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路為珀手上拿著一個自發電的提燈，走在狹窄無聲的走廊裡。

　　前面就是宋蔭三區做管教時一直住的房間，他當初想要瞭解宋蔭，也是從這裡開始。所以在半個月之前的那件事情發生之後，他不知道該去哪兒，潛意識裡就來了這裡。

　　突然，燈光照不到的暗處閃過一個人影，進了宋蔭的房間。

　　那人看著十分熟悉，和記憶裡的沒有差別，路為珀的心漏了一拍。

　　他快步走上去，在門後準確無誤地抓住了青年細瘦的手腕。

　　「幹什麼？」

　　宋蔭的臉在燈光的照射中出現。

　　路為珀的眼神一瞬間變亮了：「你、你怎麼在這裡？」

　　宋蔭眉眼淡然，他輕輕甩開路為珀的手：「……來見你。」

　　路為珀聽見這三個字，顫了一下。但他立刻想到了原因，一種酸澀的感覺在心裡發酵：「見我……原來是這樣……我知道了，如果是你抓我的話，我不會反抗的。」

　　宋蔭搖頭：「不是我……是他們。」

　　從拐角的陰影處走出來四個人，路為珀聽見身後有聲音，他回頭一看，背後也來了三個人，做好了前後夾擊的準備。

　　宋蔭身後四個人中的其中一個慢慢走了出來，對路為珀打招呼：「路大隊長，沒想到吧，你也會有被我們一艦……踩在腳下的一天。」

　　他的言語裡充滿了挑釁的味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現在上層的人都知道了你的真實面目，你苦心偽裝了這麼多年，最後還是暴露了。早晚有一天，聯盟所有的人也一定都會知道，你路為珀不是什麼大英雄！你只是一個雙手沾滿自己人鮮血的——變、態而已。」

　　那人說完，看著路為珀隱忍不發的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

　　「……」路為珀看向宋蔭，後者半邊身子隱藏在黑暗之中，依舊沒有什麼表情，他突然意識到有些不對。

　　「你們給他催眠了？」

　　一艦的人一愣。

　　「是不是？」路為珀突然怒吼道，「他精神領域受過傷，是不可以進行催眠的！」

　　一艦的人聽聞，轉身看了看宋蔭：「哦……我們不知道啊，難怪呢，查爾特再三問我們是不是確定要催眠。」

　　「別他媽廢話，」路為珀慍怒，「現在就給他解開。」

　　「這兒沒人會，」那人攤手，他又用鄙夷中帶著得意的眼神看路為珀，「只要路隊你配合一點，跟我們回去。之後自然會有人幫他解的，畢竟我們不是你，不把人命當命，隨隨便便囚人殺人。」

　　數架飛行器從三區監獄的空地上拔地而起，行人們一看都知道這是從七區來的人，但他們從來沒見過這麼大陣仗的，都站在路邊駐足圍觀。

　　路為珀被重力手銬鎖著，拷在飛行器的臨時房間裡。宋蔭就在門外，眼睛裡無神，隔著監視玻璃看他。路為珀看見了笑了，跟他用嘴型無聲的道——對、不、起。

　　一艦的人雖然確認了宋蔭確實已經被催眠了，但仍怕他和路為珀傳遞什麼秘密消息，不想讓他和路為珀靠的太近，便把他趕去別的地方。

　　「真是沒想到，這小子和路為珀什麼關係。要不是他，我們恐怕還真找不到路為珀會在哪兒。」

　　「還能是什麼關係？猜都猜到了，你看路為珀護著的勁兒，那眼神。真難怪那麼多女人會喜歡他。」

　　前面有人走過來打斷了這兩個人的談話，「還在這兒瞎聊什麼？隊長找那小子，你們趕緊把他帶過來。」

　　「是！長官！」

　　「是！長官！」

　　兩人互換了一個疑惑的眼神，去找宋蔭。

　　進了控制大廳——

　　「你們把我們二艦的人偷偷帶走，並且進行了違規催眠的操作。猛虎，你真以為我們二艦是好欺負的？」露枝不悅的聲音從傳話廣播裡傳過來，看來是發現他們做的事了。

　　一艦的隊長猛虎聽聞考慮一番，路為珀已經抓到了，他們對宋蔭並不感興趣，也不想真的和二艦撕破臉皮。眼下露枝既然來要人，他們也不打算藏著，索性把人交了出去。

　　猛虎對露枝回道：「大家都是同事，我能對你們的人做什麼？輕微催眠，帶他出來逛逛而已，至於那麼緊張嗎——」

　　「除非你們想包庇你們的隊長，」他輕笑一聲，「但是他既然做了那些事，就要敢承擔。現在路為珀已經在我們手裡，你們趁早死了心，趕緊重新選個隊長出來吧，否則凡事還要女人出來當領頭的，出去多難看。給艾德里陛下看了，還以為我們聯盟沒人了呢，要笑話了。」

　　露枝沒想到他們居然真的找到了路為珀，陰著臉不願多說，她讓漢瑟控制靠近一艦的飛行器，然後把宋蔭接了回來。

　　艾登也在，帶了醫院裡專業的人，立刻幫宋蔭解了催眠。

　　不久之後，宋蔭慢慢醒了過來，但他感覺頭像要裂開了一樣疼，「……這是，在哪兒？」

　　「三區。」艾登道。

　　「我們……為什麼來這裡？」

　　艾登問：「你現在在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宋蔭揉了揉眉心，呼出一口氣，「現在是去哪兒？」

　　「回七區。」

　　宋蔭點點頭，他腦中劃過被催眠時的零碎記憶，不多，但卻繃的他神經都疼。

　　路為珀的笑，無聲的道歉，都從他腦海裡一劃而過。

　　「路為珀他……」

　　艾登聽聞，「你還記得剛剛發生了什麼？」

　　宋蔭道：「記得一點。」

　　艾登皺眉，一般人被催眠，都不會記得自己被催眠時做了什麼事。但宋蔭很可能是因為經歷過之前的事，精神反而異於常人。只是這樣的不同，對他自己來說，恐怕不算什麼好事……

　　宋蔭問：「你們找到他了？」

　　艾登：「是。」

　　宋蔭跌坐回椅子上，神色有點狼狽。

　　過了一會，他道：「能不能去一下五區？」

　　艾登沒有說話，沉默的看他。

　　宋蔭從椅子上站起來：「誰在控制飛行器？是不是漢瑟？我去和他說一下。」

　　艾登攔住他：「你好好休息，我去跟他說。」

　　飛行器在五區的郊外降落，艾登注意到這是之前廢棄診所在的地方。

　　但宋蔭的目的地肯定不是診所，艾登準備跟他一塊下去，被宋蔭攔住了。

　　「我一個人去就好。」

　　露枝走上來：「你們留著，我陪小蔭去。」

　　宋蔭知道露枝早就知道了他和路為珀的關係，見狀便沒說什麼。

　　「你去哪兒？」

　　「他家。」

　　露枝微微詫異，她還從來不知道路為珀在五區這裡住過。不過她回過頭一想，路為珀瞞著他們的事情又豈止這一件。

　　宋蔭不確定自己現在還能不能控制磁場，畢竟他已經有好多次用不出來了，但他還是決定試一試，畢竟以後也許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在離的還有些遠的地方就讓露枝不用再跟著他了，然後他一個人上了二樓，他閉上眼睛手放在門把上，啪嗒一聲輕響，門打開了。

　　宋蔭走了進去，一進門，他愣住了。

　　沙發上擺著洗滌乾淨的黑色長裙，是他曾經為了逃避陳聞手下的抓捕而穿過的。而沙發前的茶几上，散落著一些照片，照片上拍的人有側臉，有背影——都是他。

　　宋蔭走到客臥，蹲下身從床下拉出一箱東西。

　　箱子最下面壓著一根煙。

　　宋蔭把煙抽出來放進口袋，然後其餘的都塞回了床底。

　　「好了嗎？」露枝看見宋蔭走出來，神色看著不太輕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