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
德瑾道:“你替我把李紀珠殺了!”
納蘭一怔,也一驚:“殺李紀珠?格格,這是——”
德瑾道:“你知道,我媽跟我都是二阿哥的人,李紀珠本是我媽力薦給二阿哥的,可是他卻投身四阿哥門裡,二阿哥是儲君,你幫他的忙,對你也有好處。”
納蘭遲疑道:“格格知道,我一直只忠於皇上,這種事我從不參與。”
“可是皇上立的是二阿哥,你也該效忠二阿哥。”
“但是,殺李紀珠,並不是我一身所學能做到的。”
德瑾道:“你統領京畿鐵衛,紫禁城內外這麼多人,難道連李紀珠都對付不了?”
“那倒也不是,真要動用整個帝都鐵騎,當然不可能對付不了一個李紀珠,但是,格格知道皇上不讓動李家的人。”
德瑾沉默了一下道:“皇上對李家人是有偏愛,那麼,你給我對付鐵英那幫人。”
納蘭一驚:“對付鐵英?”
“對付鐵英,也就等於對付李紀珠,可是表面上看不是對付李家人,而是對付江湖亂民,皇上不會說話。”
“格格,我跟李紀珠曾約法三章……”
“官家對百姓,尤其是對江湖人.都這麼守信麼?”
“格格,我覺得以我的身份,應該守信。”
“以你的身份,是不是什麼錯事都不該做,今夜你卻犯了抄家滅門的大錯。”
納蘭臉色一變:“這——格格,對付鐵英,一旦北六省江湖道群起作亂,後果不堪設想。”
德瑾冷笑道:“如果我大清朝廷連對北六省江湖道都心存顧忌,還怎麼治理天下萬民?那幫以前朝遺民自居的叛逆,他們的聲勢豈不比北六省江湖道更大?”
“這——”
“納蘭,不要阻三推四,這是我初次讓你為我做事,為我,也為你,你答應不答應?”
“我——”
“你堂堂一個京畿鐵衛統領,難道就這麼怕一個江湖出身的李紀珠,”
“格格,我不是怕他——”
“你不是怕他,你是怕誰?”
納蘭道:“我身受皇家恩典,不能不為皇家著想。”
德瑾道:“我也是皇家的一分子,要是有人認為愛新覺羅皇家,怕一個扛湖人李紀珠,我會羞憤自絕。”
納蘭忙道:“我不是說皇家怕李紀珠.堂堂皇家,君臨天下,統御萬民,豈有怕一個江湖人的道理?我是說——”
德瑾顯然不耐煩了,霍地站了起來:“頭一次求你事就這麼難,往後我還能要求什麼,你什麼都不要說了,只答我一句,答應不答應?”
納蘭忙也站起,為難萬端地道:“格格——”
德瑾抬手一攔,冷然道:“好,話說到這兒,你什麼都不必再說了,既然是這樣,我不能不為我的以後打算,你我之間的事,也不必再提了!”
話落,她扭身要走。
納蘭忙橫身攔住:“格格不要動氣,我答應就是了!”
納蘭何等人,他倒不是巴著非娶這麼個嬌格格不可,他不是不知道,齊大非偶,娶這麼個嬌格格,往後的口子不好過。
但是他更明白,如果讓德瑾就這麼走了,他非糟不可,等於抄家滅門。
德瑾臉色好看些了:“這不就結了嗎?幹嘛非等人發火不可,你已是我丈夫了,難道你不詼為我這個做妻子的做點事?’’
面對這麼一位美豔嬌格格,再想也想不起的?但,不想也可知道的片刻前情景,入耳這麼一聲“丈夫”、“妻子”,儘管納蘭此刻人在黃連樹下,但心裡也不由為之一蕩。
只聽德瑾道:“既然答應了,你就趕快給我著手去做吧,我回去等信兒了。”
納蘭…定神,忙道:“我送格格回去。”
德瑾道:“不用了,我自己會走。”
她走了,只讓納蘭送到房門口。
德瑾走了,納蘭轉身回房,一個人皺眉深思,憑他,絕對琢磨得出,這件事裡大有蹊蹺,其錯絕不在他。
喝了那碗東西后,人正“難受”,就在這節骨眼上來了德瑾,豈不太巧了?
顯然,德瑾是不惜犧牲自己“套”住了他,而且“套”得牢牢的。
他知道,聽了德瑾的將會有很嚴重的後果。
但是,轉念一想,他能平白揀到這麼一個嬌妻,成為和碩親王的“額駙”,還管什麼後果?再嚴重的後果,畢竟是皇家的、朝廷的,絕落不到他納蘭一個人身上,衡量利害,誰不知道選擇對自己有利的?
儘管明知道往後的日子並不好過,那畢竟是以後,再傻的人也知道,應該先度眼前。
於是乎,納蘭暗暗咬牙橫了心。
他沒有琢磨德瑾為什麼甘願做這麼大的犧牲?為什麼這麼做?因為不想可知,德瑾是反目成仇,因愛成恨。
為此,突然間他心裡對李紀珠有了一股強烈的妒恨!
紀珠老早就起來了,他睡不著,等於沒有睡,心裡記掛著事,只希望年羹堯早一天送信來。
就在紀珠在住處忍著急著等年羹堯來送信的同時,隆科多進了宮。
隆科多的身份跟別個府裡的謀士不同,他是四阿哥雍王的舅舅,隨時可以進出宮禁。
就因為有這麼個舅舅,所以四阿哥在爭儲方面,佔盡了便宜。
進宮找魚殼,不好找。
他是四阿哥的人,怎麼好直上東宮找二阿哥的人?
他找了白泰官,找白泰官好找,白泰官在東宮裡沒有職銜,他是來“避難”的,就因為他是那麼個秘密身份,經常見納蘭,所以他跟大內侍衛棍的很熟。
他有這麼個秘密身份,加以又是名滿天下扛南八俠裡的一個,連大內侍衛們對他都有一份敬意。
隆科多找白泰官的時候,白泰官正在“乾清門”外,大內侍衛輪值默息的房舍睡覺。
沒別人在,沒第二者在場那是量好。
隆科多把他叫到一個僻靜地兒,頭一句就道:“我是隆科多,認識麼?”
白泰官沒見過隆科多,但不會不知道四阿哥有這麼一位在宮裡相當吃得開的舅舅。
可以不管他是那位皇子的舅舅.但既然在宮裡吃得開,就得巴結。
白泰官忙道:“啊!舅爺,知道,知道,要是連舅爺您都不知道,官家這碗飯,我豈不是白吃了?”
隆科多道:“既然你知道我,我就好說話了,我想托你件事……”
白泰官忙道:“我怎麼敢當舅爺這個托字,有什麼事,您吩咐就是。”
隆科多道:“那我先謝了,只要這件事能成,四阿哥一定會重重謝你——”
白泰官道:“呃!是四阿哥的事?”
“我的事就是四阿哥的事,四阿哥的事也就是我的事。”隆科多道:“是這樣的,四阿哥前些日子,游昆明湖,不小心把方玉珮掉進了湖裡,派了多少人打撈都撈不著,所以想找個精通水性的——”
白泰官忙道:“舅爺,南船北馬,我懂一點水性,可是我要下昆明湖撈東西,可差得遠——”
隆科多道:“我知道,我不是讓你下去,找個水性不行的,不但辦不了事,弄不好還害一條人命,那怎麼行。”
白泰官道:“那您是要我——”
隆科多道:“你不是有個朋友魚殼在東宮麼,聽說他精水性,普天之下數——數二——”
”對!”白泰官道:“魚殼的水性那是沒話說,他能在水裡睜眼視物,普天之下就沒有能難倒他的水。”
隆科多道:“我跟他不熟,而且他是東宮的人,以我的身份不好去找,你們有交情,能不能你出面以私人關係托他幫個忙?”
白泰官拍拍胸膛道:“舅爺,別的事我不敢說,這件事小事一樁,我跟他一說准行.今兒個就能出宮去給你辦。”
隆科多道:“不急在今兒個,明兒個吧!那一帶內廷列為禁地,只你這兒能幫忙,我回去跟四阿哥說一聲,先打點一下,找個人陪你們去,我看就明兒個這時候吧!明兒個這時候,咱們在‘西直門’外二閘見。”
白秦官道:“行,您怎麼吩咐怎麼是,我就上東宮找魚殼去。”
就這麼說定了,輕而易舉,隆科多帶著滿心高興走了。
躬身恭送隆科多不見,白泰官轉身直奔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