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二章都城（十二）

　話說馮府死了個嫡次子，那哀哭聲接連不斷，白帶飄飄，晚上掛著的白燈籠看起來還蠻瘆人。

　子時，月若銀盤。一道黑影趁著月色翻牆而出，在無人的大街快速略過，不知跑了多久，輕飄飄的落在了將軍府的牆頭，剛跳下去，就被一道身影攔住了去路。

　“讓開，我……”黑影話未說完，那身影便從腰間抽出了軟劍開打，偷偷摸摸前來，鬼才讓開！

　悲催的黑影只好對人發出暴雨般的銀針，但都不是往致命的地方打的。

　“兄弟！我是好人！”

　避過銀針，甲一頓了頓，微微蹙眉，還是沒有停下攻擊，好人會穿成這樣半夜拜訪？

　那黑影也悲劇，倆人打的不相上下，他也被打出火來了，本來脾氣就不是很好，這麼一來二去，那火藥味十足。

　甲一卻想，果然是刺客！

　打了一會，將軍府其他護院都來了，笑話！偌大的將軍府會沒有護院？

　於是，十多個人繼續打，黑影一時不察被撩了黑頭巾，一頭標誌性紅發出來，護院罷手了。

　“小伙子，那是馮家少爺，別打了！自己人！”李木匠壓著聲音喊道。是的，將軍府的護院平日里可能就是個木匠、花匠什麼的。

　甲一愣了一會，還真是自己人？

　馮朱青撇撇嘴，直接給了他臉一拳，“都說是好人了還不信！”

　甲一受住了那一拳，沒說話，反而彎腰一禮，算是道歉。

　人也打了，別人還道歉了，馮朱青也不好再糾纏，一甩紅發傲嬌的走向莫離的房間，“我去找將軍。”

　李木匠喊住人道：“馮公子，將軍屋裡有人了，不能隨便亂進，您還是去少爺的東華園和蔣爺、石少爺住罷。”

　馮朱青眨眨那雙深青色的眼，摸著下巴道：“看來傳聞還是真的啊，那好吧，我就先去東華園，明兒一早再去找將軍。”

　“哎，這邊請。”李木匠帶著人去東華園，其他人也就散了。

　“剛剛那個是誰？看起來挺年輕的，以前沒見過啊。”撇去那人固執的性格，馮朱青對他的能力還是蠻感興趣的。

　李木匠邊走邊說：“將軍回來的時候就帶了他，叫甲一，身手不錯。馮公子也別怪他，前天將軍府來了一群刺客，衝進了將軍的房間還翻了個底朝天，幸虧夫人沒事。所以人晚上就謹慎了許多，今兒個估計是把您當成那晚的刺客了。”

　馮朱青擺擺手道：“沒事，這人不錯。”

　李木匠笑笑沒說話，帶人去了東華園的廂房，“這隔壁兩間就是蔣爺和石少爺住的，那邊是少爺住的，這兩天少爺給石少爺治傷，便住下了。”

　“少爺？將軍的孩子？”馮朱青訝異道，這才幾年就有能給人治傷的孩子了？

　李木匠推開門，點好燈，“大將軍帶人回來時只說喊人少爺，具體怎麼回事老奴也不清楚，有空您去問問將軍。”

　馮朱青點點頭，“嗯，你先去睡吧，這裡我自己弄就好。”

　“那老奴就告退了。”

　關上門，馮朱青從櫃子裡拿出褥子舖好，動作非常熟練。

　“篤篤！”窗口被人敲了敲。

　馮朱青歪了歪頭，打開窗戶，一個身影翻了進來，還在他頭上敲了一下，“嘿嘿，小豬！”

　“嘖，怎麼是你？”馮朱青白了只穿著中衣的蔣子恆一眼，繼續弄被子。

　蔣子恆聞言捂胸口心痛狀：“小豬，你也太不近人情了吧？我拋棄夢中的美人來看你，你竟如此對我！”

　“得了，少在這丟人現眼。”馮朱青躺在剛弄好的床上，這將軍府的房間就是比他家舒服！耳根子也清淨。

　蔣子恆笑了笑，雙手交疊環抱，靠在床邊踢了踢他的腿，“哎，小豬，這兩天在家沒事吧？”

　“沒事……”馮朱青打了個哈欠，“就是睡不好吃不好。”剛還跟人打了一架，更累！

　“那你睡吧，我們就在隔壁，有事就喊。”蔣子恆看出他是真累了，便又從窗外跳出去，順便把窗關好。

　馮朱青翻了個身，把被子一卷，閉眼睡覺。

　從窗戶跳走的蔣子恆又跳進了石煜房裡，深更半夜睡不著什麼的太虐心。

　“唔？你個傻冒！不睡覺別吵我！”石煜起床氣超大的把人踹開，繼續睡，明天還得被扎針，疼是不疼，就是累的慌。

　蔣子恆乾脆跳到床上爬進石煜被窩裡，接著騷擾。“我說話你聽著就好，當然，最好還能時不時的回一句，嘿嘿……”

　“嗯。”被惹煩了的石煜給了他一個鼻音。

　“你說大哥他出去幾年，回來後怎麼變化那麼大呢？變得好溫和……”

　石煜在人喋喋不休的嘮叨聲中睡了過去，偶爾蔣子恆戳他一下，就反射性的嗯一聲。

　而西鼎園內，洛望舒睜著一雙眼睛數綿羊。外面的動靜他都聽到了，畢竟剛吃完夜宵麼。

　“第九百二十八隻，第九百二十……”洛望舒打個哈欠，喃喃自語道：“多少只來著？”

　“九百二十九隻。”身旁一個聲音道。

　“嗯，對……”洛望舒半睡半醒，忽然覺得不對勁，“你醒了？”

　莫離睜開眼，蹭了蹭人的臉，“你出去的時候就醒了，小老鼠。 ”

　“你才是老鼠！”洛望舒剛來的睏意又沒了，“我吃東西的時候看你還睡得挺沉啊。”

　“媳婦，你一動我就醒了，下午睡了一會，又不是特別困。只是看你偷吃的那麼開心，沒說而已。”莫離一副你看我貼心吧，快誇我的模樣。

　洛望舒撇撇嘴，“那你聽到外面的話了？”

　“嗯，可能是小朱來了，他總喜歡半夜爬牆進來。”莫離閉上眼和人挨著，手輕撫著洛望舒的肚子。

　“就是你說的那個小豬？”睡之前洛望舒聽莫離講了許多關於他們小時候的事，自然也知曉那傳說中的小豬。一腦袋紅毛，還特別愛照鏡子，喜歡各種漂亮頭飾。噗哈哈……

　莫離想到那娃子也挺可樂，小時候就跟在他後面跑，非要逼著莫離承認自己沒有他好看。

　“阿嚏——”東華園的馮朱青半睡半醒間揉揉鼻子，傷風了？

　夜，寂靜無聲。幾個身形僵硬之人如傀儡般走在街上，似乎有目的的朝一個方向走去，腳上綁的鈴鐺打破了夜的靜謐。

　“咣！”

　“天干物燥，小心火燭！”打更的更夫提著燈籠在街上巡視。

　“叮鈴鈴——”

　“什麼人？”更夫抬頭警惕的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黑燈瞎火的，見是幾個人，看樣子是喝醉了酒。便上前好心道：“最近城裡不太安全，幾位還是早些回家的好。”

　幾個人停下腳步，一同緩緩轉過頭看他，皮膚幹皺，臉色青黑，眼睛紅似血，腦袋異常的大，看見更夫後嘴角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

　“啊！鬼啊！”更夫嚇得燈籠掉在地上，他也來不及去撿，拔腿就跑。

　“呀，被發現了啊。咯咯……”銀鈴似的一串笑聲在深夜聽起來格外瘆人。

　忙於逃跑的更夫只見眼前一團白煙飄來，大口呼吸進一股甜膩的香味後倒在了地上，徹底失去意識。

　“寶兒們，來，開飯了。”帶著些蠱惑的聲音輕道。

　幾個人緩緩走來，嗅到更夫身上的香味後發瘋似的啃咬，不一會便把人吃成了骨頭架子。而那幾人的動作靈活了許多，頭也小了些……

　“哎，太老了呢。”聲音輕嘆著，很是苦惱。

　黎明到來，都城的屋頂像披上了一層金紗，而這美好的晨光被一聲驚恐的叫喊打碎：“啊——死人啊！”

　“嗯？死人了？不失踪了？”石煜問道。

　蔣子恆很想一口茶水噴過去，你那副有著淡淡遺憾的表情是怎麼回事？

　“死人？怎麼死的？”莫光好奇的問道，他來了這麼些天也沒出去過，不太清楚。

　蔣子恆不懷好意的湊過去道：“嘿嘿，聽說是被活活咬死的，肉都沒了，那白白的骨頭架子喲……”

　莫光聽完很淡定的問他：“那人沒有掙扎麼？是全吃完了還是留了個臉和內臟？”

　見嚇不到人，蔣子恆撇撇嘴道：“好像是沒有掙扎，臉就剩半個，內臟沒吃。嘖，昨晚也沒聽到有野獸闖進來啊。”

　石煜沉吟道：“幸好小豬沒遇到。”

　“那小子好命的很……哎呀！誰打老子！”蔣子恆摸著腦袋瞪去。

　只見馮朱青一身深紅衣衫，一頭火燒似的長髮披散在肩，深青色的眼瞳在陽光下比寶石璀璨。他坐在木桌上一腳踩著凳子，很自來熟的倒茶喝，“除了我這個天下第一美的還有誰？”

　蔣子恆瞪著眼看他，眼珠一轉忽的笑了，“天下第一美？你連嫂子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馮朱青危險的瞇著眼，精緻的容顏頓時黑了下來，“你說什麼？”

　“嫂子天下第一美啊，你算個屁！ ”蔣子恆還嫌不夠惹火人，又加了一把柴。

　“哪個嫂子？我要去和她比比！”

　蔣子恆哼了一聲，“自然是大哥的媳婦。”

　“大哥？”

　“將軍咯，你這樣就別出來丟人現眼了，我要是你就趁早拿個面巾遮起來。”蔣子恆搖著頭說的一本正經。

　馮朱青一聽是將軍的媳婦就跑了，那速度比看見著火了差不多。

　莫光眨眨眼問石煜：“那個叔叔沒事吧？去幹什麼啊？”

　石煜嘆了一口氣道：“去比美了，別理他，那傢伙誰比他漂亮就發火，不到黃河心不死，也讓他被打擊打擊。”

　莫光很不能理解，怎麼會有男人喜歡別人說他漂亮？娘爹最不喜歡別人說他好看了，還整天嚷嚷說要曬黑點，所以時不時的出來曬太陽。

　“阿嚏——”在院子裡散步的洛望舒忽的打了個噴嚏，似有種不詳的預感。

　“媳婦！”

　嗯？洛望舒轉身看去，只見莫離拿著他不知什麼時候放在角落的弩弓出來了，好像還挺興奮。

　“這個……”莫離揚了揚手中的弩弓，卻不知道叫什麼。

　“這是弩，想玩么？”洛望舒狡黠一笑。

　“嗯。”剛剛莫離在房裡試了試，那殺傷力還蠻大，連他都要用力才能拔出來。

　洛望舒拉著他去練武場，“昨天你回來後我就把這茬給忘了，今天正好試試能不能用。”

　莫離一陣無語，這麼大的事都能忘了。不過，這也說明他在媳婦心裡比較重要么。

　不明白莫離腦補了什麼，洛望舒疑惑的瞧著他，“對了，你讓人拿三支箭來。”

　“嗯。”

　準備好箭矢，洛望舒裝好在弓上，對著草靶按下機關發射，那速度堪比神弓手，而且是三根！

　至於準頭麼……莫離震驚了，他媳婦竟然打中了！

　“怎麼樣？”洛望舒得意的笑，誰說他是草包的？

　馮朱青一來，看見的就是一個美人拿著形狀怪異的弓箭，英姿颯爽的射箭，那笑容確比天仙略勝一籌，就算挺著一個大肚子也沒有減分多少。

　要容貌有容貌，又不娘氣，還會射箭……馮朱青感覺自己受到了一萬點的傷害。

　“小朱？”莫離剛接過洛望舒手中的弩弓，發覺有人盯著，回頭看去，就看見了一身紅的馮朱青。

　洛望舒抬眼，那就是傳說中的小豬啊，還蠻漂亮的。記起莫離跟他說的事，洛望舒揚起唇角笑道：“小豬是麼？長得真好看啊。”

　馮朱青瞪大了一雙眼，傻乎乎的指著自己：“真的好看嗎？”

　“對啊，甲一，你說好看不？”洛望舒問一旁當隱形人的甲一，不問莫離的原因就是怕他把這麼可愛的小豬給嚇跑了。

　馮朱青也看甲一，滿眼期待。

　甲一誠實的點點頭：“回夫人，好看。”

　洛望舒彷彿看見了一個很好很乖的模特，誘哄道：“就是頭髮亂了些，等會我幫你修個好看的髮型，回頭率保證百分百。”

　莫離失笑，他媳婦手又癢了，小女孩已經滿足不了他的需求了。

　“嫂子會剪頭髮？”馮朱青驚訝道。

　“當然，我還會扎花哦，你看那邊的小女孩，頭上的花就是我紮的，簪花也是我做的，好看吧？”

　在看見小豆子腦袋上的花苞和簪花後，馮朱青頓時像看天神一樣看著洛望舒，“嫂子，求簪花！”好精緻好漂亮的說！

　洛望舒挑眉看了看莫離，那意思——誰說他會不喜歡我還會來決鬥的？

　莫離摸摸鼻子，望天。媳婦越來越像拐賣人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