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晚上九點半的時候,宋蔭到了西郊。
來之前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通知露枝和漢瑟他們,連艾登也瞞著。
雖然沒有任何跡象證明,但宋蔭有預感,帶走白茭的人……
白茭被白將軍的人層層保護,尋常人不可能綁的了她。只能是會讓她卸下防備的熟人。
宋蔭垂下眼眸,他知道漢瑟他們都很信任路為珀,所以對方這樣的一面,不能讓他們知道。
但他還是留有一絲希望,但願不是他。
眼前是一大片整個布里托諾都少有的人工湖泊,起風了,湖水被輕風吹動,水面波光粼粼,像一塊巨大的玉石,在月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光線。
宋蔭抬頭看看月光,然後繞著湖面走了十五分鐘,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他的目光漸漸從湖岸移到了湖水裡,湖不算深,而且水很清可以看見湖底。
要下去嗎?
宋蔭單手脫下外套,挽起袖口扯開衣領,剛準備跳入湖底,就聽見不遠的地方傳來一聲女孩的尖叫。
他身形一頓,反應過來之後,當機立斷回頭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跑去。
女孩的聲音很快就消散在空氣裡,宋蔭只能憑著記憶一口氣跑了過來。
宋蔭扶著膝,喘了一口氣,他看了一下時間,離十點只剩下十分鐘,但他卻沒有看見任何人影。
夜風獵獵,從宋蔭敞開著的衣領裡灌進去,涼的他一個激靈,然後他慢慢的冷靜了下來。
宋蔭想起了什麼,布里托諾的建築全部建在地下,但對於生活在這裡的人,他們站著的土地就是地上。所以如果說到地點,他們絕對不會特意強調地下這兩個字。
所以2243這個數字,根本不是海拔深度,而是另一個坐標。
宋蔭立即把定位重新打開,輸入兩個坐標,電子地圖上瞬間標出了具體的路線。宋蔭放大一看,發現那個地方竟然就在他現在的腳下。
風還在吹,宋蔭閉上眼睛感受風聲,也許是因為他曾經經歷過一段黑暗的時光,他對聲音的敏感度遠遠超過了以前。
一秒,兩秒……宋蔭捕捉到了一段不尋常的聲音,風在往地下吹。
他閉著眼睛跟著聲音走,沒走多久,就在發出聲音的地方站定。
宋蔭睜開眼睛,眼前仍然是一片雜草叢生的地面,他還可以看見不遠處泛著亮的湖泊。
宋蔭蹲下/身,伸出手接觸堅硬的地面,卻在接觸的那一瞬間聽見了卡噠一聲。開關被啟動。
宋蔭抬頭,面前顯出一扇通往地下室的門。不知道為什麼剛剛一直沒有看見。
宋蔭愣了一秒,才意識到門後等著他的會是什麼。
他沒有時間猶豫,此時正好十點,他撞開門闖了進去。
面前是一個長長的走廊,兩旁有不少的岔路不知道通往哪裡。這裡似乎是一個廢棄的地下工廠,風從四面八方灌進來,發出嗚咽的聲音。
門在他身後自動關閉,周圍只剩下微弱的燈光照著走廊。
宋蔭走進幾步看見不遠處一個穿著白裙的女孩躺在地上,頭朝著地面,雙手被反銬在鐵管上,看不清生死。
他顧不上許多,跑到白茭面前,蹲下/身,探了探女孩的鼻息,然後鬆了一口氣。
他推了推白茭的身子:「醒醒!你還好嗎?」沒有任何反應,宋蔭翻看了一下白茭的身體,沒有看見明顯的傷口,應該只是暈過去了。
宋蔭視線轉了一下,掃視了一圈周圍,才發現前面還躺著一個體格強壯的男人,剛剛他在遠處視線受限沒有看見。
壯漢側躺在地上,身下有一攤黑色血跡。
宋蔭頓了一下,覺得對那個男人似乎有些眼熟。
白茭這時醒了過來,看見宋蔭之後,她先是身體下意識的一顫,忍住了沒有大叫,眼淚卻迅速湧了上來。
「別哭!」宋蔭安撫道,「也別叫。沒有時間了,我現在就帶你們出去。出去之後跑的越遠越好。」
白茭的眼淚斷了線的往下掉,聽了宋蔭的話後,便只是小聲地抽噎。
她其實很害怕,但是眼前的人既然說是來救她的,就一定冒了很大的風險,她不能再添亂。
白茭斷斷續續的說:「我被拷住了……哥哥你有鑰匙嗎?」
「我來想辦法。」手銬也是電流控制的,上面纏著一個小小的信號發送器,宋蔭輕輕摸了摸白茭的手銬,卻沒有任何反應。
宋蔭心裡漏了半拍,自從在上次在五區他的能力失效之後,就經常出現這種情況。
那就只能用蠻力,直接把鐵管撬開了。
宋蔭是瞞著艾登出來的,所以連槍也沒帶過來。眼下他手裡沒有任何武器,他在原地轉了一圈,在角落裡發現了一些機器人的零件殘骸。
他記得曾經聽路為珀說過,七區是沒有機器人的,為什麼在地下會有一個這麼大的工廠。
來不及思考,宋蔭從殘骸中找出一根鐵棍。說是鐵棍,其實只是一個長一些的鐵物件,宋蔭一隻手勉強才能握住。
宋蔭提醒白茭說:「我砸下去的時候,可能會有能量走失,你的手腕會受傷,忍住點。」
白茭閉上眼睛,淚痕還掛在臉上,聲音有些虛弱卻很堅定:「好。」
宋蔭用一隻左手掄起鐵物什,用了力氣往鐵管上砸,砰的一聲,巨大的聲音在空間裡迴盪開來,鐵管卻紋絲不動。
宋蔭停下來喘了一口氣,然後深吸一口氣,他舉起兩隻手握住鐵器抬起,再次朝鐵管狠砸了下去。
砰——
砰——
一聲大過一聲,鐵管終於從連接處斷裂,手銬也應聲落地,宋蔭的手卻被震出來的反作用力波及的幾乎沒有知覺。
他想,艾登的手術又給他白做了。
一直躺著的男人,這個時候也被聲音弄醒,睜開了眼睛。
「你的手……」
宋蔭順著白茭指的地方抬眼看去,發現右手胳膊被劃開了一道傷口,可能是剛剛在廢墟裡抽出鐵器的時候傷的。皮膚表面血流不止,但是他完全沒有感覺到。甚至是現在,他看著傷口,卻一點痛感都沒有。
「我沒關係。」宋蔭說,「我下面說的話你記好了,你……」
白茭打斷說:「你的血為這麼不停?這樣流下去會出事的!我學過醫護,我幫你先處理一下。」
白茭不由分說扯過宋蔭的胳膊,撕下自己的裙襬,就要給宋蔭止血。
她看見宋蔭完全沒有痛苦的表情,還以為他是在強忍。
「疼千萬不要忍住,那樣只會越來越疼。」白茭說。
宋蔭知道自己的胳膊已經出了問題,他沒多解釋,奪過白茭手裡的衣料,草草往自己胳膊上面一纏,然後一咬牙,把白茭從地上背起來:「沒有時間了!我們先出去。」
「宋蔭!是你!」
宋蔭被人轟的撞倒在地,他側頭一看,正是剛剛還躺在地上的壯漢。原來他沒有死。
「班克……你聽我解釋。」
「你這個背叛者,還想說什麼?當初不是已經把你關進五區的監獄裡了嗎,你怎麼還是沒死?」班克咬牙切齒的朝宋蔭吼道。
「你是被放出來了嗎?所以才綁了我們,想要復仇!」
白茭在旁邊焦急的解釋:「不是,不是他綁了我們。哥哥是來救我們的。」
班克說:「小公主,你千萬不要被這個背叛者可惡的面目矇蔽了。他表面上裝作好心來救我們,實際上心裡一定在盤算著怎麼殺了我們。他現在只是想體驗把我們玩弄在股掌之上的感覺。」
班克不認識白茭,但他可以看出白茭的身份一定不普通。他是知道宋蔭的身份的,對方是什麼人,他再清楚不過,當初裝死騙過了他,害他在路為珀面前出醜,這次他一定要在白茭的面前好好表現一番。
宋蔭的血一直在流,他道:「我現在沒有辦法和你解釋,你相信我,先逃出去,然後我們再……」
「路隊!你是來救我們的嗎?」班克沒有聽宋蔭的一句話,他看見前面遠遠的走過來一個熟悉的人,一瞬間欣喜至極。
聽見那個名字,宋蔭的臉色一下變得慘白。他從地上抬起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