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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裏什麽都有》第一百三十六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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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離開大峽谷後一路向東去。

40號州際公路過了亞利桑那州就是新墨西哥。在那裡冬天的氣息消散無蹤, 萬裡驕陽大漠,只剩夜晚的寒意提醒他們仍處於冬天。

沿途大漠悠長。

他們路經阿布奎基時沈晝葉買了兩頂墨西哥大草帽,於是兩個人帶著帽子在房車裡放OneRepublic。那帽子又大又尖, 沈晝葉扶正了帽子,拿來了陳嘯之的金邊眼鏡,在音樂聲裡開始學阿不思?鄧布利多的台詞。

陳嘯之一開始嫌棄了兩句,後來卻也覺得有意思,加入了進去。

“隻隻,你覺得魔法世界裡那些畫像是什麼?”

陳嘯之眉峰挑起︰“什麼畫像?”

“就是他們懸掛在霍格沃茨牆上的, ”沈晝葉怔怔地說道︰“那些會說話會串門的畫像。”

陳嘯之一愣︰“就是……魔法畫像啊?”

“可是他們也太真實了,”沈晝葉撐著腮幫︰“胖婦人和卡多根爵士先不提, 第五本的菲尼亞斯校長也只是讓我覺得有點神奇, 可是第七部鄧布利多去世後他的畫像呢?那個畫像能和斯內普聊天, 有鄧布利多校長所有的記憶,有他的喜怒哀樂, 甚至見證了整個故事的結局這真的只是畫像而已嗎?”

陳嘯之想了許久,誠實地答道︰“其實我一直是把那個畫像當成鄧布利多校長本人看待的。”

沈晝葉得到答案,發了一會兒呆。

尖帽子滑了下去沈晝葉扶正了帽子,忽然開口︰“隻隻, 你記得那句話嗎?最後一個要戰勝的敵人是死亡。”

陳嘯之︰“?死亡?”

沈晝葉怔怔道︰“我一直沒理解過JK羅琳這句話。”

陳嘯之說︰“不是詹姆和莉莉的墓志銘嗎?”

“是, ”沈晝葉道︰“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讀一遍哈利波特, 每次讀都會多懂一點東西, 它是屬於兒童的幻想世界, 也是屬於成年人的童話可我沒看懂過這句墓志銘,甚至非常反感。”

陳嘯之︰“……?”

“死亡如何戰勝?”沈晝葉直視著前方︰“死亡是個休止符, 是再也無法道別的人,是一個人喜怒哀樂所思所想的徹底終結, 哈利為了父母的死痛苦了十七年,連三十六歲的時候送自己的孩子上學都沒有忘記,他的大兒子叫詹姆?波特,唯一的女兒叫莉莉。”

“他從來都在被自己父母的死痛苦著。”

車停了。

“我也是,一直沒能從那個下午走出來。”沈晝葉在窗外的風聲中拽了拽帽簷︰“我都已經二十五歲了,卻還想去看看我十五歲時和我爸一起走過的路。”

陳嘯之拉了手剎,朝她走去。

“它是一座移不走的山,是永恆緘默的道別,是一個人的永夜……是所有悲劇最無解的結局。”

“死亡明明是不可戰勝的。”

女孩子聲音帶上哽咽之意,磕磕絆絆地說。

下一秒她埋進了自己的小竹馬的懷裡。

分不清究竟是誰先摟住誰,但女孩子毛茸茸的腦袋依賴地蹭了蹭他胸口,拽住了竹馬的毛衣,那姿態馴服,像一隻田野中陪男孩玩的小狐狸。

男孩無聲無息地摟了小狐狸好一會兒,新墨西哥大風吹得車身搖晃,猶如麥浪。

他清楚他的狐狸受了傷,可那傷口隱匿在深處,抹了毒,永不會好。

沒有人能忘記所愛的人的死亡。人永遠忘不掉那天的撕心裂肺,忘不掉此後空曠無人的房間,一部分自己跟著他死去;永恆的道別,這種痛苦屬於十五歲的女孩,屬於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也會屬於七八十歲的老婆婆。在兜頭砸下的暴雨裡,無人幸免於難。

死是一切生命的必然。

「最後一個要戰勝的敵人是死亡。」

羅琳在七本書裡探討愛與死,但在近結局時,這句話被羅琳刻在了哈利父母的墓碑上。這是不是意味著羅琳也敗下了陣來?

……

陳嘯之與沈晝葉再上路時,美西被他們遙遙甩在身後,頭頂灰雁成群,飛向佛羅裡達。

-

夜色下,他們在曠野裡野營。

房車裡有套一並租來的烤肉工具,炭火都是現成的,還有一個點不著火的打火機陳教授和打火機搏鬥了二十分鐘,零件都拆完了,把房車翻了個遍,連半盒火柴都沒找到。沈晝葉在窗邊用小刀切胡蘿卜,非常講究地把胡蘿卜和花椰菜串起來,見了陳教授的困境,充滿創新精神地提議︰“要不然你試試鑽木取火?”

陳嘯之︰“…………”

“我小時候在夏令營的時候學過的,”沈晝葉友好地介紹道︰“野外求生小技巧,鑽木取火,只需要木頭和引燃棒。”

“這都學過?”陳教授毫不留情地嘲道︰“我看這活還是你來吧。”

沈晝葉有點羞恥,猶疑了下︰“我沒成功過。”

“……”

“但我理論知識豐富,我可以教你。”

“…………”

陳嘯之看白癡一樣看了她一眼,低頭去拆打火機,未果,拎著木炭和一根木棍兒去了野地。

沈晝葉評估了下他的背影,覺得今晚自個兒如果還想活命,就不該追究這火到底是怎麼點起來的……

篝火燃起,荒野裡一點搖曳的火,頭頂萬千星辰。

陳嘯之負責烤,沈晝葉負責吃,順便用小刷子刷燒烤醬。荒漠晝夜溫差大,何況又是冬天,說是萬裡冰封都不以為過沈晝葉套著厚外套都頂不住,陳嘯之就把自己去晚宴時穿的大衣拿來,讓沈晝葉圍著。

她縮在火邊,裹得圓圓的,小心地啃烤得泛黃的蘆筍。

“如果有熊來吃人,”陳嘯之翻著牛裡脊,漫不經心道︰“逃命的時候我踢你一腳,你速度能比我還快。”

沈晝葉小心地吹著冒氣蘆筍,理中客地說︰“你大衣太厚了,厚成這樣你得考慮摩擦系數和勁度系數。”

“懂了,”陳嘯之平和道︰“把你喂熊。”

沈晝葉︰“……”

沈晝葉小口啃著蘆筍,抱怨他︰“好狠的心哦。”

天生凶惡的陳教授不為所動,給扁豆翻面,把烤好的牛裡脊夾進她的小碗裡。

沈晝葉嘀嘀咕咕地啃烤肉,陳嘯之忽然拍了拍女孩子的肩,示意她抬頭然後他俯身,與那姑娘接了個吻。

冬夜,行星如花閉攏,宇宙中一輪新月。

-

他們在德州路邊拉了個搭車客。

那搭車客是個五六十歲的美國老太太,頭髮花白,穿著雙斯凱奇,隻身背著個行囊,說自己退休了要周遊北美,下一站是休斯敦。

老太太對著地圖看了半天,決定在阿馬裡洛下車。

沈晝葉還從未見過搭車的,只在凱魯亞克的書裡讀過1960s的搭車文化美國的黃金時代,和那群與黃金時代無關的失落的一代。他們並非財富創造者,更沒能掌握半點話語權,卻夾在一個與他們無關的繁華盛世中間,沉默而潦倒地反叛著。

後來這一群人和嬉皮士一起消失無蹤,只剩一個黃金時代的剪影。

她覺得新鮮,和老太太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

“你們去哪裡?”老太太放下背包問。

沈晝葉說︰“從洛杉磯到華盛頓去,我小時候曾在那裡住過很久……他和我一起去。”

“這是條很長的路。”老太太中肯道。

沈晝葉想了想,笑道︰“年輕應該是容得下瘋狂的。”

老太太摘下眼鏡,低頭擦拭鏡片,凝視著鏡片道︰“太片面了,孩子,人生也是容得下瘋狂的。”

“你今年多大了?還沒到三十歲吧?”老太太友好地問︰“原諒我,我不是很會辨認亞裔的年齡,你們所有人看起來都太小了。”

沈晝葉莞爾︰“二十五歲,我和我男朋友都是。”

老太太懷念地笑了笑。

“很有意思的年紀。”她望著遠方滾滾而來的鮮紅戈壁道︰“我還記得我二十五歲的那年,是個特別割裂的年紀。”

沈晝葉看著面前的老人。

“小時候他們承諾了我許多東西,譬如閃耀輝光的未來,譬如廣袤無垠的世界,可是我長大了卻無人兌現這張支票,我面對我自己的平庸,面對我跳脫不出的框架……我的上司、我的生活甚至我的男朋友都是我解決不了的硬骨頭,一團糟。”

“二十幾歲是連通夢與現實的橋,所以一切成為被風吹走的遊樂園氣球,那些好的東西與我無關,連我做過的夢也與我無關,我掌握不了自己的人生,是遊離於世界之外的過客。”

“‘我是誰?我該往何處去?’”老太太蔚藍的眼裡盛著夕陽,開口道︰“我為何泯然眾人,卻又遊離人群之外?”

沈晝葉無意識地接道︰“我為何在這兒?我的將來會是怎樣的?”

“高不成低不就,”老人溫和道︰“同齡人與自己拉開差距。”

沈晝葉愣愣地看著老太太。

“二十幾歲的我對這一切沒有半分歸屬感,我在這裡一無所有,生沒帶來,死也帶不去。”

老奶奶望著遠方說。

“開始意識到很多少年夢都是空想。這是個很好的世界,我卻是個背著行囊路過城鎮的流浪漢,我永恆地徘徊在世界的城門外,等待一朵時間的黃玫瑰落於發間,或一發子彈貫穿我年輕的胸膛。”

沈晝葉心裡難受得要命。

“……比現在再長大一點,會好些嗎?”她無助地問。

那些迷茫,那些痛苦,縈繞在周身令人無法呼吸的漂泊感,無歸屬感,站在懸崖邊搖搖晃晃的二十五歲這所有的一切,會隨著時間好些嗎?

老太太頓了下,平和而溫柔地望著面前姑娘家︰

“這個問題十幾歲的孩子也會問你。”

她講︰“你來回答我,孩子,二十幾歲會比十幾歲幸福嗎?”

沈晝葉呼吸一窒。

女孩子動了動唇,卻連一句話都說不出。

生活的解答是迷宮,兜兜轉轉也不過是反復行走在同一個位置,世人意識到這樣的處境,將其稱為迷宮效應。

她的問題的答案是不分年齡,生之痛不會隨著年齡變淡,痛苦恆久。

沈晝葉看著窗外,耳根都泛著紅。她痛苦而糾結地審視著自己和命運,但這兩個客體一如往常,從不應答。

過了許久,沈晝葉輕輕地問︰“您現在是做什麼呢?”

老太太柔和地笑了下。

“在世間流浪多年,”老太太帶著笑意,柔和地回答︰

“我想往它的城鎮去,到那裡看看。”

-

老太太在阿馬裡洛下了車,那時天已經黑了。

沈晝葉下車送她,陳嘯之則有些犯困,留在了車上。

老太太執意要給她拚車的錢,沈晝葉也執意不要,最終老太太嘆了口氣,送給了她一盒自己孫女做的小餅乾,那餅乾裝在一個密封盒裡,貼著一張愛心貼紙,只是長途顛簸讓它碎成了粉末。

老太太莞爾道︰“她廚藝不太好。”

沈晝葉仍道了謝,阿馬裡洛的天空滿是繁星。

老太太背著行囊走向燈火闌珊的街道,走了兩步忽然回過頭道︰“你運氣很好。”

沈晝葉詫異,啊了一聲。

“在落下的黃玫瑰和貫穿胸膛的子彈中,”老太太忽而溫柔地說︰“世界贈予你的是黃玫瑰。”

沈晝葉一愣。

老太太稜角模糊於皺紋與余暉中︰“子彈也不賴,可黃玫瑰”

她說的話戛然而止。

然後老人溫柔地道︰“孩子,我許願你塵世中永恆的幸福。”

老人說完,背著行囊轉身投向川流不息的街道。

沈晝葉怔在了原地。

她看著老人離去的方向,過了許久才回了車上,陳嘯之疲憊至極,正靠在方向盤上眯眼。旅程連日,他比沈晝葉累得多,連睡都睡得不□□穩,眼眶下一層淺青。

這個人幾乎事事親力親為,連沈晝葉想替他一會兒,他都不願意。

明明累成這樣了。

“……”

沈晝葉忽而覺得鼻酸。

她爬到旁邊料理台上坐著,隔著黑夜看陳嘯之睡覺,她胸口酸軟的情緒如潮汐漲落,成為一片胸臆裡的海,不舍得叫醒他。

讓他睡吧。那片海低聲道。

陳教授睡起來像個小孩,睡不好就皺著眉頭。沈晝葉想起那個黝黑的五歲小男孩似乎也是這樣睡覺的,小男孩會握著一根黏糊糊的冰棍,趴在蒲團上睡得一臉不耐煩,和現在這個男人如出一轍。

二十年的人世居然彈指一瞬,就這麼過來了。

沈晝葉用力揉了揉眼角。

這世上最殘酷的東西是時間,可它篩下的沉澱卻是如此溫柔熾熱。

……

姑娘家腦袋裡的思緒四散天涯,陳嘯之卻睡得不踏實,一輛車疾馳而過時他猛然驚醒,倉皇地向旁邊看去。

沈晝葉坐在料理台上晃腿,若有所思地盯著他看。

陳教授剛剛大約怕她丟了,見到人就松了口氣,壞脾氣地埋怨道︰“回來了為什麼不叫我?”

“想事情。”

陳嘯之摸著手機看時間,漫不經心地問︰“想什麼?”

沈晝葉沒頭沒腦道︰“想我們以後去哪裡買房子。”

“你傻”陳嘯之嘲到一半,忽然呆住了。

“學區房就算了吧,”沈晝葉凝重道︰“我堅決不做西城家長,海澱家長也不要。小孩子太可憐了,年紀小就應該滿街撒潑打滾,而且家長也很慘。我之前看水木上有人問五年級小孩英文詞匯量五千夠不夠用,典型的中年焦慮父母。”

陳嘯之︰“……”

陳嘯之立刻走了神,沉思三秒︰“不夠用。”

沈晝葉坐在料理台上嘲他︰“所以你是西城出身啊,看不起你。”

“在西城怎麼了,”陳少爺嫻熟至極,嘲諷全開︰“我爸媽抓我教育抓得嚴。誰跟你似的,你奶奶帶了一輩子國文,活到這把歲數了親孫女兒連撒歡撒潑都分不清,還‘小孩子就該滿街撒潑打滾’這就是你們海澱人的童年?”

沈晝葉十分堅持︰“不要汙蔑我。我是東城的。”

陳嘯之嘲弄道︰“你是美國的。”

沈晝葉大喊︰“你放屁!”

陳嘯之忽然站了起來。

沈晝葉以為姓陳的坐在那兒吵不過癮,決定當面對峙,自己地域黑不過他,黑話更說不過,還瑟縮了一下而下一秒,姓陳的走過來,低下頭,和自己四目相對。

沈晝葉︰“……”

兩人離得太近,呼吸都繞在了一處,她感到臉燒了起來,像十五歲那年的感冒。

姓陳的目光明亮,問︰“你想去哪?”

“……什麼……”沈晝葉耳根都紅了起來︰“什麼想去哪……”

在黑暗和暈開的燈光裡,陳嘯之看著她的眼楮問︰“想去哪裡住?”

“……我還……還沒想好,”沈晝葉面頰紅如長日晚霞︰“但是房子裡我想要個大陽台,擺個舒服的躺椅,想在那裡睡午覺……我在宿舍裡擠怕了,房間背陰睡覺也睡不舒服……”

陳嘯之嗤地笑了起來。

“那我們回去看看?”他邊笑邊促狹地說︰“我們回國,挑一個陽台很大的,可以擺很舒服的躺椅的,你的躺椅旁邊可以放個貓窩,貓也喜歡曬太陽。”

“還要天竺葵。”沈晝葉補充。

陳嘯之親了親她的耳朵,低聲說︰“……好,還要天竺葵。“

“呼”

女孩子顯然被欺負怕了,被親了耳朵就渾身一顫。

陳嘯之將她抱了抱,擠開女孩子的膝蓋,她穿的毛衣柔軟又寬松,像蒲公英一般。

“……別……”她羞恥得幾乎要自盡︰“你幹嘛……”

……

天竺葵和玫瑰一起開在四下無人的夜裡。

……

-

他們穿過戈壁,又穿過灘塗。

沈晝葉趴在窗上,沿途吹著風看大雁。

朔風凜冽,她的臉被吹得通紅,眼楮閃著光,目視遠方。有時陳嘯之將車停下來,和她聊聊天,或者睡個午覺。

年少的事,將來;前幾年的所見所聞,甚至只是一本書……他們無所不談。也正因如此,沈晝葉前所未有地感到,陳嘯之與自己太像了。

他們用過同一本教材,讀過同一本書,讀完後兩個人連觀點都相差無幾。

就好像彼此遺落在這世上的第二個半身。

沈晝葉坐在駕駛座旁邊,開玩笑地問他︰“隻隻,你猜你媽會不會不喜歡我呀?比如給我一百萬讓我離她兒子遠點……一百萬少了的話就二百萬,二百萬還少的話就三百萬……”

陳嘯之瞥了她一眼,冷漠道︰“你又知道了。”

沈晝葉笑得眼楮彎彎︰“你就說會不會嘛?”

“不可能便宜你的。”陳嘯之說。

什麼屁話!沈晝葉立刻戲癮大發,大聲喊道︰“就是我一分錢拿不到只能淨身的意思?你們家怎麼這麼摳,我認識的一個小姑娘至少還能拿二十萬”

陳嘯之冷漠無情︰“淨身是當太監,手起雞落。你是想說淨身出戶吧。”

沈晝葉︰“…………”

陳嘯之發愁道︰“你當年沒保送可怎麼辦……”

沈晝葉心想,反正北大肯定是考不上的……

“而且,我是說,”陳嘯之嘆了口氣︰“我,不可能便宜你好吧。”

沈晝葉耳根忽然紅了。

“……再說了,”陳嘯之愁得要命︰“是我和你生活,跟我爸媽有什麼關系?我下半輩子又不是和他們過。”

沈晝葉聽了這個回答心裡冒出一點小火苗兒,卻又小聲嘀咕︰“可是不還有婆媳關系……”

陳嘯之頭大如鬥︰“少看點晨間劇。”

這個答案終於自洽,沈晝葉這才哼哼唧唧滾到了一邊……

過了會兒,陳嘯之忽然開口︰“況且她挺喜歡你的。”

沈晝葉聞言就是一呆。

“我……?”沈晝葉傻不拉幾地指了指自己︰“你和他們說過我?可是……?”

可是,什麼時候說的?

縱觀這麼多年,他們在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分別的時間反而長得可怕,沈晝葉還是分手之後才告訴了自己的家人。無他,當時哭得肝腸寸斷,無論怎樣都是隱瞞不住的。

陳嘯之嗤地一笑。

他不談論那個問題,透過鏡片看女孩子,難得像個人地對她道︰

“你就放心吧。”

-

……

他們的行程穿過奧克拉荷馬,又橫貫了密甦裡。

在公路上時間觀念是很弱的,所謂人煙只有路過的車,除此之外就是公路旁瘋長的雜草、巨石和沙礫,走久了就會覺得整個社會都不存在,時間的流逝也變得幾不可辨,唯有頭頂的日升月落真實存在。

沿途平原廣袤,杳無人煙,他們自由得猶如大雁。

而在駛入賓夕法尼亞州後,人口密度高起來,他們才後知後覺地發現新年快到了。沿街全換了裝飾,聖誕特有的綠葉紅果全被撤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星星燈與霓虹,和Happy New Year的大廣告牌。

沈晝葉一看他們這速度就樂了︰“你猜還有什麼情況能走的比你開車還慢?”

陳嘯之面無表情︰“有,你自己上路。”

沈晝葉︰“……”

“當然,你開車的話一天走的距離可能比我多點,”陳嘯之中肯道︰“但我估計你現在在佛羅裡達到處問路。”

這說的也叫人話,沈晝葉被姓陳的這張嘴煩得要命,抄了小奇多圈叭叭扔他。

姓陳的被砸中了好幾下,面無表情地威脅︰“再扔?再扔我讓你全撿起來吃了。”

沈晝葉氣成河豚,卻很慫地不敢扔了……

陳嘯之看了她一眼,施施然道︰“姓沈的,你就是欠管。”

“……”

陳教授蹲在地上撿奇多圈,邊撿邊嘲︰“還欠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那種,誰能受得了你這個慣脾氣?就算你真的和別人發展了,就你這得寸進尺的德行,普通人估計三天就逃了。”

沈晝葉問︰“那你是什麼?”

陳教授施施然,撿起最後一個玉米圈。

“我?”陳嘯之冷漠道︰“我命不好。”

沈晝葉︰“……”

“過來。”陳教授漠然地說。

沈晝葉腹誹你這鬼性格也沒幾個能受得了的並不與他計較,打算去看他到底在做什麼,然後被他一把抱住了。

“……你幹嘛這麼喜歡抱人?”沈晝葉埋在他肩上,小聲嘟噥。

陳嘯之無情地摟著她,說︰

“命不好。”

-

他們決定在匹茲堡停一夜,第二天一鼓作氣開到華盛頓DC。

匹茲堡新年氣息很足,聖誕余韻消散了,百貨商廈門口懸著萬千星光。沈晝葉和陳嘯之走進酒店後才發現自己穿得與流浪漢無異,酒店前台花了挺久才接受二人是斯坦福的高知分子,而不是在西部世界裡滾了十年的host。

沈晝葉灰撲撲的當然,陳嘯之也沒好到哪去,但他頭髮不卷,有得天獨厚的優勢,仍能看出是個英俊的亞洲男人。

“……我像在泥裡打了個滾兒……”她在電梯裡拽拽自己的卷毛,嘀嘀咕咕。

陳嘯之一愣︰“啊?我沒看出來。”

沈晝葉愧疚道︰“你沒看出來是你的問題,我出宿舍門的時候是個精致的lady,現在是個什麼鬼……”

陳嘯之這才開始靠在欄桿上端詳她。老電梯緩慢上升,他看著看著就嗤嗤笑了起來,沈晝葉頭上冒出個不太爽的問號,陳嘯之才嗤嗤笑著說︰“之前沒注意,現在好像確實有點兒你和土撥鼠還挺像。”

“……”

“讓你老在車上滾來滾去。”陳教授很壞地道。

“…………”

-

天色暗了下來。

新年將至,在車上滾來滾去的沈晝葉被自己的竹馬牽著手,去換新年的皮。

陳嘯之買衣服好比諾曼底登陸沈晝葉連巴寶莉冬季的時裝刊都還沒翻完目錄,他那頭就已經試完了衣服刷完了卡,換了身衣服還拎著五六個紙袋,一派風發意氣然後他想了想,騰出隻手牽起自己的小青梅。

沈晝葉︰“……”

“我買完了。”陳教授眉峰一揚︰“你想逛哪家?”

沈小師姐看了看周圍這些令人心驚肉跳錢包痙攣的牌子,心想我就他媽認識個迪奧香奈兒古奇……不對古馳,不對還是蔻馳……?蔻馳是做包的?它是不是有家競品叫katy perry?

沈晝葉問︰“隻隻,你能分清Lane、La mer和La Pra……忘了名字了就是那個做魚子醬的……嗎?”

陳嘯之︰“?魚子醬?什麼魚子醬……?就是那個萊珀妮蓓麗?”

沈晝葉滿面凝重︰“對。”

“能……分清吧……”陳嘯之嗅到一絲危險的氣息,謹慎道︰“我從來不幫別人代購化妝品,尤其是女的,但給我媽帶過後面這個,怎麼了?”

“真好,”沈晝葉有點感動,對他說︰“因為我分不清。”

陳嘯之︰“…………”

“所以,”沈晝葉指了指周圍琳瑯滿目的沿江店面,設計精良的、價格不菲的燈牌,從範思哲指到Jimmy Choo,又從歐米伽指到阿勒格尼河那頭的HERMES,說︰“我也分不清這些牌子。”

“……”

夜風習習,沈晝葉安詳地說︰

“卻知道我買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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