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
說“鳳陽”,道“鳳陽”,鳳陽本是好地方……“鳳陽”的“花鼓詞”流傳大江南北。
“鳳陽”素有兩大害,一個是“水”,一個是“兵”,水者,淮河發水於河南,匯汝河,頻河,渦河,淝河等巨流,經運河至長江,流域甚廣,地平漕棧,山洪一來即洪水為災。
所謂“自從來了朱太祖,十年倒有九年荒,大戶人家賣田地,小戶人家鬻兒郎”當初朱洪武揭竿而起,就是利用這一帶的災民。
所謂兵害,“蚌埠”為自古兵家必爭之地,而“鳳陽”緊靠“蚌埠”,一有戰事,就難免受池魚之災!
在“鳳陽”附近,有條淮河,達條河通運河,所以平日裡船隻來往,帆影連綿數里十分繁忙。
搬開白天不說,就在夜裡,一眼望去,那船上的燈火在河上明滅閃動,也總有上百點。
當然,這淮河裡的船隻,並不是艘艘都在夜間趕路的,也有那停拍在岸邊過夜的!像這一艘……
那是一艘雙桅大船,靜靜地停泊在河岸垂柳之旁,船艙那小窗戶裡透射著燈光,但獨不聞人聲。
雖不聞人聲,但卻能看見人。
人不是在船艙裡,而是在船頭,在船尾,那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兩個白衣人。
若說為賞月,今夜月如鉤,且月色朦朧,算不得美,再說,那也應該對坐船頭舉杯小酌!若說為觀賞這淮河的夜景,這淮河的夜景,確實沒什麼好看的,看來看去全是過住船隻上的燈火。
那麼這兩個是……。驀地裡,三條人影似電,由遠而近!
只聽那站在船頭的白衣人恭聲發話說道:“稟夫人,公主與兩位護法回來了!”
船艙中,傳出一個無限甜美而略顯冷意的話聲:“可曾帶著人?”
那站立船頭的白衣人道:“回夫人,公主自己抱著一個人,看不清楚……”
艙門垂簾掀動,由那船艙中走出一個身穿白衣的中年美婦人她好美,鳳目,黛眉,瓊鼻,櫻口,那露在衣衫外面的肌膚,欺霜賽雪,白皙晶瑩有點像象牙,也有點像凝脂,且隱隱透射著惑人的光采!
只是她那眉宇間凝含的淡淡煞氣,及一雙犀利若刃的目光太以懍人,幾乎令人不敢抑視,她背後,左右跟隨著兩名青衣婢女,同樣地美豔無雙,人間絕色。
她這裡才出船艙,那身法似電的三條人影已然掠至岸邊,朦朧月色下,那正是萬花公主與她那左右二護法!
那萬花公主懷裡抱著上官鳳,上官鳳仍緊閉美目,昏迷不醒,萬花公主自己抱著上官鳳,而沒有把上官鳳交給左右二護路,已經是很對得起夏侯嵐了!
到了船邊,那萬花公主一改那面罩寒霜的冰冷嬌橫模樣,帶著點撒嬌她,脆生生叫了一聲:“娘!”
那白衣美婦人無限慈祥,含笑說道:“貞兒,你回來了,快上來!”
那萬花公主應了一聲,登跳扳上了船。
那左右二護法則恭謹躬下身軀,齊聲說道:“屬下參見夫人!”
那白衣美婦人輕舉皓腕,擺了擺手,道:“二位辛苦了,歇息去吧!”
軒轅極與冷天池雙雙應了一聲:“謝夫人!”騰身掠向了船尾。
白衣美婦人收回目光,落在了上官鳳身上,道:“貞兒這就是董天鶴的女兒?”
萬花公主忙擺頭說道:“不是,娘,她叫上官鳳,是……”
那白衣美婦人訝然說道:“不是董婉若?那你帶她回來幹麼?”
萬花公主嫣然一笑,道:“娘,貞兒好累,進去說好麼?”
那白衣美婦人不禁失笑,螓首微斂,探柔荑拉起萬花公主裊裊行進艙中,進了艙,萬花公主把上官鳳交給了兩名青衣美婢,讓她舒適地靠在一張椅子上。
她自己則跟那中年美婦人隔幾而坐,坐定,萬花公主未等那白衣美婦人再問,便即開口說道:“娘,她是那‘玉面游龍辣手神魔’夏侯嵐的紅粉知己!”
那白衣美婦人“哦!”地一聲,美目閃動,深深地打量了昏迷中的上官鳳兩眼,黛眉微軒,道:“長得倒很好,可惜……”住口不言。
那萬花公主呆了一呆,忙道:“可惜什麼?娘!”
那白衣美婦人道:“跟夏侯嵐在一起的,還有什麼好姑娘,夏侯嵐的當年事績,娘也對你說過,他隱名埋姓在‘金陵’的這幾年情形,軒轅護法也知道的很清楚,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天到晚在秦淮河跟那些風塵煙花廝混……”
那萬花公主忙道:“哎呀,娘,您可別錯怪這位上官鳳,她有個美號叫‘素心玉女’,性情剛烈,冷豔無雙,一向眼高於頂……”
那白衣美婦人冷冷說道:“要不是娘錯怪了她,那便是她瞎了眼……”
“不,娘,”那萬花公主忙搖頭說道:“我看那夏侯嵐也挺……”嬌靨一紅,住口不言。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寒,鳳目陡射威棱,道:“貞兒,這多年來,娘對你是怎麼說的?”
那萬花公主螓首倏垂,道:“娘,貞兒記得,但貞兒這是以事論事……”
那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娘只要你記住,天下的男人們沒一個是好東西!”
那萬花公主猛然抬頭,道:“娘,總會有幾個好的吧?”
那白衣美婦人冷然搖頭,道:“一個也沒有!娘見過的不比你多?”
萬花公主默然未語,但由那嬌靨上的神色不難看出,她是想說些什麼而沒有說出來。
那白衣美婦鳳目凝注,冷冷問道:“貞兒,你莫非……”
一片紅暈透耳根,萬花公主忙搖頭說道:“娘,您是怎麼了?貞兒不會的,永不會……”
那白衣美婦人威擊一斂,微顯冷酷的香唇邊,掠上了一絲輕微笑意,微微點頭道:“不會就好,這才是娘的好女兒,其實,貞兒,你要知道,娘是為你好,以娘為鑑,你就該……”
萬花公主低怔說道:“娘,您別說了,貞兒知道了!”並且很柔順地說了話,但那話聲中已含著不少的幽怨。
那白衣美婦人似乎未留意,軒了軒黛眉,道:“貞兒,是那夏侯嵐不肯交出董婉若,所以你才……”
萬花公主搖頭說道:“娘,他何止不肯交出董婉若,他根本就不承認他擄了董婉若!”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道:“那‘一殘指’傷痕確切,豈容他狡辯!”
萬花公主道:“貞兒也這麼說,可是他說那是有人嫁禍於他!”
那白衣美婦人冷哼說道:“那是他說的,為了‘玉蟾蜍’,說說謊又有何妨……”娥眉一挑,接道:“貞兒,關於他的師承及身世呢?”
萬花公主微微描了搖頭,道:“娘,他不肯說!”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又一變,但旋即目閃異采,目光自上官鳳那美目緊閉的嬌靨上掠過,道:“貞兒,解開她被制穴道,讓娘問問她!”
萬花公主忙道:“娘,貞兒答應過夏侯嵐,除非他三個月內他不交出董婉若,要不然貞兒會一直好好款待他這位紅粉知己的!”
那白衣美婦人訝然說道:“貞兒,你要以這上官鳳換董婉若?”
萬花公主道:“要不然貞兒把她帶回來幹什麼?”
那白衣美婦人含笑點頭,道:“很好,可是,貞兒,娘只是問問她!”
萬花公主道:“她性情剛烈,要是有什麼地方得罪了娘,娘可別……”
那白衣美婦人臉色一變,旋又含笑點頭:“娘雖然一直不齒夏侯嵐的作為,但娘卻不願意讓你失信於他,好吧,娘答應你不生她的氣!”
萬花公主笑了,抬起玉手虛空向上官鳳拍去。
上官鳳嬌軀一震而醒,入目眼前情狀,變色而起。
“你們之中,是誰把我帶到這兒來的?”
萬花公主淡淡說道:“上官姑娘,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