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到家之後，邵滄習慣把鑰匙扔在玄關的櫃檯處。

　　陸風止是和他一塊上來的，說是要回來拿東西，邵滄心裡是有點懷疑的，但也沒法說什麼。

　　他之前知道了房子是陸風止的後，就有心想重新找個地方住，但是一沒錢二沒時間。

　　陸風止如果真的回來住的話，他是肯定會搬的。但不回來的時候，他就懶了，想先混日子混著，找房子的事就讓拖延症一拖再拖。

　　進了門後，陸風止進了他那間一直閉著房門的臥室，倒真像是有事的樣子。

　　邵滄也沒管他，逕直走到廚房弄晚飯吃，他剛從冰箱裡拿出食材，就想到一個問題，他要不要留陸風止吃飯。

　　他只是出於想客氣一下的想法而已。

　　猶豫了一會兒，直到一直開著的冰箱門都讓他感覺到了散發出的冷氣，他聽見身後不遠處門響動的聲音，一回頭就看見陸風止站在門邊，兩人目光對上——

　　「你在這兒吃嗎？」

　　「你們是筆試還是線上考試？」

　　兩邊聲音湊巧的同時響起。

　　然後又是同時的沉寂。

　　陸風止薄唇抿成一道直線，看著邵滄：「我吃過了。」

　　邵滄聽聞身形一頓，他緩緩收回目光，不動聲色的把已經拿出來的兩個雞蛋又放回去了一個。

　　冰箱門被關上，發出不小的聲響。

　　邵滄將一隻雞蛋熟練地敲碎瞭然後打到碗裡，蛋殼扔進垃圾桶，過會兒彷彿漫不經心地問：「你剛才說什麼考試？」

　　陸風止帶上臥室的房門，走到客廳裡，說了許綺他們說的那件事，沉沉目光看著邵滄在廚房的背影。

　　邵滄一聽，心說又他媽是胳膊肘往外拐的，而且拐了這麼久居然還沒拐回來，心都野了。

　　他一個人吃就弄得比較簡單，直接下了一把蕎麥麵，煮了一個溏心荷包蛋。在等鍋裡水沸騰的時候，他手臂打開抻著流理台：「一個考試而已，看兩眼題就好了。」

　　陸風止還記得邵滄當年最討厭的就是背書，因為這件事，邵滄當初背第一本英語詞彙書的時候，沒少折騰過他。

　　他本來記憶力就很好，當初有些課文他抽邵滄背了無數次，抽到最後邵滄終於能一字不差的背下來後，他也記到現在都沒忘記。

　　而現在再遇到這種事，邵滄已經變得可以一臉無所謂了。

　　陸風止道：「你有時間看嗎？」

　　「沒時間就抽時間。」邵滄道。

　　五分鐘的時間，他把面下好，端出廚房。把碗端到餐廳的桌上，拉開椅子。

　　他從桌上拿了雙筷子，認了下前後，執在手上，聽陸風止沒有動靜，他偏頭，看見陸風止靠坐在單人沙發上，兩人視線相撞。

　　「怎麼——」邵滄眼神微諷。

　　「隔了這麼多年，你還想監督我背書？」

　　邵滄皮笑肉不笑，抻了下嘴角：「陸老師。」

　　他聲音不大，但足夠從餐廳傳過來，讓陸風止聽到。

　　某個稱呼太過熟悉，以至於說出來的時候有一種時光倒溯的感覺——上學的時候，邵滄經常是高興的時候就叫他陸老師，不高興的時候就用威脅的語氣叫他全名。

　　陸風止果然沉默了。

　　邵滄說完那句話後卻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將筷子並了並，神態自若地開始吃晚飯。

　　吃過飯後，邵滄順手收拾了碗，然後就回了臥室。

　　片刻後陸風止看見他拿了睡衣出來，然後進了浴室。這個房子是三室兩廳的構造，陸風止那間房間是主臥，房間裡帶獨立衛浴。邵滄那間是次臥，衛浴就在房間外面。

　　邵滄不知道陸風止準備什麼時候走，但是他明天還要早起上班，他沒空招待這位霸道總裁，就由著他了。

　　不久之後，陸風止就聽見不遠處響起水流聲，嘩啦啦的，他坐在客廳離的很近，即使手上拿了本書在看，卻還是不由自主想到前幾天，兩人在沙發上發生的事。

　　他第一次碰到邵滄。

　　陸風止便有點心猿意馬，眼前什麼都看不下去了，合上書，站起身朝浴室方向看了一眼，索性出門平靜一會。

　　等回來之後，剛進玄關，陸風止就看見邵滄穿著一套深藍的絲質睡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站在他身後能看見一段雪白的後脖頸，因為剛剛洗過澡的原因，皮膚又有些泛粉，頭髮髮梢略微濕著，洇濕了一片衣領。

　　他靠著沙發，手上翻著那本學習手冊，翹著腿，一副無所事事的模樣。

　　此時的形象，與他白天在外面桀驁冷然的刑警隊副隊長形象完全不同。恍惚間又像是回到了當年，陸風止只看了一眼，便有些移不開目光。

　　聽見開門的聲音，邵滄頭也沒回，手上翻動了一頁，問：「你剛才出門了？」

　　陸風止走上前，道：「回了公司一趟。」

　　邵滄聽聞，側頭看了他一眼。

　　陸風止走到邵滄身邊，看見他手裡的學習手冊，很厚的一本，裡面題目五花八門，肯定不會像邵滄說的那樣，只是看兩眼就能考到滿分。

　　見陸風止站在他旁邊，始終沒有要動的意思，邵滄本來很平靜的心也被他打亂了。他把手冊一合，翹著的腿放下，抬頭眉毛不舒服地一揚：「你幹什麼？」

　　陸風止問：「你房間有電腦嗎？」

　　邵滄奇怪地說：「有，但不怎麼用。怎麼？」

　　陸風止手裡拿了一隻小巧的黑色U盤，他讓邵滄進屋去開電腦。

　　邵滄見他表情嚴肅，也知道陸風止應該確實是有事，他將信將疑的起身去房間，那本學習手冊就被他扔到了一邊。

　　陸風止第一次看見邵滄房間的模樣，出乎他意料的整潔。實際上是因為邵滄剛搬來不久，所以暫時還沒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放在檯面上。

　　但只要把抽屜拉開，就能發現裡面該亂的還是亂，第一層抽屜因為就在床旁邊，一伸手就能夠到，已經被他塞了好多雜物，最多的就是案情分析報告。

　　邵滄坐在桌前的轉椅上，很快將那台很久沒打開過的電腦開機，等開機的時候，他一隻手擱在桌面上，手指不安分的點著桌面。陸風止站在他旁邊彎腰，將U盤插進電腦主機的接口。

　　屏幕很快亮了，桌面上很乾淨，壁紙是公大的校徽。

　　邵滄右手還握著鼠標，他看見右下角顯示的U盤圖標，便鬆了右手。陸風止一隻手跟著便搭上黑色的鼠標，上面彷彿還有邵滄剛才手心的溫度。

　　陸風止另一隻手撐著邵滄的座椅椅背，身體微微下傾，另一隻手利落的操作鼠標，動作嫻熟。偶爾搭在椅背上的手點兩下鍵盤，然後又放回椅背上。

　　他的西裝外套脫在了客廳沙發上，但此刻領帶還沒解，便垂下來搭在鍵盤上，手腕邊袖口的紐扣解開了，此時虛虛地挽著，眼神專注地看著電腦屏幕。

　　落在邵滄眼裡，他第一次這麼近的距離見陸風止這副白襯衫加上黑色西褲的精英總裁模樣，寬肩窄胯，身材精實，此時只差一副禁慾系的眼鏡。

　　但陸風止並不近視。

　　只看見陸風止點了兩下鼠標，從U盤里拉出一個exe程序，在他電腦上安裝註冊了個賬號，打開之後便是他不認識的界面和一通他看不懂的操作。

　　操作鼠標的那隻手一如既往的乾淨無繭，只是不知道握上去是什麼感覺。

　　調試好後，陸風止給邵滄演示了一遍使用的全過程。

　　邵滄還不知道他想幹什麼，問：「這什麼？」

　　「之後稍微再改一下，把你們考試的題庫導入，裝在你們考試的環境上。」陸風止頓了一下，聲音沉穩，「可以避開一切監控系統。」

　　邵滄起初沒緩過神，後來他聽懂了陸風止的話。

　　擱在桌上的手指又點了兩下桌面，邵滄轉了一下椅子，正對陸風止，聲音輕緩卻落地有聲：「陸總，你是在教我作弊嗎——？」

　　邵滄半瞇起眼睛審視他，「膽子……是不是太大了一點？」

　　「你的原則呢？」

　　陸風止一隻手臂還壓在椅背上，他彎下腰目光直視坐著的邵滄：「不想讓你太累。」

　　邵滄身子被陸風止困在椅子裡，和男人的距離便十分近。加上對方毫不避諱地注視他，邵滄一時反應不及，便和他深沉的目光撞了個滿懷，他心跳頓時漏了一拍。

　　空氣裡沉寂了兩秒。

　　燈，突然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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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回事？」

　　「可能是停電。」陸風止聲音平穩道。

　　然後便無人說話。

　　處在黑暗中總是會讓人產生別樣的感覺，也許是因為藉著黑暗，會讓人有一種無論做什麼事都不會被發現的錯覺。

　　就像現在，邵滄第一次看了陸風止許久。透過對方黑沉沉的眸子，他也知道陸風止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空間裡一片安靜，唯有自己胸膛裡心臟跳動的聲音，十分明顯，周圍的溫度彷彿也不知不覺的升高了。

　　陸風止的手鬆開鼠標，只是放在桌沿，他定定地看了邵滄一會，鼻尖若有若無地聞到邵滄身上沐浴露的清香，身體已經不受控制地朝他緩緩傾身。

　　邵滄不知道為什麼也沒有動。

　　男人成熟的荷爾蒙侵略他的感官，一寸一寸挑開他某處的神經，他感覺到陸風止靠近的氣息，再清楚不過，腦海裡的想法卻搖擺不定。

　　「我去看看。」邵滄突然起身離開，冷不防撞到陸風止堅實的胸膛。

　　身體接觸的地方立刻有電流麻木的感覺。

　　陸風止下意識拉住了邵滄的手腕，腕骨細瘦光滑，他觸電般放開，聲音有點啞，「不用去了。」

　　邵滄略微狐疑地看他。

　　陸風止道：「應該是物業停的。」

　　邵滄：「你怎麼知道？」

　　陸風止道：「下午有人來說過。」

　　邵滄問：「你下午回來過？」

　　「嗯。」

　　邵滄本來已經走到門口，聽聞站定步伐了，不知道在想什麼。

　　手機就在不遠的桌上，打開就有光，但誰都沒有動。

　　邵滄走回去，直接坐在自己的床沿上。

　　他身體靠著床頭，兩條腿交疊，一隻手托著下巴，手肘撐在床邊的桌上，另一隻手搭在膝蓋上。

　　邵滄閉了會兒眼睛，然後又睜開，看著黑暗中的某處，突然道：「陸風止。」

　　地方不大，陸風止眼睛剛剛適應了黑暗，聽見邵滄叫他的聲音，便走到他的面前，低頭就可以看見邵滄的面龐。

　　邵滄眼角微揚，又問，「陸風止，你剛才是不是想親我？」

　　陸風止頓了一下，然後不避諱地回答：

　　「想。」

　　邵滄無聲的笑了笑。

　　下一刻，他搭在膝蓋上的手抬起抓住了陸風止的領帶，朝自己的方向用力一拉，他原本托著下巴的手也抬起勾住陸風止的脖頸，將他按向自己。

　　溫熱的唇瓣相貼，帶著柔軟的觸感，像是棉花糖，再用力碾壓一下，卻又有如火的溫度，將空氣一下點燃，繼而劇烈地灼燒。

　　就在這個瞬間，理智燃燒，所有感情——淪陷得一塌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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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風止的領帶被徹底扯開，邵滄的睡衣鈕子也崩開兩顆。兩人都呼吸凌亂。

　　邵滄總覺得隱隱有什麼問題不對，但是他一時還沒想到。

　　直到陸風止咬著他的耳朵，沉聲讓他等一下，然後突然起身，開門出去，邵滄聽見他去隔壁主臥的聲音。

　　他情緒還沒冷靜下來，血都熱得發燙，但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個問題……他和陸風止，誰在上面？

　　他之前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但他覺得陸風止肯定不會是下面那個。

　　他們幾次親熱，陸風止總是喜歡壓著他，雖然話少，但是一看就知道掌控欲很強，必然是主動方。

　　但他也是男人。憑什麼就得被陸風止壓？

　　男人回來，邵滄聽到床邊有東西被放下。

　　「什麼東西？」

　　陸風止頓了一下，邵滄以為他不想回答，剛準備說不想說就別說了，陸風止微涼的聲音便在黑暗中響起：「潤滑劑。」

　　邵滄：……

　　他突然有些實感了，剛才還覺得不真實，現在卻頓時就有些茫然了。

　　陸風止再次上床，壓迫感迎面而來，邵滄心裡咯登一下，下意識就想退，陸風止卻湊近，按住他的身體，然後在黑暗中準確無誤地堵上了他的唇，和他唇齒交纏。

　　火一直在燒。衣服掉落在地上。

　　不久之後，邵滄聽見陸風止撕開包裝的聲音，他喉結滑動一下，想起了什麼。

　　握住陸風止那隻手，邵滄說：「我來——」

　　拆包裝的聲音停下，然後他聽見男人沉穩的聲音淡淡響起：「你會嗎？」

　　邵滄下意識一愣，然後立刻反問：「有什麼不會的？」憑本能還不夠麼？

　　陸風止聲音很淡，貼著他耳根說：「我怕你把自己弄傷。」

　　邵滄有點疑惑：……？

　　後來他才明白，陸風止是以為他準備自己來那什麼。

　　他在這種事上確實沒研究過，但他並不想在陸風止面前表現他不懂，那勢必氣勢都會矮一截。

　　這個時候，陸風止鎮定地說：「交給我。」

　　邵滄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扣住他作亂的手，「陸風止，現在是你爬上我的床。」

　　陸風止吻他的下頜線：「嗯，我知道。」

　　邵滄：……

　　你他媽一句知道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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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燈關了……」邵滄聲音悶在枕頭裡。

　　「不是關著嗎？」

　　邵滄道：「待會兒突然亮起來怎麼辦？」如果真的中途發生那樣的事，他一定第一個就把陸風止給殺了。

　　陸風止失笑，知道邵滄在想什麼，他伸手將床邊的開關按掉。

　　啪嗒一聲。

　　也許是心理作用，明明光線沒有任何變化，總覺得氛圍隱隱變了。

　　羞恥感和刺激感一併在腦中來回動盪。

　　邵滄腦中劃過零星畫面，是陸風止剛才操縱電腦時專注的模樣，他突然又想起了很多年前，他們曾經去打遊戲的網吧，陸風止握著鼠標的手。

　　穩定，利落，乾淨。

　　往昔歷歷在目。

　　就在這個時候，邵滄突然看見黑暗的房間裡，陸風止的肩上出現了一個透明的進度條。

　　亮度非常微弱，但是末端的數字一直在漲，泛著淺色的白光。

　　他又疼又麻，腦子轉不起來，卻沒有想到，事隔六年，他還會看見這個進度條……

　　那個數字一漲一停，像有某種規律性，漲幅卻極快。

　　他摸上陸風止的肩，想試著觸摸那個數字，結果手從中間穿了過去，手指正好挨到男人堅實的肩膀。

　　陸風止以為邵滄主動摟他，沒想到這一點，身體肌肉一下繃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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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電果然來了，浴室裡的燈沒關，陸風止抱邵滄去洗澡，在浴室裡又來了一次。但是邵滄已經累得睜不開眼，也管不了那麼多了。

　　等洗完澡後，陸風止把邵滄抱回了主臥的床上。

　　攬著邵滄的腰，陸風止沉默許久，然後他輕聲說，「阿滄，我們復合吧。」

　　邵滄累得抬不動眼，微微推開陸風止，只迷糊的翻了個身，什麼都沒說。

　　陸風止有些五味雜陳，他其實心裡很空，一整個晚上都感覺飄著，落不到實處。

　　再等他靠近時，就發現邵滄呼吸平穩，早就已經睡著了。

　　陸風止心裡一跳，他看見邵滄的睡顏，安詳靜謐，然而面頰卻透著自然的粉色，是說不出的感覺。

　　陸風止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身體的感覺。

　　他把邵滄抱在懷裡，埋在他的脖頸間，有一種失而復得、劫後餘生的不真實感。

　　生怕此刻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