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仲聆的身子繃得很緊,心中難得有了一點慌亂。
他長成這模樣,早些年還在青樓待過,也不是沒遇到過這樣的事。
只是跟在房鄔身邊後,哥哥就教他,遇到這種事不需要忍耐,敢動手動腳,就打得他哭爹喊娘。
還小的時候,他有時遇到打不過的,那房鄔就會幫他出氣。
再大一些後,再沒幾個人打得過他,仲聆也就沒吃過什麼虧。
仲聆垂眼看著,橫在自己脖頸前的小刀。
他已經在想自己要多快的速度,才能在被割喉前,與刀刃拉開距離。
幾乎沒有任何勝算。
技不如人……便要任人魚肉,受人輕侮。
那放在他腰上的手,並沒有拉開他的腰帶。
腰帶上出乎意料的有了重量,片刻後,那隻手就收了回去。
仲聆低頭一看,驚疑不定的發現,那上面掛了一個什麼東西。
仲聆摸了一下,瞬間愕然。
墨綠玉牌刻著他的名字,在夜晚中帶著微涼的溫度,被重新掛在了他的腰帶上。
這是仲聆多年貼身之物,他只摸一下也不會認錯。
而不久前,他將自己的玉牌,留在了江對岸西邊。
腰上的手已經離開了,那橫在脖頸前的小刀,也不知何時被撤走了。
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誰是鬼影?「
仲聆猛的轉身:「哥?」
蹲在他身後的男人,依然看不清臉。
但是傳到耳邊的聲音,卻騙不了人:「是我。」
仲聆伸手去碰他,房鄔從後面攬住了他的肩膀,抱了他一下。
剛剛仲聆被狠狠嚇過,一轉眼又被與哥哥重逢的驚喜沖昏了頭腦,一時難得的語無倫次了:「我聽到皇帝的告示,以為你……以為你……哥,你怎麼都不托人告訴我一聲?還有,你是怎麼上的山?」
房鄔摸了摸他的頭髮:「在元港城就跟上你了,一路跟在你身後。仲聆,你竟然毫無察覺。」
仲聆仍跪在地下。
房鄔輕嘆道:「太懈怠了。」
兄長略帶責備的話語,讓仲聆非常慚愧。
仲聆怕的人不多,對於自己這位長兄,是又敬又畏。
兄弟倆感情雖深,但是長兄如父,房鄔待他一向都非常嚴格,他板起臉的樣子不怒自威,仲聆從小怕他到至今。
「這半年你都在做什麼?狀態怎麼會如此之差?」
他跟一個小土匪好上了。
仲聆沒敢現在坦白,只是低著頭挨訓。
「你武功從小練的就好,但是須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當得不斷進益,不能心生驕矜。」
房鄔拉著他的手臂,兩人一起站了起來。
「便如我多年武藝停步不前,因為少遇敵手,便覺得自己已足夠了,直到吃了大虧,才後悔自己這些年的怠惰。」
房鄔背著手:「今日你受制於敵的心情,希望你不要忘記,日後要勤加修煉。」
仲聆低頭的:「是,謹遵兄長教誨。」
房鄔點亮了蠟燭,屋子裡終於有一份光亮。
房鄔側過身,打量仲聆的模樣,稍稍愣了一下。
仲聆氣色非常的好,竟然和房鄔以往印象中的模樣,有了很細微的不一樣。
房鄔沒說話,他已經察覺到了仲聆的變化。
房鄔武學一道,多年遭遇瓶頸,仲聆是知道的。
但今日他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已經和半年前不可同日而語。
仲聆道:「恭喜兄長大進。」
房鄔雖說自己怠惰,但是仲聆卻知道,房鄔從沒有一天擱下過練功。碰到了瓶頸無可奈何,他有許多年的止步不前。
如今只半年間,房鄔武藝更上一個台階,面對同胞弟弟的賀喜,他臉上卻殊無喜色。
點亮的蠟燭,只有一簇燭光微弱的搖擺,照不亮整個屋子。
房鄔轉過身體,露出了一直藏在另一面的臉。
他英俊的臉上,多了一道猙獰的傷疤,從額角蔓延至側臉。傷疤呈紅色,顯然是一道留下不久的傷疤。
仲聆怔怔問:「……哥,是誰傷的你?」
房鄔臉色淡淡:「是給你的信中,提過追查我的那個人。他功夫極陰毒,被掃中一下就半身麻痺。他那一路武功,我竟然從未見過……和他交過手,我不得不假死逃生,才勉強撿回一條命。」
仲聆握緊了拳頭,他已經知道哥哥說的人是誰了。
房鄔臉上沒什麼表情:「你跟他交手,沒有任何生還的可能。如果你遇到了他,立刻就逃。」
「逃不了的,哥,我們房家和他有仇,不是我們去找他,就是有朝一日,他自己會找過來。」
仲聆咬牙說:「這個人叫鬼影,我查到了一些他的事,我和你說一下。」
房鄔面露意外之色:「……就是你剛才叫出來的名字?你怎會知道他?」
「不只是他,這半年,我這邊還發生了很多事……哥,我們通一下信息。」
夜半天寒,蠟燭又燒到了底。
仲聆換了幾根新蠟燭,兄弟倆一直談了一整夜。
西雁關的形勢,房鄔收服的將領。
北地山脈的胡人,朝廷之上的動向,兩人分享著第一手消息,商量著對策。
直到天明時分,兩人一起去了後院。
房鄔腰背筆直,看向東邊的山:「這裡叫石楠山,丁叔叔一直生活在這裡……對嗎?」
仲聆點頭:「等天亮時,我可以為你引薦。」
「來不及了。」房鄔輕嘆道:「我看看你功夫,然後你就必須去元港城了。」
兄弟倆面對面,開始了武術教學。
房鄔:「鬼影的功夫邪門的緊,這段日子我冥思苦想,倒是對他的功法有些感悟。」
房鄔一夜沒有休息,雖然十分疲憊,但精神看上去還不錯:「交手的時候,我被他打傷了,他在我體內留下一道陰氣,反而讓我發現他那門功夫的一些奧秘。」
仲聆摸著房鄔的脈:「你經脈受損了。」
房鄔卻道:「我知道,特意沒去治。他打出來內傷,在我的經脈上撕出一條口子,能讓我從小修習的功夫,以不正常的方式外洩。所以現在的我,能模仿他的路子,刻意讓內力直接彈出來,有麻痺對手的效果。」
仲聆皺起眉頭:「你這樣……不行,還是得今早醫治。」
「先挺過這一陣子再說,如果再遇上鬼影,我們家的功夫對他不好使。只有用這套法子,才有一擊之力……」
房鄔重重嘆了口氣:「仲聆,你沒和他交過手,現在我來模仿鬼影的路數,你來感受一下。」
「好。」
房鄔喚他:「仲聆。」
仲聆已經擺出防禦的姿勢,應道:「怎麼了?」
「我不是在教你如何和他戰鬥。」
仲聆愣了。
房鄔臉色淡漠:「我是在教你,如果遭遇了鬼影,你該如何避開他的掌力,然後——逃脫,你現在不是他的對手。」
仲聆默然許久:「哥,你說過,我們房家沒有逃兵。」
「可是我也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和他對上一招,可能連逃都逃不掉了。」
房鄔按上他的肩膀:「鬼影神出鬼沒,我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麼。馬上就要變天了,我們熬了這麼久,最後關頭……哥見不了你出事。」
仲聆輕聲重複:「最後關頭了……哥,一會我就去元港城,這個任務,定然不會讓你失望。」
班青在東山的山谷裡,等到第二天天亮起了床,發現仲聆還是沒有來找他。
他問過仲聆的,仲聆說一天足可以解決,怎麼人到現在都沒回來?
越想越掛心,班青乾脆爬出山谷,風馳電掣的趕回了石楠山。
班青推開西山院子的門,跑到了仲聆的臥室,果不其然,看見放在邊上的衣服,和床榻上被子裡隆起的人影。
班青跑到床邊,高高興興的撲了上去:「娘子,天都亮了,你怎麼還在睡懶覺?以後可不許說我了!」
被子裡的人一把掀開被子,一掌揮開班青,面色冷峻的說:「你是何人?」
班青大驚失色,娘子的床上,居然躺了別的男人!
不過好消息是目前床上只有一個人,班青沒看到仲聆,心中起碼稍微安心了一點。
他後退幾步,摸出了牆角邊掛著的長槍:「你是誰?我娘子呢?」
房鄔愣道:「……你娘子?」
班青快急死了:「我問你,仲聆呢!?」
此話一出,房鄔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你叫仲聆娘子?」
房鄔從床上下來了。
他個子比仲聆還高,盛怒之下鋪開的威壓,更是令人膝蓋發軟,心生畏懼。
班青從沒見過氣場這樣強的男人,尤其是房鄔盯著他的眼神,更是叫他心中發慌。
房鄔緩緩開口:「我是房鄔,仲聆被我派去元港城,他找步龐有些事情要做……你是哪位?」
班青眼前一黑,差點昏倒。
娘子的情哥哥,出現在了他娘子的床上。
不在屋裡的原因,是因為他跑出去見野男人了。
班青悲憤欲絕!
這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作者有話要說:
班青:這一場史詩級災難的會面後,我才知道,他原來是我大舅爺。
班青:我能怎麼辦?我也很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