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空氣裡的氣氛凝滯片刻。

　　陸風止開口道：「你現在放棄，是不是對我不負責？」

　　邵滄聽聞，眼裡神情動搖。

　　「……我本來就不是一個負責的人。」他諷刺笑道。

　　邵滄眼底里泛著紅，說這句話的時候就顯得格外逞強。

　　陸風止眼神落在邵滄身上，看了他片刻，不知道心裡在想什麼。

　　「那你對我負責一次。」陸風止道。

　　邵滄垂在身側的一隻手驟然收緊，這時他另一隻手甩開陸風止，「陸風止，是不是老師讓你和我說這些的？」

　　陸風止平靜接道：「你的老師不就是我？」

　　邵滄怔住。

　　陸風止將滾到腳邊的籃球拾起來，然後扔進邵滄的懷裡。

　　邵滄下意識接住，看著手上的球出神。

　　陸風止沒有再逼他，不再說話，沉默的站在他對面。

　　短暫的時間過後，邵滄道：「……我知道了。」

　　從昨天開始，邵滄就已經不住陸風止家裡了。陸風止在他說完那句話之後走了，邵滄想到以前初中的時候打籃球，他是隊長，輸了比賽，也會被教練責罵，隊友怪罪，但那些話說了也就過去了，第二天沒人會放在心上。

　　然而在網上，每個人說的話，都好像在指責他幹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情。

　　這些話會讓人忍不住懷疑自己。邵滄第一次對自己產生了動搖。

　　然而陸風止的話，卻讓他的心莫名平靜下來。

　　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對陸風止，產生了一種超過於對自己的信任。

　　下午考完理綜，邵滄從考場出來，準備回家。

　　剛走出教室，他看見一個人背著包站在走廊裡，身材頎長，比例極好。來來往往的目光都似有若無落在他身上。

　　考完試，走廊上人多，同學們都同時往樓梯的方向走，邵滄一眼就看見了逆著人群站著的陸風止。

　　他和陸風止視線對上後，陸風止就轉身往樓梯處走了，很明顯是一直在等人，現在等到了。

　　邵滄也沒想什麼，走在陸風止身後。

　　邵滄本來以為陸風止會問他下午考的怎麼樣，或者是，心情怎麼樣，結果一路無話，一直到校門口。邵滄都開始懷疑陸風止今天是不是真的在等他了。

　　出了校門，臨到分別之際，邵滄剛要說什麼，陸風止這時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東西，交給邵滄。

　　邵滄接過一看，發現是自己多日不見的手機。

　　他拿到手裡開機，屏幕逐漸亮起。

　　邵滄順口道，「你沒有開機偷看我東西吧？」

　　「開了。」陸風止道。

　　邵滄神色一僵：「喂！」

　　「給你傳了一個東西。」

　　「什麼？」邵滄一下沒反應過來，剛想問他是什麼，陸風止已經和他分開，往另一個方向走了。

　　邵滄回家後，翻了文件夾，甚至連相冊也翻過了，也沒找到陸風止給他傳的東西是什麼。

　　半夜，邵滄躺在床上，依舊精神清明沒什麼睡意。過了兩天，他現在已經不太糾結網上的言論了，但還是睡不著。

　　這個時候，電話突然響了。

　　邵滄看了來電人，接通後，「什麼事？」

　　陸風止的聲音傳過來，在黑夜裡顯得尤為沉穩：「還沒睡？」

　　「睡了。」邵滄裝出睡意朦朧的樣子，聲音模糊道：「本來睡了，你把我吵醒了。」

　　陸風止沒說什麼。

　　他道，「你手機音樂裡，有一段英語聽力。如果今晚還是睡不著就聽一段。明天考英語，晚上好好睡。」

　　邵滄沒想到陸風止打電話是和他說這個。他想起來，今天是他和陸風止說，他昨夜沒睡。

　　沒想到陸風止記住了。

　　只是，這個催眠方法好變態……原來陸風止也覺得，聽英語聽力有助睡眠。

　　邵滄黑線道：「那我豈不是夢裡都是英語聽力了……」

　　陸風止道：「不會，原文在備忘錄。」

　　邵滄說，行吧。

　　掛了電話，反正也睡不著，試試就試試，就當練聽力了。

　　他打開音樂播放器，果然看見一個叫01的歌躺在列表裡，難怪他之前怎麼都沒找到陸風止傳的那個文件。

　　點開聽了之後，邵滄發現這並不是聽力真題，而是一篇完整的文章，時長足足有15分鐘。

　　邵滄聽了一半，沒聽出所以然來，困倒是真困了。他點開備忘錄裡的原文看了看，才發現這是一篇純雞湯文，寫如何面對困境。

　　邵滄覺得有點好笑，因為是陸風止傳給他的，他本來以為會是逼格很高的什麼文章，沒想到是簡單直接的雞湯。

　　不過文章裡引用的幾個例子，還挺生動恰當，邵滄興起，就在網上搜了一下，想看看能不能找到出處。

　　結果沒想到，出來的是陸風止的名字。

　　上面寫著，xx杯英語演講大賽，全國一等獎。是幾年之前的新聞。

　　邵滄一愣。

　　他重新點開那段聽力，一句話之後，邵滄突然意識到，音頻裡發音標準、語速流暢的聲音，就是陸風止的。

　　這應該不是演講的原視頻，而是當年他私下練習時的錄音，從語速就可以聽出來。

　　手機裡的聲音和陸風止現在的聲音略有不同，稍顯清亮，但又是聽得出來是壓低了聲音錄的，所以又別有一種感覺。

　　邵滄突然覺得耳朵有點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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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考英語，最後一門。

　　所有同學都摩拳擦掌，考完最後一門，就可以放學解放了，考完試的週末還能浪會兒。至於出成績什麼的，不聽不聽，下周再說。

　　然而除了兩耳不聞窗外事的高三生之外，昨夜網上發生的一件事再次吸引到眾人的目光。

　　陸風止開微博了。

　　他只發了一條微博，為邵滄正名。寥寥數語，卻瞬間猶如一石激起千層浪，被無數人關注。

　　這件事，從始至終被罵的只有邵滄一個人，有人想扒陸風止，但是一件事都扒不出來，反倒是扒了一堆的獲獎證書和競賽名次。

　　一時間，微博大v、營銷號輪著轉發陸風止的那一條微博，粉絲也幫著帶話題，熱度一下被推向另一個不小的高潮，一下連帶著前些日子無人問津的學校的闢謠帖也被人重視起來。

　　網上的節奏又變得一邊倒，之前的鍵盤俠全都潛了水，裝作無事發生過。

　　一開始造謠的帖子也被翻出來，那個帖子爆料的樓主說自己是西城的受害者學生之一，然而被人查了ip，發現地址根本和西城所在的S市八竿子打不著。

　　於是那個樓主的身份再掀疑雲，網上撕的人仰馬翻，原本一件普通的高中生熱搜事件，真相反轉再反轉。

　　考完試的週末兩天，邵滄把自己關在家裡看書。

　　他沒看網上的東西，雖然現在已經不大在乎了，但是看了就會影響心情。

　　高三時間很緊，月考結束之後，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期中考試，五校聯考。邵滄心知自己這次肯定是考不好了，他可能是實驗班有史以來第一個不寫作文的人，不說在班上，就是在整個學校，他這次也一定是倒數了。

　　做高三的老師也不容易，為了進度，加班加點的改出了試卷。

　　於是週一的一大早，月考成績就出來了。

　　老師讓課代表去各個老師的辦公室領試卷。

　　與此同時，學校廣播通知各班班長去年級組辦公室拿成績單核對成績。

　　當虞沉陽走出教室的時候，班上同學揪心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彷彿要把他身上看出個洞來。

　　第一輪的成績單是沒有排名的，僅供校對成績，核實正確了才會再出年級排名。

　　課代表也已經把卷子拿回來了，分了幾個同學，開始分發。

　　一時間，整個班上都亂糟糟的，沒人還有閒心去早讀。自認為考得好的，想趕緊看見分數，考得不好的就裝鴕鳥，試卷一發到桌上，第一件事就是把分數藏起來，然後自己再自欺欺人的一點點慢慢看。

　　邵滄已經佛了，就在漫不經心的看作文書，專挑記敘文看。陸風止坐在他旁邊，邵滄看見他發到手的試卷，全是可看不可攀的高分。

　　整個教室，就他們這一桌，沒有一點動靜。

　　虞沉陽剛拿了成績單回來，就被堵在了第一組的第一桌，一群人圍上來，他想出都出不去。

　　旁邊夏京和他一起去的，這會兒也被擠在他旁邊動不了，夏京就很無所謂，乾脆就跟那些同學一起擠著看分數。

　　看完自己分數，夏京想起來什麼，順道幫邵滄看了一下。

　　他看到語文分數的時候，就覺得肯定是登記錯了。大家都是中國人，語文拉分其實拉不到哪兒去，邵滄卻直接比周圍的人少了大幾十分，顯得十分突兀。

　　肯定是登記錯了。夏京心想。

　　然而看到後面，他更黑人問號了。

　　連著兩欄的分數，一門數學，一門理綜——

　　接近滿分。

　　夏京：？？？

　　夏京看了又看，最後才確定他沒有看錯。滄哥以前還只是偏科，怎麼現在已經不止是偏科了，這文科和理科已經是天上地下雲泥之別了，也太誇張了吧！

　　夏京立刻往後面看英語。

　　90。

　　120分的英語試卷，90分絕對已經不低了。

　　夏京已經覺得他看不懂他滄哥的這個天秀分數了。陳獨秀都沒你秀。

　　看理科，覺得超常發揮是可以解釋的，但文科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邊邵滄也已經發到了試卷，看到了自己的分數。

　　語文，倒數第一不用說。

　　數學，只比陸風止少5分。陸風止滿分。

　　邵滄平靜的問旁邊的陸風止：「老師是不是卷子改多了，改錯了？」

　　陸風止道：「沒有改錯。」

　　「但是……」

　　「這就是你花了一個月——自己考出來的分數。」陸風止看著他道。

　　邵滄看著卷子上的分數，感覺有些難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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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分數校對完後的第三節 課，年級排名就出來了。

　　仍舊是班長去年級組拿的成績單，給這次月考畫了一個句號。

　　邵滄理科超常發揮，英語平均線以上，班級排名18，年級排名65。

　　數學排名年級第二。

　　理綜排名年級第二。

　　僅次於陸風止。

　　如果不是因為他這一次作文沒有寫，還會更高。

　　因為這次考試偏難，難度主要體現在理科上，然而邵滄全都做出來了，最後一道大題整個年級做出來的也就三個人，所以拉分巨大，力挽狂瀾般的救回了語文的落差。

　　堪稱奇蹟。

　　邵滄沒有想到，最後他都已經放棄了的考試，會是這樣的結果。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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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我以後可以在老錢面前橫著走了。」

　　課間，邵滄靠在座位旁的窗檯上，吃著糖，一隻腳踩著椅子，居高臨下對陸風止道。

　　陸風止翻過一頁書，淡道，「別得意忘形。」

　　邵滄得意的笑。

　　然而突然，他的神情愣了一下。

　　如果他沒有看錯的話，剛才陸風止好像笑了。

　　「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陸風止合上書，抬頭看他。

　　邵滄這次看的很清楚，陸風止嘴角帶著笑意。

　　他道，「怎麼，有什麼問題？」

　　邵滄糖都忘吃了，「震驚。」

　　「你不去當流量明星禍害小姑娘，真的虧了。」

　　陸風止問道：「是嗎？」

　　邵滄道：「是，因為……」

　　他話還沒說完就戛然而止，因為陸風止突然從座位上起身，然後走到窗檯前，抱住了他。

　　邵滄全身僵住，血液凝固，感覺到糖的甜味在嘴裡蔓延。

　　「你幹什麼……」

　　陸風止聲音在他耳邊，含著笑意，「考得不錯。」他摸了摸邵滄的頭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