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〇
突聽七星堡主一聲嘿,拍搭一聲,推上了丹爐火門。
七星堡主推上丹爐火門之後,又對著熄了火的丹爐深深地噓出一口滿意的長氣,這才霍地轉過身來,快活地大笑著,一面大聲致歉道:“啊哈,老陰,累你久等啦!咦,這紫臉小子是誰?”
司徒烈心頭一緊。
鬼見愁淡淡地道:“他的名字叫史威。”
“是你老兒新收的徒弟?”
“說徒弟還嫌太早了點。”
七星堡主訝道:“那他怎會跟在你身邊的呢?”
鬼見愁反問道:“跟在身邊的難道一定都是自己的徒弟麼?”
“那他不是你的徒弟了?”
“但也不是別人的徒弟。”
七星堡主哈哈大笑道:“你老兒幾年不見,想不到還是這副老樣子,有趣,有趣,老兒。別賣關於了,說清楚點吧!”
鬼見愁淡應道:“他未行大禮,我未授武功,有師徒之緣,但尚未有師徒之實。”
七星堡主唔了兩聲,又朝司徒烈端詳了兩眼,連連點頭道:“不錯,不錯,好骨格!”
“冷敬秋,不是你說錯了,便是你錯了!”
七星堡主聞言一怔,訝道:“我錯了?什麼地方錯了?”
鬼見愁嘿了一聲道:“正確的說法應該是:根骨之佳,絕代罕見!”
七星堡主聽了,狂笑道:“好,好……想不到你老兒在心狠手辣之外,還有一樁臉厚……哈,哈。”
鬼見愁偏臉道:“當之有愧麼?”
七星堡主大笑道:“話不是這樣說……這小子根骨之佳,確是百不一見的奇村,但只你老兒的見聞大淺了……半年之前假如你到過七星堡,今天你就不會這樣得意了!”
“你見過更好的?”
“好多了!”
“現在人在哪兒?”
七星堡主笑容突斂,搖搖頭,長嘆一聲,沒有開口。
司徒烈偷望了鬼見愁一眼,他見鬼見愁的臉色很平靜,這才暗暗定下心來。
司徒烈為什麼要去注意鬼見愁的臉色呢?
嘿,這裡面大有文章呢!他在長白告訴鬼見愁他遇見七星堡主的地方是在“洛陽”,而且是在“三年前”。現在七星堡主所說的人當然也是指他,但七星堡主卻說遇他是在“半年之前”的“七星堡”。
假如雙方再對質下去,他司徒烈的真正身份勢將無法不給暴露,以鬼見愁這等人物,一旦知悉他是天山游龍之徒,故意跟隨於他,其用意,不問可知,那時候即使七星堡不加嘲弄,鬼見愁也難饒他活命。
退一步來說,即令鬼見愁大發慈悲,七星堡主這一方面又怎說?
托天之幸,鬼見愁是個話說得越少越好的人,七星堡主不開口,他也就跟著緘默起來。
僵了一會兒,七星堡主似乎忽然發覺了這樣繼續下去不是做主人的道理,便無話找話地說道:“老陰,真想不到你今天會來
鬼見愁聽了,臉色微變。
他偏著臉,冷冷地問道:“冷敬秋,你這話的意思是嫌我來早了呢?還是嫌我來遲了?抑或是我姓陰的根本不該來?”
“老陰,你……你這……這怎麼說?”
“現在是什麼日子了,冷敬秋?”
“我早抄好了呀!”
“等我來?”
“不等你會等誰?”
“兌現吧!”
“陰厲君,在七星堡呆個三天五天的,難道會辱沒了你這長白王不成?”
“三天五天?嘿,三年五年也成!”
“那還急什麼?”
“姓陰的想先看看東西。”
七星堡主哈哈笑道:“怕它飛了麼?哈……來人啦……傳令全堡……七星廳排宴!”
晃眼之間,三天過去了。
這三天,過得異常平靜。
依司徒烈的觀察,這以前,七星堡絕未以這種排場去款待過任何人,每天從早到晚,均在七星廳大鬧盛宴,自七星堡主以下,七嬌、三煞、群鷹:除去當值者之外,人人與會。
這是一種出於真誠的熱忱,誰也不能否認。
鬼見愁的臉色逐漸開朗起來。從鬼見愁這種氣質上的改變,可知這位心狠手辣,陰冷如冰的長白巨魔也已深受感動。
背地裡,他不止一次地向司徒烈說道:“孩子,你有福了!”
司徒烈當然知道鬼見愁話裡的含義。
三天中,司徒烈清楚了兩年事實:第一,施天青施大哥現下不在堡中。第二,鬼見愁此來七星堡是為了取得武林至寶一元經的繕本。
如今,劍聖司徒烈的縱火公案漸次開朗了。
假如一元經繕本是鬼見愁在逍遙村放了一把野火的代價,那麼,毫無疑問的,七星堡主便是本案的主謀。
在一把無名火中,七醜八怪得了夜明珠,獨目叟羊叔子得了盤龍劍,鬼見愁得的是一元經副冊,主謀者的安排,異常允當。
這次,司徒烈已非前二次因身七星堡可比,他的行動極其自由,他愛到哪裡便可以到哪裡。七星堡只派一名堡丁指點他的走法,如他高興,他可以隨時命那堡丁走開。他也可以騎著駿馬在堡外任意馳驅,無人監視。所以,只要他立意離開此地,他有的是從容的時間,從容的良機。
可是,他並無離開之意。
他知道的已經不少,但需要知道的,比這更多。
記得是第二天,七星堡主曾指著七星鐵塔笑對鬼見愁道:“放在那裡面,只我一人知道,放在那裡面什麼地方,也只我一人知道,除非連塔搬走,誰也別想拿得它跑,老陰,這你說該放心了吧?”
七星堡主這語氣當然是指一元經的正副本而言。
如果七星堡主此語既非欺騙鬼見愁,又非欺騙自己的話,施大哥既沒得著一元經,他到哪兒去了?
七嬌散花仙子的神色很正常,從那上面他找不出任何啟示。
鬼見愁何以遲至數年之後才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