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走之前,仲聆和飄兒談了一次。
元港城這邊,雖然仲聆已經有了韓老闆為他做事,但是他自己的產業,還一直缺一個信得過的人打理。
正好飄兒來了,仲聆就準備把這些事情,一起交給飄兒。
飄兒顯然是非常意外的。
她本來以為自己是被派過來伺候二公子的,卻沒想被二公子這樣委以重任,小丫頭受寵若驚,直接從丫鬟升級成了小老闆,感動得差點流眼淚。
反正仲聆又不準備帶她回石楠山。
他慣常自己生活,從來也用不上什麼丫鬟。
更何況他和班青兩個人小日子過的挺好的,突然來了個侍候自己的丫鬟,感覺都變了。
仲聆與班青在元港城停留了許多天,等回了飄兒,他們才啟程返回石楠山。
這幾天的時間,卻讓他們等到了計夫子托班青拿回來的那一本古醫籍。
這本書計夫子花了不少錢,找了不少人,才輾轉把它買了回來。
計夫子拿到這本書的時候,簡直是喜上眉梢。
他連課都沒心思上了,當夫子的比學生還渴望放假,也不管再過兩天學堂就要開學了,他晚上拿到這本書,第二天早上就不告而別了。
過完了年,不只計夫子,班青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了。
他與仲聆告別時,仲聆並沒有覺得意外。
仲聆也只是雲淡風輕的問他:「這次你要幾天才能回來?」
班青鄭重的說:「五天,第五天晚上我一定回來。」
於是,仲聆就給班青做了些點心,讓他拿著帶好。
然後他親自送班青出去,他們在村口告別。
仲聆看著班青往東邊去了。
東邊仲聆去過幾次,記憶裡只有群山環繞,不見人煙。
看著班青的身影隱沒在群山間,終於再看不見時,仲聆才動身回去。
他用一天的時間,終於將房鄔交給他的書簡和信件,全部看了一遍。
仲聆不在的這段時間,房塢一個人查出了一些陳年往事。
線索來自於仲聆做掉的那個馮丞相。
房塢在馮丞相暗格裡收著的信件中,找到了幾封非常重要的信件,這與當年他們的父親房圖將軍,有一些聯繫。
仲聆看了那幾封信馮丞相生前,與當朝將軍張臥能的信件往來。
房家兩兄弟知道,父親是被皇帝下旨砍頭的,卻不知當時是誰,能制住武藝萬人莫敵的房圖將軍,將他按了罪名,強行下獄。
張臥能寫給馮丞相的信中,有隻字片語值得人琢磨,那意思似乎是在暗示,房圖將軍是在他手裡遇害的。
但這不合理。
張臥能,人稱張窩囊,人如其外號,是膿包一個,不可能有這種實力,將父親拿下。
房圖將軍正當壯年時,武藝造就比仲聆還高,仲聆如今二十二歲的年紀,張窩囊這樣的人,就是帶上個一千人,仲聆依然有能力脫困。
更何況是鼎盛時期的房圖將軍。
仲聆明白,房塢之所以把這些文件給他送來,就是因為房塢也注意到了不對之處,也想聽聽他的意見。
但這一次,他不能及時和哥哥商量了。
這一天的清晨,早起的仲聆,在無人的林中練武。
哥哥的來信,讓過了數月安穩生活的仲聆,驟起危機之感。
他離開活在刀尖邊緣的生活有一陣子了,這讓仲聆都忘了,之前他的生活中充滿著什麼。
他意識自己狀態的變化,心中的焦躁和擔憂難以排解,就通過練武的方式發洩出來。
卻沒想到這天早上,他練到一半,就碰到了一個想不到的人。
那是大萬。
仲聆知道他的名字,在元港城時,他還跟蹤過大萬,卻把人跟丟了。
顯然,大萬也是知道仲聆的。
兩人在林中碰到,就聊了幾句。
大萬顯是已經看了一會,誇讚道:「好俊的功夫。」
仲聆慢慢的收了招,明知故問:「你是?」
大萬道:「我是大當家的兄弟,今天是來給計夫子代課的。」
學堂要開學了,畢竟孩子們總得有人上課。
仲聆笑了:「巧了,我也帶過課,怎麼老計這次沒找我?」
大萬慢條斯理道:「可能是不太好意思麻煩公子吧。」
「他這次離開得很突然,倒是不知道去哪了。」
大萬回答:「他因為私人原因,要去一趟雁城。」
仲聆一愣:「他去雁城做什麼?」
大萬打了個哈哈:「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先行一步,公子,咱們村裡見,我還要回去備課。」
大萬走後,仲聆在原地想了許久。
從石楠山去雁城,單程大概需要小十日的光景。
雁城。
一個冬季的時間,夠雁城的人們,忘記自己頂替關若韻出嫁時的風光盛況嗎?
江北豪族中,能有這等排場嫁女兒的屈指可數,時間又是四個月前,這樣一排查,很容易確定關若韻的身份。
當時班青把他搶回來,是有其他土匪兄弟看到了的,計夫子不可能沒問過這件事的前因後果。
如果是班青去了,仲聆或許還可以賭一賭運氣,可是去的是計夫子,以他的聰明,仲聆並不抱任何僥倖心理。
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班青還要幾日才回來。
他不能等計夫子發現這一切,搶先一步的在村子裡揭開,那時候計夫子佔盡先機,他很難自證清白。
只是他該怎麼和班青說?
世事難料,他當時也沒想到,自己後來……會和班青有以後。
讓他不安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仲聆煩躁的拿劍削了一段枯枝,將它勉強削成了木棍的形狀。
他以木棍代槍,在林中打了一套家傳槍法。
他出招比平日快,卻失了這套槍法應有的穩重力道。
打到最後幾招時,他以槍拄地,高高跳到空中。可是地上的木棍沒有立穩,向邊一滑,差點讓他整個人飛了出去。
仲聆倉皇落地。
他知道自己心裡不靜。
這一刻,哥哥的話彷彿在他耳邊響起,仲聆吸一口氣,慢慢盤腿坐在林間。
沉著穩健。
修行亦是修心。
他勉強自己恢復平靜後,才慢慢回到了村子裡。
第五日,班青說好歸來的那天,仲聆很早就為他準備了一桌子的飯,只等他一回來,就上鍋做出來,每道菜都是班青喜歡吃的。
可是仲聆一直等到日落西山,天都全黑了,班青也沒回來。
仲聆嘆了一口氣。
他可能,今天等不回班青了。
天黑成這樣,他真的不希望班青遵守他們的約定回來。
班青本就怕黑,又不差這一個晚上,明天再見也是一樣的。
沒等回班青,仲聆也沒有胃口,他什麼都沒吃,把廚房裡的東西收了起來。
他熄了班青房間的燈,關好了門,正要返回西山自己的院子時,卻猶豫了。
這一刻,他真的很想班青。
他腳下一轉,自己也不知為什麼,走到了村子門口前,當時他送別班青的地方。
然後,他向東走了過去。
淡雲遮月,樹木枝葉遮蔽了微弱的月光。林中黑漆漆一片,沒有燈火,幾乎就什麼都看不見。
仲聆卻不想回去休息,反正他也睡不著。
林中寂靜,入夜後更是寒冷。
仲聆就這樣盤著腿,坐在了僵冷的地面。
他告訴自己,要穩,要靜下來。
他和班青,現在的關係,是需要更坦誠一些的時候了。
班青瞞著他的,他不能告訴班青的。
他們總該有一個人先退一步,願意承擔暴露和失敗的風險,選擇開誠佈公。
可是,哥哥在江那邊情況未卜,如果房塢需要他,他不可能棄置手足兄長於不顧,躲在江北避世,享受他一個人的日子。
他也不能這樣不負責任,任性的把自己和班青的關係再推進一步,他不能保全自身安危時,還要班青來承受隨時會失去他的焦慮和痛苦。
可如果和班青分開……
仲聆只是想一想,就覺得難受到無法呼吸。
他已經捨不得了。
仲聆剛剛靜下來的心,又亂了。
剛剛入春,山裡的土地還是凍著的,夜間風冷的很,仲聆穿的衣服並不多。
他被這山風吹的渾身都冷得像塊冰,腦袋卻清醒了。
他怎麼都沒想到這個時候,會看見東邊山上,出現了一小點隱隱約約的光。
那一點微弱的光源,在這一片漆黑中,顯得是那樣的溫暖明亮。
仲聆的身體,已經先於他的意識,向那一點光的方向跑了過去。
那是班青哆哆嗦嗦的在林子中跑。
晚上太黑了,這林子裡小風涼颼颼的,班青總感覺有東西趴在自己的背上,舔著他的脖頸。
這嚇得他更是沒命的往前跑。
在結結實實的摔了兩跤後,班青才不得不放慢了速度。
林中畢竟地勢複雜,白天走還需要小心,更何況黑夜裡奔跑?
好可怕!
班青都要嚇哭了。
他答應了仲聆在第五天之前回去,可是一個沒注意,就忙到了這麼晚。
不能言而無信,更不願意讓仲聆白等,選擇連夜趕回去,遭罪的就是班青自己了。
黑夜本就是視線受阻,班青在恐懼之下,更是限制了他的判斷力。
在摔了第三次後,他手裡的燈籠落在地下滾了兩圈,熄了。
班青:「……」
正在這個絕望時候,他怎麼都沒想到,自己居然聽到了仲聆的聲音!
仲聆離得已經很近了,他見光源熄滅後,就呼喚起班青的名字。
班青聽了一會,聽著那聲音由遠及近,才戰戰兢兢的問:「你是仲聆,還是學著他聲音說話的鬼?」
仲聆的呼喚聲停了,他向班青的地方跑了過來。
月光黯淡,他找了好一會,才依稀看到班青的輪廓。
仲聆走過去,摸索著把他抱了起來。
班青看不清,就去摸他的臉、眼睛、鼻子和嘴,又擼了一把仲聆的長髮,才住了手。
班青驚魂未定:「唉呀媽呀,這個是我娘子。」
作者有話要說:
仲聆:五天沒見,我是真沒想到,你會來個這樣的開場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