第43章

　　「仇人？」秦玦還有些不解，「我和小戚從來沒有上過國際比賽⋯⋯為什麼會有仇人？」

　　「碰上了，自然就是仇人了。」沈燁深深看了秦玦和戚霽一眼，知道也是時候了，便開啟了話茬，「認識魔王Demon麼？」

　　不用說，他倆都感覺自己作為射擊遊戲選手的基本閱歷被沈燁羞辱了：

　　「當然。」

　　「認識的，他以前還是我的目標。」

　　歐美最出名的狙擊手，誰會不認識？何況，那還是戚霽喜歡的選手之一。

　　然而，沈燁呆望了兩秒天花板，才讓自己的神情看起來不那麼嚴肅：「小花，跟你講個故事，聽了別哭啊。」

　　秦玦下意識就護住戚霽耳朵揉捏起來，沈燁則帶著一臉慈祥的笑容看著他倆，講起了從前。

　　那可能也是入隊不到一年的戚霽和秦玦作為觀眾時，絕不可能窺探到的故事。

　　***

　　誰都知道，沈燁年輕的時候，是絕不亞於如今任何選手的天才，但也有狀態起伏的時期。

　　四百多天未嘗敗績是常事，被初出茅廬的溫容終結連勝是常事，每逢和女帝對戰就狀態不佳只能自嘲也是常事——任何像沈燁這樣從業多年的老選手，基本上都是看似對手眾多，其實卻和大多數同行關係不錯。

　　在沈燁習慣了輸贏的競技生涯裡，唯一不尋常的，只有那個笑容自信、瞳色如海的歐洲選手，魔王Demon。

　　在所有乾乾淨淨的傳說中，他們是觀眾眼中最強的神與魔，互相輾轉不同戰隊，有過不少經典對局——所以粉絲從來都以為，即便語言不通，他們也是最好的對手。

　　這，或許就是屬於競技體育最獨特的浪漫。

　　遙想最令人振奮的時刻，還是多年前一場持續四小時的酣戰。沈燁雖然終因隊伍整體實力而落敗，卻幾乎一人挑穿了敵方全明星陣容的防線，差點扭轉戰局——就連主辦方都因為他的表現太過亮眼，史無前例地當場將MVP頒給他，讓這場「敗方選手獲得MVP」的比賽，成為了名垂電競青史的經典對決之一。

　　那時的比賽場館不大，連個像樣的噴花都沒有，但現場激盪的呼喊還是叫人完全聽不真切周圍的聲音，雙方選手也個個滿臉血紅，平靜了半天才起身握手——鏡頭當然對準了勝方選手Demon深沉的眼睛，所有人都見到他抓住沈燁的手，俯身到其耳邊，嘴唇輕動說了句什麼。

　　歐美觀眾向來熱情，現場響徹了吶喊——所有人都以為那是這次神魔對戰中最經典、最溫柔的一幕，唯獨沈燁沒反應過來，剛回頭一望，對方就睨他一眼，笑著勾住同伴的肩膀離去了。

　　「啊？這是什麼跨國愛情故事嗎？」秦玦摀住戚霽耳朵，才還能撿起自己的素質跟沈燁開玩笑，「接下來的劇情是不是你開始連夜嘗雞精喊oh yeah f*ck me了？」

　　沈燁卻一陣訕笑，又咬了根菸：「兄弟，你就不猜猜，主辦方憑什麼把MVP頒給輸了比賽的我？敗方表現再好都是敗方，哪有拿MVP的道理。」

　　秦玦記得那場比賽，沈燁的表現肉眼可見地強於勝方所有人，但看來沈燁並不稀罕這個MVP：「⋯⋯老子這邊的屏幕一直他媽的在閃，還不如看AV舒服，找裁判暫停了兩三次但還是被告知繼續打，國外那個主辦方心裡恐怕也比誰都清楚——所以他們只能用MVP打發我，同時也是告訴我，鬧也沒用。」

　　兩個小年輕怔住，從來沒想過那場眾人眼裡的經典比賽真相會是這樣，這時，沈燁更是用力吐口煙，喟然一笑：「更牛逼的是，當時的戰隊也主動讓我別鬧⋯⋯我他媽還是個孩子啊，為什麼讓我一夜之間懂這麼多？」

　　周圍的空氣沉寂下來，沈燁半天才看向了還滿臉懵懂的戚霽和秦玦：「猜猜，賽後那感天動地的一幕，他跟我說了什麼？」

　　兩人輕抬嘴唇，就見沈燁眸子裡帶著寒霜：「他說，why dont you open your eyes？」（你為什麼不睜開你的眼睛？）

　　於是一圈人的抽氣聲都一下擰住，戚霽第一個反應過來沈燁的意思：「這⋯⋯是真的嗎，隊長？」

　　沈燁閉上眼，笑了笑：「當然是——而且不光我，他對很多亞洲選手都這麼鄙棄過，連唯一能上國際比賽的女選手，他都不放過。即便有其他歐洲選手瞭解了情況後阻止他，他也沒有改。」

　　「⋯⋯太過分了。」戚霽不由咬牙切齒，詞彙卻一時匱乏得只能罵了句，「大、大傻逼。」

　　大家的表情都有點沉重，唯獨秦玦滿臉問號：「我英語專八怎麼沒懂這話什麼意思？」

　　一圈人忍不住又笑起來，沈燁也放鬆片刻，嘴角揚起：「沒懂就多和小戚學英語，除了實用的f*ck me以外的那種～」

　　秦玦耳根發紅，好在戚霽解釋起來：「⋯⋯Demon歧視亞洲人，那句話是最常見的種族歧視嘲諷，這樣前輩明白了嗎？」

　　瞬間，秦玦就舌頭輕啟，一時無法想像魔王Demon是這樣的人，沈燁卻回想著什麼，不禁還慘淡地笑了一聲：「大多數外國選手還是挺熱情真誠的，只是很多時候，有些黑暗不是我能以一己之力對抗的。當年我萬念俱灰，離開戰隊後本來想自己組建一個，但卻受到不少阻撓，只能作罷。」

　　說著，沈燁便凝起了眸子——所以那片陽光下，大概沒人能想到，他嘴裡還有呼之慾出的一句：如果那時候我成功組建戰隊的話，你會是我的首選隊員之一，Mensonge。

　　****

　　故事說了許多，大家自然明白了更多勝利的殘酷和必要，也讓兩個年輕人知道，圈子裡的深淵可以黑不見底，想要跨過，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所以為了對抗國際比賽上各路神佛，後來柳澤也拿出了一疊幾乎排滿的訓練表，拍在了每一個選手的座位上。

　　「戰隊允許你們隊內戀愛已經是極限了。」同時，他考慮再三，還是向戚霽和秦玦傳達，「現在你倆得有人換個寢室，至少到比賽結束，否則耽誤事兒。」

　　秦玦雖是一驚，卻仍點頭理解戰隊的決定，不過戚霽卻差點沒拿穩手裡的牛肉乾，趕緊挽回：「不可以的，教練，我倆必須在一起才能睡覺。」

　　柳澤一睨平時最受寵愛的他，還是不容自己心軟：「⋯⋯幹嘛，你是要天天放言神裡頭烤火暖身體，還是沒斷奶得含著睡？分開就不行了？」

　　戚霽只得拚命嚼碎嘴裡的牛肉乾，準備咽完再好好跟柳澤解釋一番，秦玦卻生怕他在眾人面前說漏嘴，趕緊從背後一把摟住他，賠笑：「不用不用，那就分開睡，咱們這右手靈活度，難道還怕這個？」

　　可是這時，沈燁卻偏偏吱了聲：「這事好辦啊，他倆宿舍那兩張床不是1米5的嗎，我和摧雪也搬過去住，正好多交流交流，不過分吧？」

　　這下，兩個熱戀的年輕人就如進了家長的監視範圍般，滿臉絕望，崔雪致倒饒有興致地點點頭：「不過分啊，說不定人家就是喜歡沈隊你這種過～分，關了燈摀住嘴不讓叫出聲那多帶勁啊，是不是小戚？」

　　戚霽一愣，暢想了一下秦玦前兩天那哭得濕噠噠、一邊罵一邊紅著眼睛鑽到自己懷裡的場景，正滿臉脹紅，就被秦玦摁住了腦袋：「⋯⋯你要是敢說話，小心被我拿18釐米塞住啊。」

　　所以按照戰隊的最終要求，四個人睡到了一間寢室。

　　當晚，整個房間就一下熱鬧起來，人設高冷的戚霽也在三個隊友短暫的相聲小品大聯歡中，忽然真切地感受到：渡劫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