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
兩個丫頭一齊睜大了眼睛,幾乎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眼前這位天殺星口裡說出來的。
百媚仙子秋波一轉,忽然注目道:“依申俠之意,我們應去哪裡約人同去?”
申無害笑道:“萬福客棧。”
“萬福客棧”!
就是這麼簡簡單單的四個字。
話一說完,人也走了。
為什麼一定要去喝壽酒?又為什麼一定要約了人去?在萬福客棧可以約到的又是一些什麼的人?
沒有任何交代,也沒有任何解釋。
臨走之前,沒說房間還要不要留著,也沒說他這一去,還要不要再回來,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一聲。
小鶯冷冷哼一聲道:“好個不懂禮貌的人!”
小鳳也悻悻然接口說道:“瞧他這種不可一世的神氣,就好像他救了我們主婢一命,我們主婢就必須處處聽他指揮似的……”
百媚仙子呆呆地望著院心的積雪,隔了好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們走吧!”
小鶯問道:“回去?”
百媚仙子慵慵然站起身子道:“去萬福客棧。”
庫房中的景象果然並不如何凌亂。
這說明賊人來去都很從容。
從容的搬走了羅七爺二十多年來,辛辛苦苦、一點一滴,所斂起來的財富中的一大半。
羅七爺查完了三間庫房的損失,每二根鬍子用兒,幾乎都在顫抖。
“飯桶!都是一些飯桶!”
他口中罵的飯桶,當然包括現在跟在身後的禹金旗在內,不過他主要的顯然還是在罵那個負責看守庫房的楊姓武師。
只是那位楊姓武師再也聽不見這種咒罵了。
使楊姓武師送命的凶器,是一把鋒利的小刀。
這把小刀子是從背後插入的,一刀斃命,正中要害。
使用這把小刀子的人,不但是一名高手,而且很可能還是一個熟人。
因為只有一個熟人,才會取得這種有利的位置,而不致引起被害者的驚覺。
這個人會是誰呢?
羅七爺馬上想起了一個人。
玉娘的公公!
他轉身問道:“那個瞎了一隻眼睛的馬老頭那裡去了?”
禹金旗一愣道:“馬老頭?哪個馬老頭呢?”
羅七爺暗暗咬牙,這樣看起來,更不會錯了。他本想吩咐去把那個接馬老頭回來的清客喊來,但繼而一想,覺得事情已成過去,喊來亦屬枉然,只好強行忍住。
但另外有個地方,他則非去一趟不可。
非但要去,而且要快,愈快愈好!
怡紅院中依然是靜悄悄的一片。
羅七爺很快地來到後院。
那兩扇房門,仍然虛掩著,與他剛才離去時完全一樣。
羅七爺這才稍稍安下了一顆心。
他希望是他想錯了。
世上有很多巧合的事,這也許正是其中的一件。
那個馬老頭忽然失去蹤影,也許是因為這老頭兒機警,見苗頭不對,自己溜走了,也許是賊人迫令他助運財物,然後將這老頭兒殺死在院外暗處,更說不定是賊人故佈疑陣,故意將這老頭兒攜走,以分散他這邊的注意力,而著以錯亂追索的步驟,和延緩採取行動的時間。
總之,這瞎老頭兒失蹤的原因有很多種,老頭是賊人的同夥,僅是其中之一。
他原先的猜測,不一定就正確。
他並不關心這個瞎老頭兒的生死下落,他待這老頭兒好,都是為了玉娘,他只希望玉娘與這件竊案無關。
因為這女人他還沒有真正弄上手。
失去的財物,遲早總有追回來的一天,但要想再找這樣一個女人,卻不是一件容易事。
這個女人太叫人著迷了。
他並不是一個輕易為女色著迷的人,但昨夜那臨陣丟盔棄甲的場面,實在使他愈想愈不甘心,這個女人也許只能使他新鮮一時,但在他對這女人感到厭倦之前,他還不想就此放手。
至少,他也得試一試方大夫開的方子究竟靈不靈。
他停下腳步,回過身去,向禹金旗做了一個手勢,那位首席護院立即乖巧地側身退去一邊。
房中仍然殘留著一股幽幽的醉人香氣。
但全部剩下的,也就只有這麼多。
床已變成一張空床。
他的猜想並沒有錯。
羅七爺雖然已經有好多年沒練功夫,但發出來的掌力,仍然大得驚人。
木桌的碎裂聲,引來了禹金旗,也驚醒了隔壁房間中那些姑娘們的好夢。
“去喊陳二來!”
禹金旗應了一聲是,立即匆匆轉身而去。
隔壁那些姑娘本想攏過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但一見發威的是羅七爺,一個個又不由得縮回脖子。
陳二很快的就趕來了。
後面還跟著一個女人,是這裡的鴇母,劉大娘。
陳二顯然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所以他臉上還帶著笑容,還沒有忘記向羅七爺請安,雖然他一跨進房中,就發覺羅七爺的臉色不怎麼好看,但這種臉色他並不是今天第一次看到,這種臉色,他看得太多太多了。
很少有嫖客在離開妓院時會感到真正的滿意。
他在妓院中,吃的就是這一碗飯,以賠小心和笑臉,來彌補姑娘們對客人招待不周到的地方。
他相信他有辦法使這位羅七爺消氣。
只可惜他為了顯示卑躬,一進房就將一雙眼光放在自己的腳尖上,所以他沒有看到那張空床,也沒有看到那張碎裂的木桌,假如他一進房就看到那張空床和碎裂的木桌,相信他就不會還有這份信心了。
那個老鴇劉大娘就聰明多了。
她人還沒有進房,即已看出房中情況有異,所以她並沒有跟在陳二後面進來,而臨時轉身去了隔壁的一間房中。
羅七爺不是一名普通嫖客。
博得這位羅七爺的歡心,好處固然不少,但要是得罪了這位羅七爺,日子可也不好過。
所以,她想先去問問睡在隔壁的姑娘,羅七爺究竟在為什麼事生氣。
倘若事態真的嚴重,她還可以避不見面,一切交由陳二去應付。
每一家技院中,都有幾面擋箭牌,以備應付各種不同的客人,陳二正是她這家怡紅院應付羅七爺這種客人的擋箭牌。
羅七爺一見陳二來到,牙齒磨得格格作響,一雙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中凸了出來。
一個人如果腦袋被劈碎了仍能照樣回話,他這時不先一掌劈碎這個大茶壺的腦袋才怪。
那位首席護院武師禹金旗站在一邊,一雙眼睛一直在不停地轉動,這時他忽然快步跑去羅七爺的身邊,湊在後者耳旁不知低低地說了幾句什麼話,羅七爺聽了,臉上怒意雖未完全消失,卻忍不住連連點了好幾下頭。
陳二像背書似的,已將他那不知道說過多少遍的客套語,滾瓜爛熟的說了一遍,這時正哈著腰在那裡等候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