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
絳衣少婦臉色微微一變,但仍力持鎮定,說道:“你這種想法,可有什麼根據?”
三郎籲一口氣道:“這只是我的一種預感。”
絳衣少婦如釋重負,深深鬆了口氣道:“原來又是預感,這種預感,我記得你以前也不知道有過多少次……”
三郎搖了搖頭,說道:“這一次情形不同。”
絳衣少婦飛了他一眼道:“這一次什麼地方不同?”
三郎道:“老馬的猜測,不是沒有道理,那小子離開劍王宮,第一站先到洛陽,可說是很自然的事,這從艾老總帶人追來洛陽,可以獲得證明,如果那小子確已來了洛陽,以這小子耳目之靈,他應該不會聽不到有人冒他名義組幫的消息,而我們這一次所訂的入幫條件,又不算太嚴格,只要是在黑道上混的,差不多人人都知道,所以……”
絳衣少婦截口道:“就算你這一次的預感有幾分道理,那麼,我又要問了,如果那小子已經混入楊家莊那邊的一批新人之中,為什麼這麼多天過去了,還不見那小子有所行動呢?”
三郎緊鎖著雙眉道:“如果那小子已經混在楊家莊那邊的一批新人之中,而遲遲不見有所行動,這無異說那小子要找的人,只有一個,這個人是誰,自然用不著我來解釋,而我所擔心的也正是這一點!”
絳衣少婦臉色不禁又是一變道:“那麼,你有沒有想到,楊家莊那邊的新人中,誰有可能是這小子的化身?”
三郎沉吟道:“這個……”
絳衣少婦注目接著道:“你想會不會就是那個姓方的傢伙?”
三郎突然呆住了!
絳衣少婦道:“你怎麼啦?”
三郎面孔泛白,直目喃喃道:“真是皇天保佑,我差點又犯下一個致命的大錯誤……”
絳衣少婦不由跟著他一呆道:“三郎,你沒有什麼地方不舒服吧?”
三郎像虛脫了似的,頹然在錦榻上落座,長長吁了口氣道:“你看我真是要多糊塗,有多糊塗,在這以前,我私下一直在轉著一個壞念頭,想叫小羊把這姓方的召進宮來,就像收拾姓楊的一樣,先用迷藥將這廝放倒,然後再仔細抄搜這廝的身子。因為據小羊說,他跟這廝相處兩年餘,本是樣樣不分彼此,就是從沒有在一起洗過澡。這不禁使我想起,這廝之所以如此小心,必然是因為貼身收藏著什麼珍貴的東西,不願被人看到,如果能將這件東西設法取到手,也就能揭穿這廝一身武功以及師承之秘密。如今經你這麼一提,我才猛然發覺,我幸虧沒有這樣做!”
絳衣少婦頗感意外道:“原來你是指這個,哎唷,我的老天爺,你真把我嚇了一大跳!我不過是信口說說而已,想不到你竟當了真。”
三郎搖頭道:“不!韻鳳,你沒有猜錯。我如今越想越疑心,這個姓方的,的確大有問題!”
絳衣少婦睨目道:“又是預感?”
三郎搖了搖頭,說道:“這一次不是預感。”
絳衣少婦一哦道:“那麼,你倒說說看,這個姓方的什麼地方有問題?”
三郎道:“首先是時間上的問題,小羊說他跟這廝分手,是在三年之前,而天殺星出現江湖,前後細算起來,也恰恰是三年多。這只是一種巧合?我不相信,如果硬說是巧合,那也未免太巧了!”
絳衣少婦皺皺眉頭,沒有開口。
三郎接下去道:“其次,便是這廝的一身武功,那天殺星殺人用的是掌力,而這廝的一套驚天三式也全屬於一種指掌功夫,關於這一類的武功,江湖上識者有限,誰又敢說,天殺星殺人時,所使用的武功,一定不是這種驚天三式呢?”
絳衣少婦緩緩搖頭道:“不管你怎麼說,也不管你怎麼的想,如果你要問我的看法,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訴你,一楊家莊那邊的新人之中,誰都有可能是那個天殺星的化身,但絕不是這個姓方的!”
三郎苦笑了一下道:“我當然也希望他不是,可是,如今種種跡象,都指向這廝,你總不能說我適才所作之剖析,連一點道理也沒有吧?”
絳衣少婦搖頭道:“我的看法,正是如此!”
三郎搖搖頭,苦笑著站起身子,深深嘆了口氣,道:“我們這樣爭論下去,就是爭到明天這個時候,我看也不會爭出一個什麼所以然來……”
絳衣少婦道:“你坐下來,我有話問你。”
三郎只好再度坐下。
絳衣少婦低頭思索了片刻,然後抬起頭來,目不轉瞬地道:“你說,你曾在潼關見過那姓申的小子一面,並說當時那小子因為不知道你假扮羅七是個圈套,所以不但為了維護你的安全,幾乎與那些劍士捨命相拚,而且還以傳音方式,跟你談了不少話。根據你的描述,你說小子還相當年輕,看上去不過才二十四五歲光景,同時人也生得頗為英俊,對嗎?”
三郎點點頭,說道:“那小子,的確是……”
絳衣少婦接著又道:“那麼,我就要問你了,姓方的如今多大年紀?這姓方的一副長相,夠得上英俊嗎?”
三郎連連搖頭道:“如果以年齡和外貌來判斷這姓方的是不是那小子的化身,未免太幼稚,也太危險了,那姓宋的丫頭,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絳衣少婦頭一點道:“好!就算這姓方的精於易容之術,如今出現的,不是本來面目,這一點我不和你爭,正如你所說的,爭也爭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除此而外,我還有一點疑問,你能加以解釋嗎?”
三郎道:“什麼疑問?”
絳衣少婦道:“你剛才說,姓申的那小子,主要的是想找冒他名義行事的正主兒,所以才遲遲不見有所行動,但你顯然忘了,這個姓方的在剛進來的第一天晚上,就在白馬寺和你見過面,如果這姓方的就是那小子的化身,當時在白馬寺,有那麼好的機會,他放著不動手,又是為了什麼呢?”
三郎聽了,不由得又是一呆道:“是啊,這一點我竟沒有想到!”
絳衣少婦嫣然莞爾道:“現在想到了,也不為遲。”
三郎拍拍額角,訕然苦笑道:“天殺星這小子想想實在可惡,莫說是真的碰上,就連提到這小子的名號,都令人有膽顫心驚、六神無主之感,這小子一日不去,委實叫人寢食難安。”
絳衣少婦目光閃動,忽然抬頭道:“三郎,依你看來,這小子有一天若是跟姓方的對上了手,你認為兩人之間,誰勝一籌?”
三郎顯然從沒有想到將二人的武功作一比較,聞言微微一愣,一時竟無以為答,隔了好半晌,才皺著眉頭道:“這個實在很難說。”
絳衣少婦道:“為什麼難說?”
三郎沉吟著道:“老實說,起先我也不知道什麼驚天三式。那還是有一天薛老頭和麻師爺在書房裡閒聊,麻師爺問起過去武林中的一些成名絕學,我才第一次從薛老頭口中聽到這種武功。據薛老頭當時表示,這種驚天三式,與另外兩種武功,早在數十年之前,便已成為廣陵絕響。薛老頭當時言外之意,似乎對這三種失傳的武學,頗為推重和景羨,以這老兒在劍法上的一身超凡成就,以及在今天武林中不作第二人想的地位,一種武功能被這老兒所賞識,其威力自是不問可知。”
他嘆了口氣,又道:“不過,那個姓申的小子,說起來也是夠可怕的,過去被這小子所殺害的人物,幾乎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中響有有的角色,這兩人如果碰在一起,真可以說得上是,一個半斤,一個八兩,倘若一定要問二人究竟誰強誰弱,實在……”
絳衣少婦道:“實在難說的很?”
三郎道:“的確非常難說。”
絳衣少婦道:“那麼你說了這老半天,豈不全是說的一些廢話?”
三郎聳聳肩胛道:“事實如此,我又有什麼辦法?兩人的武功,誰都知道厲害非凡,然而畢竟厲害到什麼程度,你我都沒有親眼看到他們出過手,你叫我如何憑空作斷?”
絳衣少婦秋波微微一轉,忽然注目接著道:“問別的事,你可以說你不知道,如果我問宮裡那些劍士的身手,你總不能也說不知道吧?”
三郎忙道:“這個當然!只要是宮裡的事,尤其是那些劍士,我敢說再沒有一個人比我知道得更清楚了!”
絳衣少婦道:“好!我現在問你,比方說,有七名劍士——就算這七名劍士之中,有三名是錦衣劍士,其餘的四名紅衣劍士和藍衣劍士各佔其半好了——假設這七名劍士走在一起,忽然與那位天殺星在無意中遇上了,你想那位天殺星他能不能將這七名劍士,不費吹灰之力,一下全部收拾下來?”
三郎緩緩搖了搖頭,道:“恐怕不太容易。”
絳衣少婦道:“但姓方的卻做到了,不是嗎?”
三郎先是一愣,接著不由得輕輕啊了一聲道:“還是你的心思縝密,憑這樣比較起來,那個姓申的小子,果然要比我們這位方副幫主稍遜一籌……”
絳衣少婦道:“既然你已知道驚天三式能夠克得住那小子,下一步應該怎麼做,該再用不著我來提醒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