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
當下,只見他,微微一笑道:“施力記得,十幾天前,在保安附近,不是跟大人說過一次麼?”
“你什麼時候說過?”
司徒烈說過沒有?事實上,的確沒有。他只有在吳老頭子問他年紀輕輕怎會吃上鏢行這碗飯時說過祖傳兩個字。現在,他之所以這樣說,完全是為了拖時間,好令自己有個思考的機會!
“施力記得,已經告訴過大人,施力吃鏢行的飯,實在是祖傳。”
“是的,你說過。但那隻說明祖上一直吃的是武人的飯,可是,這和你從漢中怎會一下子跑到青城有什麼關係?”
“關係太大了!”司徒烈微笑說著。他仍在想下面的話,雖然尚無頭緒,但又不得不接著說下去:“吃我們這一行的飯……唔,最講究的,最講究的便是閱歷和經驗,武功尚在其次!”吳老頭子點點頭,似乎對他這番理論頗為欣賞。而司徒烈,也漸漸將一個捏造的環節想得圓通了。他幹咳了一聲,極其從容自然地繼續說道:“明白了這一點,便算對我們鏢行生涯瞭解夠多!”
“這怎麼說?”
“三百六十行,莫若走鏢難。吃這種飯,有如刀口上舔血,鏢師的武功高低,固然頗為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一間鏢局的信譽和人緣。鏢局主持人,首先要跟武林中黑白兩道的人物都有點小小的交往,如若不然,寸步難行,巫峽神女峰下的遭遇,便是一個明顯的例子。”說至此,吳老頭的臉色突然一變,似乎是餘悸猶存。司徒烈若無其事地接下去道:“至於鏢行與鏢行之間,更得密切聯繫。”
老頭子不禁岔口道:“那夜,那位黑衣蒙面人究竟是誰?”
“究竟是誰,誰也不知道。”司徒烈微笑著道:“但有一點倒是可以確定,那人一定跟威武鏢局有著深厚淵源,也許是上一代的事,而現在的孫局主一時想不起來罷了。”
“假如沒有那人及時趕到怎辦?”
“不堪設想!”
吳老頭身不由己地打了個寒戰。
“說下去吧,老弟……關於你怎會跑到青城鏢局的緣故。”
“前面說過,”司徒烈道:“鏢行與鏢行之間,大多數有個呼應。施力家叔,在漢中有個鏢局,他老人家對施力頗具希望。很希望施力將來在這一行能夠出人頭地,但又擔心我在他的行裡磨練不出來。”
“為什麼?”
“他老人家說什麼也不肯眼睜睜的讓施力去冒風險呀!”
“不冒風險,”這下子,老頭子算是弄通了,他點點頭道:“當然難成可用之大材!”
“大人完全說對了。”
經此一讚,吳老頭子不禁飄飄然起來。
剛被別人讚美了的人,多半慷慨得很。他也回答司徒烈道:“老弟,看你年紀雖輕,懂的還可不少哩。”
“施力別無所長,武林中一些大事小事,多少還可知道一點。”
吳老頭沉吟了一下,突然變言變色地抬臉向司徒烈問道:“老弟,老夫說個人你可知道?”
“誰?”
“誰是‘劍聖司徒望’?”
劍聖司徒望……這五個字,就像五隻梅花針似地,紮上了司徒烈的心窩。
“知道麼?老弟?”吳老頭變言變色地又道:“武林中,誰人叫做劍聖司徒望?”
“巧極了,大人!”司徒烈強作鎮定地笑道:“關於劍聖,施力知道得很清楚。”
“哦?竟有這等巧事麼?”
“因為劍聖也是漢中人。”
“同一州縣?”
“同一鄉里。”
“劍聖的武功高不高?”
“他是武林三奇之一。”
“武林三奇?那是一種尊稱麼?”
“想得到這種稱呼,並不容易。”
“漢中什麼地方?”
“黃金谷逍遙村。”
“劍聖現仍健在否?”
“沒人知道!”司徒烈星眸微轉,然後毅然道:“假如劍聖尚在人世的話,施力相信,他老人家可能正在長白一帶。”
吳老頭臉色微變。
“為什麼?”
“為了一顆夜明珠。”
吳老頭的臉色,大變了。
卅……什麼?”他吃吃地道:“你……你……是說……一顆……夜……夜明珠?”
“是的,大人。”司徒烈若無其事地道:“你累了,你應該早點休息。”
“不,不,我,我很好!”吳老頭喘息著道:“老弟,說下去吧。”
“大人!”司徒烈微微含笑地道:“你老人家為什麼竟要聽這些?”
“噢噢,是的,沒,沒有什麼。老夫對這類江湖秘聞,很感興趣。就像……對了,就像老夫嗜棋一樣。其他,沒……沒有什麼。”
“這個故事,實在太怕人。”司徒烈道:“這是施力不願說的另一個原因。”
“它……它跟那顆什麼夜明珠有關麼?”
“是的,那顆夜明珠上,纏滿了人命。”
“啊……啊”
“大人似乎受驚了。”
“真夠刺激,老夫……挺喜歡這個,說……說下去吧,老弟。”
“很多人,已為那顆珠子喪生。”司徒烈望著臉無人色的吳老頭,靜靜地道:“但是,事尚不止於此。今後,可能有更多的人,將要為了那顆珠子,而繼續送掉命。”
“啊……啊”
“施力知道兩件事:一件是事實,一件是謠傳。”司徒烈接下去道:“事實是,為了那顆夜明珠,劍聖司徒望在漢中的家園,給長白一帶的黑道人物以卑劣的突擊行動毀了。謠傳是,那顆夜明珠,現在落入一位朝廷命宮手裡。……大人,您不舒服是不是?”
“老夫一向有個暈車毛病,……不要緊的,說下去吧……來酒。”
“這件事,武林中哄聞得相當厲害。差不多人人都知道,劍聖的家,是東北長白一帶的黑道人物毀掉的。自毀家之後,直到現在,劍聖本人仍未在武林中露面,但十有八九,大家都相信,劍聖沒有死。假如一般人的看法沒有錯,想想看,劍聖是何許人?他又怎肯輕易便會放過那些仇家?所以說,劍聖如果仍在人世,那麼,目前他一定正在長白一帶。”
“為什麼?”
“訪仇家。”
“證據呢?”
“夜明珠。”
“這……這怎麼個說法?”
“那顆夜明珠在誰身上,誰就是劍聖要找的人。”
“金銀珠寶是有價之物,既是有價之物,當然就免不了為著某些原因而不斷轉移。現在,劍聖如果只憑這一點去辨識仇家的話,豈不嫌武斷了些?”
“是的,劍聖將會從持有夜明珠的人開始,逐一盤問下去,直到其中某一個說不出珠子為什麼會落到他手上的那個人為止。”
吳老頭的臉色,一片死灰。
司徒烈想,應該換方式了。
“其實,這是很可笑的一件事。”
“什麼事可笑?”
“一顆珠子,是那般小的一樣東西,加之它又是無價之寶,任何人得著,也絕不會讓人知道,只要持有者稍微謹慎一點,茫茫人海,何處找尋?”
“有理……有理”
吳老頭,臉色紅潤了不少。
司徒烈,心底下暗暗好笑。
“大人,我想我應該告辭了。”
“不,坐坐,我們再談會兒。”
司徒烈並無立即就走的意思,經此挽留,樂得坐下。這時,吳老頭命身邊傳妾為司徒烈也倒了一碗酒,又拿出幾碟精緻的素點,司徒烈也不客氣,便跟吳老頭相對飲用起來。看到吳老頭好幾次欲言又止的神情,司徒烈知道,吳老頭對剛才的一番談話,意猶未盡,他的一顆心,一定還沒有完全放落。
於是,司徒烈喝了一口酒後,說道:“大人手下有沒有僱用護院?”
“有。”
“幾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