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班青耷拉著腦袋,坐在桌前。
桌子上是空的,沒有平常熱乎乎又香噴噴的飯菜。
因為他把娘子惹生氣了。
於是今天的晚飯沒有了。
剛才,在看清班青拿出來的東西後,娘子有一刻變得很危險。
仲聆走過來,捏著班青的下巴,俯視著他的臉看了一會兒,就問了一句話。
「你真的毫無所覺嗎?」
就是這句話,讓班青從仲聆走後,一直想到晚上月亮出來。
娘子到底是什麼意思?
班青也不是一點兒都沒有察覺,也不是笨到不能開竅,只是心裡有一點難以接受罷了。
他當年在寬江邊上遇到仲聆的時候,仲聆是個比小姑娘還清秀好看的少年。
班青認為他是男人,懵懵懂懂的惦記了好多年。
可是月前重逢,他卻穿著新娘子的嫁衣。
班青以為是自己弄錯了,仲聆其實是女人。
平白自認斷袖十年,班青很快的調整了心態,接受了他是女人的身份。
而現在,娘子有可能是男人的這個選項,再次擺到了他面前。
班青相當糾結了。
他有預感,如果他直接傻乎乎的去問仲聆「你是男是女」的話,可能會失去娘子的愛。
娘子現在對他這麼好,每天接受照顧他的生活,讓班青過上了和以前截然不同的日子。
這種相依相伴帶來的平和幸福感,就像是能這樣一輩子走下去似的,真的是十分美好。
他不願打破這溫馨的節奏。
班青十分苦惱的,找出了自己放在房間角落,都有些落灰的紙墨筆硯。
他磨了墨鋪了紙,毛筆蘸上,在紙面的左面,提筆寫上了幾個字。
我娘子是女人。
然後他在下面寫上了,他認為娘子是女人的種種理由。
第一條,就是一句大大的——她那麼美。
有了開頭,接下來的也變得好許多。
穿裙子。
會化妝。
做飯好吃。
賢惠體貼。
唱歌好聽。
會繡花。
班青看著這些理由,滿臉都是糾結。
然後在紙的另一側提筆寫上「娘子是男人」。
他想了想,第一個理由還是——他那麼美。
過了一會兒,他又加了一句,也很帥。
功夫好。
個子比他高。
胸是平的。
抱起來好沉。
身子不軟,有又彈又硬的肉。
那個坐姿太霸氣。
老計的意思,好像說他是男的。
村子裡的姑娘喜歡找他玩。
最近好像一直在穿男裝。
沒來過月信。
班青思索許久,又提筆加了一句——第一面見他時,他穿的就是男裝。
班青看著這張紙,糾結了小半宿,破天荒的沒睡好。
到了後半夜的時候,他才恍然大悟了一件事。
他的娘子,無論是男是女,他都喜歡的不要不要的,所以呢,他必須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把這種感情傳達給仲聆。
他雖然想好了哄娘子的辦法,但是娘子的性別,他不能真搞不清楚啊。
他當相公的,還不知道自己娘子是男是女,這說出去還有沒有臉見人了?
班青睡得很晚,然而在第二天早上,還是在雞鳴的時候醒了。
他從床上起來後,看到桌上自己昨天留下的字,想了想,又化了點墨水,拿來一張新紙,在上面補了一個「解決方案」。
和娘子去冬獵的時候,會有很多朝夕相處的機會,他一定要在這段時間裡,找個機會認真確定一下。
可是要怎麼確定呢?
班青陷入了沉思,無意識的在紙上寫了些什麼,低頭一看,立刻面紅耳赤的勾掉了。
隔壁的飯香飄了進來。
飢腸轆轆的班青頓時腹內一陣鳴叫。
班青:…….
他已經在想,要不要先上西山認個錯了。
由奢入儉難,吃過仲聆做的飯後,他再也不願意吃自己做的狗食了。
辣雞叼著飯碗蹲在他的門前,也同樣等待著仲聆的投餵,對班青表示了無聲的催促。
可是、可是,如果他去西山,仲聆若是在這時候問他,他是男還是女,自己又該怎麼回答?
總不能猜一個吧,靠著那一半幾率取勝啊!
萬一猜錯了,惹得仲聆更生氣了,那以後他可怎麼哄啊?
事關自己後半生幸福,班青的腦子難得轉的清楚了點。
可是腦子才剛轉起來沒多久,肚內又是一陣鳴叫,他就偃旗息鼓了。
班青沒精打采的趴在了桌子上。
肚子餓,沒力氣,不想動腦子。
大當家的委屈巴巴:「仲聆,你快來。」
他的臉貼在桌子上,一時又有些迷迷糊糊的睏了,正不知是睏著醒著,卻真的看見仲聆從門外走了進來。
班青以為是他太過思念娘子……和娘子做的飯,一時有點傻,沒敢確認是真人。
仲聆進來,輕飄飄的瞄了班青一眼,就飄進了廚房。
仲聆也很無奈。
他能怎麼辦?他肚子也餓了啊!
昨天晚上,再加上今天早上,這都是兩頓飯沒吃了!
仲聆小時候餓過肚子,很不喜歡這種感覺。既然現在已經有了吃飽的條件,他又怎會想不開的餓著自己?
想吃上熱乎的飯,他還是得回班青這做。誰叫當初是仲聆自己不要把西山院子裡的廚房拾掇出來的,導致他那裡連柴米油鹽都沒有。
於是就這樣,餓肚子的仲聆,拯救了同樣嗷嗷待哺的班青和辣雞。
班青跟進廚房,看到仲聆,依然滿心驚喜:「仲聆,你不生我的氣了?」
仲聆:呵呵。
班青看他不答,心中感動又自責——娘子果然心裡有他,都氣成這樣了,還怕他餓著,特地回來給他做飯。
仲聆看著班青,前前後後的圍著他轉,臉上掛著黑眼圈,注視自己的小眼神兒卻又暖又亮。
心裡那點氣惱,很快就煙消雲散了。
算了,他和這小傻瓜較什麼勁兒。
最後還不是兩敗俱傷,他倆一起餓了肚子?
真是太不划算了。
於是在迷之友好的氣氛中,兩人吃完了早飯。
今天的仲聆還是要去學堂,代計夫子的課。
正在他準備離開時,卻突然發現班青放在窗台上的一張紙,那紙上似乎還寫了字。
那是什麼?
仲聆走過去,正想一探究竟。
班青餘光掃到自己的作戰計劃,嚇的瞬間撲了過去,把那幾張紙塞到了被子底下。
那被子正是仲聆昨天給他縫的,果然昨晚就已經蓋上了。
班青打著哈哈:「沒什麼,我就隨便練著玩玩,我字醜,你別看了。」
仲聆默不作聲的看了他一會,看班青額頭都冒汗了,才假裝信了。
時間不早,他也得趕去學堂,就這樣先暫時放過了班青。
仲聆去了學堂,講了一會兒北沐開國皇帝寫的書,又話題一轉,講到他的生平軼事上去了,各種旁門野史,都被仲聆旁徵博引的扒了個遍。
一群孩子們聽八卦,爽到飛起。
什麼,這皇帝是個瘋子,立了個從沒有別人見過的皇后?
什麼,這皇帝用盡一生,去找一個從沒有人知道的地方?
以至於後來計夫子回來上課時,面對層出不窮的奇葩問題,諸如……
「始皇帝是不是有通靈眼,能見到鬼啊?」
「他是不是斷袖啊?」
「始皇帝找的那個無正谷,是不是現在道士在賣丹藥的那個地方?」
計夫子才深深後悔當時自己一時的放縱任性。
再讓仲聆幫他代課,他就是狗!
此是後話不提。其實今天是平淡且充實的一天。
班青去找他土匪兄弟們,檢查冬獵前的裝備,又做了不少新箭。
班青想著仲聆這次也要跟著一起去,還特地做了把新弓,回來的比平常稍微晚了些。
今晚要做的都是炒菜,仲聆回家準備好了就放在廚房裡,等班青回來直接起鍋,可以趁熱吃。
仲聆正坐在班青的房間裡,用硃筆批著學堂裡孩子們的作業。
這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班青早上藏起來的那幾張紙。
他去班青的被子裡摸了一會兒,沒摸到。
仲聆站在班青的屋子裡看了一圈,逕直去打開了他的衣櫃。
他在衣櫃裡疊著的衣服裡摸了片刻,果然找到了那些紙。
他打開看了起來。
片刻後,仲聆:「……」
他翻頁時,發現那張「娘子是男人女人」的紙後,居然還有一張紙寫了字。
「解決方案」四個大字映入眼簾。
上面寫了三遍相同的字,卻又被班青勾掉了三遍。
被勾掉的字依然能認出來。
「摸摸他」
仲聆看著這三個字,陷入了長久而詭異的沉默。
過了很久,他才抓過自己批改作業的硃筆,在那三個字的旁邊,加了簡短精煉的一個字批注——好。
等字乾了,仲聆把紙重新塞回了班青的衣櫃裡,放在他原來藏東西的地方。
然後他繼續批著作業,裝作無事發生。
作者有話要說:
回來後,看著面對孩子們陷入抓狂的計夫子,仲聆含蓄表示:我覺得我的教學方法沒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