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蘇明歌是一個喜歡八卦的人，同樣也是一個喜歡和同事們進行聊天交流的人。那場視頻會議雖然在段珩夜的堅持下順利結束了，並且從會議的效果能夠看的出來，段珩夜除了看上去有些虛弱之外，狀態還算不錯。但是這卻依舊止不住蘇明歌腦補的節奏。

　　幾天時間之後，有關於段珩夜身體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研究院。而緊接著，段珩夜通訊帳號在段短短的時間內便受收到了無數條同事發來的關心他的消息。雖然得到大家的關心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動的事情，但是仔細閱讀之後……段珩夜便隱約猜出了點蘇明歌的添油加醋來。

　　不過對於段珩夜來說，這則現在已經飄到安羅大學的傳聞並不是他最近一段時間生活的重點。

　　就在段珩夜于南諸星“養病”的同時，他也在仔細的研究著上一次校慶的時候從父母老師那裏取來的當年的研究記錄。雖然段珩夜小的時候就在無意識的學習相關知識。但是這一次拿到手裏的資料，對他的研究無疑也大有幫助。

　　因為最近一段時間一直呆在南諸星的緣故，于心闌也常常會來段珩夜的辦公室裏看他。因為于心闌的身份特殊，並且對機甲研究沒有多少瞭解的緣故。她每次來的時候，段珩夜也不會特意隱藏自己的試驗進度。

　　最近幾天，于心闌發現段珩夜突然不像之前那樣，每天在虛擬鍵盤上進行數位或者程式與運算，而是對著光屏仔細的看了起來。於是心懷好奇的她一天終於忍不住朝段珩夜問道：“段教授你最近一段說時間的研究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感覺進度好像忽然放慢了。”于心闌一邊問著，一邊不由得向段珩夜這邊湊來看去。

　　聞言段珩夜搖頭說道：“這是我父母之前留下來的試驗記錄。”

　　“哦……這樣啊”于心闌之前已經聽說了段珩夜在渡光星上取得實驗記錄的事情，不過她依舊不太明白，既然機甲武器艙的模型已經出來了，那麼要這些記錄還有什麼用。

　　于心闌本來就是一個容易刨根問底的人，尤其是現在段珩夜的研究和她自己的工作也有關係。於是便見于心闌將手撐在桌上，接著又朝光屏瞄了一眼說：“這些記錄不是已經很老了嗎？”

　　“在研究的過程中，失敗記錄比最後的成功結果更重要。”一道熟悉的聲音忽然插了上來。于心闌回頭朝著聲音的源地看去，原來回答她問題的並不是別人，而是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元帥孟錦淮。

　　說起來在段珩夜來南諸星工作之前，孟錦淮的日常狀態就是滿星際的飛。但是在段珩夜來這裏之後，孟錦淮就連出差的次數都肉眼可見的少了很多。其實軍部的工作本來就應該是這樣，身為元帥的孟錦淮不必每個後活動都親自出面。在于心闌這個與孟錦淮無比熟悉的人看來，之前的他其實是將自己的工作安排的太密，幾乎一點放鬆的時間都沒有留。

　　這樣的狀態或許乍一看可以稱為敬業，但實際上也是一種不正常的生活節奏。儘管一直都沒有說過，但是看到現在孟錦淮現在的狀態之後，于心闌心中隱隱約約的也放鬆了不少。

　　孟錦淮回答完于心闌剛才那個問題之後，便直接忽略了她的存在，開始走過去和段珩夜交流起了機甲設計方面的知識。見狀……站在那裏的于心闌不由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煞風景。

　　作為星際中著名的黃金單身女性，于心闌之前一直認為談戀愛是一件無聊而消磨時間的事。但是現在看到眼前這兩個人，于心闌的心中卻不由得升起隱約的羡慕之情來……再看一眼前面那兩個正在講自己聽不懂的機甲設計問題的人，于心闌終於默默的退出了段珩夜的辦公室。

　　和孟錦淮給于心闌說的那樣——在研究的過程中，失敗記錄比最後的成功結果更重要。有了當年實驗記錄的輔助與武器系統的模型，再結合段珩夜長時間的研究。頂級機甲設計花費的時間，竟然幾乎與量產機甲相持平。

　　就像之前量產機甲設計工作即將結束那陣，段珩夜暫時停止了自己在渡光星上的工作，專心呆在研究院裏面一樣。最近這一陣子，段珩夜同樣給安羅大學那邊請了一段稍微有些長的事假來。

　　說來也巧。要是放在前一陣子的話，一向敬業的段教授忽然請假，絕對會引起一堆學生的猜測。保不准資訊傳到星際上之後，便會有人提前猜到燁天帝國機甲研究院或許有大動作了。不過誰叫早在前一陣子，段珩夜生病的消息便通過蘇明歌傳了出去。所以現在收到段珩夜請假的消息之後，大家第一時間都將原因歸結在了他的身體狀況上。

　　這對於段珩夜來說，是一件好事。

　　從父母那一輩的例子就能看的出來，一款新的、更強的機甲並不只是行業進步這麼簡單，它的背後還牽扯著無比複雜的帝國利益。至於頂級機甲的誕生，它更是與整個星際未來的走勢息息相關。

　　段珩夜與軍部必須將實驗結束的消息暫時保密，畢竟現在還不是它出現在星際的好時機。

　　南諸星元帥府的清晨，段珩夜推開辦公室的大門走了進去。他對於新機甲的設計已經於一個禮拜前結束，最近這一段時間，段珩夜一直都在進行很資料的審核與復查工作。到了昨天晚上，所有復查結束，現在則到了驗證結果的時間。

　　段珩夜進門之後不久，孟錦淮也來到了這間辦公室裏。他剛才結束一個重要工作從別的星球回來，故而身上還穿著一件短款的暗藍色軍裝。進門之後孟錦淮便直接走到了坐在辦公桌前的段珩夜的身邊，此時兩人正對著的這個便是軍部的超級光腦。一會的模型生成，還有虛擬實驗都將會在這裏進行。

　　或許是有了經驗的緣故，也可能是早已在心裏做好了二次設計的準備，這一會段珩夜的心情比上一次放鬆了不少。看到孟錦淮過來之後，段珩夜一邊給他展示資料一邊說道：“下一步是機甲虛擬模型生成。要是出錯的話，之前的全部資料會被光腦自動銷毀。”講到這裏之後，段珩夜稍微停頓了一下才繼續給孟錦淮介紹道：“等到模型生成之後，就是虛擬實驗了。因為機甲型號特殊的緣故，這個虛擬試驗的項目是上一次的三倍之多。”

　　雖然剛才來的時候，段珩夜的心情還算輕鬆。但是隨著介紹的深入，段珩夜的指尖還是不由自主的在桌子上輕輕地點了才起來。孟錦淮知道，這是段珩夜緊張的體現。

　　雖然這段時間段珩夜沒有像前陣子那麼的廢寢忘食的研究，科是依舊將自己的全部精力注入了進來。段珩夜和孟錦淮都清楚，機甲的設計不是一個簡單的事情。雖然上一回段珩夜的工作進行的非常順利，但是在他之前，也不是沒有過在模型生成這一步卡了十幾年的前輩。

　　……並且緊跟著的虛擬實驗也不是一個省心的工作。

　　孟錦淮沒有說話，他伸出手去將段珩夜不斷輕點著桌面的左手牽了起來。因為緊張的緣故，現在段珩夜的指尖冷的如同冰塊一般。剛才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資料上，所以直到自己的手落入另一隻溫暖而乾燥的手掌之後，段珩夜才終於反應了過來。

　　元帥大人沒有說話，他只是站在那裏默默的給予段珩夜支持。

　　和上一次獨自在實驗室頂著壓力完成研究不同，感受到身後人的支持之後，段珩夜先是慢慢的吸了一口氣，接著將另一隻手伸過去，後懸在了虛擬鍵盤上。

　　“確定生成。”段珩夜的手指將這個鍵按了下去，接著進度條便開始載入。

　　機甲模型生成系統的介面整個星際也之有幾個人能夠見到而已，段珩夜便是看到它次數最多的一個人了。與上一次的瞬間生成不同的是，段珩夜將那個鍵按下之後，進度條便開始載入了起來。這個速度不快也不慢，正好吊人胃口。

　　辦公室裏寂靜無比，段珩夜與孟錦淮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著結果的誕生。隨著數字不斷變大，段珩夜手上的勁也不由的一點點加大了起來。雖然段教授的身體素質一般，但是他畢竟是一個古武高手。

　　一會之後，孟錦淮的手便因為血液流通不暢而白了一圈。直到這個時候，段珩夜才終於發現這件事。看到孟錦淮的手上的顏色之後，段珩夜有些不好意思的將他放開，然後輕咳一下說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講話的時候段珩夜將視線移到了一邊，耳根也慢慢的變紅。看到他這不自然的樣子之後，孟錦淮反倒是笑了一下然後趁著自己站在段珩夜身後的機會輕輕的摸了一下對方的法頂。

　　段珩夜覺得，孟錦淮現在的樣子很像是在逗小孩或是寵物。但可怕的是，他居然非常享受……

　　這樣不好！

　　一會之後，段珩夜終於將自己的視線重新轉回了光腦上。他看到這個時候光腦上的模型已經載入到了百分之九十五，現在距離見到最後的結果只剩下了幾分鐘時間。

　　段珩夜和孟錦淮不再說話，時間的流速好像被人故意調慢。終於光屏黑了下去，段珩夜的呼吸不由一窒。不過超級光腦並沒有給人大喘氣的時間，不過幾秒鐘之後，一架機甲模型便出現在了段珩夜和孟錦淮的眼前。

　　段珩夜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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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畢竟這一回機甲設計進度需要暫時保密，在激動之後，段珩夜的心情便迅速平復了下來。不過雖然機甲的模型已經開始了類比實驗，但是段珩夜卻也沒有就此空閒下來。

　　控制藥物的最終解藥也在這個時候問世了。

　　不同於之前那些只能看做“止痛劑”的臨時解藥，這一次藍淨遲研究出來的解藥可以徹底的清楚段珩夜體內的毒素。不過因為這劑解藥比之前那些用料還狠的緣故，在沒有正式服用它之前，段珩夜便知道了自己未來的十幾個小時都不會好受。

　　南諸星段珩夜之前體檢過的那家醫院裏，一個灌滿了暗藍色液體的玻璃營養艙已經立在了一間大約十平米的實驗室內。不同於以往幾次，一會服下藥物之後，段珩夜便會進入營養艙內，等到十幾小時後毒素清除才能出來。

　　營養艙裏對環境要求非常嚴格，只有段珩夜和一名主要負責這件事的醫生才能夠進去。等到時間即將到來的時候，段珩夜耳朵邊雖然聽著醫生的講話，但是思維卻不免開始跑遠。

　　直到對方將話說完，段珩夜這才如夢初醒般的抬起了頭。而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他身邊聽著醫生講話的孟錦淮忽然走上前來。“別緊張。”孟錦淮輕輕的將段珩夜垂在額間的劉海撥到一邊，接著對他如此說道。

　　段珩夜的額頭非常飽滿，等到那些垂在額見的髮絲被撥開之後，忽然顯得年紀也小了幾歲。聽到孟錦淮的話，段珩夜默默的點了點頭。而緊接著還沒等他跟在醫生的身後進入實驗室裏，孟錦淮便忽然湊了上來，在段珩夜的額頭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這個吻溫柔至極，但是落在段珩夜的額間，卻叫他生出了一種不慎被灼燙到的感覺出來。

　　孟錦淮朝著段珩夜笑了笑，然後說道：“去吧，我在這裏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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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這不是段珩夜第一次進入營養艙，但是上回卻只是為了恢復胳膊上的外傷而已，與這一次無法相比。段珩夜換上了一身白色的實驗服，跟在醫生的背後走進了這間艙內。儘管心裏已經有了準備，但是在看到它之後，段珩夜的心底還是不免忐忑了起來。

　　營養艙內有暗藍色的液體，這一切都給段珩夜一種深海的感覺。而因為現在實驗還沒有正式開始的緣故，暗藍色的營養液正處於完全靜止狀態。這樣的顏色看上去有些死氣沉沉的，窒息感瞬間便朝著段珩夜撲面而來。

　　“段教授，一會會有懸浮器將您送到這間實驗室的二層，到時候您將會從那裏進入艙內。”跟在段珩夜身邊的工作人員這樣跟他介紹到。在最近的這段時間裏，段珩夜已經聽了不知道多少遍流程，但是進門之後，醫生依舊不放心的繼續交代道：“營養液的結構比較特殊，所以不會有供氧裝置進入，您進去之後一定要在第一時間調整呼吸。”

　　“嗯。”聽到這個醫生的話之後，段珩夜鄭重的朝他點了點頭，接著不由自主的深呼吸了一口。

　　就像這個醫生說的一樣，一會進入到營養艙內之後，段珩夜整個人都將會浸泡在眼前這暗藍色的營養液之中。儘管這個液體非常特殊，進去之後他依舊能夠保持正常呼吸。但是對於段珩夜這種從未體驗過大型營養艙的人來說，快速調整呼吸節奏，依舊是一件需要克服的難題。

　　“如果您確認可以了的話，現在就請站在懸浮器上。”醫生對段珩夜說道。

　　他的話音一落，段珩夜便見到眼前出現了一個灰色的小型室內懸浮器。此時段珩夜的情緒已經差不多完全調整了過來，他向前看了一眼，接著便頭也不回的走了上去。

　　此時段珩夜穿著一件特殊的實驗服，雖然質地並不一般，但是看上去卻和普通的白襯衫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只是款式更加寬鬆而已。

　　醫生是不能跟到實驗艙的二層的，乘坐著懸浮器站上這裏之後，段珩夜便從自己的衣兜之中取出了那枚深灰色的解藥，緊接著直接將它吞咽了下去。

　　那藥片不小，段珩夜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它從自己食道中滑下的軌跡。等到它落入胃裏之後，一股苦澀之意也從身體裏冒了出來。段珩夜不由得皺了皺眉，接著終於低頭看向自己腳下的暗藍色液體。他先是猶豫了一下，接著便扶著一邊的金屬欄杆向前走去。段珩夜並沒有在這裏站太長時間，站到營養艙邊上之後，他抬頭看了一眼艙壁上的虛擬時鐘，接著終於將一隻腳邁了進去。

　　段珩夜會游泳，但是在他的印象中，自己除了小時候剛剛學會游泳的那陣以外，別的時間似乎都沒有再接觸過這項運動了。現在乍一下看到這樣一個密閉的大水缸，儘管段珩夜知道自己不會有窒息的危險，但是生物的本能還是叫他緊張了起來。

　　營養液的溫度不高也不低，段珩夜的腳尖輕輕地觸到了水面上，停頓一會之後便直接搭了進去。這一次他不再猶豫，段珩夜屏住呼吸，接著直接跳了下去。

　　這個營養艙高約三米，不知道是不是液體比較特殊的緣故，段珩夜落下去的速度並不快。跳進去沒有一會段珩夜便睜開了眼睛，因為降落速遞慢且自己眼前正對著的剛好是沒有什麼參照物的光滑艙壁的緣故，這趟旅程好像格外的漫長。

　　配合著這片暗藍色的液體，段珩夜產生了一種自己此時正在落入深海之中的錯覺來。

　　過了一會，降落終於停了下來。段珩夜低頭看到，此時自己正懸在營養艙內，離艙底還有大約三十釐米的距離。他試圖想要再繼續下落，但卻被一股看不見摸不著的力再一次拖了上來。

　　段珩夜的耳邊無比安靜，等到姿勢調整好後，他慢慢的將手伸到了眼前，接著在虛空之中做了一個抓取的動作。當然，段珩夜什麼也沒有抓住，不過他卻稍有些意外的發現，艙底的液體摸起來竟然有些類似於果凍。

　　作為一個好奇心比較強的人，發現這一點之後，段珩夜便不由得伸出手去繼續輕輕的在眼前劃動了一下。不過這樣悠閒的時光並沒有持續幾秒——剛才段珩夜跳下來的時候是憋著氣的，而現在這一口氣終於用完了。

　　感受到窒息感向自己襲來之後，段珩夜終於將手收了回來，然後就像之前醫生說的那樣，開始慢慢的調整呼吸。

　　不過陸地上的實驗實在簡單，它與真正在水底呼吸是兩種完全不同的體驗。很快段珩夜便發現，作為生物的本能正在不斷地阻止自己，打亂著呼吸的節奏。要知道在營養液中的確可以呼吸沒錯，但若是節奏把握的不好，也是會被嗆到的。

　　要是單純的嗆水也就罷了……可是這個營養液的質地明顯要更加古怪。因為長時間屏住呼吸的緣故，段珩夜的腦袋已經有些暈了。

　　就在這個時候，隔著暗藍色的液體，段珩夜忽然看到了孟錦淮熟悉的身影。此時對方換上了實驗服，手緊緊的貼在艙壁上。孟錦淮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艙內的段珩夜，神情無比堅定。

　　發現段珩夜看向自己之後，孟錦淮趕緊將手掌心抬起，接著不斷的用手指在艙壁上上下滑動。與此同時，孟錦淮也在朝他打著口型。

　　因為隔著艙壁與營養液的緣故，段珩夜聽不到外面的聲音。但是儘管如此，段珩夜卻還是通過孟錦淮的動作看出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孟錦淮正在幫助自己找到呼吸的節奏。雖然因為缺氧的緣故，心裏還是有點緊張，但是段珩夜終於跟著孟錦淮的手勢，試著開始克服對水的恐懼。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明明剛才自己還因為擔心嗆水而慌張無比，但是自從看到孟錦淮的動作之後，段珩夜的心情便平復了下來。甚至……就連眼前這一片暗藍的深海也顯得可親起來。

　　孟錦淮的動作沒有停下，一會之後段珩夜終於在營養液中重新找到了呼吸的節奏。而隨著呼吸的重新恢復，段珩夜剛才稍微有些昏沉的腦袋也逐漸重新清醒了起來。

　　“……別害怕。”隔著一堵水牆，段珩夜看到孟錦淮這樣朝自己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