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面對還在等他開麥的觀眾，秦玦沉默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戚霽，更不知道該怎麼承認究竟喜歡自己什麼樣。

　　一直以來，他都不敢直言，他對外表其實也有在意。

　　那些疤痕於他而言，真的是霸氣的標誌嗎？

　　不，他和其他人一樣，覺得它們是難看。

　　難看到他最開始都害怕跟戚霽赤裸相見，因為他知道，一旦自己意亂神迷只知道低吟了，戚霽肩上架著他的腿，低頭時一覽無遺的，肯定會是他舒服得抽搐的腹部上的疤痕。

　　戚霽會嫌棄嗎？

　　最初他想，肯定會吧。

　　畢竟連他自己都覺得羞於見人——正好留疤在這種地方，戚霽看了沒軟都算給面子了。

　　但後來，戚霽親吻它們時，眼底卻總是落滿了說不清的纏綿和心疼，時間久了，也就漸漸化解了秦玦心中的忐忑。

　　與疤痕相同，秦玦從來沒說的還有，他從未喜歡過自己剃斷眉毛的樣子，也從未對不常見的髮型髮色有太多真心的偏愛，更從未主觀地想要給整條手臂都刺上紋身。

　　別人做這些，是出於正常的自由和愛好，不懼世人眼中的「特立獨行」，但他做這些，卻是強迫自己，成為他人眼中的「特立獨行」。

　　一旦脫去這些外殼，他就會變得非常普通。

　　——留著一頭短而碎的黑髮，眉眼清秀冷峻，不抽菸，不喝酒，其實也沒跟人打過架，除了打遊戲急了會罵人，可以說一點也不凶、不狠。

　　但過去的很多年裡，他的固執己見就在於，他認為沒有了這些武裝，他就無法讓自己好好生存下去。

　　他喜歡自己原本的樣子，卻也懼怕別人認為他純淨、好看，那總讓他覺得自己還會跟童年時一樣受到欺負，難以反抗。

　　哪怕，一個人離家出走後，他周圍再也沒出現過同樣的人，他也沒能放下自己的武裝。

　　他心裡甚至還篤定著，至少在這一點上，他還沒有被人徹底看穿。

　　可是現在，戚霽卻彷彿早已知道真相。

　　所以秦玦看向那雙溫柔的眼睛時，還是不由心裡一顫，真有點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總是被這個人看穿。

　　「我也不清楚自己想要啥樣的⋯⋯」秦玦猶疑地看了看被自己晾著的彈幕，胸口有什麼東西開始漸漸想要掙脫了，「我⋯⋯真能給他們看我現在這b樣啊？」

　　戚霽笑出來，手掌耐心地磨著他脖子，語氣又好似責怪：「什麼樣？這不就是前輩本來的樣子？」

　　「那⋯⋯我再想想。」

　　「你也別忘了，我倆還在吵架啊。」

　　秦玦一邊回答，一邊低頭撓臉深思熟慮，整個人都如上斷頭台般，沒有了一點平時賽場上橫衝直撞、英姿颯爽的樣子。

　　過了一會兒，周圍的幾個人也都識趣走開，柳澤回了自己位置才招呼助教：「趕緊開門放血河啊——他是專業的，讓他來給言神吹夠三萬字，吹得言神舒服了再開麥開攝像頭，絕對穩。」

　　秦玦不由一慌——讓他在他17歲的小粉絲面前丟這個臉，那還不如自行長痛不如短痛。

　　眼見柳澤就要解鎖手機放楚連河，秦玦回過神，趕緊鼓搗攝像頭：「⋯⋯那我先把那個美化功能關了再開總行吧。」

　　——他閉緊眼睛想，反正遲早是死，那還不如現在就豁出去算了。

　　很快他的表情變成了視死如歸，柳澤則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把一杯水放在了他桌上。

　　兩分鐘後，直播間重新恢復正常，右下角的主播畫面也出現，只不過卻莫名其妙地，佔比比平時縮小了一半。

　　不過大多數觀眾都顧不上這個了——他們誰也沒想到從鏡頭裡冒出來的會是一顆黑漆漆、毛茸茸、軟乎乎的腦袋，再加上秦玦挪開架在額頭的手、露出了天然揚起的劍眉，畫面衝擊力就更大了。

　　彈幕頓時飄過滿屏問號，似乎完全沒反應過來，自己看到的是誰。

　　大家雖然都見過賽場上被化妝師補上眉毛的秦玦，但那時他立起來的錫灰色雞窩頭和凶狠表情的威懾力還在，以至於如今誰也沒料到，黑髮順毛碎劉海的殺傷力居然能如此之大。

　　彷彿從這一刻起，一切亂套了。

　　少了眉眼間凶惡的基調，秦玦英挺的鼻子和瘦削的下巴哪還能增加殺氣，反倒是給整張臉平添了幾分精緻和冷俊，而那緊閉的M型嘴唇，則依然帶著輕微上翹的誘人弧度，彷彿極待人用親吻撫慰，又無須撫慰就已成了一個動人的吻。

　　這是觀眾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秦玦，彈幕立刻失控，唯獨秦玦安靜地動了動喉結，只覺發燙感一直從自己脖子，蔓延到了耳根。

　　【？？？？】

　　【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帥】

　　【我艹，這他媽誰？妄言的弟弟忘憂草？】

　　【媽耶，言神如果你被綁架了你就眨眨眼，我扛煤氣罐救你】

　　【我好了，你們呢】

　　【龜龜，看上去真的只有18歲啊⋯⋯本烈女都不好意思再喊老公了】

　　【？你們讓花神輪了半個電競圈的時候可不是這樣說的】

　　【所以言神你為什麼非要弄之前那個雞窩頭？？】

　　【我哭了，這居然真的是我亞服第一噴子，試問誰不想把這樣的言神捧在手裡夾在腿檔呢？】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言神留下卡號！！我要給你打錢！！！打錢！！！！】

　　秦玦時不時瞟一眼彈幕，終於害羞得鼻子都發紅：「⋯⋯你們再發我就屏蔽了好吧。」

　　他沒注意自己說話的語調，以至於聲音都失去了從前直播時的狂放粗野，反而如同冰泉般冷澀，潺潺流動在人胸腔。

　　【聲音也變了一點是我的錯覺嗎？？】

　　【明人不發暗騷，我射了】

　　【好好好，聽言神的不說話，開沖就完事了】

　　【講道理，花神還能保持狀態幹死DEMON我也是真服了，這他媽是可以出家的定力啊】

　　【別，老哥們，我真頂不住了，快來點言神噴人真訣淨化我身心（本條彈幕由第三條腿打字發出）】

　　到此，彈幕裡才歡快地刷起了妄言的噴人語錄。

　　秦玦的心跳終於緩過來一點，也不敢管裡面是不是有人調戲他說什麼言神臉好紅好想親，他只是看了看戚霽溫柔的眼眸，然後又開了局遊戲，和粉絲聊天。

　　「你們⋯⋯真沒覺得我這樣很奇怪？」秦玦假裝不在意地敲著鼠標，又連忙甩鍋，「我的意思是——是我打賭輸了我才染回黑色的⋯⋯」

　　「他們就想我少點氣勢，懂我意思吧？不過不存在吧，我應該還是挺霸氣的⋯⋯」

　　他擔心自己的形象從此毀於一旦，於是一再跟粉絲求證，而彈幕裡的粉絲則個個眼力勁兒十足，紛紛回覆他——

　　【沒有啊，言神的霸氣由內而外天然去雕飾，我尋思下把直播噴人不就全回來了嗎】

　　【電競圈論外表就太膚淺了，我們根本不是那種人（狗頭】

　　【平時開開玩笑的，言神別往心裡去，想怎麼收拾自己都行，又沒人說你不強】

　　【dei，我們言神那麼硬那麼剛，看言神比賽是真的舒服，別的不重要】

　　他們的反應讓秦玦的肢體僵硬漸漸緩過來，不再一直想拿手擋眉骨，總算順利播到了快下播的時間。

　　但這時，屏幕上卻忽然跳出了一個提示。

　　【繁花1999進入了直播間】

　　秦玦一懵，彈幕先炸，更多的提示也開始刷屏。

　　【繁花1999送出一座超級火箭塔】

　　【繁花1999送出一座超級火箭塔】

　　⋯⋯

　　火箭塔是浪花TV最貴的禮物，足足1999人民幣一個，而繁花一進來就開始刷屏，自然是搞得彈幕又厚了幾層。

　　【啊啊啊啊啊花總來了】

　　【？？？花總還缺掃廁所的嗎，每局都能苟到決賽圈的那種】

　　【龜龜，終於到我最愛的霸道總裁刷禮物環節了？】

　　【花總的火♂箭♂炮好大好硬，看濕了】

　　秦玦人都被刷傻了，好一陣才抓住戚霽的手想剁掉下酒：「你在幹嘛？？」

　　戚霽漂亮的眼睛不解地眨了眨，扔錢的樣子看上去依然無辜：「我⋯⋯我在哄跟我吵架的人開心啊？」

　　秦玦的臉立刻紅得透明，完全不敢看彈幕又刷了些什麼。

　　而只要秦玦不鬆口說吵架結束，戚霽的禮物刷屏就還在繼續，這搞得直播間連連高潮不說，柳澤也玩笑：「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花神，一會兒跟我去浪花TV領績效獎金？」

　　秦玦紅著臉不堪彈幕和戚霽的雙重調戲，直到戚霽刷出的金額高到讓彈幕計數亂套，秦玦才拿他沒辦法，極為開心又極為忐忑地囁嚅一下：「好了好了，原諒你了花神，可以停了啊——」

　　「噢。」戚霽卻更委屈，「前輩說原諒小戚，意思是小戚之前真的有錯？」

　　秦玦立馬急了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一時沒意識到自己正被戚霽調戲得團團轉，只是馬上抓住戚霽的手臂解釋，「我他媽怎麼可能覺得你有錯？你⋯⋯反正小戚做什麼，我都覺得是對的。」

　　他是如此認真，搞得戚霽都愣了一下，心裡立馬跟化開了一灘春水似的，瞬間湧起一股發燙的衝動。

　　接著，戚霽一個忍不住，就奪過了秦玦的鼠標。

　　——「今天就下播了，謝謝大家。」

　　他的聲音低沉有力，不等彈幕的「？？」刷到臉上，戚霽就秒切直播間信號源，還一把將秦玦從座位上拉起，任秦玦紅透了臉一路演技拙劣地假意掙扎，也不放手了。

　　最終，涼涼的燈光落了一整間屋子。

　　時值夏夜，秦玦熱得意識模糊時，還記得自己問戚霽：「小戚喜歡我⋯⋯現在的樣子，還是以前的？」

　　戚霽舌尖全是滴落的蜜糖，整個人都壓到他身前，拿嘴唇蹭他紅得發軟的耳垂：「當然是兩個都喜歡，言言什麼樣，我都喜歡。」

　　秦玦喉嚨裡的聲音碎掉，無法反抗他這麼稱呼，只能任他抱緊了自己。

　　「其實在帶前輩回家之前，我就被前輩現在的樣子迷得暈乎乎的。」

　　「我卻不敢說，怕前輩會生氣和迴避。」

　　「可是⋯⋯從前的言言有多凶，我就有多心疼。我忘不了他，同樣無時不刻被他弄得渾身軟乎乎的，只有一個地方能硬。」

　　秦玦身體一緊，整個人都軟得一塌糊塗，只跌在他肩頭，覺得鼻子發酸：「那⋯⋯我以後還能把頭髮和眉毛弄回去嗎？」

　　「當然可以。」戚霽撩開他被汗水沾濕的額發，親了親他額頭，「但我想要先知道，理由是什麼。」

　　「唔⋯⋯」秦玦充血的嘴唇比平時紅了好幾個度，看來更軟嫩誘人了，「理由就是⋯⋯我感覺偶爾換個風格也不錯，要不然下次我⋯⋯我去染成鸚鵡的顏色好了～」

　　夏天的風吹起了窗簾一角，他不再那麼猶豫，戚霽也擁緊他，將所有纏綿而溫柔的親吻都留在了他帶疤的脖子上。

　　「嗯，那就沒問題⋯⋯前輩想染成五光十色蹦迪發光的都行。」

　　「前輩只要知道，以後都會有我在。」

　　「不是逼迫自己、保護自己，強行讓自己看起來更凶更不好惹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抱住我的小天使們，下一章完結正篇～

　　之後有番外，wb可能會有紀念XD，戳我專欄簡介到時候可以來看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