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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明之罪》第24章
第24章

  “你是……?”禿頭只是放下了印章,R180還在那兩個大漢手裏架著,R179要掙紮,卻被直接按倒在地,踉蹌跪下。

  其余空余人手都拔了槍,對著走廊口的方向。

  陸汀無視那些追著自己的、黑洞洞的槍眼,徑直從走廊口行至禿頭跟前,電子警官證從他舉槍的手腕上方投影出來,浮在空中,一片熒藍色冷光,那是刑警特有的顏色。

  “Ⅰ類刑警——9223號,”禿頭一臉戲謔,說著斯拉夫口音濃重的英語,“Lu警官,請問您有何貴幹?”

  “你們在登記戶口?”陸汀看著他舊式制服胸口刺繡的編號,“這兩個孩子未滿十五歲,根據未成年保護規定,我現在可以逮捕你們。”

  “啊,您還不知道吧!就在前兩天,修正案已經通過了,滿十二歲就要登記入冊,”禿頭陰慘慘地笑了笑,卻顯得洋洋自得,“人造人是越來越不好管了,您在特區應該不了解這一片有多亂,我們這兩天挨家挨戶補錄,可是忙得很呢。”

  陸汀暗自吸了口氣。修正案,通過了,意味著它也經過了他父親的同意。說不定就是父親提出來的——陸汀覺得自己就不該對那個高壓政策狂熱愛好者抱有什麼期待。

  “三號規定也改了嗎?”他冷冷開口,“登記工作必須有監護人全程陪同。”

  “那倒沒有,”禿頭挑了挑眉,給兩邊的手下使眼色,又看向陸汀背後——那裏不知何時多了個頸側帶橫標的青年,正靠著墻棱,靜靜瞧著他們,“總之,牲口搞出來的還是牲口,我們就要嚴加管理,”他把聲音擡得很高,奇了怪了的Omega刑警,就是個特區來的繡花枕頭,拿著高薪水多管閑事,他這樣想,“還請您多加理解,咱們一個管戶籍一個抓罪犯,互不打擾。”

  兩個孩子哭得更兇了。

  “警員DP-476,現在你是在犯罪,”陸汀煩得很,但神色不變,挑了挑槍管,“我命令你放了他們,話我不想說

 第三回。”

  禿頭卻立刻舉起印章,就要專門做給陸汀看似的,再一次朝那根稚嫩的脖頸對準,蓄熱已經徹底完成,他只要按下去,就能在皮膚上留下永久的黑色印痕。他只差一秒就要成功了,卻驀地松開手,確切地說,他是被彈開的,一顆子彈正正命中那顆印章的頭部,打飛章體,又經過女孩的頸側,以一種差毫厘就能擦傷的精度,直直釘入墻面。

  射程這麼近,巨大的沖力把禿頭震得痛聲大叫,孩子們則被嚇得噤了聲,當啷一響,清脆的,是印章掉落地面。

  室內其余槍支也在此刻齊刷刷上膛,對準陸汀的腦袋。

  “特區刑警也沒權利跨職權行事吧!”禿頭氣急敗壞,甩著手腕尖聲大吼,“你還只是個初級的,你你你你他媽的,你個小**——”

  兩三個大漢見長官急了眼,就氣勢洶洶圍上來,陸汀也徹底被惹毛了,一個銀色小環,本來毫不起眼地掛在左耳,他把它扯下來戴上右手拇指,環體貼合著壓過指紋,待到它大小正好地嵌在指根處,光已經亮了起來。

  那是一團金黃色的光線,就這樣在陸汀手心上方交織,深深淺淺的顯色點沿光路流動,組成清晰明亮的紋樣,是上下對稱的圖形,像是兩朵扇形的五瓣花,和兩片菱形的圓角葉。

  陸汀隨手抓過一個大漢握著警棍的手,用不容掙脫的力氣,好端端的鋼制長棍,被他沖著花瓣一懟,直接融成了鐵水,啪嗒啪嗒往下滴,而陸汀自己的手觸碰那光線,卻安然無恙。

  “現在夠了嗎?我的權力?”他把花兒收回手中,笑瞇瞇看向禿頭,轉了轉戒指,又拿下巴指了指兩個嚇呆的孩子,“他們是我的。”

  屋裏死寂一片,槍都收起來了,禿頭的嘴唇和下巴都在發抖:“你是陸、陸先生……”

  “東西都收走,滾出去,”陸汀插起皮衣口袋,瞥著他,“記得以後也別回來。”

  擠了一屋子的人就這麼一哄而散,撤得屁滾尿流,在陸汀面前躬身駝背,瞬間不見蹤影,陸汀把兩個抽噎的孩子摟在身前安撫,自己也花了一會兒來定神,再回頭一看,鄧莫遲果然在走廊口,註視著他,手裏拎著他的菜籃子,也不知站了多久。

  門是關著的,外面的圍觀也被隔離,而他身邊還站了一個人,銀發反光,竟是那何振聲。

  “純鉑指環,龍膽家紋,DNA識別射線?”何振聲細瞇著眼,拍拍鄧莫遲肩頭,“果然啊,還真是陸秉異那個神龍不見首尾的小兒子,鄧老弟,真有你的。”

  陸汀拉著孩子們走近,身份一時間暴露在這麼多人面前,他腦門還有點發麻,瞪著發小口中的那個**狂:“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兩個小家夥找我,一整條街都被查抄,自家親哥又聯系不上,總不能讓小孩在屋裏等著挨欺負,”何振聲從陸汀手中攬過R180,隨手擦擦她紅腫的眼泡,耐心地捋順她被淚水和汗水沾在皮膚上的長發,又捏捏她的臉逗她玩,在哄小孩方面,他似乎十分熟練,“花點錢就能擺平的事兒,我可是來幫忙的。陸警官別把我也當壞人咯。”

  R179也蹭到何振聲身邊,努力咽下哭腔:“何叔叔對我們一直很好,我哥不在,就是他去接我們放學。”

  “餵,說了多少次了,叫哥哥,我只比你哥大四歲好嗎。”何振聲揉他的頭發,嘴角掛著笑。

  陸汀頗有些震驚,鄧莫遲明明說過,這位是危險人物,要他遠離。明明這人自殺未遂還要追殺他。然而鄧莫遲此時一聲也不吭,條理清晰地把食材都收進冰箱,空籃子放在竈臺上,把放在餐桌一角的手機揣進口袋,又去收拾地上的狼藉。

  一盆冷水潑下去,融化的鐵已經完全冷卻,他就默默蹲下,拿菜刀鏟。

  陸汀跑過去和他一塊鏟,用自己的匕首,這比想象中要艱難一點,好在匕首硬度足夠,他們還是很快就差不多弄幹凈了。

  “我說小鄧,那麼多好吃的,你就不打算讓我嘗嘗?”何振聲在身後調笑,“這麼些天都是我幫你看小孩,聽說你回來不幸暈菜了,我還幫你在特區醫院弄床位了呢。”

  “我們出去吃飯。”鄧莫遲看著陸汀說。

  陸汀楞了一下,心中倒是迅速轉了好幾個彎,本來說是他要做飯,現在鄧莫遲改了主意,難不成是不想讓何振聲嘗到自己的廚藝?這也太異想天開了,說實在的,陸汀也明白指望鄧莫遲產生“嫉妒心”、“獨占欲”之類的心理並不現實,但他就是願意這麼相信。

  想象鄧莫遲因自己吃醋,哪怕只有一點點,這件事也讓陸汀快活,尤其是在現在——這種諸多事情都被不確定因素打亂的時刻。

  “那就去月亮城吧,”陸汀的眼睛又亮了起來,“我上次查到一家烤全羊,弟弟妹妹都嚇壞了吧,我請他們吃頓好的。”

  “帶上我唄?烤全羊我最愛啊,你倆絕對欠我一頓飯。”何振聲又在插嘴,回頭看,R180騎在他脖子上,已經被逗笑了。

  “行。”鄧莫遲起身,菜刀哐啷往竈臺一擱,直接往門口走。R179聽說有真肉吃,歡呼雀躍地走在最前面,何振聲緊隨其後,R180則乖乖地在他肩上縮下腰,下巴挨著他頭頂,免得撞到門框。見陸汀也出了房門,鄧莫遲才關門上鎖,並肩走在他身旁。

  何振聲開了飛車過來,能坐四人,孩子們都纏著他要一塊坐,他也樂得帶著他們。於是陸汀又一次坐在鄧莫遲身後,在他自己的摩托上,順著窄巷加速,跟在飛車身後沖入空中。

  “你們真的很熟啊。”陸汀把手插進鄧莫遲的夾克口袋。

  “嗯。”

  “他不是個危險分子嗎,”陸汀在他背後埋起鼻梁,悶悶道,“但他又對弟弟妹妹很好。”

  “一會兒我請客。”鄧莫遲只是這樣說。

  陸汀靜了一段時間,道:“我不吃烤全羊了。”

  鄧莫遲沈默,等真到了明月城,他們還是停在那家蒙古餐廳門口。“薩仁的氈房?”何振聲按按他的銀框目鏡,用了翻譯軟件,大聲念出招牌上那行蒙語,領著小孩率先走進掛了羊毛毯子的大門。

  “薩仁是月亮的意思。”鄧莫遲轉臉看著陸汀。

  “這個你也知道呀。”陸汀快步跟上他。

  “看書看到,就記住了。”鄧莫遲打量起店內的陳設,壁畫、鐵架、排煙管和炭火,還有服務員尖角高帽下綴著的珠串。也許是消費高的緣故,客人坐得不密,但空位也不多。他們選在靠窗的一張長桌坐下,這是吸煙區,何振聲和孩子們坐在通風好的那一邊,鄧莫遲和陸汀坐另一側,都脫下外套,在爐邊盤起腿來。

  菜還沒點上,R179又開始嘰嘰喳喳了,他一眼就看到街道對面的寵物店,吵著要去看看真的動物,R180也小聲附和著“我也想看”。

  陸汀瞅瞅他們,心說看了不買多難過,可是看了要買——你哥都請吃烤全羊了,好意思還讓人給你們買小動物?還是我來比較好。

  於是他自告奮勇,領著兩個小的跑到街對面看鴕鳥去了。不只是鴕鳥,那種有著巨大眼珠的長脖子大毛團,寵物店裏還有貓狗鼠兔、魚龜蟾蜍,各自待在各自的恒溫盒裏,窸窸窣窣地呼吸著,大大小小的眼睛看向外面,謹慎地掃視著圍觀它們的人。就是沒有能飛的鳥類,哪怕一只,放射塵對它們的影響尤其大,世界上最後一群麻雀已經在四年前滅絕了。

  陸汀琢磨了一下,靈光一閃,他看上一只小白狗,品種是拉布拉多,叫店員把它牽出來,“喜歡嗎?這種狗可乖了,一點也不兇,但能當警犬,長大了它就保護你們。”他半蹲下去,摸摸那顆毛茸茸的腦袋,小狗哈哧哈哧地舔他的手,和他在警校認識的那幾只老朋友一樣。

  孩子們先是怯怯的,像是在看什麼外星生物,但架不住好奇,雙雙伸手輕觸,被濕漉漉的鼻頭蹭上幾秒,他們就放開膽子摸起那光滑的皮毛,讓小狗把爪子放在膝頭,和它擁抱。陸汀去到前臺迅速付了款,填好地址要寵物店把相關用品送到鄧莫遲家裏,統共九萬多塊,比他印象中的物價還要便宜一點。

  狗待會兒直接牽走就好了,抱著這樣的想法,他回到原先的位置。孩子們還在跟小狗親親熱熱地玩,陸汀擡起眼,張望一遭,才發覺透過寵物店的玻璃,能看到對面的餐廳,今晚霾塵不大,視野清清楚楚,桌邊留的那兩人還是面對面坐著,鄧莫遲叼著根細桿,仔細一看,竟是根煙。

  而何振聲則起身,手臂越過桌面,打出一簇火苗,給他點。

  陸汀確信自己看到了橙紅火光。所以說那是真正的煙,煙草卷的、紙張包的,而非電子替代品。這種煙價值不菲。

  這也是陸汀第一次看到鄧莫遲抽煙。

  只是一個側臉,可以看出鄧莫遲仍舊缺乏表情,但話說得不少。他們大概是在爭論什麼,鄧莫遲似乎越發煩躁了,時不時撣撣煙桿,何振聲則***臂,愜意地搭在長椅靠背上,也叼著自己那根煙,只是笑。

  也不知爭論結果如何,他們很快就陷入沈默,一根煙也抽完了,何振聲擺弄起餐具,鄧莫遲擡頭望天花板,沒有人向這邊轉頭,陸汀發呆般的盯視最終是被衣角的扯動打斷的,R180仰臉對他說:“陸哥哥,你叫我哥也來看看吧,他也沒有見過小狗呢。”

  “啊,好啊。”陸汀笑了一下,他恍惚著竟忘了還能用手環聯系,讓孩子們在店裏等,自己跑回餐廳,把小狗的事告訴了鄧莫遲。

  何振聲起哄,說他財大氣粗,鄧莫遲緩緩眨了兩下眼睛,看向街道對面的弟妹。他起身,就要去了,陸汀則指了指扁缸裏的兩顆煙蒂:“這東西好抽嗎?”

  “好抽得很,心煩意亂來上一根,那就是氣兒也順了腦子也靈光了,”何振聲掏出煙盒,抖了一根在陸汀手心,“嘗嘗?”他見陸汀兩指把煙夾起,就晃晃打火機,要給他點。

  “我自己來。”陸汀的目光掃過鄧莫遲,他知道那人在看著自己,心裏莫名就有些慌,叼住煙桿——他幾乎是咬著,小心點燃煙尾,他把打火機放回桌面,深吸了一口。

  立刻嗆得直咳嗽。

  “怎麼是鹹的,”他皺眉端詳這根小棒,“我舌頭疼。”

  “那也別浪費啊,哎哎都快滅了!”何振聲吆喝。

  鄧莫遲已經穿好外套,經過陸汀身邊,直接從他手裏拿過那根不受寵的香煙,叼在嘴裏,兀自走了。

  陸汀僵著脖子看過去,他推門而出,走在艷色路燈下,一片白煙裊裊。

  “看呆啦?”何振聲敲敲桌面,“別擋道,待會兒羊要從你那兒上來。”

  陸汀坐回自己的位置,神情還是很不自然,挽起襯衫袖子,往爐腔裏添了兩塊炭。

  “抽煙會上癮?”他問。

  “我有癮,鄧莫遲沒有,”何振聲聳聳肩膀,“他就是那種人,給他就抽了,堅決不浪費,不給,人家也沒需求。”

  “……上癮不好。”陸汀本想說那你就別成天帶壞人家,但又覺得不太合適。

  “對了,盯那麼半天,想知道剛才你家小鄧跟我吵吵什麼嗎?”何振聲倒是心如明鏡,開門見山。

  “沒和你吵,”陸汀立刻道,“他就不和人吵架。”

  “也許,反正他有點跟我著急了。唉,你說得也對,我真沒想到那家夥還能急,”何振聲抿了口鹹奶茶,“我就直說了吧,他覺得我要殺你。”

  陸汀下意識握住腰後的槍桿,直視著何振聲:“你殺不了我。”

  “哈哈,對,對,確實打不過,”何振聲點頭,“但我確實想過你死,因為——”

  陸汀道:“我爸?”

  何振聲放下茶杯:“你比我想象中懂點事。”

  “我是懂了,”陸汀也很驚訝,自己這會兒腦子能轉得這麼快,“他說你危險,原來是對我來說危險,我家幾個人,都是你的仇人。”

  何振聲認真點頭,又了然地笑:“很不湊巧,我跟這世上為數不多的聰明人之一是朋友,又很不湊巧,他跟你對上了眼。對你我一直有點懷疑,今天證明了,懷疑都是真的。”

  “那怎麼辦,”陸汀桌下坐得緊繃,臉上卻笑得松軟,“還殺我嗎?”

  “要殺我還會說?就算了吧,你也是無辜,雖然和我沒什麼關系。為了別人家小孩直接把敏感身份亮出來,我也沒見過這種蠢蛋,果然是一直待在天上的小羊羔,就跟它一樣啊。”一整只小羊被兩個店員扛了上來,烤得七成熟的半成品,擺在炭爐上,何振聲看著那冒油的刀口,“陸警官,你知道嗎?”他驀地擡起眼,“我剛才要是不答應跟你和平共處,小鄧就得把我弄暈過去了,醒來之後什麼都不記得,當然也不記得你金光閃閃的家紋。”

  那會讓他頭很疼,陸汀想。

  “幹一杯吧,以後我就當你不是陸家人了,我欠小鄧一條命,現在也算是不欠了,”何振聲舉起茶杯,“來,敬這**子。”

  “敬你。”陸汀舉杯,鹹口奶茶一飲而盡。

  “嘿,說我是**子?那我也敬你。”何振聲的瞇瞇眼實在沒個正行。

  陸汀不知道這人對鄧莫遲的了解程度,嘴裏又有幾句實話,他當然不會因為一次碰杯就放下戒備,也不想再交出什麼信息,於是最後笑了一下,低頭折騰起手環,擺明了不想再交流。

  他給鄧莫遲發消息,說肉上來啦快回來吧,又扭過頭,他才看見寵物店那邊,鄧莫遲在窗前,正對著自己,身後是弟妹和小狗。

  目光一對上,那人就轉身招呼弟妹了,孩子們和小狗都是興高采烈,仿佛完全忘記了先前的不快,繞在他身邊,一起從門口的明亮中鉆了出來。

  在此之前,那束目光可能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是肯定。陸汀就是知道。

  由於寵物不能入內,小狗被栓在餐廳入口處,兩個小孩輪流跑出去看,生怕它被人牽走,那頓飯吃得並不安生,再加上烤全羊這種東西吃起來非常費勁,餐後時間已經過了十點,又是何振聲負責送小孩,陸汀坐在鄧莫遲的後座,用力抱著他。

  淡淡的煙草味,還有鐵銹,很好聞。

  兩人獨處的時間明明有很多,但只是斷掉的這麼幾個小時,陸汀就覺得很漫長。

  “我今天是不是太沖動了,對不起啊。”他開口說。

  “戒指收好了嗎?”鄧莫遲嗓子有點啞。

  “嗯,我戴回耳朵上了,”陸汀拿額頭蹭蹭他的肩扣,“老大,我讓何振聲知道我是誰,給你惹麻煩了吧。”

  “他早晚會知道。”

  “那你恨我爸爸嗎?你想讓他死嗎?”

  鄧莫遲不說話。

  陸汀把他抱得更緊了些:“反正也有好事,以後不會有人來找弟弟妹妹的事兒了,他們還能接著上學。”

  “其他事也會有很多,我不會一直養他們,”鄧莫遲說,“還是看他們自己。”

  聽他把這些話說得如此尋常,陸汀有些發不出聲音。確實,對於一個人造人的後代——這個世界上的最弱勢、人人可以欺侮的“絕對異類”來說,皮膚上的章紋並非苦難的開始,更不是苦難的結束。

  而在同樣稚嫩的年紀裏,面對那些無解的苦難,沒有其他人跳出來橫刀立馬,鄧莫遲只是安靜地一個人長成大人。

  “所以我覺得你很了不起,老大,”他輕輕親吻鄧莫遲頸後的碎發,“我要一直跟著你,我們倆一塊,過得更好。”

  “你一個人過得更好。”

  “我不會!”陸汀幾乎要在摩托上站起來,他趴在鄧莫遲肩上,努力探身想和他對視,“我怎麼樣算過得好,只有我自己清楚,能去評價!”

  “嗯。”鄧莫遲騰出一只手,把他按了回去。

  “所以你別趕我走哦,今晚也不許,我要睡你的床。”陸汀再次把他抱緊。

  “我知道了。”

  “明天我們去幹嗎?第四區?還是去給人修電腦?”陸汀的聲音裏又帶上了輕飄飄的笑意。

  “去看一個秘密吧。”

  “秘密?”

  “我的秘密,”鄧莫遲說,“一座飛船,泡在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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