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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LORD:不死者之王(第十卷)》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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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魔導王的比試當天,奧斯科像平常那樣問了個相同問題:

  「狀況怎麼樣?」

  「萬無一失,最佳狀態。」

  回答他的是個巨大魔物。

  這種種族稱為食人妖(Troll),但是與一般同族有著決定性的某種差異。

  那就是只有身經百戰、歷盡艱險之人才能散發出的戰士氣息。

  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他是適應戰鬥,專攻戰鬥的食人妖。他的種族在食人妖的衍生種族中獨樹一格,稱為戰鬥食人妖。

  他就是武王,競技場最偉大的劍鬥士。

  奧斯科對他的肉體投以熱情眼光。

  的確就以戰士的等級(力量)來比較,很多人都在武王之上,例如在銀級以上冒險者小隊擔任前衛的那些人。然而即使是這些對手,武王也總是贏得勝利,理由再簡單不過了。

  因為戰鬥食人妖的基礎體能遠遠淩駕人類。

  不只有著過人的臂力與耐力,還有巨大身軀使出的廣大攻擊範圍。

  甚至還有人類所沒有的,種族的各種特殊能力。

  首先是他的皮膚,只要在又厚又硬的皮膚上穿上鎧甲,幾乎任何攻擊都能彈開。只不過關節的可動部分等等比較柔軟,很多人會挑這種部位下手。然而還有另一堵高牆能擋下眾多冒險者,那就是再生能力。

  即使受到足以令人類喪命的攻擊,食人妖卻不會死。他們能以驚人的強大再生能力治癒傷口,除非使用火焰或強酸,否則無法阻止他們的再生能力。

  就因為擁有這種做為生物的強大能耐,現任武王才會是歷屆中最強的。

  在奧斯科的面前,他引以為傲的最強戰士穿起了鎧甲。

  這是雇用精鋼級冒險者收集材料打造而成,封入了魔法的精品,記得砸下了當時資產的百分之二十。而拿在手上的魔法金屬棍棒也是。

  武王一件件戴起魔法戒指與魔法護符等全套裝備。

  「──準備好了。」

  比起以前,他現在講話有知性多了。

  奧斯科每次看到他雄赳赳的英姿,胸口總是一陣發熱,心想:是自己把他培育到這個地步的。

  「那麼,武王,我們走吧。」

  奧斯科跟他,就兩個人一起走到競技場入口,這是每次的固定儀式。

  武王自從走出房間,始終沒開過口。

  他之所以不發一語,過去是對於交戰對手的期待與興奮。但曾幾何時,對於對手的失望變得越來越強。那麼這次呢?

  突然間,武王猛地停住了腳步。

  就奧斯科的記憶中,武王從來不曾這樣。

  第一次的經驗讓奧斯科慌張起來,抬頭看看他是怎麼了,只見武王慢慢掀起護顏盔的護面部分,露出他的臉龐。

  「我要謝謝你……」

  那聲音像硬擠出來的。

  奧斯科張大了眼睛。

  只有在贈予他武器、贈予他鎧甲,以及與至今最強大的對手前武王「腐狼」庫列弗.帕蘭泰寧交手後,才聽過這句話──這是第四次的感謝之詞。

  「謝……謝什麼呢,武王?」

  他目光犀利,定睛注視走廊前方。

  「呼,呼。」

  武王的身體隨著冷笑聲微微顫抖。

  大概是即將上戰場,興奮得顫抖吧。

  奧斯科以為如此,但他錯了。

  「這是……這是什麼樣的挑戰者啊。不對,我才是挑戰者嗎?」

  「什……什麼?」

  「呼,呼……真可怕啊,奧斯科,我這是嚇得發抖啊。」

  奧斯科懷疑起自己的耳朵。

  「這就是……這就是所謂生物的直覺吧。我的雙腳不聽使喚了……它在告訴我去了就會沒命,呼,呼。」

  他不是在發笑,只是強迫自己吐出紊亂的呼吸罷了。

  「聽說這次的對手是魔導王,但這是多強大的一個對手啊……也許是我至今的傲慢,到了還債的時刻了。」

  「你在說什麼啊,武王,你何時傲慢過了……」

  「我很強。」

  武王如此果斷地說,奧斯科也想回答「沒錯」。但武王搶在他前面,接著說下去:

  「不對,我一點也不強。我的強悍來自種族的特性,不是真正的強悍。即使如此,仍然很少有人能敵過我。尤其是自從我累積了做為戰士的本事。所以我從來不問挑戰者的能力與裝備等等,為了製造出於己不利的狀況──為了鍛煉自己,我只能這樣做。而你終於帶來了一個對手,讓我的直覺吵著叫我快逃。我要謝謝你,你實現了與我相遇時的所有諾言。」

  「武王啊……戈.金啊。」

  奧斯科是在將近十年前見到武王。

  帝國邊境有條道路,傳聞會出現強悍魔物。據說那個魔物具有高度理智,只要丟掉武器就絕對不會開殺戒。這事引起了奧斯科的興趣,為了見到那個奇妙的魔物,他急急忙忙從帝都出發。因為他聽說帝國最強的武力夫路達.帕拉戴恩即將前去撲滅魔物。

  剛開始奧斯科很害怕,這是當然。因為至今那些人類也許只是運氣好才能撿回一命。

  然而實際上見到的武王,對奧斯科絲毫不感興趣。他只瞥了奧斯科一眼,鼻子一哼就要離去。

  所以奧斯科一時忘了恐懼,問道: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

  這個問題得到的答案,雖然講話方式沒有現在這麼流暢,但他說是「為了變強而進行武者修行」。

  當時奧斯科彷佛茅塞頓開。

  奧斯科有一個夢想,就是培育強悍的戰士。他夢想能培育出最強的戰士,用以代替缺乏才能的自己。但他這時才注意到,其實不需要執著於人類。不對,反而應該認為人類以外的種族基本能力比較強,才會誕生出強悍的──最強的戰士。

  奧斯科已經不覺得自己是在帶一頭魔物回城了,他是在挖角,拉攏最強的戰士,競技場的霸主,未來的武王。

  那場邂逅過了將近十年的時光,如今,武王第一次展露出害怕得發抖的模樣。

  「武王──」

  奧斯科腦中浮現出好幾句話,首先第一句話是「要不要放棄這場比試?」比試當中有時會出人命,如果在這裏失去鍛煉至今的他,奧斯科將會承受不了打擊。

  然而,他不能說出這種話來。

  對強者而言,受到擔心就等於受到侮辱,所以這句話有可能打碎他與武王之間建立的友情。

  現在他該說的只有一句話:

  「──你可別輸了,武王。」

  「哼,這是什麼話。我絲毫不覺得自己會輸,看至今的挑戰者就知道了。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會贏,才敢站在我的面前。現在,只不過是輪到我罷了。」

  「說得對!」

  奧斯科拍打了武王的身體。

  「魔導王是魔法吟唱者,不過這樣比試起來沒意思,所以我禁止雙方使用魔法,以這規則安排了比試,你不可能輸給這種對手的。」

  「……禁用魔法,即使如此,那位魔導王仍然願意與我交手?」

  「沒錯,一副不認為自己會輸的態度。」

  「哦……」

  武王用力握緊了拳頭,那拳頭讓人聯想到巨大鐵錘。

  「強者總是驕矜自滿的,我會讓他知道這種想法有多愚蠢。」

  「就是這股勁!不過,千萬別大意了。魔導王隨便就能給人一把令人驚歎的名貴武器,恐怕擁有力量驚人的許多魔法道具。」

  限制魔法道具的使用能提高武王的勝算,但那樣未免要求對方讓步太多了。

  「沒有問題,我現在是挑戰者的心態,毫無大意。除了輸在實力,沒有其他敗北的可能性。」

  武王步履穩定地往前走,奧斯科急忙走到他身旁。

  「欸,話說之前那件事,你認真考慮過了嗎?」

  武王頓時停下腳步,露出怏怏不樂的表情。

  「之前那件事……是指那個嗎?」

  「對,就是你娶老婆的事。」

  「現在提這做……呼哈!」

  武王笑了,奧斯科紅著臉皺起眉頭。真希望他心裏知道就好,別表現在態度上。

  「真是,你就不能用點別的方式幫我加油嗎?別讓我一再重複……我如果想要老婆,我會回出生故鄉。你說的對象是人類吧。我很感謝你,但拜託別給我找人類老婆。我沒有變態嗜好,應該說如果有哪個人類想被我上,那簡直噁心死了,變態也要有個限度。說起來,你想要的是我的小孩吧?跟人類生不出來的。」

  人類種族之間能生兒育女,但人類與亞人類之間,只有在故事中的世界才可能生小孩。

  「哎,是沒錯……既然這樣,你就帶個老婆回來嘛。如果需要什麼才能衣錦還鄉,我會為你準備。」

  「……我得先告訴你,對我們食人妖而言,人類可是糧食喔,搞不好我老婆會毫不在意地把人吃掉。」

  奧斯科是覺得不需要的人類變成糧食也沒差,但不會說出口。

  「是嗎,那你就趁小孩嘗過人類味道之前帶他們過來吧,然後再施以英才教育,一定能變得比現在的你更強。」

  武王愉快地歪扭著臉。

  「那真是令人感興趣,也好,我會認真想想。」

  ●

  「陛下,真的有勝算嗎?」

  對於艾恩紮克的詢問,安茲回以重複過好幾遍的答案:

  「沒有問題。」

  如果有人挑戰沒有勝算的勝負,要不就是真正的勇者,要不就是愚者吧。這不是在打遭遇戰,可說準備階段就決定了一切。

  安茲腦中回想起收集到的情報。

  武王如果與東方巨人程度相當,那要取勝輕而易舉。但打個比方,如果再加上與葛傑夫水準相當的戰士實力,那就是種族等級加上職業等級,將會相當難纏。

  不過──

  (這本來就是一場卑鄙的戰鬥,畢竟我後來還有找夫路達幫忙呢。)

  安茲的能力能使低階攻擊完全失效,就算是武王,他也不認為能打破這道防禦。

  所以,安茲解除了自己的守護能力。

  這場戰鬥非贏不可。

  在那場戰爭當中,安茲用魔法殺死的人數超過十萬。在YGGDRASIL這款遊戲當中,經驗值量會隨著等級差而增減,最低值是一點。換句話說那時應該賺到了十萬點的經驗值,再加上傳送前累積的經驗值,照理來說應該已經升級了,但安茲不覺得有發生升級之類的特別現象。

  也就是說,安茲不能變得比目前更強了。

  即使如此──他也不能因此而滿足。

  如果一百級是極限,那沒辦法。既然如此,他必須磨練自己的技術,以萬全狀態徹底活用百級能力。若是一直以為自己與部下們天下無敵,倚仗力量大搖大擺,也許有一天會被人後來居上。

  安茲認為自己的魔法職業實力還不錯,因為在YGGDRASIL鍛煉出來的能力,在這個世界一樣有用。但是做為前衛的能力與技術,在YGGDRASIL時代並沒有做多少鍛煉。

  (跟那個女人的一場戰鬥,使我獲益良多。)

  那個女人讓安茲知道自己缺乏做為前衛的戰鬥能力,如今安茲對她只有感謝之情。

  因為有那場戰鬥,安茲才會想到要提升近身戰的能力。如今不只是能力值,他有自信自己的技術與戰術,也能與三十三級的專業戰士媲美。

  做為試金石,他很期待這次的武王戰。

  安茲看看自己的脖子。

  恐怕沒有多餘空間配戴那個了。而且在對付工作者時,他就覺得並沒有得到特別多經驗值或是學到什麼技術。老實說感覺白戴了。

  安茲想著想著,想起了更重要的問題。

  (啊──聽說吉克尼夫好像會來觀戰?他幹嘛要來啊──?我偷看的時候他一次都沒來過,我還以為沒問題哩。怎麼想都是偷渡入國被抓包了……管他的,只要道歉請他原諒就行了。如果他有意見,我就問他來納薩力克時有沒有取得王國許可,這樣問題應該就不會鬧大了……一開始先打聲招呼吧,不打招呼感覺給人的印象會更糟。)

  「魔……魔導王陛下,差不多是入場的時間了。」

  競技場的工作人員進來房間,告訴安茲。

  安茲與這個人員碰過幾次面,對方每次看到安茲的原本面貌,都會嚇得全身僵硬。

  安茲在想或許該遮著臉戰鬥,但他已獲得許可,戰勝武王后可以對觀眾進行宣傳。來到競技場的觀眾當中,說不定有幾個人會來魔導國,敲開冒險者的大門。這麼一想,還是不要有所隱瞞比較好。

  只能相信自己的選擇了。

  安茲慢慢走出去。

  本來應該由地位較高者後入場,然而在競技場,安茲才是挑戰者──地位較低,所以先入場。當然安茲欣然接受,沒有任何怨言。

  安茲對憂心忡忡的艾恩紮克笑笑。

  自己接下來要出戰,他卻比自己還擔心,總覺得有點好笑。

  「──別讓我一再重複,艾恩紮克,我不會輸的。」

  ●

  跟吉克尼夫打過招呼後,安茲回到競技場。

  雖然說好不用魔法,不過戰鬥還沒開始,這點小事就請對方多包涵吧。

  (……我偷渡入國,他卻不怎麼生氣呢。是不是之後才會抱怨一堆,還是說他以為我是照正常程式入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以為他會舉行歡迎典禮,可能是有點自我意識過剩了……我叫他吉克尼夫,他有沒有不高興?)

  安茲嘲笑自己的想法,視線望向對面入口。

  武王還沒現身。

  (那麼……)

  安茲環顧競技場的觀眾。

  出自驚愕的沉默籠罩現場,連一點喧嚷都顯得格外大聲。

  (好吧,這也沒辦法……不,那邊那個觀眾,我這不是面具啦。)

  安茲摸摸自己光滑的臉孔,他現在明白,必須是相當有膽量的人,看到這張臉才能維持平靜。

  (所以我如果讓觀眾興奮,就能一口氣獲得人氣了。)

  雖然他的目的不是獲得人氣,但有總是比沒有好。再說如果不死者的整體聲譽上升,役使不死者的魔導國應該也能間接提升聲譽。

  安茲確認一下手杖握起來的感覺。

  安茲從事道地的魔法職業,能拿的武器相當有限,只有手杖或短劍等等。這次選用的是物理攻擊用的法杖(Staff),是他在YGGDRASIL時代試作的武器,但極少有機會用到。畢竟是很久以前在用的東西,威力不怎麼強,如今的安茲應該能做出更適合自己的武器。

  然而,他沒有另外準備武器。

  他考慮到自己與武王的實力差距,決定只用自己目前擁有的武器戰鬥看看。

  這項決定若是讓YGGDRASIL的玩家鈴木悟來說,簡直是蠢到極點,不可饒恕的大意。如果同伴在這裏,也許會規勸自己說:「不可以喔──」

  然而,他已經聽夫路達說過武王擁有的魔法道具的性能,也覺得做為訓練,應該要給自己這點磨練。

  他想讓觀眾看到的,不是單方面的蹂躪劇,而是恰到好處的大獲全勝。

  「各位觀眾,武王自北邊入口進場!」

  跟剛才自己出場時完全不同,現場湧起震天動地的歡呼聲。安茲在那當中,聽出了吉克尼夫從貴賓席喊得聲嘶力竭的歡呼。

  (……他好像很興奮啊。吉克尼夫有這麼喜歡武王嗎?競技場之王大概就像偶像明星一樣,也許他這種反應很正常。畢竟YGGDRASIL的時候也是,PVP的觀戰比試當中,強者常常很受歡迎。)

  安茲懷念起YGGDRASIL時代,並對吉克尼夫懷抱著哀憐之情。

  (如果我贏了,他一定大受打擊吧。以前有遇過那種客戶,支持的球隊輸了就老大不高興……)

  雖然心情變得沉重,但也不能故意輸掉。

  對面入口出現一個巨大身影。

  本以為不能再大的歡呼聲變得更大了,簡直就是爆發性的。

  老實說,安茲有點希望這些歡呼聲能分一點給自己,不過只要憑武力硬搶就行了。

  在YGGDRASIL時代,挑戰者只要打得精采,聲援的方向總是會漸漸改變。換句話說只要安茲也與武王打得精采,支持安茲的聲音也一定會慢慢增加。

  (況且顛覆目前幾乎無人聲援的狀況,應該比較有宣傳效果吧?)

  武王慢慢現身。

  全身鎧加上巨大棍棒。

  宛如堅不可摧要塞般的身影讓安茲的眼睛──空虛眼窩中浮現的赤紅火焰變得尖細。

  (唔……外貌跟聽說的一樣。那麼──不,那樣太早下結論了,還是小心為上。)

  安茲分析過夫路達.帕拉戴恩提供的情報,知道武王的裝備品沒有致命性道具。

  不過在YGGDRASIL,有人曾經使出一招,就是準備另一件外觀相同的裝備,但組進完全不同的資料。在以PVP為代表的一對一單挑當中,這種細微的訛詐都能影響勝率。雖然備用武裝常常比主武裝弱一點,但能超乎對手的預測,總是能達到數值以上的強大效果。

  不能保證武王沒用這招。

  安茲將這件事記在腦海裏,繼續觀察武王。

  雖然事前已經聽說,不過像這樣站在眼前,就會覺得「原來如此」。這正是所謂的百聞不如一見,安茲聽夫路達說到鎧甲底下的長相時,覺得很像當時殺了做成僵屍的戰鬥食人妖,但對方身上散發的氛圍卻截然不同。

  就像山豬與肉豬的差異。

  「這……真有意思……有意思是嗎……」

  安茲發現自己感到雀躍,表情不快地扭曲。當時他也想過,自己好像變得很好戰,或者說變得像戰鬥狂,總之似乎對戰鬥感覺到了樂趣。

  這不是很好的傾向。

  兩者距離逼近,對面那人出聲對安茲說:

  「我是人稱武王的戰鬥食人妖,戈.金。」

  「我是──」安茲挺起胸膛:「安茲.烏爾.恭魔導王。不死者的最高階種族,死之統治者。」

  「是嗎?那麼我會全力以赴。」

  「……哦?」

  安茲覺得很不可思議。

  他有兩個疑問,但先問較大的一個:

  「你不會瞧不起我的名字嗎?」

  「為什麼?」

  「為什麼……?」

  被對方回問,安茲偏了偏頭。那時這個名字應該有被看輕才是。

  「我記得你們對比較長的名字,不是不以為然?」

  「原來如此,看來魔導王陛下相當瞭解我的種族。的確,我們的種族都認為名字短才是強者。但我在這個國家已經生活了好幾年,在這段時間裏,學到了人類都會取較長的名字,所以不會因此看不起人。再說我感覺魔導王陛下對這個名字感到驕傲,污辱強者之名是戰士之恥。」

  「是嗎……看來我對戰鬥食人妖這個種族必須改觀了。」

  「呼哈哈哈哈,沒這個必要,只有我是個怪胎。再說──不管什麼種族,都有想法不同的人,不過如此而已。」

  「……哈哈哈哈!說得沒錯,我欣賞你,武王……如果我贏了,我要你成為我的人。」

  安茲慢慢伸出右手。

  當時他遭到對方拒絕,但現在狀況完全不同。武王猶豫了一會兒,說出回答:

  「……可以,如果我輸了,就成為你的屬下吧。那如果我贏了呢?」

  「真是個困難的問題,你想要什麼?說說看你的願望吧。」

  「……我要陛下。」

  「…………啊?」

  「我至今從沒遇過一個值得殺其身,食其肉的對手,但如果吃了比我更強的陛下,我就能吸收陛下的力量。」

  安茲稍微放了心,以前他聽過公會成員講解食人文化,不過雖然一概稱為食人,動機卻有千百種,有的是像武王這樣要攝取對手的靈魂力量,有的則是一種性癖好。

  (幸好不是性癖好,雖然我不可能輸,但一邊被人用那種眼光打量一邊戰鬥未免也太噁心了。)

  「可以,反正無論如何,生殺大權都握在勝者手裏。所以如果我殺了你,你可別拒絕復活喔。」

  安茲向前踏出一步,武王姿勢只一瞬間緊繃起來,但又立刻放鬆。

  安茲站在武王面前伸出右手,武王也做出回應,伸出巨大的右手。

  那與其說是握手,不如說是被武王的手包住。觀眾發出大聲歡呼。

  「那麼再讓我問一個問題,你為什麼用敬稱叫我?」

  武王的態度不像是等待挑戰者的冠軍。

  「對強者表示敬意是理所當然的。」

  「原來如此……這下我明白了,我只有這幾個問題。那麼我們開始吧,距離要隔多遠?剛才那種距離──差不多十公尺如何?如果這個競技場有規定,我願意照規定來喔。」

  「距離沒有規定,不過,這樣好嗎?再靠近一點就是我的攻擊範圍喔。」

  「這叫讓步,讓步。」

  武王沒出聲回答,只點頭表示瞭解。

  雖然看不到他的臉,不過動作與呼吸都十分冷靜。

  是看穿了這話只是挑釁,還是口氣不至於讓他不高興?

  安茲在心中嘖了一聲。

  好難應付的對手,要是能衝動一點,安茲可以趁虛而入;但面對謹慎的對手,就算對方等級比自己低,也不能輕忽大意。武王露出背部,與安茲拉開距離。

  等拉開了十公尺左右的距離後,他轉過身來:

  「那麼只要一鳴鐘,我們就開始吧,魔導王陛下。」

  「也好……我說武王,我曾經對付過跟你同種族的人,但你有對付過跟我同種族的人嗎?」

  「你說死之統治者嗎?不,沒有。我沒聽過這種不死者……種族。」

  「是嗎……也是,如果你遇過與我同種族的人,恐怕就不會站在這裏了。死之統治者是最高階的不死者……那麼你有對付過哪種不死者嗎?」

  「我沒跟不死者交手過,因為被帶來這座競技場的不死者,擺明瞭都不是我的對手。」

  「是嗎……那我豈不是不能說:『別把我跟你對付過的不死者等同視之。』了?我可是強過死者大魔法師數倍的存在……真遺憾。」

  武王似乎輕聲笑了笑。

  安茲聳聳肩,將手中法杖像大劍一樣舉起。艾恩紮克應該在後方看著,不過安茲沒讓他看過做為飛飛戰鬥的模樣,所以不會有問題。

  武王也舉起巨大棍棒。

  鐘聲響起。

  霎時間,巨大黑影覆蓋了安茲。

  (嘖!好快!)

  黑影的真面目是高舉揮下的棍棒形成的陰影。

  安茲想以法杖接下──但即刻捨棄了這個念頭。除非再多知道一點對方的情報,否則遇到大動作毆打──損傷量似乎很大的攻擊都應該閃避。

  然後他捨棄了身體平衡,撲向地面轉為閃避。

  閃避有驚無險地成功,棍棒直接砸在地上。地鳴般的聲響回蕩四下,掀起的塵土如爆炸波般飛揚。

  安茲怕對手追擊,又往後拉開幾步距離。

  飛塵散去,舉著棍棒的武王再度現形。

  大聲歡呼在競技場回蕩。

  (他用了某種武技吧。不過……你們還真興奮啊。)

  即使在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仍能清楚聽見吉克尼夫的聲援。他跟個小孩子似的,喊著:「上啊!就是那裏!」幫武王加油。

  安茲對吉克尼夫反常的態度發出小小笑聲,觀察他在皇城裏的模樣,實在想像不到他會露出這種態度。

  (……這傢伙意外地還滿有趣的嘛。)

  安茲心中對吉克尼夫的好感分數大幅上升,他本來以為吉克尼夫會更有皇帝的樣子,完美無缺。然而,現在看到他熱中於比試的模樣,讓安茲覺得更有親近感,似乎能跟他建立更深的交情。

  安茲重新將意識集中在武王身上。

  武王拿巨大棍棒對著安茲,渾身漲滿靠近就迎擊,遠離就追擊的意志。這種架式最能有效率地牽制對手的動作。

  這是利用武器長度進行的守勢,有如盾牌。

  老實說,安茲想不到如何破解這個架式。

  (這真是……傷腦筋了……面對旗鼓相當的對手,不能用魔法果然很難搞。哎,誰叫我是魔法吟唱者呢……)

  既然如此,只有這一招了。

  「怎麼了,你不進攻嗎?簡直像縮頭烏龜。」

  「魔導王陛下,我不會大意。即使規定不使用魔法,您躲開了剛才的攻擊,我不會小看您。」

  「你是要我進攻,那你可以稍微挪開那根棍棒嗎?那個擋到我了,讓我不知該如何出手。」

  武王沒有回答,安茲知道護面縫隙露出的銳利視線想看清他全身上下。

  「這樣啊……那就由我出手吧。」

  安茲將手中法杖狠狠敲在棍棒前端,棍棒猛烈撞向地面,同時武王發出「咕!」一聲呻吟。

  傳來的衝擊力道應該在武王手中留下了麻痹的傷痕。反過來說,這種肉體上的功能對安茲卻無效。

  說時遲那時快,安茲正面踏進了武王的攻擊距離。

  他以思考命令法杖,讓它噴出火焰。說是噴出,實際上只是纏繞在法杖上,並非要以火焰本身進行攻擊。但安茲感覺到武王的視線從自己身上移向法杖。

  (我想也是,你有食人妖的再生能力。那麼再生能力無法治療的傷──以火焰或強酸造成損傷的武器,當然會讓你分神了。不過,這卻成了致命傷。)

  安茲用空著的左手輕輕碰了碰武王的鎧甲,霎時間,武王的身體像被雷劈一般震動,棍棒一揮。

  「唔!」

  安茲閃避失敗,身體伴隨著龜裂聲被大幅打飛。由於安茲關閉了高階物理無效化,毆打武器脆弱效果的攻擊令身體受到了很大損傷。身軀像球一樣彈上半空,飛了幾公尺,不,是十公尺以上。

  然後他撞上地面,滾倒在地。

  驚天動地的歡呼聲湧起。

  摔倒的安茲又聽見了吉克尼夫大聲叫好,感覺剛才的好感分數急速降低。

  (你好歹也是我的同盟國吧,同盟國的君王倒在地上,是不是該擔心一下,啊?)

  雖然受到損傷,但安茲已經沒有了痛覺,他趴在地上窺視武王。

  沒有追擊。

  歡呼聲越來越小,比起這個,更強的懷疑之情開始籠罩會場:武王為什麼不乘勝追擊?不對,更重要的是,武王為什麼將身體彎成ㄑ字形?武王的動作為何如此遲鈍?

  安茲輕盈地起身拍拍沾在身上的塵埃,擺出一副威風凜凜,被打飛也不痛不癢的態度。

  相較之下,武王的動作很遲鈍。

  安茲露出小小的笑容。

  演出效果太好了。

  在嘈雜人聲的籠罩下,安茲回到剛才的位置,這時武王語氣懷疑地說:

  「這……這是什麼?毒……應該不是,這究竟是什麼?」

  「我不會做那種違規行為,這是光明正大的比試。不過說歸說,你說的『毒』雖不中亦不遠矣。我的接觸能夠將負能量送入對手體內,不過,這個用食人妖的再生能力應該能治癒。」

  安茲碰過武王的手指一收一放。

  「不過,我能藉由接觸對手發揮另一項能力,就是讓對手的體能受到損傷。也就是說我對你的肌力與敏捷性造成了損傷,這就治不好了吧?」

  就安茲所知,食人妖的再生能力只能治癒損傷,無法連弱化一起治好。

  「換句話說,武王。你越是被我碰到就會失去越多體能,最後變得像毛蟲一樣。」

  當然,這是唬人的。

  安茲的確能給予對手的能力值懲罰,但也有限度,不能扣到零。不過,對手自然不可能知道這一點。

  只不過,其他不死者有時也擁有類似的能力,所以無法確定他真的不知道。他說自己沒對付過不死者,但有可能是騙人的,也說不定有相關知識。

  所以安茲才會誠實說出自己的種族。

  安茲要讓對手有個強烈印象,認為死之統治者遠遠強過自己,而且是自己所不知道的種族,藉此讓武王以為安茲的能力是一種完全不同的,自己所不知道的能力。安茲之所以說自己是最高階種族,也是為了加強對手的不安。

  而最重要的是,現在明明沒有必要說明,但他還是將能力告訴了武王,就是為了用虛偽情報造成對手混亂。

  (──戰鬥以廣義來說,就像爾虞我詐。)

  安茲冷靜觀察無意治療能力值懲罰的武王。

  他在窺探武王的行為會不會是騙術。

  說不定其實他有辦法治療能力值懲罰,但故意不用,想讓安茲暴露出致命的破綻。除此之外,也有可能是安茲始終搞不懂的天生異能。

  只有在雙方具有壓倒性落差時,才能正面交戰蹂躪對手。

  「……我給你的能力懲罰,用時間是治不好的。我要一點一滴削減你的體能,再用法杖給你致命一擊,明白了嗎?好,那麼我們再來打吧。」

  見安茲踏出一步,武王慢慢擺出架式。

  由於武王戴著頭盔,安茲看不到他的表情。是在暗自歡喜,還是心焦氣躁?

  (希望是後者……)

  安茲敏捷地動了動沒拿法杖的左手,武王見狀,身體馬上動了起來,保持高度警戒。

  武王應該在想,是不是只要提防左手就行了。

  他擔心得很對,按照安茲的實驗結果,這種接觸攻擊用任何部位都行。只要安茲有意,用頭錘都能發動。

  安茲更踏出了一步,武王步步移動,拉開距離。

  安茲冷笑。

  光看剛才的動作,觀眾應該就知道孰勝孰敗吧。

  (你知道我與你差在哪里嗎,武王?的確,做為戰士也許你在我之上,但我倆之間卻有一個決定性的差別。)

  安茲與武王的最大差別,就是HP的差距。

  安茲有一百級,並擁有符合等級的體力。縱使雙方拋開防禦,一邊互毆一邊戰鬥,最後仍會是安茲的勝利。

  不過,問題在於來自安茲知識以外的攻擊,例如武技等等。

  「……我在與你的戰鬥當中,除了禁止使用魔法之外,還給了自己一項限制,那就是魔法道具。這次的比試並未限制魔法道具──裝備品的使用,但這條件對我來說太有利了。」

  安茲在YGGDRASIL獲得了許多魔法道具,每一件都是在這世界上無可比擬的武具。所以只要運用這些武具,想戰勝武王還不容易;但安茲不覺得那是正確的戰鬥方式。

  所以此時此刻,他才會穿戴著低階魔法道具。

  「因此我限制自己只能使用你也有可能擁有的等級的道具。不過反過來說,我覺得這也是個機會,讓我試用一下新到手的武器。」

  安茲將法杖插在地上,從佩在腰際的四把短錐抽出兩把,以雙手握緊。

  「也就是說,我要用用向飛飛借來的武器。」

  武王大概聽不懂安茲半開玩笑的話吧,安茲也不打算讓他懂,只是自言自語罷了。

  「那麼──我要上了。」

  安茲做不到那種奇妙的──類似蹲踞式起跑的姿勢。不過藉由訓練,能學會相似的跑法。他如箭矢激射而出,全速奔向武王。

  距離很短,然而即使雙方間距轉眼間被侵犯,武王的棍棒仍橫掃著直逼而來。雖然安茲給了他的肌力懲罰,因此動作有點遲鈍,但照這方向來看,仍然必中無疑。

  安茲無法像那女人閃避得那麼漂亮,不過有一點是那個女人辦不到,安茲卻能辦到的。

  隨著能力的解放,武王的動作只停頓了一瞬間。

  趁著這個破綻,安茲縮短雙方距離,朝著肩窩刺入短錐。配合速度,再使出全身力量,有如一箭穿心的一擊。

  當時的一擊,在安茲以魔法製作,硬過精鋼的鎧甲上留下了傷痕。與那招同等水準的一擊貫穿了武王的鎧甲,刺穿武王的皮膚,短錐插在武王的身上。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

  「『外皮強化』、『外皮超強化』。」

  武王似乎發動了武技。

  好似從內部發出某種勁道,短錐的前端被推了回來。

  安茲目前能使出的全力一擊,驚人的是,竟然只能給予少許──擦傷程度的損傷。這點皮肉傷憑著食人妖的再生能力,幾秒就能治癒。

  武王肯定松了口氣,為了趕跑安茲而逼近的棍棒,速度中透露出這種心思。連安茲最強的一擊都只能給予擦傷,等於保證了武王的勝利。

  然而,這是很愚蠢的想法。

  「──啟動。」

  「噢!噢哇啊啊啊啊啊!」

  魔法得到解放,命夫路達灌注在短錐裏的「火球」從刺入部位焚燒武王的身體。安茲順勢將另一把短錐刺進另一邊肩窩,但力道不足,被鎧甲彈開。

  安茲本想改為瞄準鎧甲隙縫下手,但察覺到武王身體有了動作,看都不看就往旁跑開。

  背後吹過的勁風,想必是棍棒揚起的。

  安茲逃也似的跑了十公尺以上,回頭一看。

  武王以持握棍棒的手按住肩窩,另一只手癱軟下垂,看似無法動彈。夫路達的魔法也許太強了點,早知道就找更弱的魔法吟唱者來灌注魔法了。

  觀眾知道武王站在壓倒性不利的立場,掀起近乎慘叫的聲援。

  安茲環顧競技場。

  不管看觀眾席的哪里,似乎都沒人替安茲加油。

  (奇怪……要是在YGGDRASIL的話,應該已經開始有人替我加油了……看來客場還是比較嚴苛?)

  「沒辦法了,放棄掌握觀眾的心吧。那麼……武王,我下一招就要你的命。」

  安茲收起解放了力量的短錐,拔出另一把短錐。這把灌注的是第三位階的酸系攻擊魔法,是用來防備武王對火焰做了完全無效化等對策的情形。

  剛才的一擊用火焰系攻擊,看似讓武王受到了損傷,但也難保不是演技。擁有再生系能力的魔物,無法對阻礙這類能力的所有攻擊都具有完全抗性;只不過這是在YGGDRASIL時的情況。

  說不定在這個世界能辦得到。

  如果發生這種情形,安茲本來打算當觀眾來看──所有人來看都覺得勝負揭曉時,就發動特殊技能,殺死武王。

  「只要你承認敗北……就打到這裏如何?」

  「不……魔導王陛下。還沒完,我好歹也是武王,是這競技場的王者,必須抵抗到死亡的那一刻。」

  「那就拿下你的頭盔,讓我看看你的臉。」

  這個要求應該很奇怪,但武王還是拿下了頭盔,露出他的臉龐。

  額上滲出了大量汗水,他似乎在忍受劇痛,臉孔嚴重歪扭,但眼神仍強而有力。

  「真是雙好眼睛,讓我想起葛傑夫.史托羅諾夫。」

  「太感激了,能得到你這位強者讚美,我太高興了。」

  「……我問你,你有能夠戰勝我的招式嗎,能夠現在開始反敗為勝的招式?」

  「──沒有,但我還是想戰。」

  一句直截了當的回應。

  安茲想到自己使了那麼多幌子應戰,不禁覺得有點丟臉。而且為了演出一場精采比試,還封印了各種能力。

  如果對手是認真戰鬥,安茲不也應該盡己所能全力應戰,才是正確的態度嗎?

  武王卯足全力正面挑戰強敵的姿態,看起來好耀眼。

  「守護者們看到這雙眼睛的光輝,不知道會做何感想……」

  即使見識到了這份光輝,他們是否還是會照樣瞧不起納薩力克以外的所有人?如果是的話──安茲心中湧起了少許不安與寂寞。

  安茲甩開這些情緒,慢慢舉起短錐。

  武王也以前臂擦掉額上汗水,重新戴起頭盔。

  「────儘管來吧,武王。」

  「噢喔喔喔喔喔!」

  巨大身軀伴隨著怒吼逼近安茲。

  動作比剛才更快,是因為發動了武技嗎?

  驚人的速度與巨大身軀,兩者的相乘效果形成了懾人心魄的壓迫感,有些人也許會嚇得無法動彈。不,要是換成普通人肯定如此,只不過這種精神系的作用對不死者無效。

  安茲冷靜地瞪視武王。

  很快──但也不過如此。

  可能是因為刺入短錐的肩膀不能動,姿勢失了平衡。

  (──不如那傢伙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

  (你明白了我困住你行動的能力真相了嗎,如果還不明白,勝敗就此分曉了喔?)

  安茲發動了跟剛才一樣的能力。

  絕望靈氣.I(恐懼)。

  這項能力有五種效果。

  I是恐懼。

  Ⅱ是恐慌。

  Ⅲ是混亂。

  Ⅳ是瘋狂。

  Ⅴ是立即死亡。

  恐懼能令人害怕,是對所有動作給予懲罰的異常狀態。

  恐慌會讓對手陷入重度恐懼,令對手一心想逃離給予自己異常狀態之人──陷入恐慌的對象將無法採取任何戰鬥行為。

  混亂就如字面所示,在接受回復手段之前,會持續混亂一定時間。

  而瘋狂是非常棘手,具永續效果的異常狀態,除非接受第三者的魔法等回復手段,否則永遠無法恢復。

  立即死亡不用說,就是喪命。

  就像這樣,效果會隨著等級上升而改變。

  其中安茲使用的是恐懼,只一瞬間發動這種能力,然後即刻解除。如此一來,就能造成大腦想像的動作與實際肉體的動作產生一瞬間落差,使對象發生一種身體僵直般的異樣感受。

  然而,武王或許也料到只要上前毆打安茲,就有可能發生這種狀況吧。即使身體與大腦失衡,他仍然用棍棒打向安茲。

  安茲的接觸造成的能力值懲罰,以及恐懼狀態的懲罰。考慮到這兩項能力值懲罰,要閃避武王的攻擊應該輕而易舉。然而──

  「『剛擊』、『神技一閃』。」

  安茲彷佛看到一道閃光飛過。

  霎時間,伴隨著劇痛──痛楚暫態壓抑到能忍受的地步──全身受到飄浮感支配。

  「『流水加速』。」

  然後上方竄過一陣鈍痛,下個瞬間,又是一陣痛楚。

  安茲一瞬間難以掌握狀況,幾乎陷入混亂,但立刻回過神來。

  很可能是遭受了連續兩次攻擊,第一擊將安茲向上撈起,第二擊將他砸向地面──也就是下方。

  要是換成鈴木悟,一定無法掌握狀況而陷入混亂了;但這種異常狀態對安茲.烏爾.恭無效。

  安茲知道自己倒在地上,而棍棒正朝自己高舉揮下。

  「嘖!」

  安茲一邊翻滾一邊閃躲,棍棒在同一時間打下。可能是用了武技,衝擊力從地面傳來,打擊了安茲的身體。

  然而這並沒有造成追加損傷。

  安茲跳起來的同時,陷進地面的棍棒一躍而起。這一記撈擊當中,灌注了為戰鬥做結的氣魄。

  安茲轉瞬間做下決斷,用手中短劍擋下這一記。安茲的身體再度飛上空中。現場轟然響起大聲歡呼,但武王卻因為失意,脫口咒罵了一句:「可惡!」他原本大概是想趁勢追擊,結束一切吧。

  被打飛了幾公尺的安茲在地上滾了幾下後,迅速重整態勢,低聲諷刺一句:

  「沒有辦法反敗為勝,是吧。我被騙了,布妞萌桑看到一定會罵我。」

  跟安茲一樣,武王也用隱秘的薄紗掩蓋住殺手鐧,直到最後一刻才使出剛才的武技。也就是說,他也是位一流的戰士。

  安茲收起一把短錐,空出一只手。

  就因為急著想決勝負的傲慢,才會遭受那一擊──不,是兩擊。如今安茲已經捨棄了那些天真想法,他要確實削減對手的力量,決定勝敗。

  (煩死了……)

  觀眾的歡呼讓他心煩,本來是慘叫,現在卻成了大聲歡呼。尤其是──

  (──吉克尼夫,就是你!還給我說什麼「宰了他」,真是……)

  安茲慢慢開始移動,損傷量雖然沒什麼大不了,但他已經充分嘗到大意帶來的慘痛教訓,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話雖如此,我實在搞不懂武技是什麼。YGGDRASIL沒有這種招式……如果想成某人為了對付YGGDRASIL玩家而發明這種招式,會不會太多疑了……啊,我應該想成剛才的武技提升了一擊的速度嗎?對手應該會再用同一招,所以我要殺敵一千……自付八百?是這樣說嗎?)

  安茲一進入武王的攻擊範圍,武王立刻高舉棍棒一揮,安茲並未閃躲。

  他一邊前進,一邊用自己的身體承受攻擊。

  一陣痛楚伴隨著重量竄過,不過HP有足夠差距,讓他用得出這種手段,毫無問題。況且安茲的肉體能即時壓抑痛楚,即使是活人可能無法承受的劇痛,對安茲也沒有影響。

  安茲就這樣碰了碰武王的身體,對方才剛使出攻擊──而且是在安茲靈氣造成恐懼的狀態下,很難躲掉這個動作。

  然後安茲與對手貼近距離,一邊不斷繞到武王身後,一邊順手觸碰他。當然在給予能力值懲罰的同時,也隔著鎧甲注入負能量。

  「嗚喔喔喔!」

  這次換武王急步拉開距離了。

  安茲猶豫是否該追擊,但提防武王還藏了一手,於是按兵不動。

  武王以笨重的動作舉起武器,呼吸粗重紊亂,剛見面時的霸氣不復存在。

  安茲握緊短錐。

  準備都做完了,再來只剩送對手上西天。

  大概是察覺到安茲的氛圍變了,武王拿掉頭盔,遠遠拋開。

  安茲還在覺得狐疑時,武王已脫掉了全身鎧甲。雖說弱化起了效果,但應該不至於覺得鎧甲太重,而無法動彈才是。

  然而看到武王做好覺悟的表情,安茲明白了他的企圖。

  (原來如此,有鎧甲或許能擋下短錐,但對弱化沒有意義,而且我還講了那麼多話嚇他。所以他賭我HP所剩不多,儘量讓行動輕便,想連續進攻是吧。)

  這是最後的──而且是勝算很低的賭注。

  「告訴我……我很弱嗎?」

  「什麼?」

  「陛下在整場比試之中,從沒拿出過真本事。明明沒了魔法這對翅膀,卻還是顯得從容不迫。我……真有這麼弱嗎?」

  安茲閉起眼睛,考慮幾秒後,睜開眼睛。

  「弱。」

  「…………是嗎。」

  競技場鴉雀無聲。

  觀眾應該沒聽到安茲他們的聲音。但是──即使看在他們的眼裏,或許勝敗也已經分曉了。

  「我在這場戰鬥當中,封印了許多魔法道具,並且禁止自己使用各色各樣的能力。」

  「是因為如果不設這些規則,勝負轉眼間就會分曉嗎?」

  安茲點頭做為肯定。

  「沒錯,不過,我知道你的個人資料,所以──」安茲搖搖頭,這樣講也不能安慰人。「哎,只能怪你遇到了我。如果你是帝國最強……我恐怕是世界翹楚吧。」

  「的確……不過……我真開心。知道人上有人,訓練起來也比較有勁。」

  「你這心情我有點瞭解。」

  安茲想起以前的幾個朋友──像是塔其.米,安茲在PVP從沒贏過他。但安茲為了打倒他,思考過各種戰術與武裝,現在都成了令人懷念的回憶。

  安茲對武王笑笑,武王也對安茲笑了。

  「……好了,那麼我要上了。」

  「──魔導王安茲.烏爾.恭陛下。最後希望能讓我見識一下你的真本事,即使是一小部分也好,請讓我感受一下巔峰有多高!」

  武王用力握緊武器,準備迎戰。

  「是嗎……好吧。那麼……藉此知道高峰吧。」

  安茲解放特殊技能後向前走去。

  他進入武王的攻擊範圍,武王高舉棍棒揮下。

  那與高舉棍棒時的速度完全不同,恐怕是以武技做了支援,但比起受到能力值懲罰前的一擊,還是太慢了。

  棍棒砰一聲打進安茲身上,但安茲毫不在意。

  武王已經不能給予安茲損傷了。

  安茲就像受到微風吹拂般繼續前進。

  連續攻擊打在他身上,但他只看著武王的眼睛,筆直前進。

  就在武王死心般笑了的時候,安茲將短錐刺進不肯後退的武王胸口,然後解放封印其中的攻擊魔法。

  ●

  安茲俯視著倒地的武王屍體。

  然後他啟動借來的魔法道具。就只是個擴音器罷了。

  「聽著!帝國的人民!我是安茲.烏爾.恭魔導王!」

  自己的聲音在寂靜中嗡嗡作響,讓安茲坐立難安,他決定儘快結束這一切。

  「我計畫在自己的國家建立國營的冒險者培育機構,因為我認為培育並保護冒險者,讓他們踏上前往世界的旅程,對我國有所益處。很多冒險者只能依靠自己的資質求生存,然而,有多少人在才能開花結果前,就發生悲劇啊!」

  安茲想起只一同旅行了短暫期間的冒險者小隊。

  「……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將冒險者工會納為國家機構之一,進行支援!也許有人擔心編入國家機構會被剝奪自由,套上枷鎖。我不能說完全沒有這種問題,但如同我剛才所證明的,我國武力十分充足。我無意將你們當成戰爭工具,魔導國要的是真正的冒險者!你們當中如果有人想追求未知、瞭解世界,夢想成為冒險者,就到我身邊來!在你們能獨當一面之前,你們無從想像的力量將會幫助你們!現在就讓你們窺見一斑!」

  安茲走到武王身旁。

  「武王死了!有人想確認嗎?」

  沒有回答。

  「死就是結束。但是──在場如果有人博聞多識,應該知道死是能抗拒的!」

  安茲取出權杖(Rod),抵在武王胸口上。

  如果這樣沒能讓他復活,臉就丟大了。不該存在的心臟怦通怦通直跳。

  「看著!」

  隨著權杖開始動作,武王口中漏出了呼吸,胸膛慢了一拍也開始起伏。

  「本來復活魔法只有高階神官能用,但對我而言卻輕而易舉!只不過,還是得收取適當的金額做為代價就是!超越死亡的我願意支援諸位,輔佐你們的成長!到我國來吧,矢志成為真正冒險者之人!」

  現場掀起一片喧嚷,安茲發動了「飛行」。

  目標地點是吉克尼夫所在的貴賓室。

  探頭一看,貴賓室裏只有吉克尼夫與兩名警衛士兵,其他人好像都回去了。看到麻煩事減少,安茲心裏竊喜,但沒表現在語氣裏。

  「剛才失禮了,吉克尼夫閣下。哦,看你臉色好多了,我放心了。」

  他剛才說自己站得有點頭暈,看來是說真的。不──看他剛才能那麼活力充沛地替武王加油,應該真的只是一時頭暈吧。

  「抱歉讓你擔心了,恭閣下。」

  「不不,別放在心上。看到熟人身體不適,會擔心是當然的。」

  「感謝你的關心。不過剛才的比試真是精采,不愧是恭閣下,遇上帝國最強的戰士竟能大獲全勝,只能說實在厲害。」

  「沒那種事,剛才我與武王不分高下,無論哪邊獲勝都不奇怪,看來幸運之神比較眷顧我。」

  吉克尼夫那麼熱情替武王加油,一定是他的死忠粉絲。既然如此,大力稱讚武王應該不會有壞處才是。

  其實應該說──

  (──你根本都沒替我加油嘛,我可是知道的喔。)

  安茲雖然這樣想,但不至於真的說出口。冷靜想想,如果要從本國戰士與外國人之中選一個支持,當然要選本國人了。

  不過如果他有替安茲加油,安茲的好感度量表──佩羅羅奇諾很愛用這個詞──應該會有所上升就是。

  「我一個外行人看起來並非如此,不過既然恭閣下這麼說,那應該錯不了。好了,那麼──失禮了,這種時候真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

  「的確。」

  安茲表示同意,應該說他不想在這種地方跟吉克尼夫聊太久。

  他必須避免被人看出安茲.烏爾.恭只是個凡人。

  安茲本以為在競技場替魔導國做宣傳以及偷渡入國的事,會被吉克尼夫講個兩句,但目前看來他似乎無意責備安茲。既然如此,快溜就對了。

  「好吧,這次──」安茲本來想說是非官方訪問,但把話吞了回去,這話絕對是自掘墳墓。「我就先告辭了,改日再見,吉克尼夫閣下。」

  安茲本身很想用傳送魔法從他面前溜之大吉,但還得把艾恩紮克接走。就這樣先降落地面,接了艾恩紮克再傳送──安茲正在考慮時,發現吉克尼夫不苟言笑地注視著自己。

  他絕對是要說什麼奇怪的話。

  只要當過小員工,對這種氣氛都會有印象。安茲也注視著吉克尼夫。

  「魔導王陛下,我有一項提案,不知道能不能說。」

  如果能回答「不行」,世界不知道有多美好。

  安茲不再逃避現實,帶著微笑──雖然臉不會動──回答:「請說。」

  「那我就說了,我──不,巴哈斯帝國希望能成為安茲.烏爾.恭魔導國的屬國。」

  「………………咦。」

  這話遠遠超出了安茲的預料,害他不禁低呼了一聲。

  安茲的腦子一時無法理解他的話中之意。

  「屬……屬國?」

  警備兵士們──兩人安茲都有印象──也驚得瞠目結舌。

  安茲忍不住想把手放在吉克尼夫的額頭上。

  怎麼突然說想成為屬國呢?說起來,屬國究竟是什麼樣的關係?這個詞安茲知道,但不太清楚它的定義,自治權與其他主權又會變成怎樣?

  總之茲事體大,安茲擅自決定會出問題。這件事應該找迪米烏哥斯與雅兒貝德仔細商議,再做回答。

  「……吉克尼夫閣下,關於貴國成為屬國……」

  (締結友情,兩國君王成為朋友的計畫……怎麼會變這樣?)

  「成為屬國」之後該怎麼接?可以回答他「我從來沒想過這事」嗎?

  而且說不定迪米烏哥斯他們在考慮未來將帝國納為屬國,安茲不希望到時候自掘墳墓,要是說了什麼話落人把柄就糟了。

  現在必須閃爍其詞,設法逃避。

  安茲決定好方針,思考該怎麼接下去:

  「此事十分重大,只以口頭約定進行太危險了。我無法立刻回答你,至少希望有個書面檔。」

  「那麼只要我拿出書面聲明,你就會認可嗎?」

  咦,你帶在身上?安茲很想這樣問他,但總算是吞回去了,想必是受到了精神安定的效果。實際上,安茲已經不像剛才那樣動搖了,真不知該如何感謝這具身體。

  只是,問題還是沒解決。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想拖時間啦。既然安茲不可能這麼說,只能思考一下,講些能讓對方接受的藉口了。

  「……可以,那麼請吉克尼夫閣下將你認為帝國成為屬國後的立場擬成草案,寄到魔導國我這邊來,我再做考慮。」

  「那麼我就這麼處理,近日內我會整理好草案,送到陛下手上──我現在還會以同樣身為君王的對等語氣與陛下交談,之後就請陛下多多照應了。」

  精神上的動搖已經平復了,但安茲還是不懂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只用點頭做為回應。

  接著他小心不讓自己看起來慌張失措,用「飛行」魔法降落在競技場裏。

  「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話說我該怎麼向迪米烏哥斯還有雅兒貝德解釋……」

  安茲如同回到家鐵定會被爸媽罵死的小孩,垂頭喪氣。

  ●

  魔導王離去後,貴賓室裏籠罩著久久不散的空虛氣氛。為了打破這種氣氛,寧布爾大聲說道:

  「陛下!」

  吉克尼夫故意板起一張臉,眼睛看向寧布爾。

  「吵什麼,我還沒耳背。」

  「失……失禮了。可……可是,剛才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你想知道我為何做出那種決定,是吧?」

  寧布爾不住點頭。一看,巴傑德也散發出同樣的氛圍。

  「原來如此……那麼你們說該怎麼做?」吉克尼夫帶著乾笑,語帶自虐地問道。「他一來,我與該──夠了!我與教國的交涉全泡湯了,神殿勢力對我大概也沒好感。如果我想再與他們交涉,得花多少時間?真要說起來,時間能解決問題嗎?」

  假如吉克尼夫是教國高層,他會怎麼行動?如果對方那個國家說出「剛才那事只是被安茲.烏爾.恭看穿了我方行動,我並非有意如此」這種爛藉口,吉克尼夫一定會覺得不值得結盟,棄之於不顧。不對,搞不好還會用那個國家當成謀略的火種。

  照目前狀況,要跟教國結盟幾乎已經不可能。

  「在無法與教國結盟的狀況下,要我孤軍奮戰嗎?哎呀哎呀,真不愧是安茲.烏爾.恭魔導王陛下。只能說太了不起了,看來他的手腳比我想得還不乾淨。先放任我行動,然後趁我大意時一刀刺死我。」

  雖然是敵人,但不得不欽佩這策略實在完美。

  對方已經布下天羅地網,吉克尼夫只能承認自己的敗北。帝國暫時不會出現援軍,對方恐怕也已握有帝國蠢動的證據,接下來就只看如何料理。

  兩人似乎也明白了帝國處於何種狀況,巴傑德搖了搖頭:

  「哎呀,這真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或許該說他用最具效果的一擊,刺進了我們的要害吧。」

  「是啊,我已經想不到辦法應對了。我的心嚴重受挫,什麼都不想管了。」

  「陛下……」

  聽到寧布爾語氣陰沉,吉克尼夫把臉轉向他:

  「那傢伙與其說是不死者,毋寧說是惡魔,我看他很清楚粉碎人心的方法。」

  「但就算是這樣,屬國也未免……」

  吉克尼夫溫柔地注視著還無法接受的寧布爾。

  他明白寧布爾的心情。

  不過,吉克尼夫真希望他不是像小孩一樣宣洩情感,而是用理性講出對策。話雖如此,吉克尼夫都想不到對策了,寧布爾更不可能想到。

  「……我就明說了,我國已經沒有勝算了。再來如果還有其他方法,就如同我之前所說,只能期待他的手下背叛。我想不到辦法對付他個人,在那場戰爭時我就深切體會到,他是最強的魔法吟唱者。」

  兩名騎士表示同意。

  「那麼做為戰士呢,用劍能殺死他嗎?」吉克尼夫聳聳肩。「你們都看到了吧。他即使做為戰士,連武王都贏不了他喔。而且那是怎樣,受到武王的一擊,怎麼會毫髮無傷?那是用了魔法嗎?」

  「……屬下不清楚,但或許有這個可能性。」

  「是嗎,也就是說那傢伙只要使用魔法,任何攻擊都能無效化就是了,這下暗殺也幾乎不可能了。那傢伙會不會根本就是不死身?」

  「只要有形體,不可能是不死身。」

  「那他怎麼能毫髮無傷?」

  寧布爾語塞了,向身旁的巴傑德求救,但巴傑德只是把嘴唇抿成一條線。

  「……那先這樣吧,只能收集武王所持武器的相關情報,再召集魔法吟唱者與冒險者,問問他們為什麼能毫髮無傷。謝天謝地,那傢伙做出了與冒險者工會為敵的發言,工會應該會協助我們。」

  「為何不先做這個動作,再談屬國的事呢?幸好對方拒絕了。」

  吉克尼夫變得很不高興,但壓抑下來,沒寫在臉上。取而代之地,他用哀憐的表情看著寧布爾:

  「幸好,你真的這麼以為嗎?我卻覺得正好相反,必須火速進行屬國化一事喔?」

  寧布爾一臉摸不著頭緒的表情,吉克尼夫反問他:

  「你認為那傢伙為何拒絕我國屬國化?」

  「這……這是因為……我不明白……」

  「若是無能之輩的話,也可能是因為沒自信能應付狀況變化──諸如此類,但對手可是那傢伙喔。憑著他的智謀,在我提議屬國化時的短暫沉默時間內,應該已經算好之後的事了。結果他拒絕了屬國化,就表示有某個部分不合他的目的。」

  「到底是啥部分呢?」

  巴傑德的詢問讓吉克尼夫一臉不痛快。

  「不知道,不過總之呢,對我國絕不會是什麼好事。不然接受我國成為屬國,對他並沒有壞處。我可以假設他有某種目的,是用自己的國家無法達成的。那麼──」

  吉克尼夫想到頭腦都快冒煙了。

  那傢伙可是安茲.烏爾.恭,肯定有什麼目的才會那樣做。

  如果自己是魔導國的國王,會想要什麼,又會討厭什麼?

  吉克尼夫拚命苦思,都弄到出急汗了。

  「──冒險者工會嗎。他是為了對冒險者工會出手,才抑止屬國化?」

  「您是說那番宣言嗎?……容忍他說那種話好嗎,陛下?一個弄不好,幾年內帝國的優秀人才就要外流得差不多嘍!」

  「……我無法理解他那番話的意思,你聽了有什麼感想?」

  「雖然自由度減低了,但能得到那樣強大的魔導王提供援助,可是很吸引人喔。比起成為冒險者闖出一番名堂的,丟掉性命的人更多。不過,如果能得到那種強者的支援,說不定──對自己沒自信的傢伙應該會這麼想。再說我們這邊有騎士團,低等級的冒險者沒多少工作嘛。」

  「人才的外流啊……你說對自己沒自信的傢伙,聽起來似乎不等於沒有才能。」

  有些人雖然優秀卻仍然缺乏自信,而且想投身新領域的人,也不可能從一開始就充滿自信。

  「那麼這方面就是他不願接受屬國的理由?可是……讓我國成為屬國,各方面來說不是比較輕鬆?冒險者工會應該也能完全據為己有……啊──!安茲.烏爾.恭!那傢伙的睿智竟然遠勝於我!真是鬼才過了頭,我猜不透他的計策!」

  「會不會他根本什麼也沒想啊?」

  聽到巴傑德半開玩笑地說,吉克尼夫簡直是憎恨地看向他:

  「怎麼可能,他都把我們的舉動摸透到這個地步了……不行,我搞不懂。說不定他還在找地方發洩對生者的憎惡,想把我整慘等等,是這些人類無從想像的情感促使他這麼做……」

  也許想揣測不死者的思考,本身就是錯的。

  搞不好連這些苦惱與猜疑都在他的計算之內,他現在正張開雙臂,等著心急的吉克尼夫急速推進屬國化。

  「今後陛下有何打算?」

  寧布爾在問的,想必是關於今後帝國的行動。

  「……為了將此事傳達給鄰近諸國,我打算召集秘書官。得思考一下帝國對魔導國表示恭順,成為屬國的書面聲明該怎麼寫。我要先昭告鄰近諸國,製造既成事實,讓魔導國不得不認可。」

  「陛下……」

  兩人低下頭去,吉克尼夫忍不住想亂打岔說「連巴傑德都會露出這種表情啊」。吉克尼夫消除掉苦笑,輕聲細語地說:

  「別這麼一臉陰沉,名為屬國,內涵卻各有不同。只要能讓對方接受我國保有大部分自治權,國內就能過著跟現在並無二致的生活。不──如果能得到魔導國壓倒性武力的保護,說不定生活比現在更安全喔。」

  聽到稍微有點光明──或許如此──的未來,兩人的神色恢復了些許明朗。

  「為此,接下來得逐步解決內部的不滿情緒。如果魔導國不允許我國保有自治權,也許會對帝國內部進行分裂工作。況且聽到屬國化,心有不滿的勢力也可能會採取行動。」

  吉克尼夫想起帝國內部的勢力。

  首先一大勢力是騎士團,他們想必不會成為反對屬國派。也許嘴巴上會反對,但絕不會付諸行動。

  再來是貴族們,吉克尼夫無法預測他們的行動。如今只有少數人會對吉克尼夫的決定發牢騷,但這些少數人當中,也許會有人將這次事情視作搞垮鮮血皇帝的機會,等帝國化為屬國後,圖謀成為帝國的支配者。

  平民們多得是辦法敷衍,他們只要帝國能維持目前的狀態,當不當屬國大概都無所謂。

  「──問題在於神官們吧。」

  神殿勢力絕對不會同意,尤其最大的問題是,如果神殿勢力不只採取敵對姿勢,還拒絕進行任何治療的時候該怎麼辦。為了不讓事情演變至此,吉克尼夫必須與他們進行多次協議,使他們贊同己方的想法。

  「……陛下的生命安全呢?」

  「誰知道呢?我會告訴對方只要我在,就能夠最有效率地完成屬國化,讓大家看到成果……但對方怎麼想就不知道了。」

  吉克尼夫忍不住想:為什麼是我?

  他從亡父手中繼承了皇位,一帆風順地強化帝國。過程當中應該沒有走錯任何一步。

  結果那個怪物一出現,使得一切都亂了調。

  在跟那個怪物做交涉與談判時,吉克尼夫也不認為自己有犯錯。只不過是安茲.烏爾.恭的能力總是超出了人類所能想像的範疇。

  才不過幾個月,狀況全變了。

  吉克尼夫歎了口氣。

  「現在世界上最不幸的,就是我吧…………」

  題外話,這件事之後過了幾天,失意絕望的吉克尼夫,收到銀絲鳥將根據地從帝都移到城邦聯盟的情報,才驚愕地明白到不幸是沒有底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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