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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餓犬》第30章
第三十章 豆腐腦

  林海沒把三少爺推開,注視著那雙水汽氤氳的眸子,冷淡到陳軒崩潰地倒回床上,他卻在這時拉開三少爺的腿,粗魯地揉捏。

  「林海……」陳軒喘息,眼淚劈裡啪啦地砸下來。

  「哭什麼?」他煩悶到極點,又躺到陳三少身側,「你先睡,我馬上就走。」

  陳三少滑到他懷裡,纏得緊緊的:「陪我。」

  「自己睡。」林海忍不住摸了摸陳軒的肚皮。

  「陪我。」陳軒挺腰給他摸。

  林海沉默了片刻,收手起身,叼著煙把玩火柴,並不抽,就扶額沉思:「快睡,我明早還有事。」

  「可……可現在就是早上。」

  他愣住。

  「林海,你是不是一夜沒睡?」陳軒坐起來抱他的腰,「你睡吧,我看著你。」說完又去搶煙,「別抽。」

  林海仰起頭,把陳三少的手拍開:「不抽,你快睡覺。」

  「天亮了,睡不著。」

  「昨晚睡了嗎?」他回頭瞄陳軒,「躺著。」

  陳軒慢吞吞地躺下,翻了幾個身,不肯閉眼:「沒睡多久。」

  林海頭也不回地揉三少爺的腦袋:「那就睡。」

  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在他們沉默時湧進來,陳軒彷彿被嚇到,又坐起來抱他:「林海,要不咱們做吧。」

  「沒勁兒。」林海咬著煙強忍。

  「我不信。」陳三少把下巴擱在他的肩頭,伸手胡亂摩挲,碰到明顯的凸起以後,得意地輕哼,「你喜歡睡我。」

  「別加後面那個字。」

  陳軒悄聲問:「是'睡'還是'我'?」

  林海捏煙的手輕輕一抖。

  陳三少卻又不問了,轉而隔著褲子耐心地幫他揉,林海低頭,看著那隻蒼白的手無聲地笑,然後把沒點的煙戳到三少爺的手背上扭了扭:「拿開。」

  三少爺委屈地啃他的耳朵。

  「拿開。」林海又說了一遍。

  陳軒鬆手,困頓地打了個哈欠,繼而再次貼上來:「你嫌我的手,那我就用嘴。」

  「可別。」林海的嗓音瞬間低沉,「三少爺,你消消停停地躺著不行嗎?」

  陳軒聞言,忽然倒回去,砸在床上一聲巨響。林海驚了一下,轉身抱住陳軒:「又怎麼了?」

  「疼。」陳三少蹙眉抱住膝蓋。

  「昨夜下雨了。」他輕嘆,把陳軒冰冷的身子摟住,掌心代替三少爺的手幫著揉,「睡吧。」

  「你還走嗎?」陳軒委委屈屈地嘀咕。

  「三少爺,男兒有淚不輕彈,你最近哭太多次了。」林海吻了吻陳軒的額頭,「我走了也不許哭。」

  他說完就後悔了,因為陳三少憋住淚,眼眶通紅,看著更委屈了。林海把眼鏡摘了,低頭湊到陳軒身邊,親了親三少爺的嘴角:「算我服了你了,今天先陪你。」

  誰料三少爺竟轉了性:「不成,分會的事情多,你走吧。」

  「陳軒,你故意的?」他把陳三少按在床上,「不把我惹急了,你心裡就不舒服。」說完,撩起陳軒的衣衫摸三少爺的肚皮。

  陳軒抖了抖,勾著脖子瞧肚皮上的手,看著看著又軟倒回去,咬牙忍住淚水,不肯再去看林海的神情。

  「我的三少爺……」林海無奈地嘆息,把陳軒抱進懷裡,「惹我的是你,難受得也是你。」

  「你……你不喜歡我了。」陳軒不掉淚,但難受得直抽抽。

  按理說三少爺也不是愚笨的人,可一到感情的事就繞不過來彎兒,情愛本如一場頑疾,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哪有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道理,不過是林海將這些感情藏得更深,輕易不肯示人罷了。

  「你還會再喜歡我嗎?」陳三少鼓起勇氣,親他的唇。

  林海吻回去。

  「不會了。」他說,「喜歡你太累,一次就夠。」

  說完摸了摸陳軒的額頭,將三少爺被冷汗打濕的頭髮拂開。陳三少的眼睛紅得像兔子,支支吾吾半晌,擠出一句帶著血腥味的話:「我活該。」

  林海把額頭貼過去,無奈到極致:「三少爺,睡吧。」

  陳軒閉上眼睛,再也不說話了,他盯著三少爺的臉看了許久,目光終是遇上一滴緩緩跌落的淚。

  從這天起,陳軒在林海面前就沒哭過,只會紅著眼眶強忍,他也沒再陪三少爺睡一張床,白日裡忙陳軒那條荒涼的街,晚上回分會時,三少爺的房間早就熄燈了。

  林海站在簷下想,他和陳軒本該如此,各過各的,誰也不踏足對方的人生,即使偶爾逾越,也能及時收手。

  臥房的門卻忽然在這時被撞開,陳軒光著腳撲到他懷裡,雙臂緊緊纏著他的腰。

  林海嘆了口氣。

  「一個月了。」陳三少戰栗著親吻他下巴上的胡茬,「林海,一個月了。」

  「嗯。」他抱住陳軒,心底的思念有如雜草叢生,細嫩的枝葉肆意生長。

  「我想你。」陳三少的手探進林海的衣衫,「我……我忍不住了……」

  他還是輕輕「嗯」了一聲作為回答。

  「你是不是還不喜歡我?」陳軒替他脫衣服,屋簷上的化雪砸碎在他們腳畔,枯萎的樹枝在風裡嘶啞地乾咳。

  「嗯。」林海摘了眼鏡,低頭吻住陳三少喋喋不休的嘴,同時握住了那隻亂動的手。

  陳軒跌跌撞撞地倒進臥房,他也跟著進去了,燭光搖曳,三少爺的眼裡飄著微弱的欣喜,於是林海心底最後的堅持也土崩瓦解,到底還是和陳三少睡在了一張床上。撕扯開最後一塊布料以後,反而沒那麼多顧忌了,他聽見陳軒小聲地抽氣,面頰上的紅暈飛速退去,又很快湧上來。

  如此循環往復,直到三少爺筋疲力盡,晨光熹微。

  林海起身,替昏睡的陳軒掖被子,腳下踩到幾根沒抽過的煙,他彎腰拾起,發現每根上面都有牙印,像被老鼠啃過。而這只「老鼠」現在正窩在被窩裡睡覺。林海勾了勾唇角,抹掉三少爺嘴邊的口水,又忍不住俯身吻過去。

  陳軒的睫毛抖了抖,沒醒。他親完,神清氣爽,推門往外走,公館的清晨一如既往地忙碌,林海聞到風裡飄來的豆製品的清甜,不用去廚房,就知道早飯是豆花。

  大冬天裡的一碗熱滾滾的豆腐腦,光是想起,心裡就暖。

  遠方瞧見他,快步走來:「行長,鋪子已經搬得差不多了。」

  「行。」林海對著掌心哈了一口氣,「年會也在三少爺的街上辦吧。」

  遠方搖頭表示不贊同:「年節的集會放在那條街上,我們分會怎麼辦?」

  「今年收益不錯。」林海意有所指,「不差一場年會。」

  「是遇見三少爺前,收益不錯。」

  他默然,片刻笑著轉移話題:「豆腐腦做好了嗎?好了就給三少爺端去晾著。」

  「行長,您不陪著?」遠方詫異。

  林海搖了搖頭:「昨夜已經陪過了。」

  了以緩解思念。

  他不知道三少爺能不能理解這種感情,但林海明白,就算他們和好,總有一天會遇到如先前一樣的狀況,陳軒嘴上說得再怎麼好聽,到時候也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家產。與其衡量感情的價值,不如就這樣。林海覺得,陳軒並不需要任何的同情,三少爺想要的,和他想要的是同一種東西……一種他們都不敢輕易示人的歡喜。

  公館外已經有攤販在擺攤,林海靠在門邊抽煙,繚繞的煙霧模糊了他的視線,餘光裡騰起溫暖的赤色火苗,彷彿越出地平線的一輪朝陽,讓他的心瞬間燃燒起來,碰過陳軒的每一寸皮膚都滾過熱流。林海深吸了一口氣,眼前晃過三少爺水汽氤氳的眸子,想折騰對方的慾望更強烈了。

  煙灰墜入寒風,他垂下眼簾,不由自主地嘆息,終是把煙扔了,開車去了陳軒拿一身傷換來的那條街。與一月前不同,這條街已經初具規模,分會名下大大小小的鋪子都搬來了,不過新刻的牌匾上都寫著三少爺的名字。

  雲四已經在街上等候多時了,見到林海,得意地張開手:「行長,怎麼樣?」

  「還行。」林海下車,「給你漲工錢。」

  「三少爺喜歡就好。」雲四向他擠眼睛,「不過行長,就算我們速度再快,趕年會也有些麻煩。」下人為難地解釋,「這兒的位置偏僻,很多店主根本不願意來,只是礙於分會的情面不好拒絕,已經開始有人有怨言了。」

  林海自然知道辦年會的後果:「就在這兒。」他把雲四拉到身邊,「我想過了,這裡雖然臨近城外,但靠近寺廟,廟會的時候人只會多不會少,所以你不用擔心店主不願來。」

  「……他們會想明白的。」林海抱著胳膊看工人把一塊新刻的匾額掛上牆,「想不明白的以後也發不了財。」

  雲四眼前一亮,直誇他厲害。林海不置可否,鑽進車裡,又開回了公館。院裡的下人喧鬧不已,三少爺卻還沒醒,他又好氣又好笑,走到客房把被子枕頭捧了,再站在臥房門前等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木板門終於吱呀一聲開了,陳軒睡眼惺忪地走出來,目光與林海交匯時短暫地停頓一瞬,繼而抬手擰自己的臉。

  「做什麼?」林海微微蹙眉。

  「不是夢?」陳三少撲過來,「林海,我想你了。」

  林海把枕頭被子放在一旁,抱住三少爺,勾了勾唇角:「還有勁兒跑?」

  「沒。」陳軒摟著他的脖子笑,「昨晚累死我了。」笑完又哽咽,「你……你是不是來告訴我,昨晚只是……」

  「只是想睡你。」林海打斷陳三少,繼而自顧自地捧起被褥,「也想我自己的床了。」

  陳軒跟在林海身後往屋裡走,手指絞來絞去,見他把被褥放在床頭,忍不住跑過去:「林海。」

  林海頭也不抬地整理被子:「嗯?」

  「你要趕我走了?」

  他的手微微頓住:「你想走?」

  「如果你嫌我煩,我就走。」陳三少彎腰夠自己的枕頭,「空的客房就行……」陳軒又急急忙忙抱住銅手爐,「我還要帶著它!」

  林海直起身,眯起眼睛注視陳軒在床上爬來爬去地順東西,心底的怒氣時而膨脹,時而又被溫柔的愛意壓制,糾結到最後,他悄無聲息地俯身壓住陳三少。

  林海伸手攬住陳軒的腰,把人擁在懷裡:「都是你的。」他的手指順著陳三少的手腕滑到掌心,又鑽進指縫,「三少爺,你看上的,都是你的。」

  「那你呢?」陳軒聞言,窩在林海懷裡瑟瑟發抖,緊張得話都說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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