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一
有問題!如果此人並非丐幫弟子,那個繩結只是隨便打上去的,問題還不怎麼樣,否則,此人准屬偽冒無疑!
華雲表無法加以進一步考察或調查,因為解語、羞人兩婢丟出一串銅錢後,已經徑直跨檻向寺內走去。
華雲表懷關滿腹狐疑,隨兩婢進入寺內。
寺中知客僧見有貴公子駕蒞,忙不迭自大殿中合掌迎出。兩婢跟在知客僧身後,各處隨喜一番,解語婢忽於一座偏殿上止步回身,朝華雲表淡淡吩咐道:“賜哥兒,這座法華寺系本莊捐資修建,寺中方丈是我們莊主的方外禪友。我們每次來,都少不得要擾老方丈一頓素齋,這兒暫時沒有你的事,你拿點錢到外面去跟車伕老黃將就著買點吃喝的吧。”
這正是華雲表求之不得的事。當下不再客氣,接下一塊碎銀,轉身便朝寺外走出。可是,怪事發生了!
那名身份可疑的老叫化已忽然失去蹤影!
其他諸丐仍然坐得好好的,那隻裝錢的舊麻袋也照樣放在原來的地方華雲表知道,這裡面一定大有文章。
他不敢貿然查問,稍稍猶豫了一下,即繼續舉步下階。向寺前廣場中走來。
來至廣場上,華雲表抬頭一看,又呆了!
廣場一角,車在,牲口也在,就是權充車伕的女婢小翠不知去向!華雲表先還以為小翠坐去車廂裡面,輕輕喊了一聲,不見回應。挑開車簾,空空如也。這一下,華雲表可真給弄糊塗了。
小翠去了哪裡呢?還有那個老叫化,難道難道二人同時失蹤竟有著牽連不成?
華雲表納罕不已,開始在人叢中到處尋找。可是,結果有如大海撈針,找遍畝許方圓的廣場,竟是一無所得。
華雲表踟躕了片刻,決定改變方式,再轉到寺後無人地帶去看看。
他慢慢靠向轉彎角,趁著無人注意,雙肩一晃,驚鴻般閃去寺後。詎知身形甫定,忽聞身後有人出聲讚道:“好身法!嘻嘻,果然是你哥子!”
華雲表幾乎魂飛魄散,駭然返顧之下,出聲者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他想找而沒有找到的老叫化!
華雲表定定心神,注目沉聲道:“尊駕何人?”
老叫化笑嘻嘻地從懷中掏出一本破爛小冊子,照了照,笑道:“天都摘星樓一別,故人多已面目全非。待咱家查查這部寶錄,看看兩個老友重逢之後,對面相見不相識可有什麼法子……”
華雲表猛然一呆道:“你?!”
老叫化合起那本小冊子點頭嘻笑道:“我,是的,一點不錯,我就是以前的那個我!一個‘病彌陀’已經夠人討厭了,兩個‘病彌陀’鬧的亂子加起來更是想想也怕人。子曰:必也正名乎?所以,咱家現在是真正的丐幫弟子啦!”
華雲表又驚又喜,一看四下無人,連忙低聲道:“時間無多,我們能不能另外找個機會談上一談?”
老叫化搖頭笑道:“有話儘管細說,請放心,時間多得很。”
華雲表著急道:“不,那個車伕是一名女婢所化裝,武功相當高。她現在不知道去了哪裡,說不定什麼時候一下子走回來就糟了。”
老叫化淡淡一笑道:“放心!她正睡得好好的。如果沒有人去動她,我想在一時三刻之內,大概連身也不會翻一下才對。”
華雲表愕然道:“原來……”
老叫化微笑道:“小手法而已!不過,咱家得承認那丫頭確有一套,如果換了別人,恐怕還真的不容易將她一下降服呢!”
華雲表想了想,忽又著急道。“還是不行,一頓素齋的時間有限,寺內另有兩個丫頭,武功較你收拾了的那個更高,我看還是……”
老叫化神秘地一笑道:“你怎知道她們用完第‘一頓’,就不會再用第‘二領’?”
華雲表發怔道:“你怎麼盡在胡說?世上誰有這麼好的胃口,剛用完了第一頓馬上還能再接著用第二頓?”
老叫化嘻嘻一笑道:“老弟,你以為她們真的在用‘素齋’是不是?”
華雲表咦了一聲道:“寺內除了……”
老叫化笑了截口道:“我說她們這是一種‘不定期’的‘牙祭’。據調查,她們已經三個多月沒有來了,如果這段期間她們沒去第二個地方的話,別說‘第二頓’,甚至會來個‘三頓’、‘四頓’都不一定。”
華雲表皺眉茫然道:“你這是在說些什麼?能不能請你再說明白點?”
老叫化大笑道:“不懂最好!”
笑聲一收,旋又正容認真地道:“剛才說的雖是實情,但你不妨把它當做笑話聽。現在要告訴你的,就是時間真的夠,請你老弟相信!”
華雲表這時忽又瞥及對方腰際那個大得刺目的繩結,不禁皺眉一指道:“你怎麼可以隨便冒充丐幫弟子?”
老叫化側目道:“誰在冒充?”
華雲表皺眉道:“枉為你在江湖上混了這麼久,甚至還認得丐幫一名十結長老,不意竟連丐幫的法結形式都弄不清楚。”
老叫化忽自腰間解下那根草繩,遞過來笑道:“把這個結打開看看!”
華雲表依言解開那個繩結之後,傻了!一、二、三、四。五、六、七,解開大結,繩子上竟然另有七個小結每一個小結,均是丐幫真正的法結!
華雲表震駭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丐幫在目前,除了一名碩果僅存的十結太上長老,“風塵老人”古慈公之外,最高的是丐幫幫主,“鶉衣閻羅”嚴奕笙,九個法結。八結是“長老”。其餘的香主,舵主,均在六結以下。有資格結上七個法結者,全幫僅得一人,那人便是丐幫現任“總香主”,“追命金判”古希烈!
這人會是“迫命金判”古希烈麼?一萬個不可能!
華雲表一直生長在丐幫太原總舵,與那位總香主追命金判可說熟得不能再熟,此人如是古希烈,他第一眼就會認出來的!
那麼他簡直無法為自己再找解釋了。說實在的,他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了!
華雲表勉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將草繩交回去,搖搖頭道:“七個法結,嘿,太多了點。小弟實在無法想像閣下之真正身份,也許丐幫新近換了總香主也不一定,總之,小弟承認孤陋寡聞就是了!”
老叫化接過草繩,又照原先的樣子打起一個大結,一面束回腰際,一面加以糾正道:“是的,七個普通法結,外加一個大的,一個大的應算一個半!”
華雲表雙目遽張,失聲道:“你說‘八結半’?”
老叫化淡淡一笑道:“不錯,比幫頭老嚴不足,但比那些八結長老們的身份卻似乎稍微高了一點!”
華雲表不再追問和爭辯了,這問題只有愈問愈糊塗,反正回宮後尚有該幫一位十結太上長老可以探問,急也不急在一時。
老叫化見他不開口,笑得一笑,又道:“那天在天都峰你最後……”
華雲表忽然想起一件事,不禁跳了起來道:“不好了!”
老叫化愕然道:“什麼事?”
華雲表頓足道:“也不知道你是什麼時候到金陵來的。昨天早上,古老前輩還命我放出一隻信鴿……這下糟了!”
老叫化一呆道:“古老前輩”?
華雲表急得什麼似的,焦躁地道:“是的,所謂‘玄星上人’,便是他老人家。
這一次,我就是跟他來的,你如來金陵前沒收到那隻信鴿,麻煩可大了……”?
由“黃臉胖漢”易裝的“老叫化”,聞言又是一呆,喃喃道:“原來……他老人家信鴿每次都是從金陵放出的?這下,恐怕真的要糟了。前些日子,我叫你別急著趕去黃山便是這個道理。不過,當時我只知道他老人家早已離開了黃山,究竟落腳在什麼地方,我也一樣弄不清楚。因為他老人家每次有所指示,都是經由信鴿傳遞。我們收發信鴿,一直都有著一定的時間和地點,而這一次,唉唉,一時大意,竟給忘了。老弟,你,你知不知道這次的那封鴿書上怎麼說?”
華雲表皺眉道:“內容倒並不怎樣緊急。大意是說,希望你接書後能夠設法找著萬里追風祁天保,然後再伴同萬里追風去五台山普渡寺法航大師那裡,將已經落髮為僧的半帖聖手,領去那天大鬧祭劍台的那名黑衣蒙面人住的地方。他老人家以為,那名黑衣蒙面人的瘋疾,半帖聖手也許有辦法醫得好,要想澄清武林中過去的幾件神秘公案,這位黑衣蒙面怪客,將是相當重要的一個關鍵!”
老叫化眉頭跟著一皺道:“什麼人都好找……”
華雲表連忙截口道:“那倒不然,所謂‘塞翁失馬,安知非福’,現在要找這個人,倒是比找誰都還要來得容易!”
老叫化眼球一翻道:“為什麼?”
於是,華雲表湊近將萬里追風已經潛來金陵,血劍魔宮方面已於事先獲得消息,正派人四下搜索的詳情說了一遍。
老叫化眼球又是一翻道:“那麼,你剛才……”
華雲表有點惱火道:“我剛才怎麼樣?信鴿沒有人收,勢必帶著原書飛回,如此,它萬一落入魔宮那批武士們手裡……”
老叫化呆得一呆道:“這,這個我倒沒有想到。那麼,你就趕快回它去吧。這次的收信地點是丹陽,信鴿往返,約須三天光景。你回去之後,不妨將實情告訴他老人家,請他老人家在這一二天之內,隨時留意那隻飛回來的信鴿。就是有什麼意外發生,也好在事先有個準備,以免變生倉猝,臨時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