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
蘇時樂捏著毛爺爺,蹦蹦跳跳的往醫務室走去。
一路笑得像個小傻子,還沒出宿舍樓,就忍不住舉高手裡的百元大鈔,騷氣的來了個飛吻。
這可不止是簡單的六百塊錢,先不說六六大順,數字多吉利。
金主爸爸發家致富後,可是有名的投資錦鯉,他給的錢肯定沾著財神爺的好運。
欣賞夠了,蘇時樂美滋滋的把錢收起來,當寶貝一樣藏在衣服裡兜,準備去買最便宜的過敏藥,然後去小商品批發市場進貨,蹭著金主爸爸的歐氣去擺夜攤。
他要努力賺到第一桶金子,爭取早日過吃香喝辣、包養小鮮肉的幸福日子。
蘇時樂握拳,正憧憬美好的未來,被一道大提琴般悅耳的男低音打斷。
“請問,是蘇時樂同學嗎?”
顧安平手持幾張私家偵探偷拍的照片,一臉困惑的盯著人。
照片裡的人,一頭烏黑長髮被皮筋束起,露出姣好精緻的臉龐,身穿素色襯衫,脖頸修長,照片圖元有點糊,卻也能看出是位 貌美俊俏的少年。
而眼前被他攔下的人,穿著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的衣服,臉卻有些不對勁。
不是照片裡的長髮,而是一頭乾淨俐落的短髮,紅腫的臉龐,佈滿疙瘩,完全看不出五官底子,醜得一眼看過去能嚇哭小孩。
被喊住的蘇時樂退了幾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認識這個人,土豪爹的得力助手——顧安平,海外留學高材生,能力卓越,早有機會升任分公司的一把手,卻因為一顆八卦心,留在總公司做特助,深得蘇鈺的信任。
除了本職工作,顧安平私底下還是知名的網路八卦博主,吃瓜小號有幾百萬粉絲。
精英白領的外表下隱藏一顆火熱的八卦心。
蘇時樂很確定,顧安平比書中提前幾個月找上門來,不會是什麼好事。
現在,他和渣攻蘇雲鶴,除了一筆不明債務外,可沒有任何感情瓜葛,顧安平總不能吃瓜到他頭上。
最大可能還是,豪門老男人蘇鈺,通過孫爺這條線,查到學校來了。
蘇時樂回想那混亂的一夜:是土豪爹死拽著他要開房的,放高利貸的闖進來,也是蘇鈺起床氣嚴重,自己跳下去揍人不成,反被員警拷了,屁股上的大腳印,是孫爺踹的。
他是所有環節裡最無關緊要的了吧……
豪門老男人是挑軟柿子捏嗎?
若是剛穿來那會兒,蘇時樂還可能熱情湊上去,在豪門老男人面前刷個好感度,爭取早日認爹,體驗一把天上掉餡餅的快樂。
如今,他卻不會天真的認為土豪爹是想認兒子的。
他若去了,怕是會被保鏢套了麻袋狠狠揍一頓,再扔回校門口。
這種豪門霸總,受了“委屈”,哪裡肯聽人講道理吧?肯定是揍回來解氣。
思及此,蘇時樂一臉冷漠,扮無辜,不答反問,“蘇時樂?那個傻子不是被高利貸搞得輟學了嗎?”
撞上顧安平懷疑的視線。
蘇時樂腆著一張豬頭臉,肆無忌憚的繼續胡說八道。
“瞧你年紀輕輕,眼神真不咋地!”
“不就是今天做實驗,怕化學試劑毀了我的新衣服,從寢室拿了件傻子的衣裳套在外面,這種衣服舊得都褪色了,收破爛的都不要撿,毀了也不心疼。”
顧安平低下頭看手裡的照片,內心已經開始動搖。
“怎麼?”蘇時樂演得更賣力了,雙手叉腰,做出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高昂著下巴,浮誇的翻了個白眼,只差嘴裡叼根煙吞雲吐霧,“外地來的?安城大學裡不認識我嗎?好好瞧瞧小爺我這張充滿男子漢氣概的臉,是那個娘裡娘氣的傻子能比得了的嗎?”
原本將信將疑的顧安平,徹底打消了疑惑。
資料裡的蘇時樂,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孩子,品學兼優,肯定不是眼前這位流裡流氣的校痞。
“校痞”還在給自己加戲,說完話,也不拿正眼瞧人,翻了個大白眼,仰頭望天。
顧安平不耐煩的揮揮手,示意這個辣眼睛的人趕緊走。
蘇時樂心裡求之不得,面上不顯,嘴裡嘟囔著別人聽不清的碎碎念,往外走。
等走出顧安平的視線範圍,蘇時樂笑得前仰後合,像只偷偷幹了壞事後夾著尾巴落跑的小狗崽,以衝刺的速度奔向校醫室。
顧安平整了整領帶,拎著公事包,敲開了宿舍管理員的窗戶,把照片遞進去,詢問蘇時樂住在哪間寢室?
頭髮花白的宿管大媽,戴上老花鏡,對著窗子光線好的方向,慢吞吞看了好半響,才看清了照片上人的模樣。
“你找蘇時樂?”
“你們剛剛不是還在門口拉拉扯扯?”
顧安平不敢置信的回頭,看向剛剛攔下人的地方,離這裡不到十米,“他……真的是——蘇時樂?”
大媽摘下老花鏡,雙眼銳利的盯著顧安平,穿得人模人樣,西裝革履,梳著抹了髮膠的大背頭,腳下是一雙擦得光亮的皮鞋,看著就不像是好人。
蘇時樂這孩子確實可憐,挺乖巧聽話的小娃娃,不知怎麼招惹上混黑社會放高利貸的。
隔三差五的來校園鬧事,最近難得消停了,沒想到是,被保安攆出去幾次後,放高利貸的段數升級了。
宿管大媽一臉警惕的對顧安平說,“這裡是學生公寓宿舍,非本校人員出入都需要登記。”
???
顧安平氣得咬牙切齒,他堂堂上市公司的金牌特助,被當成什麼人了?
瞧見來人臉色變得很難看,宿管大媽更堅信自己的看法了,指著房頂一側的監控攝像頭,再次出言提醒,“小夥子,這裡是正規大學,有規章制度,可不是你們這種社會混混,穿套西裝就能混進來的!”
“……”
顧安平無語了,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穿的西裝——阿瑪尼當季新款高定系列。
價格記不清了,幾萬塊總是要的。
誰家放高利貸的穿奢侈品牌催債?
他動了動薄唇,氣得想罵人,又顧慮中華民族尊老愛幼的傳統美德,只能把一肚子委屈全咽下去,噎得他胸口發疼。
看著傻站在窗口的人,臉色鐵青駭人,大媽拎著屋裡的掃帚出來轟人了。
“臭小子!傻杵在這裡做啥?”
“我可以告訴你,外面就有保安巡邏,別以為我老太婆會怕你。”
顧安平開始喘粗氣了,一把抓開領結,感覺呼吸困難。
“你這個人臉皮怎麼比城牆都厚?”
“我告訴你,這點破破伎倆,電視劇裡早演過八百次了,別想騙我老太婆!”
“都被我慧眼拆穿了,哪來的臉墨蹟?趕緊走!”
半推半搡,顧安平就被彪悍的宿管大媽攆出了宿舍樓。
中午時分,豔陽高照,顧安平一身狼狽,不死心的四處張望,視野裡早沒了蘇時樂那小騙子的身影,反倒是來來往往的學生朝他這邊投來鄙夷的目光。
顧安平仿佛在寒冬臘月裡被人潑了一盆冰水,整個人哇涼哇涼的。
蘇時樂這個小兔崽子!可真滑頭,難怪蘇總會在他這裡吃悶虧。
不過,走著瞧!他不信抓不到這小騙子的把柄。
**
安城大學的醫務室,蘇時樂愁眉苦臉的望著醫生。
過敏嘛,他以為開點藥就能吃吃就好了。
沒想到會被校醫勒令去安城醫院抽血化驗,嚴重的話還要吊水消腫。
蘇時樂一臉抗拒。
上輩子進醫院的日子太痛苦了,急性胰腺炎這種病,疼得厲害不說,還很難治癒,極易反復,每次發作併發症可能都不同,但一旦病情嚴重到需要住院,不論哪種治療方案,肯定先禁水禁食,靠輸生理鹽水和藥物熬下去。
漫長而反復無常的治療期,折磨得蘇時樂聞到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就神經性頭疼。
“醫生,過敏這種小毛病,您給我開點抗過敏藥吧,我就不用去醫院了。”
校醫頭也不抬的就拒絕了,“不行。”
蘇時樂開始打苦情牌,“醫生,我真的很窮,很窮,還欠著一屁股外債,沒錢看病。”
校醫直接斷了他的後路,“錢不是問題,學校都給你們學生入了醫保,自費的部門不足一成。”
醫生抬頭打量了下蘇時樂的穿著,看得出家境是真的很不好,直接拿出他的醫保卡塞到蘇時樂手裡。
十分熱枕的勸說,“小夥子,臉都腫成這樣了,你先拿著用,別倚仗年輕不把小毛病放在心上,好好去查查過敏原,不對症下藥,萬一毀容了咋辦?”
涼拌唄!蘇時樂也只能偷偷在心裡吐槽,不敢真的不去醫院。
上輩子,他也不是一下子就得了絕症,最早只是慢性病,他沒放在心上,工作忙,不要說遵醫囑吃藥,連飯都是饑一頓飽一頓,拖到直接被救護車拉走,身子已經徹底垮了。
校醫說可能會毀容,蘇時樂不敢掉以輕心。
以前長相普通,蘇時樂自嘲個重度花癡的顏控,卻也不曾親身感受,這個看臉的世界多麼令人絕望。
像他那個土豪便宜爹,醉得踉踉蹌蹌,夜色一眾服務生裡,偏偏抱著他的腰不鬆手,為啥?
還不是看臉,沒過敏的替身受的顏值,放娛樂圈裡都是頂尖的。
再比如,金主爸爸,明知道替身受劣跡斑斑,還願意給他錢。
圖啥,總不能是看了他的花秋褲內心愧疚吧?金主爸爸眼底的心疼,五百度的眼鏡片都遮擋不嚴實。
這世上哪裡無緣無故的憐憫?還是不忍心看著朝夕相處的舍友變成醜八怪,不堪入目?才心甘情願的自掏腰包,都不用他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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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去醫院的路上,蘇時樂雙手環胸,一臉嚴肅的琢磨:到底該抱誰的金大腿?
嗯……原裝正牌土豪親爹和住一個屋簷下的金主爸爸相比……蘇時樂更願意做金主爸爸的腿部掛件。
蘇鈺可是出了名的小心眼報復心強,曾經有個女藝人,為了炒作暗示他在床上“秒射”,被某八卦雜誌登報後,事業上升期的女藝人和雜誌社,一起被封殺。
據說,為了取得豪門老男人的原諒,女藝人闖進蘇總的包間,直接幹了一瓶白酒。
蘇鈺不要說憐花惜玉,直接讓保鏢將人送去醫院,從此螢幕上不見這道倩麗的身影。
雖然不知道這種傳聞可信度有多高,蘇時樂不敢輕易冒險。
今天,顧安平會找到學校來,肯定是豪門老男人小心眼指使的。
安城最有錢的老男人,脾氣暴躁,要是現在被抓回去,撞在槍口上。
怕是自爆身世,也逃不過親爹一頓竹筍燉肉。
當爹的要揍兒子,他已經成年,未成人保護法也沒用了。
蘇時樂被自己腦補出來的畫面嚇到了,撇撇嘴,下定決心,在土豪爹收拾完孫爺和景旭陽之前,絕不掉馬。
還是金主爸爸好,近水樓臺先得月。
未來還比豪門老男人有錢,脾氣也比土豪爹好,還出手大方,一擲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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抵達醫院後,蘇時樂掛號後,被抽了七管血。
他的血管很細,新手護士又緊張,紮了三次才艱難的抽出第一管血。
短短幾分鐘,小臂上多了幾個陣眼,蘇時樂用一個超大棉球壓了幾分鐘,拿開後,胳膊內側呈現一大片淤青。
蘇時樂疼得眼淚汪汪,搶著才沒落下來,低著頭去休息等化驗報告的路上,心裡一直在埋怨:這具身體太敏感了。
醫院的走廊裡,景旭陽拎著一遝病歷資料,大步流星的從拐角走出來,剛好和低著頭抹淚的蘇時樂撞了個滿懷。
蘇時樂撞得兩眼冒金星,本來就紅腫的額頭,仿佛撞在一堵硬邦邦的石牆上,險些撞出腦震盪,額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出一個大包,眼淚從娟娟小溪流變成了肆意的汪洋大海。
“對不起!”景旭陽心裡有事,回過神兒就見被撞的人,哭得慘兮兮的。
“哪裡受傷了?我帶你去外科瞧瞧吧。”景旭陽毫不客氣,扯著人的胳膊就往外科走。
他又不是金剛之身,難道還能把一個成人撞壞?
肯定是遇上碰瓷的了。
蘇時樂剛抽過血的胳膊就被鐵箍一般的手握住,整個人像小拖車一樣,被拽著往前走。
“疼疼疼!”帶著哭腔的聲音疼得直打顫兒。
“景旭陽,我……艸!!你給我放手!”
粗神經如景旭陽也察覺出不對勁了,慌忙鬆手,終於認出眼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了。
正是在公安局外,把蛋餅吃成山珍海味的“可憐孩子”!
景旭陽悻悻的松了手,這才看到男孩光潔如玉的手臂上,有好幾個看著就疼的針眼在往外淌血。
更令他愧疚難安的是,針眼交錯的淤青中,鼓起兩個他掐出來的手指印,又紅又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