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二天早上起來，邵滄路過衛生間的鏡子，平常都不在意，今天突然就仔細地端詳了一下自己。

　　他理了理頭髮，感覺似乎有點長了，很長時間都沒修理過了，每次都是想起來的時候沒空，有的時候又忘了。眼底也有點紅，因為昨晚睡晚了。

　　邵滄看了一會兒，覺得自己明顯沒有高中的時候帥。非要說的話，眼神就不一樣。高中那個時候，整天沒心沒肺的玩，遇事都是插科打諢過去。

　　而現在——成年人的世界，弱肉強食，總歸是殘酷的。他對著下屬要有氣場，對著犯人要有威嚴，久而久之地就變了，總感覺自己現在變成了以前他最厭惡的那種人。

　　他擰開水龍頭，鞠了捧涼水朝臉上拍了拍，然後再看了看鏡子，感覺臉色好多了。

　　用毛巾把臉擦乾，邵滄走出去，又換了衣服，便系鈕子邊往廚房走，現在時間還早，他準備先好好吃頓早飯。

　　早飯是一杯牛奶和昨晚的……

　　邵滄想起來，昨晚他不是在家吃的。這幾天也一直在忙，所以家裡其實什麼吃的都沒有。

　　然而他隨手打開冰箱的時候，就被嚇了一跳。冰箱裡的東西塞得滿滿噹噹，新鮮蔬菜、水果、雞蛋、飲品一應俱全，最顯眼的地方放著早飯。

　　邵滄愣了一下，因為上次被偷的後遺症，他第一個冒出來的想法就是家裡又進賊了。但是反應過來後就知道不是正常的賊。

　　這應該是個劫富濟貧的。

　　到底是誰做的，當然不用說。

　　就在這個時候，邵滄放在一旁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傳來一條簡訊。

　　他一看，是不用劫富也可以濟貧的陸總發的。時間是早上六點。

　　陸風止：【好好吃早飯。】

　　邵滄嘴角一勾，懶懶靠在旁邊的流理台上，看了一會那條簡訊，最後什麼都沒回。

　　他把手機放在一邊，邵滄從冰箱裡取出一盒蒸餃，放在微波爐裡熱了三分鐘，然後端到餐廳嘗了一下。

　　味道還不賴。

　　下午的時候，局裡統一下了個任務。消息靈通的人提前知道後，就在同事之間傳開來，說不是什麼大案，也不是什麼跨省活動，而是一個內部考試。

　　眾人都不明所以然，但是心裡都大概有個數，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上頭要開展「精神文明月」的活動，他們身為警察，是最具代表性的正面形象，這類活動自然首當其衝參加。

　　先培養思想素質，要求分局上下每個警員都要參加這次的專業知識考試，成績必須及格。然後再舉辦一次統一演習，過程剪輯成視頻傳到網絡上，給網友分享觀看。

　　任務一下來，眾人就明白了，這又是個面子工程。

　　許綺聽聞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他們明明已經夠忙了，結果現在居然被告知還要抽時間背書，美名其曰提高思想素質。

　　平常就恨不得一個人當兩個人用，還要增加這種聽上去就沒什麼卵用的工作來增加工作量，素質是提高了，人也差不多被折騰死了，工資還不見漲。

　　大部分人和許綺一個想法，但即使再不願意參加這個任務，也沒人敢明說，只能每人在兜裡揣一個學習手冊，執勤的時候無聊拿出來翻兩下，死記硬背兩道題。

　　結果就是這件事除了上面領導，沒什麼人重視。

　　除了被領導點名的人。

　　邵滄作為青年新秀，年紀輕輕就當了二隊的副隊長，分局裡大部分人都聽過他的名字。太出名的結果就是被蔡局長直接點名要他考到前三，否則就是給刑警隊丟臉。

　　大家心疼邵副的同時，倒是覺得這件事對於他應該不算難題，畢竟傳聞人家大學的時候就是學霸，專業第一的位置無可撼動，背兩道題對於學霸來說還不就是隨便看兩眼的事嗎。

　　一連幾天，邵滄都沒見到陸風止。

　　那天陸風止發了短信之後，就好像人間蒸發——然而短信卻開始雷打不動地發。

　　一日三餐，工作時間，休息時間，關心的事無鉅細。囉嗦的讓邵滄懷疑另一邊的人是不是陸風止。

　　以前他每天收的最多的短信都來自手機營業廳，現在是陸總。

　　他辦案的時候都沒空看這些，往往是在晚上下班了之後才看一眼，那個時候基本時間都很晚，所以邵滄一律沒回。

　　但是那些短信他全看了一遍。

　　……

　　陸風止這幾天出差，不在B市，一方面他也不想逼邵滄太緊。他知道邵滄以前是吃軟不吃硬的性格，但現在變了，他摸不清邵滄在想什麼，只能掂量著走，一步都不能錯。

　　有時候他會把他們高中的時候聯繫的短信翻出來看，那些短信他十幾年如一日的保存著。那個時候是邵滄一天給他發好幾條，那些短信很少有正經的，基本都是打著學習的幌子來騷擾他，他一開始從來不回，到後面的偶爾才回一條。現在反過來，邵滄不理他，他上趕著。

　　但是他心甘情願。

　　況且現在已經比他想像的好很多了。

　　從鄰市剛一回來，陸風止去找邵滄。

　　他把車停在遠些的地方，然後直接找到他們警務大廳，當時差不多是下班時間，大廳人來人往。

　　就一會的時間，陸風止就看見好幾個人手上拿著一個手冊在背書。他正好遇到了下班的許綺和祝林，祝林走在許綺後面，低著頭也在翻書，嘴裡唸唸有詞。

　　許綺被祝林撞了一下，她剛要回頭橫眉豎眼，就看見門口顯眼的男人。祝林一抬頭也看見了，還沒反應過來，許綺就拉著他走上去和陸風止打招呼。

　　「陸總。」

　　「你們好。」陸風止微微點頭，他有意和邵滄同事打好關係，問道：「你們在背什麼？」

　　許綺覺得沒什麼不能說的，就把考試的事簡略地說了。祝林一臉驚愕，一副想攔沒攔住的表情。

　　許綺說了後，有一種女人的直覺，感覺陸風止並不是來辦事，說不定是來找他們副隊，便繼續道，「我們是沒什麼，隨便考考就行了。但是頭兒就慘了。」

　　陸風止問：「他怎麼了？」

　　許綺看著陸風止的反應，眼睛慢慢眨了眨，然後她實話實說道：「蔡局點名要他考前三，還必須是滿分，不然說出去丟臉。明明知道他沒那個空。」

　　她剛說完，就感覺有人拽了拽她，許綺一看祝林，後者朝她使勁搖頭，顯然是讓她別說了。

　　許綺再朝後一看，果然看見走出來的邵滄。

　　她臉色一木，立刻道，「陸總，那我們先走了。」

　　陸風止「嗯」了一聲。

　　邵滄本來想找許綺確認一點事，結果那女人一到下班時間就跑的沒影，他沒想到一出門會看到陸風止，愣了一下。

　　本來他想當沒看見，但是鬼使神差的步子就停了下來，直到陸風止走到他面前。

　　「你來幹什麼？」

　　陸風止目光直直看向他，聲音低著：「想見你，就來了。」

　　邵滄聽聞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說了兩個字，「扯淡。」他轉身朝外面走。

　　陸風止看著邵滄的背影，抬腿跟過去，然後不緊不慢走在邵滄旁邊。

　　此時天色還早，但是天邊已經有晚霞出現，出了警局的大門，兩個人沿著路邊走。偶有車輛路過，周圍來往的行人很少。

　　身旁的人存在感太過強烈，以至於還沒有走出多遠，邵滄便禁不住道：「你以後少直接到我們局裡來，把我們這兒當菜市場，隨便走隨便逛？」

　　「以後？」陸風止輕笑。

　　邵滄步子一頓，也意識到自己剛才說了什麼，他表現的依舊淡定，彷彿無事發生，繼續道：「我是警告你，到時候別人告你一個妨礙公務罪，一告一個准，把你的好市民獎再收回去。別說我沒提醒你。」

　　陸風止沉穩地說：「是嗎？」

　　邵滄看他兩個字兩個字的往外吐字，溫文爾雅的，就覺得有些煩躁火大。心底裡彷彿有一股說不明的情緒，從剛才見到陸風止的時候便悶在胸口，憋著勁兒地想破土而出。

　　陸風止道：「我不在乎那些。」

　　邵滄脫口而出：「那你在乎什麼？」

　　沉寂了兩秒後，陸風止一隻手突然扣住他的手，有力的手指探入邵滄的掌心，和他交握。

　　這是在大街上，邵滄一下甩開，心裡警鈴大作。

　　「你瘋了？」

　　陸風止沒有在意邵滄的舉動，而是對他直白的道：「我只在乎你。」

　　剛才手心裡觸及過的溫度便迅速上升，掌心熱熱的，邵滄無意識地蜷了蜷手指。

　　他將那隻手插進褲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