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帽
到了傍晚, 天邊泛起了紅色的雲霞。
歐陽敬踱步, 看了看院中的日晷的時刻, 道:「時辰到了,我該離開了。」
裴鈺起身相送:「先生慢走。」
這時歐陽敬又道:「你我也算師生一場,你也是很得我真傳的弟子, 有什麼問題,可以儘管尋我解答。」
歐陽敬此人在京中也是風雲人物,幾場盛行的文會都有他的參與, 文思敏捷,出口成章。而且觀點角度犀利,一針見血。
很受京中文人書生的追捧,連當今聖上看了他的文章都讚不絕口, 直道是棟樑之才。
更何況他樣貌俊朗儒雅, 長身玉立,也是俘獲了京中一票少男少女的心。
這樣一個前途無量,堪稱光芒萬丈的人,為什麼要主動幫助自己?
況且,教習自己書法一事,他也隨隨便便的就答應了, 並且還分文不取, 他的目的是什麼?
莫非是貪圖自己的美貌?可是看他坦然的樣子,並不像。
裴鈺百思不得其解, 索性不再想,開門見山的問:「先生為何想要主動幫我解憂?」然而無事獻慇勤, 非奸即盜。
見裴鈺有些戒備的模樣,歐陽敬並未露出驚訝之色,他注視著裴鈺的眸子,自然而親近的搭上了他的肩膀,笑著解釋道:「其實一開始同意教你書法時,只是想看看為什麼一個男人,竟能擔起第一美人的名頭。看到你本人之後,這一切的疑問都消散了,是我之前狹隘了,美是不分性別的。」
莫名奇妙的被自己的老師誇了一頓,裴鈺不自然的咳了幾聲,隨後鍥而不捨的追問:「這與先生幫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歐陽敬微笑看著裴鈺:「那是因為我同你在一起時,便有一種自然而然的親近感,有種彷彿看到幼弟一般,總是湧起一股想要照顧的心情來。」
聞言,裴鈺愣了愣。一時不知該作何表情。
看到他呆愣的模樣,歐陽敬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若是你不嫌棄的話,可以喊我一聲兄長。」
這種長輩式的關懷讓裴鈺心中一顫。
腦海中迴盪著歐陽敬的話,裴鈺心中湧起深深的愧疚,對方對自己如此真誠,自己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他低頭,悶聲道:「先生心善,是我狹隘了。」
耳畔傳來一聲輕笑:「還是那麼見外。」
裴鈺抬眸,看著對方,認真道:「多謝歐陽兄。」
歐陽敬笑的開懷:「嗯,裴弟。」
最終,裴鈺仍是什麼都沒有對歐陽敬說,畢竟滿心歡喜娶得女子變成了男子,還把他上了,對他而言實在是難以啟齒的事情,更何況,他也不認為歐陽敬一介書生,能幫的上什麼忙。
送別了歐陽敬,裴鈺便被請到了內院用膳。
用完膳後,裴老爺子意味深長的開口:「裴鈺啊,你現在也是成了親的人了。」
裴鈺有些懵的點頭:「父親說的是。」
所以呢?
看著自家蠢兒子不開竅的樣子,裴老爺子一陣頭疼,他揉了揉眉心,道:「男子成家立業,你如今已經成家了,是時候立業了。」
裴鈺一時沒反應過來,眨了眨眼問:「怎麼立業?」
裴老爺子歎了口氣:「咱家家大業大,的確不用你來立業。不過,你總要證明下你的能力,不能總在我的庇護中生存,不然將來怕是難以服眾,宗族人才輩出,總是不甘居於人下的。」
「那該如何證明兒子的能力?」裴鈺問。
裴老爺子道:「我會給你一筆銀子用來做本金,一年為期,看你能用這些本金賺取多少利潤。」
裴鈺轉了轉眸子,笑著點點頭:「兒子明白了。」
看著裴鈺的小模樣,裴老爺子就知道他在打什麼歪主意,他補充道:「為了防止你舞弊,用自己的銀子充數,你的私庫暫時封起,沒有我的命令不能打開,每月的例銀由我來發放,並且要上繳一筆賬目,記錄你的例銀去處。」
「爹,不要啊!」聽完裴老爺子的話,裴鈺瞬間苦了臉色。
然而裴老子對裴鈺的哀嚎充耳不聞,他低頭啜了口茶,道:「沒別的事就回去吧,明天我便派人將本金銀票送到你的房中。」
裴鈺:……
*
第二日,裴鈺收到了裴老爺子給他的本金。
五千兩的銀票。
裴鈺有些頭疼,如何將這些銀子活用而不虧損是個大大的難題。
包船出海貿易倒是暴利的,只是風險太大,時間太長。
開賭場從中抽水?倒也是一本萬利的生意,不過裴老爺子定然不會同意的。
裴鈺托著腮想著,接連否定了,投資風月場所,放貸等主意。
倒不是裴鈺不想規規矩矩的,只是其他的產業裴家都有涉足,而且都是佔據一定地位的,裴鈺乍一涉足,定然是比不過自家有底蘊的產業的。
倒不如另闢蹊徑,想出個新奇的路數來,說不定能有奇效。
只是裴鈺冥思苦想,卻仍是毫無頭緒。
在閉關幾天後,裴鈺決定出去散散心,說不定能有頭緒,他還派給給薛麒送了信,邀他小聚,其實也是想讓他幫忙參謀參謀。
地點定在了清風樓。
薛麒到的有些遲,裴鈺差不多已經獨自小酌了幾杯了。
好在是清甜的果酒,並不醉人。
「近來事務繁忙,有些脫不開身,我先自罰三杯。」薛麒進門便道。
裴鈺壞心的給他斟的慢慢的,眼睜睜看他一地不漏的飲了。
才問道:「是什麼事務?連你都脫不開身。」
別看薛麒平時也是吃喝玩樂,一樣沒落下,但是與裴鈺不同的是,薛麒一直都在管理薛家的生意,年紀輕輕,在京城商會也有一定地位。
雖然裴鈺對此很不屑,但他對薛麒的能力還是認可的,因此才有此一問。
薛麒糾結了一下,然後猶豫道:「十日前,我幫家裡爭取了鐵礦的經營權,這幾日交接事務,還有招工什麼的,事務比較繁雜,人手不足,因此由我去看場子。」
裴鈺盯著薛麒,看的薛麒心中有些毛毛的。
「十日前……可是我成親的前一天?薛二你真有能耐!」
聽了裴鈺的話,薛麒心都要跳出來了,難道裴鈺發現自己之前隱瞞他的事情了?現在跪下道歉還來不來的及?
——我也是被逼無奈,沈儀他威脅我!
在他正準備全盤托出時,裴鈺道:「仔細看,確實黑了一些,看來確實辛苦,多吃點補一補。」
裴鈺竟然沒有懷疑他。
薛麒愣愣的點頭,手上順從本能同裴鈺碰杯飲酒,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倒是裴鈺,原本還想同薛麒取經,參考一下意見,轉眼就見他為薛家立下如此大的功勞,裴鈺不服輸的勁頭就上來了,都是同輩,他不願承認自己不如薛麒。
因此來時揣著的話,都隨著酒吞進了肚子。
兩人就著菜,喝著小酒,閒聊著。
裴鈺沒有講成親後的感受,薛麒也沒有主動去問,裴鈺因此倒是鬆了一口氣。
若是薛麒問起,自己都不知道該哭還是笑。
隨著天色漸晚,薛麒開始頻頻的看向窗外,顯得有些焦急的模樣,只是看著面色紅撲撲,已經有些醉意的裴鈺又放心不下。
裴鈺難得看懂一次臉色,他問:「薛二你還有事?」
薛麒不再遮掩,道:「其實我幾日前便同清言有約,約的今晚。」
「還好著呢?這麼有情分,何不把他娶回家?」裴鈺笑著調侃。
聽了裴鈺的話,薛麒歎了口氣:「家父是絕不會允許賣身在煙花柳巷的人過門的。」
裴鈺無言,過了一會,他問:「你可是要去逐月樓?」
逐月樓是京城最大的風月場所,進行以男色為主的皮肉生意。
清言棲身於逐月樓,不過薛麒早就給清言贖身了,只是仍然居住在逐月樓,日常開支由薛麒付賬。
薛麒點了點頭,只是不知道裴鈺該如何安置,要不然還是先把他送回裴府吧,他想。
這時,裴鈺忽然道:「我也去,帶上我!」
薛麒驚了驚:「你去逐月樓做什麼?!」
還能幹什麼?
當然是去給沈儀帶一頂大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