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
白衣少女冷笑說道:“倘若他是個平庸的人還好,假如他是個武林高手,懷有一身絕藝,無論我是否你的女兒,他都不會饒了你的,你這不是自找殺身之禍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搖頭悲笑,道:“乖兒,只要他公正地說你是我的女兒,而你也相信了他的話,我何惜一死,便是死也含笑瞑目了!”
白衣少女那嬌靨上泛起了一陣輕微的激動神情,但僅瞬間卻又是先前那一片懍人的冷漠,道:“你說完了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啞聲說道:“我說完了,乖兒。”
白衣少女道:“這並不是短時間內難以盡言其辭的長話嘛!”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笑說道:“乖兒,我所以這麼說,只是想進來坐坐罷了。”
白衣少女又一陣輕微激動,緊跟著臉色一變,道:“你現在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顫,老臉抽搐,道:“乖兒,我這就走,最後我還有一句話……”
白衣少女道:“我可以讓你說完!”
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倏現淚光,強笑說道:“謝謝你,乖兒,我長話短說,不會耽擱太久的……”
白衣少女轉頭一旁道:“你已經進來坐這幺久了,我不在乎你多坐一會兒!”
那瘦小黑衣老者老淚立即奪眶,但他連忙又舉袖拭去,生似怕白衣少女看見一般!可是,白衣少女看見了,她黛眉微微軒動,垂下了目光。
這,也全落在了那瘦小黑衣老者眼中,他唇邊飛快地掠過一絲令人難以言喻的笑意,道:“乖兒,你知道,雖然你那哥哥從小跟我在一起,可是你娘始終不讓我近他,如今事隔多年,就算是他能幸運地活著,我也記不得他是什麼樣子了……”
白衣少女轉過螓首,望著他道:“你的意思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你娘有沒有告訴過你,你哥哥身上有沒有什麼容易辨認的特徵,你告訴我一下,我好找……”
“有!”白衣少女毫不遲疑地點了頭,道:“我娘告訴我說,我哥哥胸前……”倏地住口不言。
那瘦小黑衣老者忙道:“胸前有什麼,乖兒,是痣是記?”
白衣少女冷然搖頭說道:“都不是,我不能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道:“乖兒,這是為什麼?”
白衣少女道:“簡單得很,假如我哥哥是個身懷高絕武學比你還高的武林高手還好,假如他不如你,他隨時都有殺身之禍!”
那瘦小黑衣老者愕然說道:“乖兒,誰要殺他?”
白衣少女目光直逼過去,冷然說道:“你!”那瘦小黑衣老者臉色一變,神色立慘,悲笑說道:“乖兒,你怎麼會這麼想……”
白衣少女道:“事實上不容我不這麼想!”
那瘦小黑衣老者輕聲說道:“乖兒,你知道,我已經自感罪孽良深,時時刻刻都在悔過,我所以要找他,只是要他當面做個證,絲毫沒有惡意。”
白衣少女冷冷說道:“不必找他做證,屆時只要血聚,我信你的就是!”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難道你不想見見他?”
白衣少女道:“想,手足至親,怎會不想,不過用不著偏勞你,有朝一日,我自己會去找他的,只要他還活在這世上……”
那瘦小黑衣老者滿面悲痛地道:“乖兒,你就這麼不能相信我麼?”
白衣少女道:“可以,但那要等他日血聚,證明了你是我生身之父以後,不過,縱然你是我的生身之父,我也不會讓你殺他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你放心,我絕不會再傷害他的,但假如他要殺我呢?”
白衣少女機伶一顫,道:“你是我的生父,他是我的哥哥,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那瘦小黑衣老者悲慘一笑,道:“乖幾,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為難的,他如真要殺我,我不捨等他動手的,你明白麼,乖兒!”
白衣少女木然地點了點頭,道:“我明白……”
那瘦小黑衣老者望了她一眼,道:“乖兒,現在你放心了麼?”
白衣少女道:“我放心了,但我仍不能告訴你!”
那瘦小黑衣老者臉上,飛快地掠過一絲失望之色,道:“乖兒,既如此,那就算了,我明天一早就要出門去了,這兒的一切我自會有所交代,只希望你好好保重……”
白衣少女道:“對這有用之身,我自會好好保重的!”
那瘦小黑衣老者臉色一變,低下頭去,但旋即他又抬起了頭,道:“乖兒,有件事我求你務必答應我。”
白衣少女道:“你說吧,只要我能答應的,我毫不猶豫!”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跟著我的雖然都是一流高手,但不怕一萬,只怕萬一,萬一強敵衝破阻攔,侵入此處,我希望你說出‘玉蟾蜍’的藏處,只求保全你自己……”
白衣少女泠然抬頭說道:“這我不能答應,我死也不會說出‘玉蟾蜍’的藏處!”
那瘦小黑衣老者道:“乖兒,你是我的唯一……”
“你錯了!”白衣少女截口說道:“我唯有不說出‘玉蟾蜍’的藏處才能保命!”
那瘦小黑衣老者呆了一呆,搖頭苦笑,道:“不錯,乖兒,看來我不如你……”站了起來接道:“乖兒,我走了,你早點睡吧,明早我走的時候不再下來了,乖兒,千萬保重,知道了麼?”
白衣少女淡然點頭說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了點頭,依依地望了白衣少女一眼,口齒啟動,欲言又止,終於轉身而去!但,他剛走了兩步,突然轉回了身,笑問道:“瞧我險些忘了,再過七十五天,是你的生日,你想要些什麼,告訴我,我給你帶回來!”
白衣少女緩緩搖頭說道:“我不要什麼,想要的我都有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近乎哀求地道:“乖兒,說一樣行不行!”
白衣少女冷漠地道:“我一樣也不需要,你讓我說什麼?”
那瘦小黑衣老者身形倏顫,強笑說道:“好吧,乖兒,我不勉強,我不勉強……”頭一低,轉身出門而去,那瘦小的背影,看上去好不默然,好不淒涼,直能令人心酸落淚。
白衣少女目光呆呆,嬌軀猛泛顫抖,啞聲嘆道:“小梅!”
那青衣婢女忙應道:“婢子在!”
白衣少女木然說道:“你看他是我的生身之父麼?”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呆了一呆,遲疑著說道:“回姑娘,婢子不敢說!”
白衣少女道:“你只管說,我不會怪你的!”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遲疑了,好一會兒,始低低說道:“姑娘,婢子只覺得老主人好可憐……”
白衣少女道:“這麼說,你認為他是我的生身之父?”
那名喚小梅的青衣婢女頭一低,忙道:“姑娘別生氣!”
白衣少女那蒼白而冰冷的嬌靨上,突然泛起一絲笑意!但那笑意卻令人難窺會意之萬一,只聽她喃喃說道:“他的確是個極富心智的人,我不會相信他的,我不會相信他的。”
一條瘦小黑影掠出了那黝黑的地道,掠出了那入夜永不燃燈的小樓,直落在後院中央!
那後院中央,一前兩後地站著三個黑衣人。那三個,都蒙著面,令人難窺廬山真面目,但由那犀利而森寒的六道目光中,可以看出是三個內外雙修的一位高手!
他三個一見瘦小黑衣老者掠出小樓,立即恭謹躬身。
“屬下等見過老主人!”
那瘦小黑衣老者冷然擺手,道:“都準備好了麼?”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都準備好了!”
那瘦小黑在老者道:“一共派出了多少人手?”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共是六名!”
那瘦小黑衣老者雙眉一軒,道:“六名?夠麼?”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他六個每隔百里一個,合起來方圓六百里,隨時稟報,便是一隻鳥雀也該漏不了!”
那瘦小黑衣老者點了點頭,道:“他們出發有多久了?”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在老主人吩咐之後不到片刻就出發了!”
瘦小黑衣老者捋著鬍子點頭說道:“很好!若無差錯,我重重有賞!”
那最前面黑衣蒙面人,忙道:“謝老主人恩典!”
瘦小黑衣老者擺了擺手,道:“留下的人,你知道出麼安排麼?”
那最首黑衣蒙面人道:“回老主人,屬下知道!”
“好!”瘦小黑衣老者道:“只記住,儘量避免硬拚,但要不計犧牲護衛姑娘!”
那最前黑衣蒙面人道:“老主人放心,屬下等誓死護衛姑娘安全!”
瘦小黑衣老者含笑點頭,大袖一擺,飛射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