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唸誦經文本身並不怎麼消耗謝漾元身上不多的靈力, 相反,這些孩子們身上的怨毒之氣經過淨化、重新投胎的時候, 還會給他提供一股純淨的信仰之力, 使得他恢復的速度快了不少。
不過,這個倉庫裡需要淨化的冤魂實在是太多了, 謝漾元先緊著情況最危急, 快要消散的靈魂超度,也不知時間過得多快, 在終於告一段落的時候, 那邊負責看守的年輕人都已經打著哈欠摘下全息頭盔了。
「大哥哥,」關在隔壁的一個小姑娘一直趴在欄杆上朝這邊望, 這時見謝漾元終於睜開眼睛,換了換盤膝的坐姿,才怯怯地叫出聲,「你、你也能看見他們嗎?」
謝漾元聞聲朝她看過去, 頓時就是一愣。
小姑娘看上去不過三四歲,話還說不大清楚的年紀,一雙眼睛卻是尤為清亮,黑白分明, 好像能看透人心似的。
竟是個天生天眼的好苗子。
「你說誰?」謝漾元往百無聊賴地翹著二郎腿的看守那裡看了一眼, 儘量不引人注目地也悄悄朝隔壁的欄杆那裡靠近,擺出溫和的笑容, 「小妹妹, 你剛剛看到什麼了?」
小女孩兒猶豫了一下, 也許是看著他不像是壞人,也或許是因為剛才看到他和那些長久以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小孩子們說話,心裡生出一種親近之意,總之,她還是輕輕地回答了。
「我、我看到你身邊,有好多小哥哥小姐姐,你……還和他們說話。」
果然。
謝漾元眼睛一亮,他沒想到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機緣巧合地碰到一個有如此天賦的孩子——他早就發現了,在現在這個星際時代,幾乎所有人類的身體構造都已經不適合再行修真,不說如今的世界早已經失卻那些古遠的傳承,就算有人能夠找到,他們也做不到最簡單的引氣入體。
所以,先前在看到宗晁的時候,他才會那麼驚訝。
可是現在看來,宗晁那樣的人也並非個例。
謝漾元定了定神,溫聲道:「是啊,不過,我也得借助特殊的法術才能看到。」
小女孩兒睜大了眼睛:「法術?就像電影裡演的那樣嗎?」
「差不多吧,」謝漾元笑了笑,「你能把手伸過來給我看看嗎?」
小女孩疑惑地看了看他,咬了咬嘴唇,把細小的胳膊從欄杆裡伸了過來。
謝漾元並起兩指,虛虛搭在她手腕上,閉起了眼睛。
「大哥哥,」小姑娘好奇地看著他,手臂乖乖地放在那裡也不敢動,「可是為什麼其他人就看不見他們呢,我們這裡好多小朋友,他們誰都看不到。」
「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能力的,」謝漾元故作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睛,心下卻有點遺憾,「這是一種與生俱來的禮物——能不能告訴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很遺憾,這個小女孩雖然天生具有天眼,卻沒有修真的天賦,也不能修煉暗能量,如果能夠受到正確引導的話,她會成為一名非常出色的風水師,但卻是無緣仙門大道了。
「我叫萃萃,」小女孩兒開心地笑了起來,「太好了,我還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呢。」
也許是對同類人的天然親近,一大一小兩個人聊得很是投機,萃萃顯然很久沒有碰到人能這麼跟她說話,顯得甚至有些過於興奮。不到一會兒,謝漾元就把她短短的人生摸得清清楚楚。
小孩兒說不清自己的家在哪兒,但是可以肯定,她的原生家庭並不富裕,甚至沒有見過爸爸,只有媽媽帶著她生活在狹小的家裡。母女倆的日子不太好過,她剛才驚喜之下說的那句「從來沒有收到過禮物」,顯然也是真話。
不過,從她的身上,也不難看出來她的母親是個很不錯的女人,萃萃雖然年紀小,但被教養得很好,身上並沒有被關在這裡的許多孩子那種揮之不去的陰鬱氣質——那並不是說小孩子內心有什麼不好的東西,只是年紀小的時候難免會被身處的環境影響,久而久之,連心靈和行為方式都會受到侵蝕。
旁邊的簡陋牢房裡一共關著兩個孩子,一個是萃萃,另一個就是謝漾元當時在餐廳見到的被那個女人販子挾持的小男孩兒,現在那孩子還睡著,也不知道那些人渣用了多少催眠藥劑。
謝漾元想著這麼下去難保這孩子的身體不受到什麼影響,便讓萃萃幫忙把他搬過來,給他把了把脈,在孩子眉心畫了一個避疾祛惡的符。
「這是什麼呀?」萃萃好奇地看著他動作,那些微弱的銀光從修長的指尖逸散出來,形成玄奧的符咒,看上去十分漂亮。
「是符咒,」謝漾元簡單地跟她說了一下自己這麼做的目的,小孩子似懂非懂的,也聽不大明白,「這樣他就不會難受啦,以後有時間交給你好不好?」
小女孩兒用力點了點頭,隨即又有些難過:「要是醫院的那些人也會這個就好了。」
謝漾元嘆了口氣,摸了摸她的腦袋。
剛才他已經知道,萃萃的母親身體不好,家裡又沒什麼錢總去治療,只有在疼的受不了的時候才會去醫院打一點政府免費提供的鎮痛劑,根本治標不治本。他甚至已經有了不太好的猜測——以萃萃的媽媽對她的緊張在意程度,能讓孩子被人販子拐到這兒來,恐怕不是病情已經非常危險,就是……
就是人已經不在了。
謝漾元搖搖頭,正想說些什麼,耳朵卻靈敏地捕捉到一點動靜。他連忙讓萃萃帶著另一個小孩子退到角落裡,警惕地看向門口,果然,倉庫厚重的大門又被人打開了。
「先生您看,就是這兒……我們哪兒敢騙您呢。」
之前那個姓李的女人販子滿臉堆笑,點頭哈腰地把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請了進來,那人看看周圍的環境,眉頭皺得很死,還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雪白的手帕,嫌棄地掩住自己的口鼻。
「就你們這破地方,能有什麼好貨色……老王不是說你們主要做小孩子的生意嗎,什麼時候也開始涉獵這個了?」
「這不是因緣巧合嘛,因緣巧合,」李大姐賠著笑,「我們確實一般不做這個,可是也不能放過好貨不是?我給你保證,這個絕對夠勁兒,您老闆只要是喜歡男人,那就不能不滿意。」
「喲,這麼自信,」男人輕聲笑了起來,「我可警告你,我們老闆眼光高著呢,沒有金剛鑽可別攬瓷器活兒——要是這次把他得罪了,下次訂孩子也不上你們這兒來了。」
「怎麼會怎麼會,您放心……」
哎喲。
面無表情地遠遠聽見他們說話的謝漾元眉毛一挑,瞬間有點想笑。
這聽著是衝他來的吧?不知道是什麼人,也不怕折了壽。
他整了整自個兒的領子,也假裝害怕地往角落裡縮了一點,又摸了些灰塵抹在衣服上和臉上,折騰地看起來特別狼狽不堪。
西裝男跟著人販子們走到倉庫深處,兩個打手很有眼色地打開籠子鑽進去,把鎖在裡面的青年反控住雙手,像搬貨物一樣搬到了他面前。
男人有些不在意地低頭看了一眼,本來並沒有抱太大的期望,可在看清對方臉的一瞬間,他竟然忍不住愣了一下。
處在他的地位,見過的美人實在不算少數,而且平心而論,相較之下他還是更喜歡女孩兒們溫軟可人的模樣,偶爾玩玩男人,也是偏愛那些妖嬈可愛的,除此之外,對和自己同一性別的男人們並不會有什麼好感。
但即使是這樣,他都忍不住被面前這個青年的相貌震了震。
單是精緻的五官就不說了,最抓人眼球的,還是他身上那種出塵的氣質……他一時有點兒想不到該怎麼形容,但真是就跟那種志怪電影裡邊兒演的衣袂飄飄的仙人似的,讓人見之忘俗。
可他現在又分明一身泥土,被壓制住掙扎不得,滿臉強自按捺的驚恐模樣,又讓人升起一種征服般的快感,恨不得欺負得他更厲害些才好。
男人的喉結忍不住動了動,再看旁邊的人販子們的時候,那眼神立刻就不一樣了。
「怎麼樣先生,還算滿意吧?」
中年女人看他神色就明白了,志得意滿地笑了笑,給兩個打手使了個眼色,那兩人動作利索地拿出繩索來將人捆上,就像在打包客人看上的商品。
謝漾元暗中嘆了口氣,放鬆身體任他們施為,不顯眼地拍了拍胸口,把這地方的位置烙印給張明那邊傳過去,腦子裡已經在考慮待會兒的行動方案了。
可就在這時候,旁邊的萃萃突然鬧了起來。
「你們、你們別把大哥哥帶走……」小姑娘突然哇哇大哭,拍著欄杆叫喚,「嗚嗚嗚,大哥哥你別走!」
「閉嘴!小丫頭片子……」一個男人罵罵咧咧地走過去,抬手就要打,「瞎嚷嚷什麼!」
謝漾元的臉色變了,他忽然猛烈地掙紮起來,兩手使了個巧勁兒,瞬間就掙脫了兩個打手,跑過去一把把那個男人推開。
來提貨的西裝男皺起眉頭:「這怎麼回事兒?」
謝漾元瞬間做了決定,他背靠欄杆,抓著萃萃的手,一臉堅定:「不管你們要做什麼,我必須跟這兩個孩子在一起!」
「喲,你還想提條……」
謝漾元直接用魚死網破的神情對上了那個西裝男的眼睛:「你想買下我,總不會想帶回去的是一具屍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