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一
笑無常一招勾魂閻士會來七星堡麼?
他如來,會帶給武林什麼不幸呢?
第一晚,二煞玉面閻羅蕭明初見鬼見愁之際,臉色畢青,幾乎不能自持,嗣後因為鬼見愁一直沒去看他,臉上方始逐漸有了人色。想到這個,司徒烈便想到那個肉溝怪人對雙鳳事件不會幹休,笑無常能得到連七星堡主也不放在眼裡的鬼見愁這種人物的敬重,其非泛泛之輩,蓋可想見。
笑無常狠毒的報複方式曾令鬼見愁慼慼於心,認為是武林中的大不幸,並告訴司徒烈,一切等到了七星堡之後,自然知道。
以上諸端,便是司徒烈暫時尚不願離開七星堡的原因。
有一件事,頗令司徒烈感覺不解。
他想:縱火案的主謀如果真是七星堡主的話,其動機,似乎異常單純。七星堡主希望成為真正的武林第一人,而他以為能與他競爭此一席位的,只有一個人,劍聖司徒望。所以他不惜任何代價,不慮一舉事敗就會結下生死冤家等種種後果嚴重的忌諱,千萬百計想達成目的。可是,話一說回來,矛盾的現象就產生了。七星堡主之所以不願與劍聖司徒望共存於世,不過是為了劍聖在武功上成就不在他七星堡主之下,但他現在許鬼見愁事成以後酬以一元經的繕本,鬼見愁武功本就不弱武林三奇,一旦得到了一元經副冊,豈非如虎添翼?
去了一個劍聖司徒望,多了一個鬼見愁,於他七星堡主何益?
鬼見愁在來路上憂心忡忡,並非過慮,依常情推斷,鬼見愁的這一趟七星堡之行,實在冒著頗大風險。
縱火案距今已四載有零,寒暑四易,是一段不短的日子,在這悠長的歲月中,七星堡主有足夠的時間後悔,更有足夠的時間為彌補遺憾而加以佈置!
像張網捕魚似地,等待鬼見愁自己投進來。
可是,鬼見愁的顧慮雖然甚近常情,但事實的表現,卻在情理之外。這就是說,七星堡主此番款待鬼見愁的段勤,實在過分了點。
司徒烈暗自反問道:“難道其中另有一個陰謀在孕育著麼?”
這時,日已過午。
司徒烈徘徊在一座萊園中,遙望七星塔尖,整個身心浸沉在一四零亂的思維裡,幾乎忘卻身處何地。
就在這個時候,身後有人歡呼道:“啊啊,少俠,你在這裡……真把小的找苦了。”
司徒烈給從沉思中驚醒,回頭一看,正是那位已伴了他數日堡丁。今天早上,司徒烈告訴他要一個人隨意走走,他信步踱著,最後為這座菜園的寧靜所吸引,想不到轉眼便已混過了半天。
他朝堡丁微微一笑道:“找我有事嗎,老大?”
那堡丁被司徒烈喊了一聲老大,打心底樂開了。
他裂嘴笑道:“少俠,你成了仙麼?”
司徒烈也笑道:“我忘了呢!老大,席開了?”
堡丁笑道:“早開啦。”
跟在堡丁身後,走了幾步,司徒烈忽然發覺路徑不對,便在堡丁身後喊問道:“老大,七星大廳在那一邊呀!”
量了回頭笑答道:“這一頓不在七星廳。”
“在哪兒?”
“堡主書房。”
“書房?”
“堡主,令師,您,只您們三位。”
吃飯吃到書房裡去了?
七星堡中的書房,司徒烈有著強烈的印象。
施天青施大哥的書房,他去過,七星堡主的書房,他也去過。他們的臥室,便是由書房再進去,每間臥室,都有一面開向七星塔尖的窗戶。那裡面,機關重重,固若金湯,他就是白夫人將他自七星堡主床下密道中帶出七星堡的,這一點,說什麼他也無法忘記。
司徒烈懷著滿腹驚疑,向前走去。
到了書房門外,堡丁微躬退去,以他的身份,他已沒有資格再進一步了。
司徒烈趑趄而入。
書房內,並無任何異樣之處,七星堡主那張打坐調息的石床之前,此刻添放了一張四仙桌兒,七星堡主據床而坐,鬼見愁便坐在他對面,桌上放滿了各式酒餚。司徒烈進房之際,屋內兩個魔頭均各托著一隻酒盅,湊在唇邊,相對默然無語,從他倆神情上看去,他們之間的沉默,似已維持了不少時刻。
司徒烈暗忖道:他們碰到了什麼疑難之事麼?
七星堡主見到司徒烈,露出一個醜怪的笑容,啞聲笑道:“小子,你溜到哪兒去了?菜都冷啦,快點來吧,這老兒半天沒見你,連酒都沒心腸喝了呢!”
司徒烈微微一笑,逕自打橫坐下。
他仍然擺出他的老作風,拿起自己面前的一份碗筷,挑著自己愛吃的,放量大吃,他這種不拘細節的直爽表現,可說是他易容術的一部分,它幫他將他的真正身份隔得更遠。
他吃菜,很少辨別它們是否可口,因為他的心神並未用在這上面。
自他進來,鬼見愁一句話也沒說,七星堡主自以為風趣地說了那麼幾句話之後,旋也靜默下來。
二人心頭,都似壓著一塊沉重的石頭。
司徒烈低頭劃飯,心內卻忖道:他們都見了什麼鬼?
又是好一會兒之後,這才聽得鬼見愁哼了一聲道:“那傢伙我在長白也見過一次,但說什麼姓陰的也不肯相信他就是劍聖司徒望!”
司徒烈心頭猛然一震。
那傢伙……在長白……見過一次……劍聖司徒望……誰是鬼見愁口中的那個傢伙?
“這一點……老夫也很難信……不過……老夫……總難釋疑。”
“你疑他哪一點?”
“疑他的功力……當今之世……除了司徒望……老夫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人的腳程更在老夫之上。”
“但他那副面貌該作何解釋呢?”
“是呀!”
“姓陰的在武功上的成就雖然有限,但對於化裝易容之術,卻不願妄自菲薄,姓陰的就不相信一個人能將容貌改得那樣自然。”
“自少林回來……老夫就想……但總想不透……如他不是司徒望,那麼他是誰呢?”
啊啊,司徒烈聽出來了,他們疑的是那個瘋和尚!
瘋和尚,瘋和尚,人雖怪癖但卻使人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切之感,可是,他會是我那英挺豪拔而慈祥的父親麼?
鬼見愁淡然地道:“那麼你將作何打算呢?冷敬秋?”
七星堡主冷笑道:“老夫自有方法查清楚。”
兩人重新沉默下來。
片刻之後,七星堡主又道:“陰老兒,陪老夫去鐵塔一趟吧!”
“幹什麼?”
“取經呀!”
“且慢,現在不是時候。”
“這怎說?”
“留待一切弄清楚之後再取不遲。”
“陰老兒,你可誤會老夫了!”
“冷敬秋,你知道的,陰厲君一生從不接受任何人的施捨或贈予!”
就在這個時候,二煞玉面閻羅在房外稟報導:“本日當值,有急事報告恩師,求恩師賜見!”
七星堡主喝道:“有事進來!”
玉面閻羅匆匆走進,深深一躬,雙手遞上一封密柬!七星堡主接來拆開一看,臉色遽變,旋即放聲狂笑聲道:“居然找上七星堡來了,好哇,好哇!”
什麼,居然有人膽敢找上七星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