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白米粥
也是好不容易抓住了他的把柄的緣故,陳軒借題發揮,身子一歪,倒在床榻上蹬腿:「你肯定老早就想打我了!」
林海瞧著回到家就鬧上天的陳三少,哭笑不得:「白疼你了。」
「你再疼疼我。」陳軒聽了這話,轉著眼珠子一骨碌爬起來,趴在他大腿上打商量,「林海,要不我教你說說情話?」
三少爺心有餘悸地回憶:「你平時說喜歡我的時候,眼神都挺嚇人的,就不能溫柔點?」
「還不夠溫柔?」
「不夠。」陳軒皺著鼻子嘀咕,「我看話劇裡小娘子的情郎都特別會說話,你學學吧。」
「那我說的話你不喜歡?」林海瞇起了眼睛。
陳三少毫無危機意識,窩在他懷裡輕哼:「喜歡還是喜歡的,就是覺得你不會說話。」陳軒說完,起身單手托著下巴,揶揄道,「你知不知道,做的時候說些甜言蜜語,我更舒服?」
繞是林海這般喜怒不形於色的人,聞言耳根也發起燒,他沒好氣地把陳三少按進懷裡,對著光溜溜的屁股又是好一頓打:「從哪兒聽來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真的啊!」陳軒不服氣地扭著腰,躲避林海的巴掌,「不信你試試?」
原來繞來繞去,目的在這兒呢。
林海下腹一緊,轉身和三少爺面對面躺著,鼻尖抵著鼻尖,呼吸裡翻滾起情慾的火星。
「不累啊?」他攬住陳軒的腰,「哭了一路,哪有力氣再鬧?」
陳三少抽抽搭搭地抱怨:「反正每次都是你動。」
林海聞言,挺腰頂了陳軒一下,陳三少立刻不甘示弱地踢他的腳踝,於是兩人像孩子似的在寬敞的床上鬧做一團,倒把睡覺的事兒拋在腦後,等雲四來敲門,問晚飯是熬粥還是煮麵時,才消停。
「不吃麵。」陳三少衣衫不整,懶洋洋地倚在林海懷裡,「要粥,配燴三丁好吃。」
「哎!那燴三丁裡一定要用海參,別拿海茄子糊弄我。我舌頭可靈了,一嚐一個準。」
「就你會吃。」林海抱著指手畫腳的三少爺,認命般感慨。
再多的責備,陳三少也權當耳旁風,仗著林海慣著自己,拿白嫩嫩的腳尖勾住被角,譏諷地覷他一眼:「這就嫌我煩了?」
林海被這一記無痛不癢的眼刀割得心馳蕩漾,低頭按著陳軒好一頓親:「磨人精。」
「你不就喜歡我這樣?」陳三少有恃無恐,抬腿勾著他的腰坐起身,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林海,小爺我困了,你抱著我睡。」
哭了一路,不困才怪。陳軒說完,直接歪在林海懷裡,腦袋一點一點的,眼瞧著要睡著,卻死命扯著他的胳膊晃。
「不許動。」陳三少耍賴,拍著被單,兇巴巴地說,「等我醒了再鬆手。」
「哎呀我的三少爺,你自個兒困,還要拉著我一起睡?」
被角被陳軒揉得皺皺巴巴的,林海剛想伸手撫平,陳三少就伸手扯他的手腕,直扯到腰間:「陪我。」
「年節裡事情多。」林海無奈地嘆了口氣,「別鬧,我坐床邊看你睡。」
不是他不想陪陳軒,而是商會的事情著實多,再加上和陳振興暗地裡的較量,林海不得不抓緊一切時間處理事務。陳軒明知道他忙,還是鬧了會兒,最後實在太困,趴在林海懷裡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天色昏沉,夕陽的餘燼在窗臺下徐徐燃燒,從屋裡往外看,彷彿瞧見一隻騰飛的火鳥。後來這隻鳥飛走了,飄落的羽翼成了唯一的光源。林海不敢點蠟燭,起先還藉著暮光看了幾頁賬簿,後來就只能摟著三少爺靠在床頭閉目養神。
擯棄一切雜念以後,他耳畔只剩陳軒淺淺的呼吸聲,像幽谷裡升騰起的裊裊炊煙,順著他的耳廓飄蕩,最後悄然遠去。
牆上的石英鐘滴滴答答走個不停,林海雖然沒有睜開眼睛,腦海中卻清晰地映出整間臥房的景象,緊接著是他懷裡的三少爺,細緻到眼窩下的烏青,再然後是逐漸趨於一致的心跳聲,從觸感到心靈,林海和陳軒都交融在了一起。
誰料陳三少忽然在睡夢中抽了抽鼻子,委屈巴巴地蹭他的下巴,於是平靜淡然的氛圍一掃而空,就宛若暗夜裡騰起一簇搖曳的篝火,臥房裡又有了人氣。
「林海……」陳軒的囈語把他逗笑了。
可下一秒林海的笑容就僵在臉上,因為三少爺做夢啃住了他的頸窩,濕軟的舌頭在他滾動的喉結邊拼命滑動。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如今被勾得失魂落魄便是自找苦吃了。
屋外傳來下人匆忙的腳步聲,半掩的窗外也飄來米粥的清香。林海動了動被壓酸的胳膊,察覺到懷裡三少爺不滿的輕哼,疲憊地嘆了口氣。其實他也累,更何況今日一連解決了陳振興和德業街兩件事兒,只是有了陳軒,林海無論何時都懸著心,這分會裡誰都可以放鬆警惕,唯獨他不行。
「行長?」門外傳來雲四的輕聲呼喚,準是因為屋裡沒點燈的緣故,下人都不敢大聲驚擾到他們歇息。
陳軒卻還是醒了,蹬著腿往他懷裡拱,嗓音黏糊糊的:「別走。」
「不吃飯了?」他摸黑揉陳三少的腮幫子。
沒有回應,三少爺又睡著了。
黑漆漆的屋裡亮起一盞燭火,林海到底還是把蠟燭點燃了,陳三少在他懷裡難受得翻了個身,把臉埋進林海的胸口,幼稚地躲避光源,最後還是被飄搖的火光惹煩了,怒氣沖沖地起身,伸長了胳膊和林海搶燭台。
「吃飯了。」林海用吻堵住陳三少的抱怨。
陳軒抬起的胳膊晃了晃,轉而摟住他的脖子:「你沒走啊?」
「答應了你不走,我還能去哪兒?」
「家裡事情不是多嗎?」三少爺揉了揉眼睛,不鬧脾氣了,彎腰找自己擱在床邊的鞋,「我差點忘了,現在分會不僅要應付生意,還要提放我爹的陰謀。」
陳軒的鞋和林海的緊緊挨在一起,闊少爺穿好襪子以後,不急著下床,反倒爬回林海身邊親他的眼窩:「你剛剛睡沒睡?」
「睡了。」他睜眼說瞎話。
三少爺的眼睛瞇了起來,懷疑道:「那你的聲音怎麼聽上去很累?」
「抱你抱的。」林海愣住一瞬,飛速尋找到藉口,「你可是枕著我是肩睡了一下午。」
「到現在還是酸的。」他活動了幾下手臂,「真能折騰我。」
陳三少聽得怪不好意思的:「哭累了。」
有理有據,語氣還坦蕩,彷彿哭是一件完全不丟人的舉動似的。林海嘆了口氣,也跟著三少爺起床,穿了鞋往書桌邊走,那本沒翻完的賬簿被他擱在桌角,如今陳軒已醒,他終於有機會看書了。
「你不去吃飯嗎?」三少爺見林海攤開賬本,眼睛微微睜大。
林海點頭,推門把雲四喊進來:「帶三少爺去吃飯,我的遲點送書房去便好。」
如此一來,就是不和陳三少一道喝粥的意思了。陳軒哪裡肯,撲回床邊氣鼓鼓地往被子裡鑽,結果被林海幾句挑釁激得火冒三丈,頭也不回地衝出門去,到了前廳,又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中了激將法,懊悔萬分,捧著粘稠的白米粥氣得直踢桌子腿。
可憐這圓桌是用上好的雞翅木敲的,沒禁得住陳三少的幾劑掃堂腿,掉了不少漆。
三少爺鬧脾氣,下人自然不敢出聲招惹,就雲四沒心沒肺地伺候在一旁。陳軒也有意思,雖生氣,但唯獨和憨厚的雲四出奇地投緣,兩人在屋裡嘰嘰咕咕說了半晌,得出個林海太過霸道的結論。
「都不陪我吃飯!」三少爺喝完粥,把筷子一摔,「這還得了?」
雲四端著給林海準備的晚飯,輕聲附和:「不得了不得了。」
遠方在外頭假裝沒聽見他倆的胡話,撐著燈籠催雲四快些:「行長還沒吃飯呢。」
「我和你們一起去。」陳三少也跟著下人往外走,抄著手踱步,他們三人搖晃的影子像鬼影似的飄在牆頭,陳軒又害怕起來,只是沒了林海,三少爺面上強裝出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書房就在臥房一側的院子裡,要穿過半片花圃,夜裡風急,燈籠被吹得左搖右晃,陳三少心裡的火氣也被吹散了,滿心滿眼只剩遠處窗內透出的一點微光。
遠方卻忽然停下腳步,輕聲說行長該是睡著了。
「睡著了?」陳軒怔住,「可蠟燭還點著呢。」
「這火光太暗,換了平日,行長早就撥燭心了。」
遠方不說還好,一說,三少爺立刻搶過他手裡的燈籠,跌跌撞撞地往書房跑。這一路算不上雜草叢生,但總歸有些嶙峋的枝葉橫在夜裡,可陳軒管不了那麼多了,直衝到書房門前,再輕手輕腳地推門。
「三少爺?」林海帶著睏意的聲音從屋裡飄來,燭火也跟著明亮起來。
陳三少吹熄了燈籠,巴巴地跑過去,拱到林海懷裡親他的下巴:「吵醒你了?」
「沒有的事。」林海揉了揉眉心,「是我自己睡眠淺。」
三少爺聞言不吭聲了,摟著他的脖子四處亂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