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都城（三十九）

　“嗯？相大哥！你怎麼在這啊？”在網兜里的小五咧開嘴笑的傻兮兮，他還以為人真的死了，害的他傷心了好久。

　相原憶抬頭看著那黑漆漆的八條腿興奮的瞎扑棱，突然有種想笑的衝動。“小五，你還好麼？”

　小五開心的說：“挺好的，有吃有喝，相大哥怎麼現在才來啊？”

　相原憶摸摸鼻子，“呃……大夫說不能亂走。”

　聞言小五蔫了，“對不起啊相大哥，我也不知道怎麼會變成這樣……啊啊啊！相大哥！你別看！嗚嗚……好醜。”

　他太開心竟然忘記了現在還是蜘蛛狀態，這不得嚇到人麼？萬一人不要他了怎麼辦？小五無限糾結中，恨不得出現一個洞鑽進去。

　相原憶看著想藏起來的小五笑了笑，道：“還蠻可愛的。”

　小五偷偷看他，呆萌臉問：“真的？”

　“嗯。”相原憶伸手摸了摸那長著細密絨毛的蜘蛛腿，淺笑篤定道：“很可愛。”

　小五害羞的紅了臉，也不敢動腿，生怕把人給傷著，只能縮了縮身子，然後越縮越小，最後……

　“誒？我變回來了？”小五震驚道，仔細一看，不得了，還有倆腿在背後戳著，也就是說他只收回了六條。嚶嚶嚶，更奇怪更醜了好麼！

　相原憶卻雙眼放光，“小五，你真的越來越可愛了。”

　小五可憐兮兮看他，“還是相大哥最好！”

　兩人一直在討論蜘蛛人可不可愛的話題，外面看守的小廝面無表情，他不過是上了個茅房的工夫，就讓人溜了進去。不過，這倆人明顯認識，他也就不管了，可那書生的眼睛真的沒問題嗎？他覺得很有必要請少爺看看。

　將軍府的祠堂起碼有二十多年沒開過，上一次開還是把莫離母親的牌位放進去。至於之前莫離的，先皇硬是不准進付家的祠堂，說是把屍體找到後要進皇陵。最後屍體一直沒找到，所以也就不了了之，付傲雄心有不甘也沒說什麼。

　祠堂門一開，洛望舒抬眼看去，心猛的被提起，那一排排的列祖列宗讓人心驚，凝重的氣氛，好似被許多人盯著那種不安在心頭髮酵。

　付傲雄率先進去點燃了兩根紅燭，再上三根香，嘴裡還在念叨著什麼。

　“小舒，你過來。”付傲雄對洛望舒道，神情嚴肅。

　洛望舒看莫離，後者用鼓勵的眼神看他。

　洛望舒深吸一口氣，一腳踏了進去，那種被人注視的感覺愈加強烈，他有些不安的看莫離，在與莫離對視的那一刻，許是被他眼中的平靜感染到，忽然就不再緊張了。

　對啊，這是莫離的家人麼，他怕什麼？長長的呼出一口氣，洛望舒更加堅定的朝付傲雄走去，若有若無的壓迫感消失。

　付傲雄讚許的給了他三根香，洛望舒接過，規規矩矩的跪下磕三個頭，再抬眼時，一切變得平常，彷彿之前的注視和壓迫都沒存在過。

　兩根紅燭沒有滅一根，付傲雄鬆了一口氣。

　莫離淡笑著走了進來，跪在洛望舒身旁，拉著人的手小聲道：“外祖父的下面是我娘。”

　洛望舒看了過去，恍惚間似乎看見了一個明媚的女子在對他笑，定睛一看，又什麼都沒有。

　沒有重生前，他肯定不會信神神鬼鬼，現在他寧可相信自己看見的是丈母娘。對，就是丈母娘，絕對不是婆婆什麼的。

　給列祖列宗上完香，再分別上香。本來付傲雄說讓洛望舒不必再跪，怕傷著身子，只上香即可，但洛望舒覺得要誠心拜一遍才行，動作小心點也沒關係，就是慢一點。

　莫離陪著洛望舒拜，很奇怪的，他們剛拜了一位祖宗，那位祖宗面前的燈忽的亮起。

　一個畫面浮現在腦中，是一個男嬰剛出生時的模樣，哭聲嘹亮，他還看到了付傲雄年輕時的模樣，抱著小娃娃笑得開心。

　“怎麼了？”莫離緊張的看洛望舒，怎麼突然就愣住了？

　洛望舒笑著搖搖頭，繼續拜下一位，果然，出現的是一個小男孩，一歲的時候吧，在地上爬啊爬，餓了還啃自己的腳趾頭，傻啦吧唧的。

　莫離奇怪的看自己媳婦嘴邊的笑，不知道自己的童年已經被列祖列宗賣了個遍。

　最後是給莫離的娘上香，洛望舒在心里道：丈母娘，多謝你生了莫離，我們一定會好好過日子，不管是貧窮還是富貴，他不離，我不棄。

　“好。”

　悅耳的聲音在腦中響起，洛望舒眼前一黑，再睜眼時周圍白霧茫茫，一個女子對著他淺笑。

　經歷過各種奇人異事，洛望舒的心理承受能力超強，笑道：“丈母娘。”

　女子奇怪的問：“不喊婆婆？”

　洛望舒笑瞇瞇的，“那必須是丈母娘啊，莫離是我媳婦。”

　女子輕笑一下，隨後想起了什麼，微微斂了笑認真道：“小舒是吧？我知你不是一般人，接下來給你看的事定要牢記，關乎阿離的性命，我徘徊多年，可除了你之外，沒人聽得到。”

　“您說。”洛望舒正色道。

　女子素指在他額頭輕點，無數畫面湧來……

　媳婦拜完祖宗就暈了過去，莫離帶人去莫方那，莫方卻說人睡了，脈象平穩沒事。

　付傲雄安慰道：“可能是太累了，睡一會就好。”

　莫離點點頭，仍舊在床邊守著人。

　現在的洛望舒就像在看一場電影，莫離的出生，再慢慢長大，如何從性子活潑的人，變成沉默寡言。

　之前看了先皇的信，洛望舒還勸莫離放下，在莫離的童年中，傷害他最深的就是先皇，那所謂的父親。

　能因為國師一句話就把一個小孩送過去試藥，最後丟進暗無天日的森林，變成殺人武器再出來。這種人……死一萬次都不為過！

　在聽到幼小的莫離在國師府中，被萬蛇咬哭喊著“娘，我疼”時，洛望舒就控制不住想殺人。

　而付傲雄身上最深的一道傷口就是去白骨溝找莫離時留下的，當他好不容易找到了渾身是傷的小莫離，人抱住他只喊了一聲：“父親。”

　付傲雄緊緊抱著人，這個從記事起活了三十年沒哭過的男人哭了。他不該以為那個男人會為了所謂的父子情善待孩子，他早該知道那人為了權力會不惜一切代價。

　洛望舒想伸手抱抱他，卻做不到，身旁的白衣女子一直都在，無奈哭斷腸也無人得見。

　十一歲，一人拿著古劍斬殺幾萬人，世人都道他是煞神，他的名字成為每個人的噩夢，據說只要被他看一眼就會嚇死。

　洛望舒眼前一晃，十八歲的莫離打了勝仗從邊關回來，皇帝各種賞賜接連不斷，他卻從未再對那人笑過。

　要知道，之前即便皇帝不肯昭告天下莫離是他的孩子，皇帝一句話，莫離還是離開了將軍府去了皇宮。被小太子欺負也不說話，眼巴巴的等皇帝回來和他吃飯，那時的莫離對父親還是奢望的。

　後來，他跟著御廚學藝，因為皇帝苦夏什麼都吃不好。

　小小的莫離怎麼也沒想到，那個有空就會來看對他笑得和藹可親的皇帝會直接送他進國師府，讓國師把他丟進煉丹爐淬煉，失敗後再給毒蛇咬，他吃了無數種丹藥，各種毒藥，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再丟進白骨溝。

　出來的他，不是人，是魔。

　洛望舒看著人從小門進入祠堂，捧著母親的牌位小聲念叨，話裡話外都是蔣子恆、石煜和馮朱青，真正的朋友也就他們三個了吧？

　在說到他們也有點怕自己時，莫離哽咽了一下，沒再哭出來，他知道不可避免。不過，那三人對他是真好。

　“娘，我活著真的是老天爺沒長眼嗎？”

　聽著這句話，洛望舒忍不住上前抱住他，即便知道碰不到，可也克制不住。

　雙手成功從人的身體穿過，洛望舒輕嘆一聲，“他們活著才是老天的一大敗筆！”

　殺敵時的莫離，落寞時的莫離……各種各樣的莫離，洛望舒真心覺得莫離很堅強，死去很簡單，如何好好活下來才是最難。

　不知過了多久，白光一閃，洛望舒才醒來，看著床邊有些憔悴的莫離，伸手摸了摸……嗯？能摸到了？

　“媳婦，你醒了？”莫離警惕的抓住臉上的手，看見人後驚喜道。

　洛望舒沒說話直接撲過去抱緊，這是他在夢裡最想做的事。

　莫離雖疑惑可也毫不猶豫的抱緊人蹭了蹭，還好人沒事。

　抱了許久，洛望舒忽的記起一句話，“你的過去我無法參與，但願現在、未來一直有你。”

　莫離微愣後狠狠的吻住人，洛望舒反常的熱烈回應，兩人都需要做些什麼來宣洩心中的感情……嗯，洞房花燭提前。

　剛走到門口來送飯的夏桑紅著臉把飯端走，她還是過個把時辰再來吧。

　晨光初現，都城十里外的路上。

　“我說……能不能歇一會？”青衣男子被紅衣男子拖著走，直喘著氣道。

　青衣男子便是來赴考的李康樂，紅衣則是千里來尋哥的花娘。

　“康樂哥，你怎麼又累了？都歇兩次了！”花娘不滿的看著他。

　李康樂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一夜就歇兩次，這還不快？是你太逆天了好麼！

　花娘嘴上這麼說，還是停了下來，一直盯著坐下的李康樂，後者略尷尬，“喝水麼？”

　花娘搖搖頭，“歇夠了嗎？歇夠了就走，我老感覺哥哥有事。”

　李康樂：“……”你哥他絕對沒事，

　花娘還以為他同意了，拖著人繼續走。

　屁股還沒坐熱的李康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