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八
第十五章 雙套連環
丹桂飄香的時節,車隊抵達喀爾喀沙漠。
一路上,除了鏢銀仍然不斷地零星散失外,別無大事。
車隊剛過哈拉道口不遠,雙掌震兩川跟吳督撫當初議定的五萬兩包銀,已自上次的兩萬六一再減至兩萬二,兩萬,萬八,萬六,萬四……最後終於只剩得一萬整。
這是一件令人煩惱的事。失去的銀子,都好像長了翅膀似地,悄然而去,不見絲毫動靜。雖然雙掌震兩川一再商請他的師妹們——藍關雙鳳——親自出馬,加意護守,但仍然無濟於事。該掉的,依舊照掉不誤。
比這件事更令人驚訝的,是雙掌震兩川在扣減鏢銀之後所表現的態度。
記得上一次在臨汝兩州附近,第一次丟失兩萬四千兩銀子時,雙掌震兩川為這事嚇得面無人色,如喪考妣。而現在,每次出事之後,當吳老頭子氣咻咻地報著直線下落的包銀數字時,雙掌震兩川除了低聲應著是是之外,毫無任何激動或不安之色。就好像是他看重的只是威武鏢局的信譽,銀錢小事,根本不放在他的心上。……這種異常的轉變,只有司徒烈一個人明白。
車隊繼續向前進發。
九月底,長白在望。
長白山,又名太白山,抱朴子稱為之泰山副岳。
兩川卸任督撫吳大人的故居,便在長白山主嶺西北百餘里,梅河北岸的朝陽鎮上。
車隊抵達離梅河尚有二日路程的金川,雙掌震兩川向司徒烈問道:“吳大那邊交卸之後,我們到哪兒去接令尊的皮貨?”
“伊通。”
這兩天來,雙掌震兩川不停地出入藍關雙鳳所乘坐的那輛篷車,雙眼閃爍不定,臉上的神色,極為緊張。……司徒烈知道,吳老頭子的死期不遠了。……他見金川和柳河一帶的人民異常貧苦,為了加強雙掌震兩川的仇恨,在短短兩夜之間,他又為雙掌震兩川的包銀自一萬中減去五千。
第二天,車隊在輝南鎮上打尖,輝南鎮上,到處沸沸騰騰地傳揚著,說長白一帶來了財神菩薩,十有九戶,都在戶前戶後撿到銀錁子。
打失時,司徒烈將雙掌震兩川喊至一邊,故作不安地道:“局主,長白一帶的黑道人物,他們都分佈在哪些地方?”
“長白七丑,黑水八怪,一幫在黑水上游,一幫在長白山中。兩老隱居英雄嶺,神仙三道士就在朝陽鎮中的朝陽觀中。長白獨目叟,在伊通。至於那位鬼見愁,行蹤無定,永遠無法測知他的落腳地方,大家都只知道他在長白這一帶。……咦,相公,你突然問起這個做什麼?”
“局主,為了家父那批巨大的皮貨,施力能不關心麼?”
“噢噢,是的,是的。”雙掌震兩川笑道:“我忘了。”
司徒烈又道:“局主,你這一趟的包銀還剩下多少?”
“五千。”
雙掌震兩川輕鬆地說著,一抹暖昧的冷笑,閃電般地掠過他的嘴角。司徒烈故意喃喃地道:那老傢伙,也忒沒良心,局主您吃盡了千辛萬苦,還賠了兩位師父的性命,結果卻只得到這麼一點點報酬……唉唉,為富不仁,此其謂歟。
“嘿嘿……唔,相公說哪兒話。……人無信而不立,既然有約在先,莫說還有五千銀子好拿,就是五萬包銀不夠賠,姓孫的,只要辦得到,傾家蕩產,又算得什麼一回事?哈……哈哈。”
他的笑聲倒蠻豪爽。
司徒烈故意讚道:“雙掌震兩川的俠號,果然名不虛傳。”
雙掌震兩川越發得意地道:“一路粗安,威武鏢局這塊牌子沒有砸碎,已然算是承天之佑,托地之福了。”
“局主,”司徒烈悄然問道:“這一趟長白之行,您可覺得某些地方有點不對?”
“什麼?”雙掌震兩川訝道:“相公的意思……是否指這一路上丟失鏢銀而言?”
“正是這一點。”
“相公以為怎麼樣?”
“局主可曾想到這種事有點出乎一般情理之外?”
“是的……孫某人想過……但總是想它不透。”
“既非偷,又非盜。”
“是的。”
“既不是和吳大人為難,也不是跟您局主過不去。”
“是的。”
“最重要的,他從臨汝跟到這兒洋金川,全程數千里,不即不離,若隱若現,論身手,高深莫測,論動機,神鬼難知。……局主,根據這幾點看起來,您老有否想到另一件可怕的事?”
雙掌震兩川的臉色,有點不自在起來。
司徒烈又道:“上次局主說長白一帶的黑道人物們,有兩句總稱,施力忘了,那該怎麼個說法的?”
“兩老一叟三神仙,七醜八怪鬼見愁。”
“噢,是的。……局主,您可認為我們已給這批人釘上了?”
“釘上了這趟鏢?”
“不,它在局主您的責職之外。”
“相公難道是指那顆夜明珠?”
“正是!”司徒烈道:“施力相信,吳老頭很有可能在抵達老家的當夜遭殺。”
雙掌震兩川,臉色遽然一變。但在他雙眼數轉之後,旋又自一片灰白的臉色中浮現起一絲淺淺的驚喜,他情不由已地點點頭,自話般地念道:“那種稀世之珍,無價之寶,說什麼,也不會放他過去……那些人……假如相公推斷得不錯,那是難免的……唉唉,……事不關己,叫我姓孫的除了同情之外,又怎麼辦?”
司徒烈在心底暗笑道:好一副慈悲心腸,看樣子你姓孫的,成佛之期也不太遠了。
第三天,到達朝陽鎮。
一切交卸完畢,結清包銀,打發了車馬,雙掌震兩川領著神彈飛胡,飛鏢步准等人,開了棧房,從事休息。
司徒烈向雙掌震兩川道:“局主,施力先去一趟伊通,會見家父,問他老人家皮貨集中在什麼地方?由哪兒起運?是不是要跟局主面商一下?決定了,施力再到這兒來,局主,您以為如何?”
“好的,要多久?”
“最遲五天光景。”
雙掌震兩川,點頭同意。
司徒烈提著他那隻輕便書箱,離開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