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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明之罪》第66章
第66章

  旋開Last Shadow底部的轉門,何振聲順著懸梯下滑,卻不敢再前進一步——他好像是來晚了,幾分鐘前還一切正常的飛船,如今只剩下一些幹枯的合金結構,火光中,他看到兩架飛船間的連接桿都快要燒斷,他倘若貿然踏上去,八成會打破脆弱的平衡,造成整體的墜落。

  “嘿,”少有的,何振聲頭皮發麻,他盯緊跪在骨架邊緣的血人,“聽得見我說話嗎!你先不要亂動,把周圍所有能扶住的都扶穩了——”

  他準備用自己的鎢鋼右手,再利用一點杠桿,賭上一把,把人連同支撐點一起拽到懸梯之下。

  卻見那人直接反手一握,把插在背後的鋼筋向外抽拔,拔得不急,甚至很沈穩,但當鋼筋徹底退出,鮮血還是無可避免地噴濺。何振聲眼睜睜地看著那根染紅了一大截的長棍被隨手丟進濃霧和大火,接著,鄧莫遲站起來,轉過身,頂著肋下的已被捅穿的血洞,沿著正在上下搖顫的焦骨,如履平地,大步向他走來。

  同時空中攪起旋渦,類似龍卷風的程度,以飛船為風眼,四周濃霧仿佛被巨大能量驅使,急速四散,被排斥在一個大圓之外,唯有鄧莫遲這個中心格外平靜。當他走到懸梯下,握住何振聲下垂的手,包圍圈靠內的可燃氣體已經開始燃燒。

  劇烈氧化的爆破聲中,怪鳥被圍困,慘叫不絕於耳,這是要滅族了,何振聲想,耐受著滾燙的空氣,奮力把人撈上飛船,半攙半抱地快速往總控室跑去。透過沿路舷窗他看到整片天空的燃燒,只有它們所在圓圈的空氣格外澄澈,剩下的,所有霧,在氣旋的翻攪中全都燒了起來,焦黑與金紅相交,就像雲間一場異樣的雷暴,也像燙壞了的傷口。火勢迅速染紅整片天空,蓋過金星光芒,與遠方日出相連,將天地推向末日。

  何振聲把人放上副駕駛。

  鄧莫遲靜靜坐著,一動不動。摘下面罩,何振聲眼前赫然是擋住五官的血。火霧越來越旺了,說不定待會兒會燒到這邊……他這樣想著,同時Lucy也有提示,約十米外的風力太大,硬闖飛船會有失速的風險。但何振聲還是決定先簡單止血,再去談別的,隊友已經失去了一個,要是因為耽誤救治時間把這個也丟了,那他也不剩什麽返航的必要。

  然而,在他把輸血袋掛高,正準備處理傷口時,卻驚覺自己完全無法下手。一個聲音橫空出世,在他腦海中響起,很重,很密集,可他聽不清也無需聽清,宛如一種意識的傳遞,和他自己原本的那些分不出差別,卻命令似的把他硬拗到駕駛座上,迫使他操作著Last Shadow,在風眼中,一路下降。

  何振聲拼命從這壓制中搶回一點自主權,轉頭瞧了瞧鄧莫遲。還是那麽虛弱,呼吸很輕,大概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但他的眼睛圓睜著,滿臉血汙中他也只有那雙綠眸蓄著一種懾人的亮度,目眥欲裂地,迎上何振聲的目光。

  這種狀態相當癲狂,也相當平靜,卻比船外的火海更為可怖。何振聲從未在鄧莫遲身上見過密度如此巨大的憤怒,持續的每一秒,鄧莫遲都像扒開了骨肉,目空一切地在燃燒自己。

  “他不在。”鄧莫遲說,每個字都吐出更多鮮血。

  我知道,我也不能和你說節哀順變,何振聲頭痛欲裂地想,同時他也意識到方才那番壓制的力不從心,終於拼命掌握回了自己的大腦,Last Shadow在距離酸湖表面不到五米的位置險險停止了自殺般的下降。

  隨後,何振聲聽到“撲通”一聲,在驟停造成的顛簸中,副駕駛上無法系安全帶的那位身子往前一傾,腦門磕在操作臺上。

  有血點濺上擋風玻璃,也濺上中央的一道凹槽,那裏竟然用膠布固定著一支白色玫瑰,玫瑰的主人卻已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徹底昏迷。

  是夢嗎?鄧莫遲發覺自己站在一汪圓湖的邊緣。

  湖水是碧綠色的,卻毫無生機,讓人感到惡心。低下頭,看見自己身上的空洞,還在汩汩冒血,疼,非常疼,有刀割般的口子和鳥喙啄過的痕跡。他明明不是對疼痛這麽敏感的人。接著他擡步往湖中走去。陸汀在裏面,他這樣想,只要靠近就會有感覺,他又這樣篤定。

  可是走了幾步他就發覺,自己無法踏入水中,這湖就像面鏡子,平滑地托著他,拓印他滴落的血點,唯獨就是不讓他進入。有時候鄧莫遲寧願把自己沈沒,比如現在,他已經到達了湖心,應有的霧都散了,周圍沒有陸地,天上也沒有大氣,他直接與宇宙接觸,這一切都沒有盡頭,可宇宙暗而遼闊,也沒有星星。

  什麽都沒有。

  鄧莫遲感到奇怪。他只是蹲下來,在湖面上敲打,想敲出個裂縫出來,好把自己沈進去,為什麽就會呼吸不暢呢?哦,這好像也不難解釋,如果他是條魚,那陸汀就是他的湖水。如果他現在血淋淋的,不幸被拔了鰓,那陸汀就是直接進入他血管的氧氣。

  所以他現在處於絕對的真空,也許就要幹死了。

  鄧莫遲又站了起來。

  他看向天空,如果他真的足夠特殊——那他應該能和神打個照面。或者是外星文明?宇宙的意識?高高在上的概念太多了,對他來說也隨便是什麽,能量太大,把他像陸汀的飛船一樣撕碎,這都無所謂。可是他看見的仍然是虛空,偌大的空間中,他的悲傷憤怒都太渺小,自己都覺得麻木,又怎麽能指望別人會註意。

  這麽說也不完全正確。從前那些微妙的情緒好像都不單薄,有人一起品嘗……哦,是那個人不在了,所以他正在找。

  他又在想陸汀。好像活了這麽多年,只認識了這一個人。想的時候,鄧莫遲在褲腿上擦了擦滿手打滑的血,又摘下腰帶,拿著腰帶扣,在湖面一下一下地鑿了起來。這不是冰,也不知道是什麽,鑿得不見成效,但總比徒手要好。

  陸汀不一定在下面。或者真的不在。而鄧莫遲一向不是這種樂於做無用功的人,有時候,他承認自己挺懶,比如以前……那是非常遙遠的事了,他覺得養小孩麻煩,談戀愛也麻煩,看著弟妹和戀人,他時常看不懂他們對自己的依賴。然後時間告訴他,被依賴才是幸運,這些關系都並非可有可無,失去會痛,眼睜睜看著失去,就會痛得要死。

  可這是他的錯嗎?找不出第二個人來回答,反正只剩他一個了。鄧莫遲席地坐下,更用力地鑿他的湖面,也不知鑿了多久,湖面還是平滑無痕,連他的皮帶扣都沒有磨損。這才是最讓人絕望的,世界維持靜止,鄧莫遲靜靜地想,我又在做無用功了。但他準備繼續做下去,這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他太擅長保持了,因為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想做什麽,想走到哪兒,所以困在原處也沒有關系。陸汀覺得他來去自由,總有要走的路,卻沒有非要停留的地方,後一句或許沒錯,但前一句,未免對他誤解太大。

  可他就算終於看清了自己的消極和懦弱,也來不及向陸汀解釋了。

  就這樣吧。鄧莫遲想。困在此時此地,他進入不了任何人的內心,因為沒有任何人和他處於同一個維度的世界。那就這樣吧。就這樣吧。這想法遊魂似的纏繞著鄧莫遲,如果不是聽到了聲音,他確認自己會一直鑿,鑿到手爛掉,那就換一只,或許某一個時刻他會看到一點變化,或者有什麽東西從天而降,讓他痛快地死,這些和肚子上的血洞流幹相比,說不清先來後到。

  但偏偏他的耳朵保持了靈敏,在雕鑿聲中,他聽到了更為清脆的聲音,是有人在笑。

  “我也來等車,想著也許會碰到你呢?就把傘帶上了,沒想到這麽巧。”

  “我真的有腹肌哦!不信你就摸摸。”

  “你喜歡吃黃芥末醬還是千島醬?我味覺不怎麽靈敏,尤其感冒發燒的時候,覺得它們倆其實都差不多……我這種人居然還老愛做飯,哈哈太災難了吧。”

  “你喜歡……”

  “你喜歡。”

  這些話都是笑著說的。好熟悉的話。鄧莫遲凝神回想,從最開始相識,到最後,在黎明時抱著他,陸汀都不是愁眉苦臉。為什麽面對他陸汀總是有用不完的笑容?這對鄧莫遲來說,就和為什麽自己一忘就是毫無印象,一記就是事無巨細一樣費解。

  那麽,當他掙脫自己的手,被拽下深淵時,藏在面罩之下的,也是笑容麽。

  那麽陸汀有沒有說話。

  鄧莫遲真想聽聽他最後對自己說了什麽。

  “老大。”

  笑聲又響起來了。輕得轉瞬即逝,所以鄧莫遲必須停下自己叮叮咣咣的手。那人其實很少大笑,身上壓著的那點教養和貴氣,總讓他笑得含蓄,這是鄧莫遲早就觀察出來的,也是他兩次認識陸汀,都一樣得出的結論,陸汀的笑只是嘴角的熱,開心地叫著他的名字,溫度和話語一同呼出來,酒窩就綻開在臉上。

  鄧莫遲放下皮帶,抱起雙膝,臉也埋下去,把自己蜷成一團。因為陸汀的聲音又停止了,原先在四面八方,也讓他辨不出方向,他想把自己縮小就可以緩解疼痛,但立刻又發覺,疼的不是肋下的血洞。陸汀所經歷的一切早已完全傳遞到他身上,到現在,它們在他內心不斷沖撞,就像一盤磁帶被拆開,帶子將他的心臟纏緊,從菜地裏紮起的花束,到車站相遇後獨自迎來的發情……鄧莫遲全都看了個清楚,他甚至能看見陸汀小時候坐在飛行摩托後座時看到的下層城市,能聞見身前陸芷的發香,他甚至還能看見關住陸汀的衣櫃,數清裏面幹癟的壁虎和老鼠!

  這幾乎把鄧莫遲摧垮。過量信息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可他在乎的,這樣強硬地、持續地降臨,無異於是要逼出他的瘋狂。鄧莫遲用力掐住手背,指甲嵌入肌膚,摳出了血,可還是不夠,他想把手伸進腹部的空洞,看看能掏出什麽,就在他碰到傷口,坦然接受所有鉆心的感覺時,兩雙腳站在他身側的綠色湖面,出現在他的余光中。

  “你不想活下去了?”一個女人的聲音。

  鄧莫遲怔忪著,打開自己的蜷縮,擡眼望了上去。

  白凈、秀麗、年輕,這樣的一個女子,留著長長的烏發,穿著亞麻色的襯衫裙,正低頭沖他柔柔地微笑。

  手裏還牽著一個小姑娘,厚連衣裙、圓領毛外套、長襪和小皮鞋,全都舊且整潔,衣襟上還扣著兩顆銀閃閃的六芒星的獎章。

  在學校,她是個好學生。

  鄧莫遲頓時就像被扼住了喉嚨,媽媽,妹妹,怎麽回事,他試著張開嘴,卻聽不見自己的發音,他是啞的,也是失魂落魄的,可那女子就像都懂,半蹲下來,用一個母親的懷抱摟住了他。

  “好了,好了,”她輕輕拍著他的後背,“我明白,我們明白的。”

  鄧莫遲終於能呼吸了,他大口地喘氣,緩了好一會兒,才坐直身子,把母親繞在自己身側的兩只手臂拿開,“你們怎麽來了。”

  母親笑了,對他這般冷冰冰的盤問,就像是意料之中,“這是你心裏的湖,之前,我們一直沒辦法進來,但現在你的心可以接收到任何人的意識,即便這個人留在這個世界的粒子場,也就是人們常說的靈魂,微弱到即將被時間磨滅,”她柔聲道,“我們就要走了。如果你也想走,可以和我們一起,這不是一件可恥的事。”

  鄧莫遲沈默了。可恥?陸汀或許認為喪失求生欲可以與此畫上等號,但這個詞早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內了,看著眼前的兩扇影子,他也懷疑這是一個騙局。

  “媽媽當然希望你選擇活下去,”母親把女孩攬在身旁,望著鄧莫遲,又道,“但是媽媽也看見你活得很辛苦。”

  “哥哥,”女孩牽他的手腕,“你不要哭。”

  我沒哭。鄧莫遲想。

  “在你身上我們看到了火……”母親憂傷地說,“燒得你很難過。”

  “哥哥,你是普羅米修斯嗎?”女孩彎下腰,抱住了鄧莫遲的脖子,“你送給我的書裏有他的故事。”

  鄧莫遲簡直要冷笑了,他怎麽會是普羅米修斯,他只是個劣等的賊。他盜來的火沒有照亮任何,包括他自己。可他的胸腹還是被剖開了,心肝被剜去,不會再長出來。

  “我身上沒有火,”他僵在女孩的手臂間,沒有波瀾地說,“我只燒死了別人。”

  “是你的憤怒。”母親嘆著氣,“你的憤怒有無人能比的能量,很多人想利用它。他們總覺得這能讓你站得更高。”

  “誰想利用?”鄧莫遲敏銳地問。

  “是先知……”女孩怯生生地說,一如她活著的時候,回答鄧莫遲大多數問題時的模樣,“我沒有給爸爸開門……”

  鄧莫遲有些恍惚,把她的雙手從肩上摘下,用力地抓住她的大臂。

  母親又蹲回了兩人身邊,“我也沒有難產。是先知鉆進來,命令我自殺,”她明明自己眼角掛淚,卻摸了摸鄧莫遲的眼瞼,好像真的存在什麽需要揩下的濕潤,“在失血過多死掉前,我把兩個孩子生了下來。”

  “……”鄧莫遲眨了兩下眼睛。

  我也有過一個孩子。他想。

  可我沒有像你一樣,付出生命,去保護它。

  同時諸多疑惑也變得明了,從一開始,他身上的苦難就是蓄意為之,牽連他身邊愛他的人,他也就活在層層疊疊的痛悔和欺騙之中。而如果說,真相總是伴隨殘酷,看清總是意味著打擊,一重打擊可以把他壓下去一層,那鄧莫遲現在已然深處熾熱地心,除了自我防護般的漠然,他好像無處可去了。

  “但是媽媽現在很開心,你沒有被她控制,因為你有一顆真正的心,”母親還是那樣充滿慈愛和歉意地看他,又去捋他被血和汗黏在額前的頭發,“這顆心的存在,也會讓你遭受常人不必經歷的折磨。每一次失去,都會把你的潛能激發出更多,這是先知一直監視你,想要看到的交換,但這並不是你自己想要的。”

  “我為什麽有一顆心,”鄧莫遲反問,“和你生下我的,到底是誰?”

  “是地外的……不能說是生物,是宇宙的校正者,”母親緩緩道,“是自由穿梭在各個維度的文明,是我也看不清的存在。和我一起上去的Omega們,死了很多,也有很多生下死胎,你是唯一的一個。”

  “是神仙啊。”女孩忽閃著睫毛,傻傻地說。

  鄧莫遲心中又感到悸痛。

  倒不是因為突然引入腦海的,對自己新的一種定義。母親給出的答案不能說在他的猜想範圍之外,這也不妨礙他繼續覺得活著沒有意義。只是他又一次清醒地意識到,會這樣對自己說傻話的人很少,他一個也沒有保護住。

  到現在只有這樣回光返照般的一面可見,可他也沒什麽想說的,可陸汀甚至不在其中。

  “對不起。”他啞聲道。

  母親輕輕搖了搖頭,女孩也去捂他的嘴,“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給了你普通人的血脈,你的父親……給了你小小的能力和太大的責任,可你自己的身體,你承受的能力,都只比普通人強上一點,和校正者是不一樣的,”母親頓了頓,把兩個孩子一同摟入懷中,“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哥哥,我還是很喜歡你,”女孩也又一次抱緊他的脖頸,“我很想帶你一起走,讓你不要再猶豫了,但是媽媽說不可以……”

  “為什麽?”

  “有人讓你學會了愛,這也是一顆心的一部分,可他沒有和我們在一起,”母親站起來,拉著自己的姑娘,看鄧莫遲的雙眼中盛滿哀傷和慈悲,“他還在你的世界裏面。”

  “如果你一直把自己困在這兒,就真的會把他丟掉哦。”女孩認真地說。

  騰地一下,由坐到跪,鄧莫遲跪直了腰桿。

  可是母親和妹妹卻在他面前忽然變得透明,這就是時間的作用下,粒子場最後的消散嗎?還有很多沒來得及問清楚的,可他要問嗎?

  “再見。”“再見哥哥!”她們揮著手,笑著說。

  “再見,再見。”鄧莫遲喃喃重復,這是他曾經來不及說的話。

  下一秒,當眼前所有的輪廓消失,鄧莫遲感覺到膝下的異常,綠湖正在融化,宇宙也在融化,無邊無際的濃黑正暴雨般向下滴落……

  這融化的所有都足夠把人壓扁。

  但鄧莫遲站了起來。浪潮已然澎湃,這是他的心湖,他固然可以主宰一切,但在外面,他還有未竟的事、未報的仇、不能弄丟的人——他必須回去!連接,仍然是連接,他想明白了,這是他留存於世的唯一理由。什麽總統,什麽先知,還有什麽更高等的文明?這自以為是的一切,把他踩做螻蟻的任何,全都去他的吧,沒有存在能把他校正!

  他就是他,不需要在代號和姓名之間糾結,不歸為任何族類,不效忠於任何事業。

  所以他站了起來。

  帶著一身的清醒,和完整的記憶。

  毯子上的人突然一坐而起,把何振聲嚇了一跳。鄧莫遲卻尋常地看著他:“過去幾天了?”

  何振聲放下手裏的罐頭:“三天。我以為你醒不過來了,自己出艙把湖邊搜遍了——”

  “可是一無所獲,還被幾只禿毛大鳥搶了物資,”Lucy不滿地說,“或許我們應該升空,進行範圍更廣的排查,宇宙大力怪先生曾經和我說過,為了看到更廣闊的大地,他選擇離它更遠。不過,如果宇宙大力怪先生真的掉進了湖裏,那最多打撈上來一副不完整的骨架,如果確認死亡,請幫個忙,把我格式化掉,磁盤也丟進這個湖裏。”

  何振聲小心地看著鄧莫遲的臉色,扶額道:“您少說兩句。”

  鄧莫遲臉上卻沒有一絲的心如死灰,只是微微瞇起眼,就像看清了遠方未知的某處。隨後他撐地站起身子,低頭看了看自己腰上綁的繃帶,“肋骨斷了?”

  “嗯,斷了四根,我摘出來點碎塊,給你留著了,”何振聲說著,從起居室的水槽旁拿過一只杯子,遞給鄧莫遲,“昨天給你換藥,居然已經長得差不多了。”

  鄧莫遲從杯中挑了一塊大小適中的,在手上比了比,接著把杯子隨手一擱,兀自往起居室門外走去。

  “陸汀沒有死,也不在這兒。”聲音遙遙傳入何振聲耳畔。

  何振聲緊跟上去,一塊進了總控室,失笑道:“所以你又知道了,你這倒黴王後在哪兒。”

  鄧莫遲點點頭,啟動Last Shadow進速最高的高耗能模式,快速輸入坐標代碼,手指毫無剛剛蘇醒應有的遲緩。

  “被搶走了,要還給我。”他說。

  目的地就在千裏之外,都城,中央特區,總統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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