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
“阿彌陀佛!”大悲上人突然佛號高喧,道:“檀樾決定了麼?”
夏侯嵐道:“掌教,我適才說過了,我縱有自點殘穴之心,卻交不出董婉若!”
大悲上人道:“這麼說,檀樾是願意自點殘穴了?”
夏侯嵐笑道:“掌教,那跟死沒什麼兩樣,二者都是死,我為什麼不換取些代價,然後再死呢?”
大悲上人臉色一變,道:“檀樾是準備放手一搏?”
夏侯嵐道:“事實如此,掌教,夏侯嵐不是任人宰割之人!”
大悲上人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檀樾在臨死之前還欲殺人委實是暴戾難消,凶殘難除了,既如此……”
“掌教!”夏使嵐道:“對你的話,我不願置辯,但我要告訴掌教,掌教這麼做,是殺一個無辜之人。卻讓那狡滑狠毒真兇逍遙外……”
葛衣老者話聲又起,嘿嘿笑道:“可惜,夏侯嵐,那幾張紅紙已替你招供罪行了!”
癲和尚害人不淺。
夏侯嵐陡挑雙目,道:“匹夫,夏侯嵐承認一切落你毒謀之中,但夏侯嵐今夜若僥佯不死,你匹夫也休想下得這亂石山!”
葛衣老者笑道:“大悲掌教說得好,臨死還要殺人,足見暴戾難消,凶殘難除,夏侯嵐,可惜你今夜死定了!”
夏侯嵐道:“那咱們待會兒再看吧……”轉注大悲上人道:“掌教,對於那是非不分,黑白不明的貪婪之人,我沒有別的話說,但是我要告訴掌教,倘若夏侯今夜大命不死,脫出此困,對各門派及今夜來此之人,我誓必報復……”
大悲上人身形一震,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突聽那葛衣老者笑道:“夏侯嵐,你若想不死,怎好說這種話?”
夏侯嵐道:“人生自古誰無死,夏侯嵐並不畏此,我只是提醒你們三思而後行,莫一念之誤為自己帶來無窮禍患!”
“無量壽佛!”武當掌教那位仙風道骨老全真,突然長髯拂道,鳳目暴睜,威態逼人地插口說道:“施主無復多說了,各門派只為衛道除魔,不惜派毀人亡!”
“好冠冕堂皇!”夏侯嵐揚眉笑道:“我卻以為這有點像人為財死,道長,殺了我能能得到‘玉蟾蜍’麼?”
武當掌敦,道:“巨魔一除,武林永靖,何須再要‘玉蟾蜍’?”
“好話!”夏候嵐道:“只怕殺了我之後,武林中的悲慘禍事會接踵而來,且更多!”
武當掌教道:“施主此言只怕眼前無人肯信!”
夏侯嵐道:“那是因為利今智昏,合該你們遺禍!”
武當掌教勃然色變,但也不愧得道全真,一派之掌教,旋又趨於平靜,轉向大悲上人稽首說道:“道友,天色已然不早,道友該下令了!”
大悲上人答以一禮,道:“老衲遵命!”立即轉向夏侯嵐,道:“檀樾,老衲最後忠告,請檀樾速速說出董家遺孤藏處,然後自點殘穴,否則老衲要下令動手了!”
夏侯嵐淡淡說道:“掌教,說過的話,我不願再說,你下令吧!”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大悲上人臉色一肅,道:“生命無價,檀樾何其珍惜身外之物!”緩緩揚起了右手。
一陣陣錚然聲響,諸門派豪雄齊亮兵刃,劍拔弩張,這“洪澤湖”畔亂石山上的氣氛立趨緊張,眼看就是血腥一片。
但當大悲上人一隻右掌方欲揮下之際,夏侯嵐身形一震,臉色劇變,機伶一顫,突然喝道:“掌教,且慢!”
大悲上人那隻手停在了半空,道:“檀樾莫非已回心轉意?”
夏侯嵐道:“我有把握讓諸位付出十倍不止之代價,但確也明知難道過今晚,在一搏之首,可否讓掌教據實答我一問?”
大悲上人略一遲疑,道:“檀樾只管問,老衲知無不言!”
“多謝掌教!”夏侯嵐道:“請問掌教,是誰告訴諸位,我今夜會來這亂石山的?”
大悲上人面有難色,但旋即說道:“老衲只能這麼說,數日前有人送信各門派,邀各門派衛道除魔,維護重寶,接著又有人送信各門派,說檀樾日內必來“洪澤湖”亂石山,要各門派於斷崖之前圍攻檀樾!”
夏侯嵐道:“我相信掌教必不欺我!”
大悲上人道:“老衲既然答允,絕無欺騙檀樾之理!”
夏侯嵐道:“敢問掌教,那人是誰?”
大悲上人搖頭說道:“不知道!”
夏侯嵐道:“信上可有署名?”
大悲上人搖頭說道:“兩封信都沒有署名!”
夏侯嵐沉吟了一下,道:“那信掌教可曾帶在身邊?”
大悲上人點頭說道:“帶來了!”
夏侯嵐道:“可否取出讓我過目一下?”
大悲上人搖頭說道:“檀樾原諒,這個老衲恕難從命!”
夏侯嵐道:“掌教,這又為什麼?”
大悲上人道:“老衲不能讓檀樾根據那信上字跡尋仇!”
“尋仇?”夏侯嵐淡淡一笑,道:“掌教認為夏侯嵐今夜能夠不死?”
大悲上人一怔,旋即說道:“凡事不可不妨萬一!”
夏侯嵐道:“那就算了!”
大悲上人雙眉微揚,道:“檀樾問完了麼?”
夏侯嵐道:“問完了!”
大悲上人道:“既如此,老衲要下令了!”
夏侯嵐道:“掌教,無須,夏侯嵐不是任人宰割之人,我自己會走!”話落,突然躍起,一頭向斷崖下投去。
大悲上人一怔,各門派豪雄大驚,叱喝聲中,紛紛閃電撲向夏侯嵐那躍起的身形,無如,他們遲了一步,只有眼見著夏侯嵐變為青影一點,如飛星損石般墮落,“洪澤湖”白浪微翻,水花四濺,隨即不見,一切歸於寂然。
夏侯嵐自百丈斷崖墜落“洪澤湖”後,未有第二次的露頭。
各門派豪雄都怔住了,半晌,定過神來,大悲上人突然說道:“這,這,他怎麼投湖自盡……”
一聲冷笑,有人說道:“恐怕是他藉這斷崖與‘洪澤湖’跑了吧?”
大悲上人搖頭說道:“不然,百丈高下,從上墜落,無人能有生理……”
嘿嘿連笑聲中,那葛衣老者道:“掌教說得不錯,便單看這‘洪澤湖’,夏侯嵐也非死不可!”
那冷笑之人道:“這話怎麼說?”
葛衣老者滿面得意神情,道:“據我所知,夏侯嵐雖號‘游龍’卻是一隻十足的旱鴨子,絲毫不識水性,過頂之水非淹死他不可!”
那人道:“你怎麼知道?”
葛衣老者道:“我當然知道,有一次我親眼看見他險些滅頂!”
那人道:“結果並未滅頂!”
葛衣老者道:“那是被人救上來了!”
大悲上人突然說道:“老檀樾此話當真?”
葛衣老者道:“事關重大,我焉敢自欺欺人?”
大悲上人神情一鬆,道:“阿彌陀佛,魔障終於消除,從此武林寧也……”
葛衣老者搖頭笑道:“魔障雖除,那‘玉蟾蜍’內之‘藏真圖’也隨之而沒了!”
大悲上人道:“五大門派首在除魔,不為奪寶,‘玉蟾蜍’不祥之物……”
葛衣老者陰陰一笑,道:“掌教,是麼?”
大悲上人老臉一紅,尚未答話。
那武當掌教突然一聲乾咳,接過話頭,道:“貧道甚是奇怪,他能戰為何不戰?”
大悲上人一愕說道:“老衲也甚為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