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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LORD:不死者之王(第八卷)》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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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納薩力克時間 10:30

  「不許吵鬧,肅靜。」

  安茲揮動左手。然後維持這個姿勢停住動作。

  隔了一拍後,再回到原本的姿勢。

  「不許吵鬧,肅靜。」

  他再次揮動左手,然後一樣停住動作。

  他用擺在面前,跟自己一樣高的穿衣鏡確認自己的身影,微調了一下左手的位置。

  「……肅靜……這個位置嗎?不……手再往左一點比較帥嗎?」

  他再度回到原本的姿勢。

  「不許吵鬧,肅靜。」

  安茲終於對自己的姿勢感到滿意,拿起放在身旁桌上的筆記本。

  「這樣這個姿勢就大功告成了。接下來練習爭取時間用的臺詞。」

  他用筆把剛才一再重複的臺詞圈起來,然後翻頁。

  紙上的臺詞意思差不多都與「我會考慮」相近。有些他嫌拖泥帶水,或是耍帥過度反而顯得很拙的臺詞,就打個叉。

  對於本來只是個普通人的安茲來說,要扮演一個統治者實在很難。所以他平時就經常這樣練習,以備萬一。筆記本的內容不用說,就是安茲想出來的臺詞集。

  這次開始訓練以來已經過了大約一小時,但安茲的字典裏沒有「休息」兩個字。

  安茲雖然是最高統治者,但實際上幾乎不用做什麼。領導者的職責是做決策,所以除了緊急狀況或有重大問題,其他時候都很閑。細節處理都是雅兒貝德在負責,安茲要做的頂多就是把呈上來的報告過目一遍。

  但安茲看了這些報告,從來不覺得有任何問題,所以真的都只是看看而已。的確這樣以一個領導者來說很危險,但只要有雅兒貝德在,而且沒有發生緊急狀況,應該就沒有問題。

  (所謂的優秀組織都是這樣的。領導者不能站在最前線行動。)

  除非是為了提升大家的戰意,否則指揮官在最前線揮劍奮戰是很愚蠢的行為。因為難保不會有個萬一。

  (本來我應該別當什麼冒險者,而是補充知識以備緊急狀況──應該鍛煉一下自己的頭腦,這我很清楚。可是,我該怎麼做?誰願意當我的老師……?而且還不能破壞大家信任的安茲o烏爾o恭的形象……)

  納薩力克內的所有人都視安茲為至高無上的統治者,並對安茲表示敬愛與尊崇。沒錯。安茲受到部下……受到過去同伴們創造出來,就像大家的孩子般的存在尊敬。如同父親不能辜負孩子的尊敬,安茲也不能辜負他們。所以他才會一再重複這種行為,想說至少可以裝裝樣子。

  當然,安茲也覺得自己這樣做很難為情。

  要不然他就不會鎖門,也不會禁止女僕們或暗中保護自己的八肢刀暗殺蟲(Eight Edge Assassin)進來房間了。更不會因有時候實在受不了,就鑽進被窩裏發出「啊──!」之類的大叫。

  「納薩力克最高統治者應有的……受人尊敬的姿態……」

  安茲懷著幾乎想吐血的心情翻頁。有空時想到的臺詞還多得是。不知何時才會有練完的一天。

  安茲o烏爾o恭是不死者,超過一定界線的感情起伏會受到壓抑。即使如此──

  「好想休息……」

  鈴木悟的精神殘渣卻累得哀號,吶喊著「已經受夠了」。

  但是──安茲咬緊牙關,發出嘰嘰的磨牙聲。

  「我在幹什麼啊,加把勁啊。」

  安茲罵了想逃避的軟弱自己,眼中重新出現力量,再度面對鏡子。

  這時,「嗶嗶嗶嗶」的電子鈴聲響起。

  安茲看看發出鈴聲的左手手環,覺得彷佛聽見了天籟。他啪一下把鈴聲關掉,並呼出一口氣。

  「時間到了就沒辦法了。對。是因為時間到了,所以沒辦法。」

  他不忘把筆記本收進盒子裏。蓋上盒蓋後,盒子發出上了好幾道鎖的聲音。只要有人想硬是撬開,裏面附加的多種攻擊魔法就會以盒子為中心大肆破壞。除非是九十級的盜賊系職業,或是八十級以上的盜賊系特化型,否則是不可能打開這個防護嚴密的盒子的。

  使用了這樣的道具後,他才終於把盒子收進空間裏。收藏盒子的地方還放了好幾種稀有道具。高階盜賊即使是對手收在空間裏的道具也能偷走。話雖如此,就算封鎖了對手的動作,也無法不限次數偷取。從一個玩家身上偷走一兩次道具就是極限了。但光是這一兩次的可能性,就足以讓從未感到恐懼的不死者安茲嚇到發抖。

  況且這世上還有天生異能(Talent)這種未知的力量。所以他才會把盒子放進稀有道具欄,這樣一般人應該會偷更有用的道具,而不是這種盒子。

  收好之後,他再度確認一件事。

  簡直像出門旅行的主婦一再檢查大門鎖好沒有,確認沒問題了,他這才松一口氣。

  仔細檢查後,安茲才終於走出臥室,前往平常當成辦公室使用的房間。深深鞠躬表示忠誠的是一般女僕,然後是雅兒貝德,最後是馬雷。

  前面兩人並不稀奇,但男孩很少來這個房間,安茲一邊覺得驚訝,一邊橫越房間,繞過黑檀木桌子,表演練習了不下三十次的坐椅子方式。

  這種坐法不會踩到長袍,也不會把椅子挪來挪去,發出碰撞聲。

  接著要注意的是靠椅背的方式。動作太急或是靠得太重都不好看。王者有王者靠椅背的方式──應該吧。

  (但我不知道王者都是怎麼靠椅背的……真希望能找個機會觀摩一下國王的做法。)

  按照業務專員的禮儀,必須只坐進椅子的一半,不能靠上椅背。但安茲o烏爾o恭不是跑業務的。

  因此,安茲只能實踐自己想像的王者的正確坐法。

  「抬起頭來。」

  三人這才抬起頭來。沒有安茲的一句話,他們是絕對不會抬頭的,這讓安茲感到有點煩,也覺得是在浪費時間。但他不能輕視部下想對主人盡忠的心情。所以安茲每次都耐著性子講同一句話。

  「好了,先讓我問問吧。馬雷,你有什麼事?」

  「呃,是!」

  可能是因為緊張,讓馬雷的聲音有點破音。安茲微笑。當然,這張沒肉的臉連扭曲一下都不會,但還是能散發出溫和的氣氛。大概是敏感地察覺到這種氣氛,馬雷輕吸一口氣。態度似乎不再那麼僵硬。

  「那……那個,這個,呃,我拿來了。」

  安茲不是一個壞心眼的上司,不會特地問他拿什麼來了。反正拿來了,自己收下就對了。說不定是自己忘了曾經下過的命令。

  「是嗎──不,免了。」看到今天在房間服務的女僕打算去拿馬雷手上的東西,安茲伸手阻止她。「馬雷,直接拿來給我。」

  「是!」

  馬雷抬頭挺胸來到安茲跟前,交出拿在手裏的檔案夾。

  安茲高傲地接過,打開來。

  (這是……那個傳閱板啊。)

  對於安茲的邀約,三名守護者都圈了「參加」。

  「照順序來說,本來應該由科塞特斯的部下拿來,辛苦你特地跑一趟了,馬雷。」

  「不……不會,千萬別……別這麼說!科塞特斯在忙,是我硬要幫他拿來的。況且──」

  馬雷溫柔地撫摸戴在自己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動作中充滿了愛意。

  (……安茲o烏爾o恭之戒……好吧,我很高興他這麼珍惜戒指,可是戴在那根手指上未免……還有這孩子為什麼要含情脈脈地看著我啊……)

  安茲一陣毛骨悚然,側眼偷看了一下雅兒貝德。她跟平常一樣,面帶溫柔的微笑。

  安茲的視線移向雅兒貝德的左手無名指。

  她也跟馬雷一樣,把戒指戴在這根手指上,就好像這樣戴才是最正確的做法一樣。

  (是什麼來著?好像在古希臘的故事裏有聽過?)

  他想起以前曾經聽夜舞子講過戒指戴在哪根手指上,分別代表什麼意義。

  (好像是說古人認為左手無名指有一條血管通往心臟。因此如果左手的無名指碰到會傷害身體的東西,就會傳遞信號到心臟,所以都是用左手無名指調藥……那個副廚師長也都是這麼做的嗎?啊,不好……他又在看我了。)

  安茲在桌上交疊手指。

  「怎麼了,馬雷。你在看什麼?我的臉上沾了什麼有趣的東西嗎?」

  他小心翼翼斟酌字眼,以免聽起來像在諷刺。

  「不……不是的。只是覺得安茲大人好帥喔……」

  「你說……我帥?」安茲不禁摸了摸自己的白骨臉龐。「呵哈哈……馬雷真會說客套話。」

  「才不是客套話!」這句話大聲到不像是馬雷講出來的。「失……失禮了,安茲大人。可是,我真的覺得安茲大人很帥。剛才也是,安茲大人走過去坐在椅子上的動作,真的好有納薩力克最高統治者的風範……」

  安茲對女僕投以詢問意味的視線,察覺到主人的意思,人造人默默用力點頭,表示「正如馬雷大人所說」。安茲明明沒看雅兒貝德,她卻點頭如搗蒜。而且連翅膀都拍動個不停。

  「是嗎。我很高興。」

  安茲簡短地回答後,從椅子上起身走到馬雷面前,摸摸以為自己要挨罵而僵在原地的男孩的頭。

  雖然只是亂摸一通,但動作卻充滿溫情。

  「安……安茲大人……」

  「謝謝你,馬雷。你說的話總是讓我很開心。」雖然有點難為情,不過這類鈴木悟的感情,他完全沒顯現出來。「我總是在想,我應該感謝我的同伴們。」

  「您是說各位無上至尊嗎?」

  安茲跪下來,讓視線與馬雷同高。

  「正是。我應該感謝他們建造了這座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並且創造了馬雷還有其他所有人。你們──當然也包括你們,雅兒貝德,西蘇。」

  雅兒貝德似乎興奮到了極點,翅膀一下子打得好直。

  突然被叫到名字的女僕更是手足無措,看到冷靜的她難得這樣失態,安茲愉快地笑了。

  「你們是我的寶貝。」安茲把馬雷扛了起來。「我都捨不得把你交給泡泡茶壺桑呢。」

  「謝謝您,安茲大人。」

  代替馬雷道謝的西蘇,臉頰流下一道喜極而泣的淚水。

  「當許多無上至尊離開這裏時,只有您始終留在這裏,我們納薩力克的所有人都對大人感激涕零。也許我們有許多做得不夠好的地方,可能常常讓您感到不快。我明白對創造主這樣講話是十分失禮的,但還是請大人恩准──允許我們為您竭誠盡忠。」

  「我准許。過去雅兒貝德與迪米烏哥斯也跟我說過類似的話──我正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主人,你們的主人安茲o烏爾o恭。」

  安茲對於自己能順口說出從沒練習過的臺詞,感到有點驚奇。不過仔細想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自己只是說出真心話罷了,當然可以說得很順。

  馬雷抱住安茲,把自己的臉藏在安茲的肩膀裏。

  幸好穿的不是平常的裝備。安茲腦中冷靜的部分這樣說。

  雖然肩膀部位的長袍微微有種濕掉的觸感,但安茲沒有放開馬雷。等到馬雷啜泣的聲音漸漸平靜下來,安茲溫柔地摸摸他的頭,這才放下他。

  安茲從口袋裏拿出手帕,擦擦馬雷的臉。

  他從來沒擦過人的臉,也許動作有點粗魯,但馬雷只是乖乖地讓他擦。

  「好了,馬雷。去洗把臉吧。」

  「那……那個,安茲大人呢?」

  「嗯,我接下來要去耶o蘭提爾一趟。我得出席工會長他們的聚會。我一直嫌麻煩而回絕,但實在是不能再推辭了。那麼──」

  安茲看了一下獨自沉默不語的雅兒貝德。她低垂著頭,臉部被長長的頭髮遮住了,他看不見她的表情。然而,只要再稍微追加顫抖不止的動作,就足以嚇到安茲了。他聯想到累積怒氣,蓄勢待發的活火山。

  「怎麼了,雅兒貝德?」

  說時遲那時快──

  「──喔啊!」

  ──安茲的視野一口氣向前飛去,背部狠狠撞上某處。

  當然,他一點都不痛。只有魔法手段才能讓安茲的身體受傷。碰撞只造成了輕微衝擊而沒有痛楚。然而身為人類的感情殘渣,卻讓沒有眼皮的眼睛一瞬間反射性地閉起。

  突如其來的狀況使他無法好好思考。不死者的精神構造不會產生混亂等情緒,所以這種困惑感應該是鈴木悟的心情吧。

  「嗯……嗯唔……」

  他睜開眼睛,看見的是貼在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殺蟲。也就是說,自己現在是倒在地上的。安茲理解了狀況想站起來,然而一種異樣柔軟的不明物體在自己全身上下爬來爬去,彷佛要拘束自己的行動自由,讓他動彈不得。

  (這怎麼可能,我有道具使我得以完全抵抗拘束等移動障礙。在動作受到完全封鎖時的瞬間,應該就會得到解放才對……也就是說我現在受到的是相當高度的捕獲術!)

  安茲看看想把自己按在地上的軟體動物,果不其然──是雅兒貝德。

  「安茲大人!」

  雅兒貝德雙腿跨坐在安茲身上,一口氣壓住他並挺起上半身。

  「怎……怎麼了?為何突然這樣?」

  「所以我──已經不用再忍耐了吧!」

  雅兒貝德霍然睜大了雙眼。瞳孔放大的黃金眼眸,讓安茲產生一股背脊發涼的恐懼。

  「你……你在說什麼啊!」

  無視於安茲張惶失措的疑問,雅兒貝德將雙手伸向禮服的胸前部位,然後「哼」一聲要把衣服往下拉,但完全拉不動。

  「魔法衣服真是麻煩。必須要用技能破壞,或是正常脫掉才行。」

  「還不快冷靜下來,雅兒貝德,從我身上下來!」

  安茲想使出蠻力把她推開,但對手的戰士職業可有一百級。而且安茲一試著把她推開,手就會按到一些軟綿綿的部分,讓他不敢用力。雅兒貝德開始動手,企圖拉開安茲的長袍。

  「不准脫我衣服!不准扭腰!住手!」

  「啊……啊哇哇哇哇哇……」

  「這都要怪安茲大人不好!人家一直在忍耐,您卻說這些話破壞我的理性!全都是安茲大人不好!真的只要一點點就好!一滴滴!一下下!我只是想稍微獲得您的寵愛!您數數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殺蟲,數完之前就結束了!」

  如果雅兒貝德這時候提起安茲改寫設定的事責怪他的話,也許安茲會失去抵抗的意志。然而雅兒貝德這種好像要把人生吞活剝的氛圍,讓安茲產生的不是罪惡感,而是被捕食的恐懼,這迫使他抵死不從。

  這時候,剛才被突如其來的狀況嚇傻了的部下們,才終於採取行動。

  「雅兒貝德大人發瘋了!」

  「雅兒貝德大人發瘋了!」

  八肢刀暗殺蟲全都從天花板上跳下來。

  「把她從安茲大人身上拉開!不對!不要用全力捕捉她!會遭到解除的!要用蠻力拉開!」

  「不行!好大的力氣!不愧是守護者總管閣下!馬雷大人,請幫助我們!」

  「──啊哇哇!好……好的!」

  最後安茲終於得到解放,他慢慢整理被扯亂的長袍,然後指著被八肢刀暗殺蟲們抓住雙手雙腳的雅兒貝德,說:

  「雅兒貝德,禁閉反省三天。」

  八肢刀暗殺蟲們把雅兒貝德拖了出去。

  「那……那個,安茲大人……您還好嗎?」

  「我很好,只是……雅兒貝德以前有那麼奇怪嗎?是不是吃了什麼怪東西……雖然惡魔種族不需要飲食,但想吃的話還是可以吃嘛。」

  被安茲這樣一問,馬雷迅速別開了目光。

  「這樣啊……呃,好吧,嗯。她應該有很多苦衷吧。也不能斷定絕對不是工作壓力造成的。」

  安茲站起來,出聲呼喚女僕。我想他想設法取回徹底失去的威嚴,而刻意發出自認為很有壓迫感的聲音。

  「……叫娜貝拉爾與倉助過來。差不多該動身前往耶o蘭提爾了。」

  ●

  納薩力克時間 13:35

  跨坐在倉助背上的安茲拉住韁繩,讓倉助停下來。他一語不發地確認聳立眼前的耶o蘭提爾城門。

  安茲挺喜歡這座彷佛能抵擋千軍萬馬的厚重大門。雖然在YGGDRASIL這款遊戲當中多的是比這巨大且氣派的城門,但這座城門並非電腦數據,而是人類親手──雖然也有可能借助了魔法力量──建造出來的。

  面對流露出歷史與奮鬥精神的鋼鐵大門,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受火熱地湧上心頭。

  (在YGGDRASIL也有征服都市的公會呢。以前我只覺得拿難以防衛的地點當公會據點,他們還真不怕麻煩,不過……現在我好像可以體會了。統治巨大都市或許是男人的浪漫呢。)

  在YGGDRASIL時代,公會間經常爆發都市防衛戰。隸屬於安茲o烏爾o恭的大多數成員都冷眼旁觀,覺得無法理解,不過其中也有人提出過想參一腳的意見。

  (戰爭狂嗎……)

  安茲以前不太喜歡那種發言,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也成了美好的回憶。

  「怎麼了嗎,主公?」

  「沒有,別在意。」

  看到主人要自己停下來卻又不採取任何行動,讓倉助狐疑地問道,安茲語氣平淡地回答,終止這個話題。他不好意思讓倉助知道自己正沉浸在懷鄉心情裏。

  「好了,到冒險者工會去,在聚會上露個臉,就立刻接份撲滅魔物的工作吧。」

  安茲也可以在耶o蘭提爾訂旅店,但他沒那麼多閒錢。不需要睡眠與飲食的安茲之所以會訂最高級旅店的客房,純粹只是為了誇耀最高階冒險者的身分地位。再來就是想建立人脈。然而,他已經跟這個都市的幾名有權人士見過面,確保了只要去找他們就會受到歡迎的地位。因此安茲已經沒有太大必要勉強訂旅店了。

  再說安茲一進了旅店客房,就會用傳送魔法返回納薩力克,在那邊處理不死者的生產等工作。既然如此,倒不如接份撲滅魔物的工作,趕快出城比較聰明。

  老實說,他覺得繼續在耶o蘭提爾活動已經沒多少利益了。

  「這樣啊,主公真是好戰呢。」

  「我並不是好戰。再說我去撲滅魔物,也是三兩下就結束了,大半時間都還是在納薩力克度過。」安茲輕輕拍了拍倉助的大頭。「我要讓你接受各種訓練,好裝備武器與防具。」

  「鄙人一直都有在努力!鄙人有請那些蜥蜴人教鄙人很多技巧,再過一陣子一定就可以學會必殺技了。」

  「喔。如果能學會武技的話就太完美了。還有,跟你一起做訓練的同梯怎麼樣了?你覺得他能學會武技嗎?」

  「您說他嗎?他不愛講話,從來不開口的,鄙人也不知道。但鄙人認為應該還不行。」

  安茲也這麼覺得。那個不可能會愛講話,而且他也覺得那個能學會武技的機率微乎其微,那不過是實驗的一環罷了。話雖如此,假設那個──安茲生產出的一只死亡騎士如果能學會戰士系的技能,今後的計畫就得大幅變更了。因為如果能以訓練的方式強化魔物,那這件事很可能躍升為最優先事項。

  「不死者是不需要睡眠,也不會疲勞的存在,能夠永無止盡地進行戰鬥訓練。所以理論上來講,他應該比倉助更快學會武技才對。但他還沒學會,大概就是真的不行吧。」

  「請等一下!他也有在努力!每天當鄙人回到住處後,他都還會繼續訓練,沒有一句怨言……請饒他一命吧!」

  「……呃,我並沒有要殺他啊。是說你把我當成什麼了?」

  「就是啊。這世上沒有人比安茲大人更仁慈了。連你這種弱小生物,安茲大人都大發慈悲,留你一條性命了。」

  騎馬跟在後頭的娜貝拉爾冷若冰霜的一句話,讓倉助渾身發抖。

  「──娜貝,就快到耶o蘭提爾了。接下來要叫我飛飛。」

  「遵命。」

  「還有,倉助是承擔了納薩力克強化計畫一環的重要存在……對於為納薩力克效力的人,你要拿出該有的態度。我說的絕不只是倉助,記住了。」

  「是!非常抱歉。」

  還有,不要再叫人類跳蚤或蝨子了啦。安茲很想這樣說,但不管他怎麼講,娜貝拉爾就是不聽,所以最近他決定不管了。因為如果娜貝拉爾o伽瑪當初就是設定成會下意識這樣稱呼人類,硬是矯正過來就等於踐踏了這樣設計的同伴的心意。

  「好,我們走吧。」

  「是,主公。」

  安茲騎著倉助前進。

  一看,城門前有好幾個人在排隊。入境審查比出境審查嚴格是理所當然的,隨身行李都會經過仔細檢查。因此如果有行商或旅行商人要進耶o蘭提爾,有時候排隊等審查會花不少時間。

  「應該不會花太多時間吧……」

  「飛飛大──先生的話應該可以優先進去吧。」

  安茲等人排在幾名旅人──其中也有身穿冒險者裝備的集團──後面時,娜貝拉爾平靜地問道。

  她說得很對。安茲初次來到此地時也接受了非常繁瑣的審查,然而隨著他的冒險者功績越來越為人所知,審查過程也變得越來越簡單,現在幾乎是直接通關了。不僅如此,有時候甚至可以優先獲准進入都市。

  不只是「漆黑」有特權,秘銀以上的冒險者常常都有這種特別待遇。可能是因為都市不想讓他們這些最後王牌不高興吧。

  (既然如此,幹嘛不乾脆連進城時的稅金都免除算了……)

  以冒險賺來的報酬來算,稅金非常便宜,但安茲是納薩力克內最能賺取外幣的男人,總覺得付得不太甘願。話雖如此,也不好用飛行魔法直接飛越城牆。

  飛飛可是個英雄豪傑。所以──

  「不可以插隊……除非有特殊事情,或是必須火速進城的時候。」

  側眼看著娜貝拉爾行禮,安茲漫不經心地騎在倉助背上,望著前方的隊伍。

  「不過都沒在動呢……」

  排隊隊伍就像大塞車時的汽車一樣,完全沒有前進。

  「怎麼了……?他們好像在檢查運貨馬車……做得挺仔細的嘛。不對,他們只是圍著馬車,沒在檢查?是搜到了什麼非法物品嗎?抱歉。」

  安茲出聲呼喚排在前面的一個看似木訥的男子。

  「呃,是。您有什麼事?」

  「別緊張,我只是看隊伍沒在前進,想問你知不知道怎麼了。」

  「詳細情形我也不清楚,只是有個村姑被帶去值勤站了。然後就突然──」

  安茲聽完對方的話,還是不知道詳細情形。他伸直脖子偷看值勤站那邊。側耳傾聽,就聽到某種爭吵聲。

  忽然間,安茲的好奇心受到了刺激。

  自己初次來到這個都市時,也在大門前被問了一些問題。但沒想到很輕鬆地就過關了。他當時很意外,覺得這個世界對傭兵,冒險者或旅人等無根浮萍還真好心,其實似乎並非他想的那樣。那麼這次的村姑被問了些什麼問題呢?

  如今因為安茲擁有各國通用的精鋼級地位,好像很少有都市會拒絕他進城。

  正因為如此,安茲才更想知道別人會被問什麼問題。今後自己也許會以精鋼級冒險者飛飛以外的,截然不同的身分入侵都市。為了到時候萬無一失,他想先瞭解清楚。

  「你們在這裏等一下。我去看看情形。」

  「我也隨您一同前往。」

  「不用。真的只是去看看而已。」

  他從倉助背上下來,走向值勤站。

  看到安茲的身影,所有士兵都驚訝地叫出聲來。在這耶o蘭提爾,沒有人不認識精鋼級冒險者飛飛。

  安茲一邊注意讓自己看起來瀟灑自若,一邊來到值勤站前。他看到裏面有個情緒激動的魔法吟唱者與士兵,還有坐在椅子上的村姑。

  「我們想趕快進城……你們在做什麼?」

  「唔喔!」

  兩名男子發出了跟外面士兵們同樣驚訝的叫聲。村姑看看他們這邊,好像愣了一下。

  「這……這不是飛飛大人嗎!失禮了!」

  「你們究竟在……嗯?那個女孩是……」

  好像在哪里見過。安茲覺得似曾相識,從海馬體──雖然他沒有這個部位──搜尋關於她的資訊。

  「是!因為有個可疑的女孩,所以調查花了一點時間。真的很抱歉給飛飛大人造成困擾──」

  安茲本來嫌男人講話啰哩啰嗦,突然靈光一閃,想起村姑的名字。

  「──安莉,對了。你是安莉o艾默特對吧。」

  「呃,那個,您是哪位……呃,不,我就是。啊,您是那時候跟恩弗一起來的大人吧。我不記得有跟您說過話……是恩弗告訴您我的名字嗎?」

  霎時間,安茲忍不住用手摀住了自己的嘴。

  跟安莉見過面的是戴面具的魔法吟唱者安茲o烏爾o恭。自己現在是身穿漆黑鎧甲的精鋼級冒險者飛飛。

  (糟糕!我說溜嘴了!慘了。我得立刻離開這裏!可是,那個村姑怎麼會在這裏?如果她是在找我──不對,找安茲o烏爾o恭的話,就麻煩了嗎?這下得問個清楚才行。)

  剛才的對話似乎沒讓對方發現自己的真面目,但還是得考慮到穿幫的可能性。的確,他也不認為對方能憑著幾個月前講過三言兩語的聲音,隔著鎧甲聽出是同一人物,但總是小心為上。

  安茲招手把魔法吟唱者叫過來。他想此人應該比士兵知道更多。

  他讓魔法吟唱者跟在後頭,走出值勤站,走到稍遠處以免被值勤站聽見。

  「是這樣的……那個女孩是我熟人的熟人。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了嗎?」

  他沒撒謊,恩弗雷亞的確是安茲與飛飛的熟人。

  魔法吟唱者睜大了雙眼。那像是在表現驚愕,但又並非如此。打個比方,就像是好幾個點連成了一條線。彷佛他心中的一個謎團解開了般。

  「原來如此……果然……」

  可以不要自己在那裏恍然大悟嗎?安茲很想這樣說,但忍了下來,等著他開口。

  「她說自己只是個村姑,但身上偷偷帶著號角型的強力魔法道具,我不懂她怎麼會有如此強力的道具,還有其他一些疑問,所以正想問個清楚。」

  「是什麼樣的號角?具有什麼樣的效果?」

  「它的效果是──」

  聽完整段說明後,安茲不禁抬頭仰望天空。

  因為他知道那是自己送給人家的道具,所以忍不住逃避現實。

  當時安茲不知道多強的道具在這個世界屬於常識範圍外,送她那個號角只是想讓她用來護身。誰能想像得到這有一天會對她造成不利呢?安茲大可以找藉口說「我沒做錯任何事」,但袖手旁觀似乎也不太好。

  (就幫她一下吧。我是沒做錯事,但道具畢竟是我給她的,責任在我……現在袖手旁觀,要是道具落入別人手裏反而麻煩。再說,如果她被關進大牢──)

  恩弗雷亞知道飛飛與安茲o烏爾o恭是同一人物。照目前這個狀況,如果安莉把事情經過告訴他,他必定會認為安茲見死不救。

  (鐵定會留下疙瘩……跟沒有價值的人類之間留下多少疙瘩都無所謂,但他可是非常有價值的存在。所謂「化危機為轉機」,只要我伸出援手,恩弗雷亞應該會感謝我。我得多施恩於他,綁住他的心才行。)

  安茲用自己認為溫和而有威嚴的語氣說:

  「你完全不用擔心。我很清楚她的為人。她不是會為非作歹的人,請放她通行吧──可以嗎?」

  「當然了。既然是『漆黑』飛飛先生的熟人,而且您又願意替她擔保,就算是再兇惡的罪犯也能獲准進入都市的。」

  「是嗎,不好意思,就拜託你了。還有抱歉,也可以讓我們──『漆黑』先進城嗎?」

  安茲獲得許可後,回到娜貝拉爾她們身邊。

  「獲得許可了。進城門吧。」

  他跨上倉助的背,從排隊的人們身旁走過。排隊的旅人們雖然都在看他,但一看到漆黑鎧甲,巨大寶劍,倉助與娜貝拉爾後,所有人都放棄地移開視線。他們明白到安茲與自己的身分差太多了。

  接受著守門士兵們帶著深深敬意的行禮,一行人穿過城門,走進耶o蘭提爾。

  「那麼,娜貝。有件事想麻煩你。」

  「是,請儘管吩咐。」

  同樣都是冒險者,在大街上表示出這種忠心耿耿的態度似乎不太好,但安茲已經漸漸理解到說了也沒用,於是繼續下令:

  「駕著馬車的女孩安莉等一下會進城來,你去稍微問一下她為什麼會來耶o蘭提爾。」

  接著安茲找個地方藏身。因為他想避免跟安莉多講到話。

  他環顧周遭,心想可以躲在堆得高高的木箱後面,於是讓倉助用最快速度跑過去。看到安茲與倉助突然出現,正在那裏做事的士兵們都慌了起來。

  「你們幾個,方便打擾一下嗎?我想問一下關於這些木箱的事。」

  確定從城門入口看不到這個地方後,安茲向一名士兵問道。當然,他對木箱毫無興趣。只是怕人家嫌他礙事要他走開,才隨便找個藉口。

  「好……好的。很高興『漆黑』的飛飛大人對我們的工作有興趣。箱子裏裝的是從格蘭德領地運來的一種蔬菜,叫做金許。這種蔬菜──」

  安茲聽著士兵認真的說明,模糊地回答「原來如此」或是「這樣啊」。雖然回答得心不在焉,但士兵毫不介意,仍然繼續說明。等到安茲開始學到金許這種蔬菜的烹調方式時,他感覺到娜貝拉爾輕飄飄地出現在自己背後。

  「──抱歉打斷你的說明。我學到了很多,謝謝你。不過我的同伴回來了,我得先告辭了。」

  安茲單方面地向士兵告別後,就命令倉助前進。

  「那麼問得怎麼樣了?」

  「首先,她說希望我代為轉達對飛飛先生的謝意。接著,她說她有三個目的,分別是賣掉藥草,到神殿確認是否有人願意搬到村莊居住,以及前往冒險者工會。」

  「冒險者工會?她要去委託什麼?」

  「非常抱歉,我沒問那麼多。要不要把她抓起來,逼她招供?」

  「不用了。反正我們接下來也要去冒險者工會,到了那邊再問工會就好。」

  她應該不會是想向安茲o烏爾o恭直接道謝。如果為了是這個目的,安茲不時會派露普絲雷其娜前往村莊,只要拜託她轉告就行了──

  「對了,娜貝。露普絲雷其娜有提出什麼特別報告嗎?」

  看到娜貝拉爾搖頭,安茲蹙起──其實沒有的──雙眉。

  他本來在村莊裏安排了暗影惡魔(Shadow Daemon),但為了加深友好關係,才會改派露普絲雷其娜前往。他有命令露普絲雷其娜如果村莊發生什麼問題,要馬上向自己報告。但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情報送到安茲手上。

  所以他以為卡恩村沒有發生任何問題,難道不是嗎?

  雖然沒必要連「安莉隻身前往耶o蘭提爾」這種小事都要向自己報告──然而安茲心中仍然湧起烏雲籠罩般的不安。

  「我以為露普絲雷其娜是個工作認真的人,娜貝,你覺得呢?」

  「正如大人所言。雖然她的講話口氣給人吊兒郎當的感覺,但那純粹只是演技。她性情殘忍又狡猾,是個優秀的女僕。」

  再怎麼想,殘忍與狡猾都不是稱讚人的話。安茲偷看娜貝拉爾的臉,想看她對露普絲雷其娜是不是有什麼負面觀感,然而凜然的表情中只有對同伴的敬意。

  「那麼主公,是不是就如您所說,現在先前往冒險者工會呢?」

  「對,地點知道吧?那麼,娜貝,你坐我後面。動物雕像(Statue of Animal)戰馬(War Horse)已經收起來了,沒必要再特地拿出來。」

  安茲拉著娜貝拉爾的手,讓她坐到自己的背後,倉助好像等不及了,加快了腳步。騎著倉助在街上昂首闊步已不再讓他感到羞恥。不只如此,倉助可以用語言溝通,又會聽命行事,讓他相當滿意,就像在搭計程車一樣。

  不久,冒險者工會出現在眼前。同時他也看到剛才那輛運貨馬車,以及安莉走進工會的背影。

  「……真沒辦法。倉助,從後門進去吧。繞到後面去。」

  「遵命!主公!」

  通常冒險者是不可以從後門進入工會的。然而對精鋼級冒險者而言,沒有什麼是不可以的。話雖如此,安茲也是第一次這樣做。就算是特權階級,濫用權力也會有損自己的評價。

  他從後門走進工會,請第一個碰到的工會職員帶他到工會長的房間。幸運的是,工會長正好在房間裏。

  「喔,飛飛小弟!歡迎你來!」

  工會長──艾恩紮克張開雙臂歡迎安茲。艾恩紮克就這樣一把抓住安茲──給了他一個擁抱。雖然因為穿戴著鎧甲與頭盔,所以安茲並不覺得怎麼樣,但如果自己只穿著單薄衣物,從各種意味上都會想避免這個熱情的擁抱。他親密地拍了拍安茲的背,然後才慢慢放開。

  「最近你都不肯來,可知道我有多寂寞啊。來,到沙發坐下吧。在參加集會的成員到齊之前,先讓我們慢慢聊兩句。」

  工會長用迎接久別親友的表情,欣喜地指著沙發。

  「謝謝您。」

  安茲坐下後,工會長坐到他身旁。

  兩人距離貼得很近。膝蓋與膝蓋碰觸,讓人喘不過氣來。

  「飛飛小弟。我們認識這麼久了,講話可以輕鬆一點沒關係喔。」

  「不,親密也要講禮貌。這很重要,前輩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教我的。」

  的確,如果是做業務的話,應對方式會更有親切感──有時候還會跟客人用平常的方式講話,但安茲不想跟工會長混那麼熟。他認為維持事務關係才是正確答案。

  (跟組織關係太親密,反而會變成枷鎖。我可不想跟一個都市的冒險者工會走那麼近。差不多該換地區了嗎?是說──)安茲從頭盔細縫瞪著身旁的工會長。(說到底,幹嘛要坐我旁邊啊。一般應該是讓娜貝拉爾坐我旁邊,你坐對面才對吧。)

  距離近得讓人不舒服,難怪安茲要懷疑工會長是不是同性戀了。

  (聽魔法師工會長說他有太太了……不會是用來掩人耳目的吧?本來以為他只是拚命想跟我拉攏關係……但這樣做根本適得其反。還是說他以為我是同志?)

  最後無意間產生的想像,讓安茲打了個冷顫。

  安茲是異性戀。不,應該說以前是。順便提一件無關緊要的事,那就是鈴木悟比較喜歡胸部大的。這點就算變成了這副身軀大概也沒變。因為比起科塞特斯,他對雅兒貝德還比較有一點欲望。

  安茲調整了臀部的位置,讓身體離工會長遠一點,然後轉為面對著他。

  「恕我冒昧,我來這裏是有一事相問。是這樣的,我認識的一個人現在應該來到了冒險者工會,我想知道她是來委託什麼的。」

  「這個就規則上來說有點難喔。」

  「就是想請您通融一下。我明白這是強人所難,也很清楚必須遵守工會的規定。但還是請您務必幫忙。」

  安茲低頭請求,工會長雙臂抱胸,神情嚴肅地望著天花板。不過,這個動作只維持了一小段時間。

  「我知道了。」他對安茲露出笑容。「既然是飛飛小弟的請求,我也不好拒絕。那麼可以把那個人的名字告訴我嗎?」

  「卡恩村的安莉,不,是安莉o艾默特。」

  「安莉是吧。那麼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不久後,工會長就回來了。他身後帶著一個安茲見過的櫃檯小姐。她好像全身凍得硬梆梆似的,動作僵硬地走進房間。

  「飛飛大人!失禮了!」

  安茲第一次親眼看到有人同手同腳走路,心想「真厲害」還有「沒有必要那麼緊張吧……」但仍高傲地點頭。不能擺出太輕鬆的態度,是精鋼級冒險者的難處。

  「就是這個櫃檯人員聽了卡恩村的安莉o艾默特的委託。你直接問她應該比較好。有什麼想知道的儘管問。」

  「是嗎,那麼──不,在那之前先讓她坐下吧,工會長。這個房間的主人是您,我不便開口……」

  「不!不用麻煩了!我站著就可以了!」

  如果是鈴木悟,自己坐著對方卻站著,應該會讓他產生強烈的突兀感。然而,他在做為安茲o烏爾o恭──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統治者──行動的過程中,漸漸失去了這方面的感覺。他慢慢能坦率接受領導者與被領導者之間的差異了。這或許表示做為主人的行動(角色扮演)絕非白費功夫,而是有確實累積經驗值吧。

  (……還要累積多少點才會升級呢?……不對。)

  「這樣啊。那就來談事情吧。希望你能把她的委託內容一五一十告訴我。這件事非常重要,可以把所有細節都講給我聽嗎?」

  「好……好的!」

  櫃檯小姐的額頭頓時冒出大量冷汗。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不,那個……」

  櫃檯小姐的眼神左右遊移。

  「是不是我問的方式不對?……也是,那我這樣問吧。她的委託內容是尋人嗎?」

  「不……不是,並不是這樣。」

  「啊,這樣啊……那麼是什麼樣的內容呢?還是說其實不到委託的程度?」

  「……其實她不是現在立刻要委託,而是將來可能會委託。然後她提到森林裏有稱為東方巨人與西方魔蛇的魔物,足以與飛飛大人馴服的森林賢王匹敵等等,那個,就這樣。」

  櫃檯小姐吞吞吐吐的講話方式讓安茲感到訝異,但他繼續問道:

  「是將來才要委託嗎?」

  「不……不是的!我……我不知道她是飛飛大人的熟人!若是知道,我就會問得更仔細了!真的!」

  面對大聲嚷嚷,幾乎快哭出來的櫃檯小姐,安茲覺得莫名其妙。情緒起伏這麼大的人能站櫃臺嗎?

  「──工會長。」

  「……抱歉。是我監督不周。」

  「怎麼這樣!工會不就是這樣規定的嗎!」

  後來聽了兩人的對話,安茲這才明白兩人是如何曲解了自己的意思。

  櫃檯小姐與工會長都以為安茲與安莉是熟人,本來打算免費接下工作,但因為想給冒險者工會面子,所以講好要透過工會接受委託。

  而櫃檯小姐卻拿費用問題冷淡地趕走了安莉。因此現在兩人正在爭論該由誰負起趕走精鋼級冒險者的熟人的責任。

  (不,既然這是組織的規定,遵守規定才是正確的吧。)

  安茲瞪著責備櫃檯小姐的工會長,心中對他的評價大打折扣。

  (部下犯錯,上司應該要保護她吧。還是說,這是一種高等技巧,在顧客面前狠狠罵她一頓,好博得顧客同情而原諒她?看他罵得這麼凶。)

  就安茲的判斷而言,櫃檯小姐的應對方式才是對的,工會長應該也是這麼認為的。不過,就像自己剛才從後門進來,還有拜託工會長通融時一樣,精鋼級冒險者可以輕易違反規定──因為他們的價值大到工會寧可容許他們違反規定,也要留住他們。正因為如此,兩人現在才會起爭執吧。

  「我又不知道啊!」

  安茲溫柔地出聲安撫哭喪著臉的櫃檯小姐:

  「你當然沒有做錯事。」

  櫃檯小姐驚訝地睜大雙眼,湧出的淚水滾落而下。

  「遵從組織規定是很重要的,即使有時也必須忽視。我不會拿這次的事責怪你的。」

  「謝謝您!謝謝您!」

  「那麼不好意思,請你去問一下詳細情形。先不要說我要接,只要讓我隨時可以行動就好。」

  「我明白了!馬上!我馬上去問!失禮了!」

  櫃檯小姐一轉身,用最快速度跑出了房間。就像一陣颱風過境。

  「……雖說是為了引起我的同情,但還是希望您不要假裝責怪無辜的人。看了很不愉快。」

  「果然還是……騙不過飛飛小弟呢。」

  聽到對方彷佛從心底擠出的聲音,安茲知道自己猜得沒錯。

  (日本業務專員技巧真的是到哪兒都通用呢。不過問題是──)

  安茲腦中浮現出露普絲雷其娜的身影。

  (安莉一個村姑都知道的魔物,露普絲雷其娜會沒得到情報?是情報網建構失敗了嗎?得確認一下才行。)

  安茲一邊想著得趕快回納薩力克問話,一邊等櫃檯小姐來向自己報告。

  ●

  納薩力克時間 16:41

  露普絲雷其娜神色緊張地走進安茲的公務室。突然被傳喚讓她腦中一片混亂,難掩不安的情緒。

  這麼一來,在公務室裏,露普絲雷其娜,一般女僕西蘇,戰鬥女僕娜貝拉爾,對森林情況瞭解最深的亞烏菈,貼在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殺蟲,以及房間的主人安茲就都到齊了。順帶一提,雅兒貝德正在關禁閉反省。

  露普絲雷其娜正要行最敬禮時,安茲制止了她。

  「露普絲雷其娜,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沒跟我說?」

  看到露普絲雷其娜一臉混亂,安茲心想她大概是不知情,於是說出在工會聽到的東方巨人與西方魔蛇的事。

  然而,露普絲雷其娜看起來好像知情,讓安茲的心情跌落穀底。

  安茲靜靜地,但長長地吐一口氣。

  「你早就知道了?」

  「是。這件事──」

  「愚蠢的東西!」

  安茲氣憤不已,激動的怒吼聲響遍整間房間。

  面對彷佛被雷打中般渾身發抖的部下們,安茲感覺到自己的情緒被壓抑下來。但即使如此,仍然有新的大浪不斷湧上心頭,怒火並未完全平息。

  「你為什麼沒有向我報告?還是說你有意隱瞞?」

  「屬……屬下不敢!」

  「那麼你為什麼沒把這項情報呈交給我?理由是什麼?」

  「我以為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情報,所以沒有報告……」

  看到戰鬥女僕害怕地抬眼偷看自己,怒火中燒的情緒再度回到安茲心頭。

  「露普絲雷其娜!我對你太失望了!」

  嚇得身子一顫的並不只有露普絲雷其娜。西蘇與娜貝拉爾,還有天花板上的八肢刀暗殺蟲們似乎也都嚇得全身僵硬。

  「沒錯,我是把關於那個村莊的事交給你定奪。但那不代表你可以任性妄為,或是隨便亂下判斷!我說過當狀況有可能大幅變動時要向我報告,這又是怎麼回事!」

  「那是因為……」

  看到露普絲雷其娜支吾其詞,安茲表情扭曲起來。

  若是社會人士……不,不管是任何立場的人都不能犯這種錯。

  與其說是商業禮儀,應該說對社會人士而言是必須遵守的原則,稱為「報連相」,也就是報告、連絡、相談(商量)的簡稱,甚至被譬喻為企業巨人的血脈。

  (竟然連這點都做不到。做為一個組織,實在不能原諒……不對……)

  望著驚恐失色的露普絲雷其娜,安茲忽然想到或許自己也有不對。也許是因為自己這個領導者太不可靠,沒能好好掌控部下,所以才會犯這種錯。

  (如果是組織的聯絡網沒有建構好──那就是我這個上級的疏失。看來……我沒有做好上情下達的管道。或許我應該隱居,把這個位子交給迪米烏哥斯或雅兒貝德,才是最好的做法也說不定。)

  「……露普絲雷其娜。你知道那個村莊對納薩力克有多少價值嗎?」

  「嗄?呃,是。呃,我有聽安茲大人說過,那個村莊很有價值。」

  「不對不對。我是在問對你而言,那個村莊有多少價值。」

  「我……我是覺得有很多玩具……」

  「喔,這樣啊。說得也是……真抱歉。這是我的疏失。沒想到對你而言,那個村莊只有這種程度的價值……」安茲疲累地笑起來。因為他明白到結果都是自己的錯。「我收回剛才的話,說對你失望是太過分了。原諒我。」

  「怎麼這樣說!這都要怪我太笨了!」

  「那麼,下次注意點就好了。這樣吧,我重新講一遍給你聽。你要明白,那個村莊可是很有價值的。其中尤其是恩弗雷亞與他的祖母,對納薩力克而言,更是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

  「咦?是……是這樣啊﹖」

  「沒錯,因為我正在讓那兩人開發新的藥水。」

  「對!對了!我有份東西要交給安茲大人!」

  露普絲雷其娜突然臉色鐵青地大叫起來,拿出一瓶紫色的藥水。站在她附近的娜貝拉爾接過藥水,拿到安茲面前。

  「這是?」

  安茲接過藥水後,對著光源看。

  「是……是的!這是恩弗雷亞開發的新的治療藥水!」

  安茲又想發火,但硬是忍了下來。

  「也就是說,這瓶藥水再度提升了巴雷亞雷家的重要性。」

  看到露普絲雷其娜一臉不解,安茲沉穩地笑了。

  這瓶恩弗雷亞做出的藥水,想必是以從納薩力克送給他的各種道具做出來的。

  必須注意的一點是:恩弗雷亞與他的祖母都不懂YGGDRASIL的藥水生產技術,卻能用YGGDRASIL的原料做出藥水,而且既不是這個世界特有的「藍色」藥水,也不是YGGDRASIL的「紅色」藥水。

  「首先,這個世界的治療藥水是藍色的,但我所知道的治療藥水是紅色的。關於這點有個疑問。」

  安茲侃侃而談。

  他已經確定在這個世界一樣可以使用YGGDRASIL的知識與力量。經由遇上天使,以及確認到疑似世界級道具的存在等事件,他判斷過去YGGDRASIL的玩家曾經出現在這個世界的可能性相當大。既然如此,為什麼只有藥水不是YGGDRASIL的藥水──紅色藥水呢?

  有三個可能性。

  其一,是國家滅亡等原因造成知識技術失傳。這點除非一個極大的範圍──因為廣為人知的技術被人引進附近各國的機率很高──內的國家全都滅亡,否則不可能發生,因此可能性很低。

  其二,單純只是恩弗雷亞不知道,或是這項技術沒有傳到這附近的國家。也許遠方的國度有在普遍使用紅色藥水──據說以前的日本,東西兩邊的麵湯顏色等也不一樣──或是某種類似的情形。

  而最後一個可能性,就是改良。以YGGDRASIL的技術生產藥水,必須使用YGGDRASIL的材料。後來因為收集不到這些材料,或是材料來源枯竭了,於是人們配合這個世界進行改良,做出來的就是藍色藥水。

  「換句話說,除了第二個可能性之外,恩弗雷亞做出的──」安茲搖了搖手上的紫色藥水。「這瓶藥水或許可說是幾百年來首次的技術革命。不過如果第三點才是正確答案,那這瓶藥水也有可能是開倒車的失敗作,這點只能從他今後的努力判斷了。」

  安茲希望恩弗雷亞做到的,是不依靠YGGDRASIL的藥水生產技術或材料,就能做出YGGDRASIL的藥水,或是開發出全新的第三種藥水生產法。

  「若是這樣,是不是要以這瓶藥水為基礎,讓更多人進行研究呢?」

  娜貝拉爾的詢問讓安茲板起臉來。

  「真是個蠢問題,娜貝拉爾。這樣做的確應該能加快完成的時間,但是太危險了。知識就是力量,只有蠢蛋才會毫無意義地將知識傳授給大眾。」

  因為YGGDRASIL這款遊戲就是如此,所以安茲敢如此斷定。

  「舉個例子,若是讓這種藥水的開發繼續發展下去,難保不會有人發明能一擊消滅我的藥水。既然如此,與其讓技術傳播出去,不如先獨佔比較安全──我是這麼認為的……隸屬於我的子民應該保持愚昧。我們必須留心技術的發展,其中也包括恩弗雷亞製作的藥水。所以其實我很想把他們關在納薩力克裏,只讓他們專心進行研究。」

  而且為了避免技術外泄,還要禁止他們使用做出的藥水。

  「那麼您為什麼沒這麼做呢?」

  娜貝拉爾散發出只要一聲令下馬上行動的意志。所以安茲連忙回答:

  「比起把他們關起來強制勞動,不如建立信賴關係,以名為感謝的鎖鏈綁住他們,讓他們情願工作,才能對將來帶來更多利益。我讓迪米烏哥斯分析過,他也認為以恩義束縛對方的心理很有效──嗯?怎麼了,露普絲雷其娜?」

  「請大人原諒愚蠢的我理解不清,想請教您。既然如此,安茲大人為什麼要把藥水交給那個叫布莉塔的女冒險者呢?」

  聽到布莉塔這個名字,安茲陷入了混亂。因為他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他維持著「一切都在我計畫當中」的表情──他沒有表情,所以或許應該說態度──同時拚命回想。

  (難道是那瓶藥水嗎?)

  他終於想起來,在耶o蘭提爾第一次住宿的旅店發生的那件事。

  回想起自己說過的話,安茲感謝起自己不會冒冷汗的身體。

  (──該怎麼辦?──怎麼做才好?)

  也不能一直悶不吭聲。

  (迪米烏哥斯!雅兒貝德!為什麼兩個人都不在!不對,迪米烏哥斯出外工作去了,雅兒貝德則是在關禁閉!現在叫他們回來也太遲了!)

  「──這樣啊,你不懂嗎?」

  「是,非常抱歉。還請大人為我解惑。」

  不要問得這麼坦率啊。安茲好想大叫。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現在只能孤注一擲。下定決心後,勇氣也湧了上來。

  「呵呵……哈哈哈哈。露……露普絲雷其娜懷疑得有道理,那樣做是有其危險性。的確有可能因此發展出我等無法抑止的技術。但即使有風險,我仍然必須那麼做,因為我有個遠大的目的。」

  「是……是什麼目的呢﹖那瓶藥水不是用來賠償那個女人被打破的藥水嗎﹖」

  從旁插嘴的娜貝拉爾,使得安茲把原本要接著說的話吞了回去。他絞盡腦汁回想起第一天到達耶o蘭提爾時發生的事。

  (對喔!我那時應該是說那樣做是為了避免損害名聲!慘了!)

  安茲佯裝冷靜。所謂拿謊言隱瞞謊言,結果雪球越滾越大,就是這麼回事吧。他拚命喚回快要四散的勇氣。

  「……你真的以為只是這樣嗎,娜貝拉爾?」

  「失禮了!」

  「……不,不用道歉。我那時候沒有自信能成功,所以只有告訴你最明顯的目的。」

  「那麼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大人的真正目的是?」

  對於娜貝拉爾的疑問,安茲緩緩開口,但就連這個當下,他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才好。然而就在這時,一陣微弱的直覺突然間閃過腦海。安茲毫不猶豫地撲向那個靈感。

  「……是恩弗雷亞……」

  安茲語氣沉重地說完,然後慢慢環顧部下們。如果現在雅兒貝德或迪米烏哥斯等人在場,一定會說「喔,原來是這麼回事。不愧是安茲大人」,然而娜貝拉爾只是微微皺起眉頭,說:「您是說……恩弗雷亞嗎?」

  安茲「唔……」了一聲,用手遮著嘴。

  娜貝拉爾等人都露出惶恐的態度。大概是把安茲的動作誤解成「都講這麼多了還不懂啊」的意思了吧。實際上安茲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忍不住遮起嘴巴罷了。

  安茲在短時間內經歷了過度緊張與精神抑制的激烈起伏運動,但他在這殘酷風暴的盡頭,終於找到一個出口。安茲不知道最後會抵達什麼結論,總之抱著饑不擇食的心態,往黑暗的道路踏出一步。

  「……我……我成功抓到了恩弗雷亞這個藥師。這樣可以當成答案嗎……?不如這樣說吧……當一個人收到跟大家一般知道的藍色藥水完全不同的藥水時,他會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找人詢問,或是商量嗎?」

  「對!露普絲雷其娜,你說得沒錯。結果她一如我所料,將那瓶藥水帶去給最值得信賴的藥師看,對吧。所以我才能與恩弗雷亞進行接觸。」

  他想起在卡恩村,恩弗雷亞是這樣告訴自己的。

  「啊!原來如此!原來有這個目的!」

  「看來你似乎懂了。我那樣做是在灑餌,好獲得有本事的藥師。雖然也有可能流入一些不好的地方,造成將來的問題,但我認為還是該做。」

  氣氛中開始混雜理解的色彩,大家臉上都露出欽佩的表情。

  (竟然被我拗過來了……)

  安茲心裏正松一口氣時,好像算准了時機似的,又有人出聲叫自己。

  「那個……恕我無禮,可以再問其他問題嗎……」

  拜託饒了我吧,不要再問了。安茲心裏偷哭,表情卻紋風不動。

  「怎麼了,露普絲雷其娜?無論是想問問題或是有事商量,只要你不嫌棄,都可以儘量問我。」

  「是。」露普絲雷其娜咕嘟一聲吞下口水,表情嚴肅地問道:「安茲大人行動時,總是這樣設想到將來可能發生的各種狀況嗎?」

  哪有可能啊。

  安茲的行動幾乎都是走一步算一步。他有時候也會考慮一下,但事情發展還是常常跟他所預料的不同。然而,他不能這樣對部下說。

  安茲沉穩地笑起來,用的是練習過的笑容。

  「當然了。我可是──納薩力克地下大墳墓的統治者,安茲o烏爾o恭喔!」

  「喔」眾人欽佩地叫出聲。尤其是露普絲雷其娜,更是張大了雙眼。

  「怎麼了,露普絲雷其娜?」

  「智謀之王……」

  聽到露普絲雷其娜喘不過氣似地說,亞烏菈稍微蹙起眉頭,往前踏出一步。不過,安茲阻止了她。

  「別在意。問題問完了嗎?」

  「那麼,那麼,請容我再問一個問題。安茲大人為什麼不讓魔物襲擊村莊,然後再去解救他們呢?只要從付之一炬的村莊當中救出恩弗雷亞與他的祖母,我想他們應該會更感激安茲大人,而為安茲大人盡心盡力啊……」

  「這個方法相當不錯,值得考慮。不過這樣做的話,恩弗雷亞的憎恨對象會是魔物,有可能因此而不協助我們……假使放火燒村的是人類的話,就另當別論了。不過如果真的要這麼做,最好連安莉o艾默特也一起救,或許更能綁住他的心。」

  不過,卡恩村是魔法吟唱者安茲o烏爾o恭拯救過的村莊,有它的價值在,燒掉或許有點可惜。

  「順便一提,那個村莊裏最需要優先保護的是恩弗雷亞。第二是安莉o艾默特,因為她是恩弗雷亞的心上人。最後是恩弗雷亞的祖母莉吉。其他人無所謂,只有這三個人無論如何都得保護好。遇到最糟的情況,即使付出性命也得保護好恩弗雷亞……那麼露普絲雷其娜,沒有其他問題了吧?」

  「沒有了!謝謝大人!」

  「那麼,露普絲雷其娜,我原諒你這次犯的錯,不過如今你已經聽了我的目的,就不准有下次。明白嗎?」

  「當然!」

  「很好。那你去吧,去完成你的職責。」

  露普絲雷其娜行了一禮後走出去,娜貝拉爾像護送囚犯的警官一樣跟在後面。等兩人消失在門後,安茲才轉頭看向身旁待命的守護者。

  「那麼,亞烏菈。你有聽過東方巨人或西方魔蛇──」

  這時突然從門的另一頭傳來「安茲大人真的強得不得了。每次行動都能想到那麼遠,根本不是用怪物可以形容的」的說話聲。雖然因為被厚重的門擋住所以聲音很小,但仍然足以打擾兩人講話。而且連這裏都聽得見,不知道她是用多大嗓門在走廊上講話。

  「……是不是應該告訴她,那扇門其實還蠻薄的?」

  「她好像亢奮過頭了。我去扁她──」

  門的另一頭傳來難以形容的「碰」一聲,然後是拖著沉重物體的聲音,徐徐遠去。

  「……亞烏菈,看來你不用特地跑一趟了。打斷你說話了。好,講給我聽吧。」

  「是。呃,非常抱歉,我沒有關於東方巨人或西方魔蛇等魔物的情報。經過那場與魔樹的戰鬥後,我大略探索了一下森林──除了地下洞窟還沒確認,我在其他地方都找過可能會是強敵的存在,但是……」

  「如果程度跟倉助差不多,會沒注意到也是情有可原。」

  庭院管理員也不可能連有幾只螞蟻都掌握得一清二楚。這種實力強大造成的疏失實在是個難題。

  「非常抱歉。那麼,安茲大人,要去打掃一下嗎?」

  「那也不錯。把煩人的小蒼蠅消滅乾淨,讓森林完全進入納薩力克的統治之下吧。」

  「我明白了!那麼,我送幾只我的寵物過去!」

  「唔嗯……那樣太沒意思了。據說東方巨人與西方魔蛇是與倉助程度相當的魔物,不會想看看他們是什麼樣的魔物嗎?」

  「這樣的話,要不要我活捉他們帶過來?」

  「不,我親自前往也不錯。多虧有了倉助,讓我漸漸有點瞭解骨董的價值了。」

  亞烏菈一臉不解,似乎不明白安茲的意思。安茲對她笑笑。

  「當然,不只是為了這個。我想順便確認一下,看能不能給露普絲雷其娜做個測驗。」

  ●

  納薩力克時間 19:16

  在夜晚的森林裏,芬裏爾悄然無聲地慢慢前進。不管是樹枝突出或是藤蔓纏繞的地方,都不會妨礙芬裏爾與騎在背上的兩人移動。豈止如此,根本就像沒有實體的幽靈,連一根草木都沒有折斷。

  這是芬裏爾擁有的特殊能力之一「地行者」的效果。

  「前面就是我的僕役報告過的,疑似東方巨人的魔物住處。」

  即使身處於茂密樹木阻隔星光的黑暗世界,亞烏菈的語氣卻輕鬆如常。安茲他們不像沒有特別視力的人類,即使是黑暗叢林,也能像白晝一樣盡收眼底。

  「是嗎。東方巨人與西方魔蛇要是能聚集在同一處,那就太幸運了,不過這可能是太過奢望了。如果西方魔蛇不在這裏,那就交給亞烏菈處理吧。」

  「是!我會加油的!那麼該如何處置這些膽敢與安茲大人為敵的愚蠢之徒呢?」

  「先試著溝通看看吧。」

  亞烏菈回頭看向身後──安茲──一臉不解。

  「咦?不是逼他們臣服,而是溝通嗎?」

  「因為東方巨人與西方魔蛇都是未知魔物。先試著理性溝通,從各方面來說應該都比較好。如果是YGGDRASIL沒有的魔物,我想把他們留下來。」

  「安茲大人真是溫柔呢。」

  亞烏菈的語氣當中沒有一點諷刺。

  「是……是嗎?我覺得我的溫柔只會用在值得這樣做的對象──再來就是隸屬於納薩力克之人……我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我認為如果他們的程度跟倉助差不多,那就還算有點價值。這應該就是所謂的奇貨可居。」

  「您剛才也提到了倉助,不過它真的那麼有價值嗎?」

  「有啊。那個拿來當實驗白老鼠還挺有用的。」

  倉助目前正在向蜥蜴人薩留斯求教,進行戰士的訓練。順帶一提,學生除了倉助之外,還有安茲製造出的死亡騎士。

  如此鍛煉兩人──一只倉鼠與一只魔物,是想確認他們能不能學會戰士這項職業。尤其是死亡騎士。如果他能擁有戰士職業,就能一口氣增強納薩力克的戰力。

  雖然他覺得應該沒辦法,不過還是要做過實驗才知道。

  「因為倉助很重要,所以才要讓鍛冶師打造它的鎧甲嗎?」

  「你消息真靈通。這也是原因之一。今後如果要騎著那個上戰場,加強防禦能力恐怕是勢在必行。」

  只要擁有戰士職業,倉助應該也能裝備專用全身鎧。目前讓它裝備,壓在身上的重量就會大幅降低回避能力與移動能力等。安茲認為正因為如此,才更需要訓練,不過──

  (如果沒有戰士職業,穿上鎧甲就會限制行動,這點跟遊戲一樣……不對,像我受限於遊戲規則,可是連金屬鎧都穿不起來,這樣一想,它的限制寬鬆多了……要是有第二只倉助,就能研究兩者間的差異,做些驗證了……)

  這種類似遊戲規則的限制,到現在仍然是個謎。如果讓迪米烏哥斯等人進行詳細驗證,或許能找出正確答案,但不知為何,安茲不太想那樣做。

  (或許只能把它當成物理法則截然不同的魔法世界所特有的法則,硬是讓自己接受了。就當作這裏什麼都可能發生……)

  「安茲大人,您怎麼了嗎?」

  「嗯?不,沒什麼,怎麼了?」

  「沒有。只是看您好像在沉思,想說是不是有什麼狀況。」

  「喔,原來如此。我只是在想點事情,沒什麼。」

  「這樣啊。」

  亞烏菈似乎放了心,轉向前方。安茲從她後腦杓的頭髮──金絲般的頭髮一路往下移動視線。視線經過纖瘦的背部,然後看向自己的手──放在小巧腰際的雙手。

  (好細的腰啊,小孩子的腰都這麼細嗎?)

  沒有小孩的安茲出於好奇,忍不住像檢查隨身物品般拍了兩下她的腰。接著安茲又舉起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不過因為是騎在芬裏爾背上,所以沒有拍得太用力。

  然而,亞烏菈卻整個人像被電到一樣,猛然轉過頭來。

  「呼哇!您……您這是做什麼啊,安茲大人!」

  她的臉好紅。

  紅到就連沒有夜視能力的人,搞不好都看得出來有多紅。

  「啊,沒有,只是覺得你的腰很細。有好好吃飯嗎?雖然裝備了不需飲食的道具,但還是可以吃飯的吧?」

  「可……可以。雖然不能從餐點獲得魔法強化效果,但還是可以吃的。」

  在YGGDRASIL這款遊戲當中,人類種族或亞人種族有壽命設定,相對地能夠成長;而沒有壽命設定的異形類種族則是成長到一定程度後就會停止老化。如果這項設定在這個世界也適用,那麼亞烏菈與馬雷就會逐漸長大。安茲可不希望因為小時候沒攝取足夠營養,而影響到他們成長。

  同伴們不在的時候,這幾個孩子的成長就是安茲的責任。

  「要好好吃飯喔。」

  「是!我會好好吃飯,讓夏提雅懊惱不已!」

  安茲不明白為什麼突然扯到夏提雅,但他沒多問。

  「……不需飲食的道具也許會影響成長,所以看看情況,或許該換成其他魔法道具呢。長大成人啊……也許有一天,你們也會交到男女朋友呢……」

  亞烏菈與馬雷都是非常可愛的小孩,長大之後一定會變成俊男美女。安茲想像起眾多男女向兩人告白的情景──不過安茲沒有那種經驗,想像的情景都是從電視看來的。

  可能是受到剛才的話題影響,不知道為什麼,想像到的是一大堆倉助。

  「──唔?」

  被大量倉助團團包圍的幼小亞烏菈與馬雷。雖然看起來挺賞心悅目的,但跟安茲原本要想像的畫面完全不同。

  (倉鼠算是老鼠的親戚,所以倉助應該也會大量繁殖吧。是不是最好先做結紮手術?雖然我也有點想讓它多繁殖一點……不曉得有沒有公的同種族個體?)

  「咦?還太早了啦,安茲大人。我才七十幾歲呢。」

  「是……是啊,你說得對。還小嘛。對了,亞烏菈,在納薩力克當中你最喜歡誰?你喜歡哪種類型?」

  雖然安茲毫無戀愛經驗,看到路邊的帥哥美女甜甜蜜蜜時,也多少有那麼一點吃味,但如果是NPC們的話,安茲相信自己能真心祝福他們。

  「我最喜歡的是安茲大人喔。」

  「哈哈,那真是太高興了。」

  聽到年紀還小的亞烏菈說的客套話,安茲覺得很開心。他深愛著孩子(NPC)們,聽到對方也說喜歡自己,怎麼會不開心呢?

  「那麼,安茲大人最愛的是誰呢?雅兒貝德與夏提雅,您愛的是哪一個?」

  「哈哈。這個嘛,我很喜歡亞烏菈喔。」

  「──咦?」

  安茲從後面摸摸亞烏菈的頭。柔順的發絲從手中滑落。

  「──咦﹖」

  (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情操教育的問題?如果有黑暗精靈(Dark Elf)的學校,是不是該把亞烏菈與馬雷送去念,才能讓他們成長茁壯?若是泡泡茶壺桑人在這裏的話,她會有什麼看法呢?不過說到學校……校園愛情喜劇……佩羅羅奇諾桑有這樣大叫過呢,還說要跟酸辣湯桑一起打造一個納薩力克學園。那些資料放到哪里去了?)

  「──咦──!」

  「怎麼了?太大聲嘍,亞烏菈。」

  「啊!對……對不起。東方巨人的住處就在附近,我還……」

  「沒關係,不用道歉。先別說這個,關於將來的事──」

  「將……將來嗎?」

  「是……是啊。怎麼了嗎?看你好像很慌張……有什麼狀況嗎?」

  「沒……沒有,沒什麼。是。呃,您說將來的事嗎?」

  「喔,對。我在想如果有黑暗精靈的國度,將來或許可以去看看,到時候你也得一起來喔。」

  「咦?……啊,好……好的!將來原來是指這個意思啊。我明白了!請讓我隨安茲大人一同前往。還有──就快到了喔,安茲大人。」

  前方的暗夜當中,從森林的裂縫前方可以看見並非自然產生的光源。

  「是啊。亞烏菈,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把帶來的所有魔獸布署在周圍一帶嗎?我這邊也會做點準備。」

  安茲發動了自己的特殊技能之一「召喚高階不死者」。

  出現的是騎著蒼白馬匹的不祥騎士。數量隨著安茲每次發動特殊技能而增加。

  「好,有四只就夠了吧。那麼,蒼白騎士(Pale Rider),你們到空中待機,如果有人逃跑,就把他們抓起來。」

  蒼白騎士們不發一語地表示瞭解,一扯韁繩,蒼白馬匹立刻縱身一躍,奔向天空。蒼白騎士們化為無形存在後,穿越突出的樹枝,一直線飛上空中。

  「好,包圍網大功告成。再來就只剩鑒定了。」

  「是!啊,不用確認耐久性嗎?」

  「那等到最後階段再說。因為我不是來廝殺的。先讓我談談對雙方都有益的話題吧。」

  這是真心話,安茲並不好戰。雖然只要有這樣做的好處,他可以不惜變得心狠手辣,但並不代表他生性殘酷。安茲不會故意去踩路上爬的螞蟻。如果能理性對話解決是最好的。

  芬裏爾抵達森林的裂縫。雖然稱之為森林裂縫,其實指的就是森林中各處沒有生長樹木的地方。

  如同魔樹周遭的山地全是枯樹,有些地方會因為特殊原因而造成樹木枯萎。原因有很多種,這裏的話應該是魔物造成的。

  樹木被砍倒,散落各處。看起來像是想蓋個大型建築物卻失敗了,一氣之下就把木材到處亂丟。

  「真是好笑。亞烏菈,他們大概是想學你蓋房子吧。蠢貨做出來的產物真讓人不忍卒睹。活在洞窟裏的傢伙不知天高地厚,就會落得這副德性。」

  「就是啊。安茲大人,那邊就是那些傢伙的巢窟。」

  只見彷佛遭受焚田而枯死,滿目瘡痍的土地的中央有一道裂痕。

  「……竟然無人看守,真是太不小心了。好吧,沒辦法。下次再敲門吧。」

  安茲讓亞烏菈跟在身邊,走向地面空出的洞窟。探頭一看,坡度很淺,裏面似乎挺寬敞的。天花板好像很高,體型高大的生物在裏面生活也沒有問題。

  (……這讓我想起YGGDRASIL的迷宮探索呢。那時每次發現山脈洞窟之類的,都會既好奇又興奮。)

  如果是以前,他們會由底格裏斯o幼發拉底等人帶頭,後面跟著安茲──也就是飛鼠。再來就是召喚魔物,安茲的話會讓不死者走在前面,一邊讓他們踩陷阱一邊勇往直前,這招叫做戰士解除,或是召喚解除。

  (好懷念喔……)

  過去的回憶讓安茲的腳步變得輕快,然而愉快的心情幾秒就消失無蹤了。

  下麵傳來的臭味讓他蹙起了──其實沒有的──眉毛。不是毒氣之類,而是野獸油脂或腐敗等臭味,讓空氣變得混濁。

  (是腐臭類的毒氣陷阱嗎?我實在不認為住在這種洞窟裏的低能傢伙能做出那麼精緻的陷阱……但也有可能是偶然形成的。)

  安茲是不需呼吸的不死者,對空氣系攻擊具有完全抗性,亞烏菈也受到魔法道具的保護,因此如果這股惡臭是某種攻擊的話,應該會被阻斷。這樣想來,應該只是普通的臭味。

  「看來東方巨人不是什麼愛乾淨的生物。只希望他還有點智力,能跟我好好談談。」

  「就是啊。不過,我看可能有點困難。就腳印來看,這個洞窟裏似乎住著好幾個同種生物,但全都是赤腳。腳印很大,從尺寸計算起來,身高恐怕少說也有兩公尺上下。」

  「原來如此……那個就是他們之中的一人吧。」

  安茲他們沒有一刻停下腳步,走下斜坡,兩人看到前方斜坡的盡頭附近有兩只魔物。

  「安茲大人,那是……食人魔呢。」

  兩只食人魔都在撕扯某種東西放進嘴裏。一股不同的腥臭似乎飄了過來。

  安茲緩緩伸出手指,露出苦笑。如果這是在攻略迷宮,他會安靜無聲地殺了食人魔,然後不發出一點聲響地繼續前進,掃蕩所有敵人;不過這次的目的不一樣。

  「……我不是來大開殺戒的,得跟對方友善溝通才行──喂,那邊的食人魔,抱歉打擾你們用餐。」

  兩只食人魔不約而同地看向安茲他們,然後發出咆哮。

  洞窟內回音很嚴重,無法掌握正確位置,不過從洞窟深處應該也傳來了同樣的咆哮回應。

  「以門鈴來說實在是沒品又刺耳──亞烏菈,你退下。」

  盯著食人魔一路跑上來,「傷腦筋。」安茲歎了口氣說。因為他發現對方絲毫無意與自己溝通。

  「骷髏!骷髏!敵人!」

  聲音嘶啞地吼叫的食人魔來到安茲面前,毫不遲疑地舉起棍棒就往安茲身上打。

  「我為──」食人魔手中的棍棒發出呼嘯聲毆打過來。「擅闖你們住處──」棍棒「碰」一聲打在安茲身上,但毫無魔法效果的區區棍棒不可能傷得了他。「一事道歉──」食人魔再度舉起棍棒猛打。

  安茲的頭部被棍棒狠狠打中,視野稍微晃了晃。雖然一點也不痛,但還是讓他很煩躁。話雖如此,如果有人闖進納薩力克,安茲也會氣憤地想殺了對方。這樣一想,他們會攻擊自己是理所當然的,安茲或許應該乖乖挨打。

  和平使節一旦拔出武器,什麼都不用談了。

  其他食人魔慢了一步到來,不是揮動棍棒,而是對安茲伸出空著的手。大概是看到身旁的食人魔攻擊沒有效果,而想直接抓住安茲吧。

  安茲的眉間動了一下。當然,骷髏臉龐沒有會動的部位。

  安茲本來想任由對方抓住自己。然而他那雙具有夜視能力的眼睛,看見食人魔的手上沾有血污。

  「髒死了。」

  安茲立刻從空間中取出法杖一揮。雖然這支法杖沒有特別的魔法力量,但加強了毆打傷害,受到這一擊,伸手要抓安茲的食人魔腦袋當場爆裂開來。身旁的食人魔被潑了一身腦漿與鮮血的混合物,一邊扔掉棍棒,後退一步。

  「你……你,不是,骷髏……」

  「把我跟骷髏混為一談,我會有點傷腦筋。我是來見你們的老大──東方巨人的。可以麻煩你去叫他來嗎?不過就算不叫,他應該也會來吧。」

  安茲揮揮手要對方消失,食人魔馬上轉過身去,一溜煙地跑進洞窟裏去。

  「……傷腦筋。要是他們從一開始就看出雙方的戰力差距,就不用浪費這些時間了。」

  安茲摸摸被棍棒打中的部位,走完剩下一小段斜坡。

  食人魔剛才待的地方,有幾個哥布林──被吃得亂七八糟的屍體。雖然只剩下肉塊,無法判斷正確數量,不過想必不只一兩個。

  安茲與亞烏菈稍微繞了段路,避開那塊地方走到下麵。

  「真是失敗。我一時嫌煩,打得太用力了。我本來是打算直到談判決裂之前,都不要開殺戒,盡可能友善進行的……」

  「沒辦法啊!誰叫食人魔那種低俗的東西也敢碰安茲大人!」

  「聽你這麼說我真高興。布妞萌桑也說過『要讓對方聽話,先揍一拳也不失為一個好辦法』……還是武人建禦雷桑說的?」

  「既然是無上至尊說的,那就一定是對的!」

  安茲想不起來這兩個正好相反的人,究竟是誰說了這句話。就在這時,從洞窟深處走出了一大群魔物,所有魔物的個頭都遠遠超過人類的身高。

  「一群食人妖啊。雖然巨人這個招牌有掛羊頭賣狗肉之嫌,不過倒也不算完全撒謊。」

  食人妖是有著長鼻子與長耳朵的巨人,長相十分醜陋,肌肉壯實的身軀也像畸形生物一樣噁心。他們穿著類似老虎的動物毛皮做成的衣物,頭部擱在肩膀上。

  身高將近三公尺,力氣比食人魔更大,具有強大的再生能力,據說除非遇到火焰或強酸等,否則就算只剩肉片也能復活。這裏總共有六個食人妖,此外還有十個食人魔。

  其中最引起安茲注意的,是站在這群魔物最前頭的食人妖。

  除了體格比其他食人妖更壯碩之外,醜陋的相貌還明顯流露出自信。

  武裝也比其他食人妖更好。

  他穿著看似用好幾張動物皮做成的皮甲,巨大手臂握著巨劍,比飛飛狀態的安茲用的那把還大。巨劍似乎是魔法劍,從中央的溝槽不斷冒出滑溜溜的液體流向刀刃。

  「跟倉助程度差不多?」

  「感覺起來應該是這樣。」

  既然如此,這個食人妖就是那個東方巨人吧。那麼他是哪種食人妖?安茲認真地觀察東方巨人。

  食人妖是具有高度適應力的魔物,會隨著環境不同展現出多樣性。

  例如在火山有具備火焰抗性的火山食人妖;海裏有擅長游泳,能在水裏呼吸的海食人妖;山中有力氣特別大的山嶺食人妖;還有以橋樑為家,數量稀少的買路食人妖。總之亞種就像這樣不斷增加。

  那麼現在站在安茲眼前的,又是特別強化哪種能力的食人妖呢?

  特別適應洞穴生活的食人妖稱為洞窟食人妖。但他們的外形跟眼前這個食人妖不同。

  在這個世界首次看到的新種食人妖──未知魔物引燃了安茲的收集癖。

  這個名為東方巨人的食人妖,達成了難得一見的進化。

  他是在數不勝數的重複戰鬥中誕生,適應戰鬥,專門強化戰鬥能力的食人妖。如果要命名,應當稱為戰鬥食人妖,在食人妖的衍生種族當中大放異彩。

  其戰鬥能力比起同年齡的其他食人妖,可說無人能及。

  的確就體格來說,他沒有山嶺食人妖來得高大。然而體內包裹的肌肉──能力水準卻遠超過他們。不只如此,他使用的還不是只靠蠻力就能輕鬆運用的棍棒等原始毆打武器,而是憑著與生俱來的才能,靈活運用刀劍這種若是不會用,就比棍棒還不如的武器。可說是戰士能力覺醒的食人妖。

  「你就是東方巨人吧。」

  確認對方沒有否定後,安茲指了指比東方巨人所在位置稍微偏右的地方。

  「那麼,那邊那個,我希望你就是西方魔蛇,我猜對了嗎?」

  若是只有一般視力的人,一定會以為他指著空無一人的空間。然而安茲卻能清楚看見在那裏的異形存在,就像被日光照亮一樣。

  「也許你以為你已經用隱形躲起來了,但我的眼睛能看穿你的隱形。別白費力氣了,回答我好嗎?」

  大概是解除了隱形吧。一個魔物出現在原本空無一人的地方。

  那的確是一條蛇。不,正確來說是具有蛇的身體。胸部以上是人類老人的乾瘦身軀,下麵則是一條蛇。是個異形魔物。

  不同於東方巨人,安茲在YGGDRASIL看過這種魔物,因此馬上說出他的種族名稱。

  「是那伽啊。說成蛇是不能算錯,但就沒有更好的稱呼了嗎?不,森林賢王都是那副德性了,可想而知嗎?」

  「竟然能看穿老夫的透明化,看來汝並非──」

  「──你來做什麼,骷髏!」

  那伽講到一半,被響遍整個洞窟的大嗓門蓋過。東方巨人向前走出一步。

  安茲轉為正面面對談判對手。

  「首先讓我先講清楚,我不是骷髏。我要你更正你的誤解。」

  「你不是骷髏,那是什麼!統治東方土地之王『古』准你報上名來!」

  「──古?」

  安茲一瞬間沒能理解他在說什麼。他本來以為這是類似君王或族長的名詞,慢了一拍才知道對方是在講自己的名字。

  「原來如此,你叫『古』啊。抱歉自我介紹得遲了,我的名字是安茲o烏爾o恭。」

  霎時間,笑聲充斥了整個洞窟。

  「哈哈哈哈!膽小鬼的名字!不像我的名字這樣強而有力,軟弱的名字!」

  對這句話起了反應,其他食人妖也跟著發出難聽的笑聲。

  「膽──」

  亞烏菈正要踏出一步,安茲制止了她。

  「無妨。別為這點小事不高興,保持冷靜。我們是來談話的,是友好使節。對了,為了做為參考,希望你可以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認為我是膽小鬼?」

  「喔,因為這些傢伙會把長名字看作是缺乏勇氣的證據,神秘的不死者。」

  那伽從旁告訴了安茲。老人的臉孔浮現出諷刺的笑容。

  「原來不是骨董,而是垃圾啊。那麼你也覺得我的名字是屬於膽小鬼所有嗎?」

  「不,老夫不會這麼想。因為老夫的名字也很長。老夫就是汝所說的西方魔蛇──魯拉魯斯o斯培尼亞o艾o因德倫,入侵者安茲o烏爾o恭。老夫總是希望他的大腦能跟肉體一樣發達,但若是如此,這座森林早就是屬於他的了,真是左右為難喲。」

  「……那真是撿回一命了。」

  安茲忍不住說出的內心話,讓魯拉魯斯露出懷疑的表情,正想問個清楚時,很不巧,古與食人妖們的哄笑停止了。

  「所以你一個弱者來這裏做什麼!是想來讓我吃的嗎!把骨頭喀哩喀哩地咬碎可好吃了!我就從頭顱開始把你吃光吧!」

  「我就是在森林中央命令不死者與哥雷姆建造要塞的人。你知道那個要塞嗎?」

  氣氛一下子全變了。古那一群人全都散發出兇狠的敵意,魯拉魯斯則是流露出強烈的戒心。

  「知道!礙事的傢伙!要不是這條蛇鬼吼鬼叫,我們早就憑自己的力量宰掉你了!這下省事了!膽小鬼與黑矮子!」

  「這樣就好談了。我來這裏是想跟你們談判。」

  安茲做了個手勢,命令對方向自己跪伏。

  「要命的話就臣服於我。」

  「白癡啊!我們怎麼可能當膽小鬼的手下!你要在這裏被我吃了!然後我再吃了後面那個矮子!」

  「古啊。對方可是那棟恐怖建築的支配者喔。小看對方太危險了!還有後面那個是黑暗精靈,在魔樹逼走他們之前,這座森林一直是他們的地盤。可能是強敵──根本沒在聽。」

  安茲似乎忍俊不住,愉快地大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比狗還會叫啊,大肉團。那麼這樣吧。由被你稱為膽小鬼的我,向名字強而有力的你提出單挑。你總不會害怕得逃走吧?害怕的話就對我磕頭求饒,我可以養你當奴隸喔。」

  「有意思!你這種小角色,我一個人就能應付!我要把你大卸八塊,吃乾抹淨!」

  「很好,你做出選擇了,這樣談判就決裂了。那麼亞烏菈,離遠點。我一個人玩吧。」

  話才剛說完,高舉的利劍就對著安茲劈砍下來。這是古用手中長達三公尺的巨劍使出的一擊。

  安茲動也不動,從正面用身體承受這一擊。

  「──唔?」

  「怎麼了?覺得很不可思議?」

  安茲文風不動。古的醜臉因驚愕而扭曲,這次換成揮劍橫砍。然而就跟剛才一樣,安茲從正面承受這一擊。

  「唔?」

  古後退數步,看看自己手上的劍,又看看安茲。然後,他光明正大地轉身背對安茲往前走,站到部下面前。

  霎時間,巨劍一個翻轉,砍中了他的食人妖部下。從肩窩切入的劍刃輕輕鬆松就砍斷了食人妖的肉體,鮮血泉湧。

  食人妖扯著嗓門發出蠢笨的慘叫。

  古滿意地看著部下翻了個筋斗倒在地上,大大地點頭。大概是確定武器沒有問題吧。

  「原來如此,食人妖的再生能力嗎?像這樣親眼目睹,還真讓人歎為觀止啊。」

  被砍斷的傷口迅速治癒。與其說是時光倒轉,不如說是把傷口恢復的畫面快轉播放。

  古想必是知道族人有再生能力才會拿來試刀,然而他臉上露出恐怕就算沒有也照砍不誤的邪惡表情,俯視著倒在地上的部下。

  「弱者的生殺大權是強者的特權。不過,還是讓我非常──不愉快。」

  安茲踏出腳步。他不再有心情玩了。

  古用雙手緊緊握住巨劍,等著安茲一步步走過來。

  「古!那傢伙,安茲o烏爾o恭不是正常人!我們聯手打──」

  「閉嘴!你這膽小鬼少說廢話,在那裏看著!──吼喔喔喔喔喔!」

  轟炸般的連砍襲向安茲。利用遠遠淩駕人類的體格施展出的連續攻擊,擁有安茲在這世界對戰過的存在當中首屈一指的破壞力。

  然而這點攻擊既不能炸飛牢固的城牆,也不能在大地上留下巨大裂痕,又怎麼能傷到安茲分毫呢?

  安茲從正面以身體擋下破風揮砍的劍刃。

  「真傷腦筋,不要弄皺我的衣服好嗎?」

  安茲彷佛失去了興趣,別開目光,拉了拉被震亂的長袍,把它弄整齊。然後他好像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抬頭仰望古。

  「啊,你砍夠了嗎?」

  「吼嗚喔喔喔喔喔!」

  古判斷用劍揮砍的攻擊效果不彰,於是鬆開一只手,握拳毆打過來。這一擊有如巨大鐵錘當頭揮下。一旦中招,要是人類的話肯定變成一堆爛泥,輕易就被打飛。

  對人類而言必死無疑的毆打攻擊,安茲卻仍然從正面接下。然後他從容不迫地拍拍被打到的部位,就像被髒手摸過一樣。

  古停止了攻擊。醜臉扭曲得更加醜陋,死瞪著不動如山的安茲。

  「擁有勇敢名字的你,充滿自信的攻擊結束了嗎?」

  「就只有防禦特別硬──嘎啊啊啊!」

  安茲踏出腳步縮短距離,手中法杖一揮,打碎了古的半條腿。古站立不住,身體大幅傾斜,摔倒在地。

  「腦子只有橡實大小的你,差不多也開始明白膽小鬼不見得就比較弱吧?」

  周圍觀戰的食人妖與食人魔們看到自己的統治者輸得一敗塗地,都驚愕地叫起來。

  「唉。」安茲覺得很受不了,歎了口氣。都到了這節骨眼還搞不清楚狀況,這種魔物毫無價值。不過如果還有點腦筋想找機會逃走,那就另當別論。

  「亞烏菈,只有那只不能放走。抓起來。」

  亞烏菈暫態理解了安茲過度簡潔的命令,採取行動。她轉眼間就來到使用隱形,正想悄悄溜走的那伽身邊。

  「安茲大人,抓起來了,要如何處理?」

  安茲無視於眼前的古,轉頭看向一手抓住那伽脖子的亞烏菈。那種態度對古,以及在場所有人充分說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他根本懶得對付眼前這個叫做古的傢伙。

  遭到過分強烈的侮辱,古咬牙切齒發出低吼,但安茲毫不介意。

  「可惡,臭小子!」那伽的蛇形身軀開始滑動,把亞烏菈整個包覆起來。「就這樣把你勒死……嗚欸欸欸!」

  那伽包覆成的球狀物體當中,傳出極其冷靜的聲音。

  「喂。這樣擋到我欣賞安茲大人的英姿啦。再吵我就繼續使力,捏斷你的半條喉嚨喔。我會注意不掐死你的。」

  小小拳頭已經足以讓那伽感受到兩者間的力量差距,勒到一半發出慘叫的那伽慢慢鬆開了身體。

  「亞烏菈。雖說時間就是金錢,但揮霍無度也是愚蠢的行為。麻煩你移動到遠一點的地方,以免那個遭到波及而死。」

  「遵命!」

  亞烏菈輕輕鬆松拖著比自己重上好幾倍的那伽離開,安茲移開視線,看向被打碎部位的皮肉隆起,利用再生能力修復肌肉,好不容易才站起來的古。

  即使安茲體格不如對方,卻仍然高高在上地看著古。

  「治好啦,那就繼續吧。」

  安茲用法杖敲敲自己的肩膀,泰然自若地擺好架式。那副態度明顯告訴對方自己無意做什麼防禦。

  「你……你,做……做了什麼?你在做什麼?使魔法嗎?」

  古舉著劍慢慢往後退,安茲踏出腳步像要追上去。跟古比起來,安茲的步幅窄得多了。兩人的距離如今比戰鬥前還大。

  安茲用鼻子哼了一聲。

  「──哎唷?這真是怪了。擁有膽小鬼之名的我正在往前進,擁有勇敢名字的古大人卻在往後退耶?這是怎麼回事呢?」

  背後有人用平板的聲音回答:

  「這是因為安茲大人的名字才是勇敢的名字,什麼古不古的怪名字才是膽小鬼的名字。對不對呀,蛇?」

  「沒……沒做!安茲o烏爾o恭大人才四最偉大的!」

  聽到小女孩甜甜的聲音以及快哭出來的聲音,安茲點了幾下頭。

  「原來是這樣啊,這樣我就懂了。簡短的名字才是膽小鬼的名字──安茲o烏爾o恭是勇敢而了不起的大人物的名字,對吧。」

  「──你這傢伙!」

  「你很吵喔,膽小鬼。」

  古怒火攻心蓋過了恐懼,揮劍就要砍殺安茲,安茲既不防禦也不回避,拿法杖打了回去。安茲不允許對方用劍擋下,或是閃避攻擊。

  法杖打碎了古的一部分肉體。

  「嘎啊啊啊啊啊!」

  淒厲的慘叫當中,旁觀戰況的古的部下們心中開始產生懼意。

  「真不愧是食人妖,憑著再生能力,就算變成肉醬也能復活。不過痛好像還是會痛啊。你剛才那一下是目前為止最沒力的一擊,只想著防禦,怕被我打中,是膽小鬼的劍術。」

  安茲的視線前方,是古只剩下一半厚度的腦袋。若是正常生物早已一命嗚呼,但他的腦袋卻慢慢恢復原形。

  古恢復原狀的臉孔扭曲得異樣醜惡。在那臉上寫滿強烈恐懼。那恐懼比剛才多出一倍,是一蹶不振的人才有的反應。

  「你……你是,什麼人!我的攻擊為什麼沒用!」

  安茲偏偏頭,然後慢慢張開雙臂。

  「……我就是死亡。我是為你帶來死亡之人。」

  「你……你們幾個!幹掉這傢伙!」

  「哎呀哎呀,不愧是擁有膽小鬼之名的人,竟然違反單挑的約定……真符合你的名字。所以我會原諒你。」

  安茲心情極佳地說道。

  面對來路不明的怪物,古的部下都嚇壞了,遲遲不敢行動。因為不管他們再怎麼愚笨,也能親身感受到安茲的強大力量,而且也親眼目睹得夠多了。他們心中想必正在掙扎,無法判斷哪一個比較可怕吧。所有人都不敢動彈,輪流看著安茲與古。

  「快啊!」

  但他們還是不動。不可能動得了。

  這點安茲也是一樣的。現在此處維持著一種搖搖欲墜的均衡,勉強讓所有人留在原地。安茲只要一動,這個均衡就會崩潰,他們想必會爭先恐後地逃命。

  要是讓他們逃走就麻煩了──追上去一個個解決掉,想了就累。

  「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遊戲就到此結束。」

  安茲發動了自己以為沒什麼機會使用──但在這個世界效果卻太過強烈──的一項能力。

  「絕望靈氣Ⅴ(立即死亡)。」

  發動的靈氣以安茲為中心,向周圍擴散。

  如同斷了線的人偶般,食人魔,食人妖與古都全身虛軟,不支倒地。

  倒臥在地的魔物們一動也不動。一眼就能看出他們雖然還有體溫,但生命之火已經熄滅了。

  鴉雀無聲的洞窟當中,響起老人膽怯的聲音。

  「你……您做了……什麼?」

  那伽想縮成一團,儘量離安茲遠一點,安茲轉頭看向他,回答:

  「不過是使用特殊技能罷了。食人妖雖然有再生能力,但是對立即死亡攻擊並非有完全抗性……你們這些人本來就毫無價值。我只是想與其白白殺掉,不如看看有什麼用途,但既然拒絕臣服於我,那就只好殺了省事。」

  「老夫願意成為您的屬下!弱者追隨強者乃天經地義。今後老夫願意為您奉獻全力!」

  安茲平靜地看著跪拜不起的那伽,然後沒勁地聳聳肩。

  「……好吧,都可以啦,我准許。反正我本來就是來談判的。」

  「太……太可怕了。您真的完全沒把老夫放在眼裏。對於長年統治西方森林的老夫,您只當成是形狀有點像某種動物的路旁石頭。」

  「不,我對你的興趣比石頭還高一點。你不是提到了關於黑暗精靈的什麼事情嗎?一五一十講給我聽。」

  「當然……當然沒問題。老夫願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全都告訴您!不過,那個……」安茲揮揮手要那伽繼續說,於是他開口說道:「老夫說了之後,您願意饒老夫一命嗎?」

  「我答應你。只要你效忠於我,真心為我效力,我也會給你應得的報酬……先問個問題,你的部下呢?還是說你像倉助……不,統治南方的森林魔獸一樣,是獨自統治西方地區的?」

  「不,老夫有部下。不過這次是為了與古談判,所以沒有帶來。因為一旦談判決裂,老夫的屬下無法隱形,沒有辦法逃走。」

  「原來如此。下一個問題,你的手下當中有食人妖嗎?」

  「只有一只。」

  「那太好了,既然如此,可以讓他代替東方巨人的位子嗎?不,還是……這恐怕有點困難。這樣好了,幾天內我會帶部下來──不,你到這孩子建造的建築物來。亞烏菈,放了他吧。」

  「這樣好嗎?」

  「無所謂,他已經發誓效忠了。如果他背叛我,我再想別的方法利用他就是。」

  亞烏菈纖瘦的小手放開了那伽的脖子,底下浮現出手掌形狀的瘀青。

  那伽雖然還在緊張,但已經放心不少,安茲不再理會他,走到古的屍體旁邊。

  「不曉得食人妖僵屍的資料怎麼樣。」

  安茲能夠使用特殊技能,利用屍體製造出不死者。雖然只不過是僵屍或骷髏,但做為基礎的肉體如果夠強,就能做出相當強悍的僵屍。比較有名的大概要屬龍僵屍吧。

  安茲撿起掉在地上的巨劍。這把長度遠超過安茲身高的劍,藉由魔法武器防具的基礎力量,變成了最適合安茲的大小。

  如果安茲揮動自己不能裝備的大劍,當然會遭到強制解除裝備,不過只是拿起來的話並沒有問題。

  「是不是該增強一下那個村莊的個人戰力?這樣一想,這把魔法武器或許是最好的選擇。反正帶回納薩力克好像也沒什麼價值。」

  「安茲o烏爾o恭大人!」

  還有話要講啊?安茲沒勁地把臉轉向那伽。

  「老……老夫絕不可能做出背叛大人的行為。只有沒看過您那好似看路邊螞蟻般冰冷眼神的愚蠢之徒,才敢做出背叛您的行為。」

  「我不覺得我這對眼睛能讓你看出那麼多心思……還是說這是你的特殊能力?就連那個擅長觀察人性的迪米烏哥斯,都無法真正理解我的內心喔。」

  「稱不上特殊能力,但對方對自己有沒有興趣,這點小事老夫還感覺得出來。」

  安茲心想,或許這是那伽的種族特殊能力也不一定。

  「是嗎……好,我知道了。別磨磨蹭蹭,趕快去把你的部下帶來。這是第一道命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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