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要知道在安羅大學，跳級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並且這件事甚至能夠用“極度複雜”來形容。從當年機甲專業極高的掛科率就能夠看出，作為星際第一高等學府的安羅，它在成績方面的要求一向是非同一般的嚴格。

　　儘管從學校建校以來便有跳級的政策在，但是在段珩夜的印象中，似乎從沒有人會冒風險去做這個嘗試。

　　等到藍淨遲將消息發來之後，段珩夜便利用自己的許可權在安羅大學的後臺裏面查了一下。而緊接著他就發現——近十年來，整個學校的所有專業加在一起，也只有九個人曾經申請過跳級，其中五人申請成功。而就在這申請成功了的五人裏，最終能夠順利跟著高年級畢業的也只有兩人罷了。

　　這個概率實在是低的有點可怕——幾乎已經是買彩票式的了。

　　于外而言，安羅大學的每個專業都在星際排在前列。不過在校內，卻依舊還是有著所謂“王牌專業”這個說法的。除了段珩夜現下所在的機甲設計專業以外，藥劑學也算是安羅的一個王牌專業。

　　從剛才查到的記錄中便可以看到，在近十年裏，從沒有一個機甲專業或是藥劑學專業的人申請過跳級，由此可見這項活動的難度之大。

　　看到這裏，段珩夜不禁有些頭疼。因為就在查找資料的同時他也看到，安羅內網上明明白白的寫著——凡是申請跳級的學生，不但要保持名次一直位於本專業的前百分之一，並且成績也得在九十分以上。不但如此，平常的實驗量和課程量也是普通學生的幾倍之多。

　　段珩夜覺得對於藍淨遲來說，達到成績要求的前一項或許不難。可是後一個，“績必須在九十分以上”卻一點也不簡單。雖然暫時還不知道藥劑學專業那邊的具體情況，但如果段珩夜沒有記錯的話，自己所在的機甲專業，上一個學期第一名也不過只有八十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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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現在安羅還沒有正式上課，藍淨遲選擇跳級的事情除了老師以外暫時沒有人知道。

　　關掉安羅大學的內網，再將藍淨遲的這條消息看過一遍之後，段珩夜終於給對方發去了回復。

　　“段珩夜：

　　跳級的事情先不要著急決定，機甲系先於藥劑學專業開學，你到時候提前來找我我。”

　　以往藍淨遲的回復總時非常及時，甚至可以說是熱情也不為過。但這一次，段珩夜的消息發出去之後好久，藍淨遲才慢悠悠的回了一句異常簡單的“好的。”

　　當了近一年的老師，或許今天是段珩夜第一次體會到這個職業的疲心之處……

　　就像段珩夜在回復中給藍淨遲說的那樣，他所在的機甲系要比藍淨遲所在的藥劑學專業提前開課幾天。段珩夜的本意是叫藍淨遲提前一陣子來便可以，但是沒有想到，等段珩夜剛剛到達安羅，甚至星艦還沒有降落的時候，光腦上面便收到了藍淨遲的消息。

　　現在新學期還沒有開始，段珩夜的課表不能在官網查到，也不知道藍淨遲是怎樣準時的等待在這裏的。

　　“藍淨遲：

　　段教授，我已經到星艦停靠坪了。”

　　看到藍淨遲的消息之後，段珩夜稍微猶豫了一小下。接著就給助理葉譜說道：“幫我給安羅這邊說一下，推遲今天去綜合樓的時間。”

　　同樣是因為上次的那件事，段珩夜本來將會在今天先和安羅的校方領導人一起見個面。但是在收到藍淨遲的消息之後，他還是選擇將這個活動延後。

　　“好的，段教授。”雖然有些不解，但就在星艦降落的同一時間，葉譜便將段珩夜的日程安排變更的通知發了出去，接著他再次抬頭問道：“請問段教授您有新的安排嗎？”

　　“嗯”段珩夜點頭說到，“去見藍淨遲。”

　　“……藍淨遲？”這個名字葉譜非常熟悉。不過他熟悉的原因並不是因為藍淨遲前一陣子取得的那個獎項，而是因為這個名字是孟錦淮曾經特殊叮囑過的，需要注意的人物。

　　所以聽到段珩夜的話之後，葉譜的神經立刻便緊繃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段珩夜，接著稍微有些緊張的問道：“請問段教授，見面地點是在星艦上嗎？還是需要我們另外去安排？雖然安羅大學已經經過了一個假期的安全排查，但是我們依舊不推薦您臨時選擇見面地點。”

　　葉譜平常是一個非常淡定的人，段珩夜很少見到他這麼著急的樣子，但是經過上次的事件之後，段珩夜也能夠理解他為什麼這樣擔心了。於是在聽到助理的話之後，段珩夜想了一下說道：“不用了，就在星艦裏吧，”說完之後，他便將光腦拿起，再次給藍淨遲發去了消息。

　　早在段珩夜來之前，藍淨遲就已經等待在了機甲停靠坪上。收到消息之後沒幾分鐘，段珩夜聽到了耳邊傳來的提示。藍淨遲此時已經登上了星艦。

　　這架屬於軍部的星艦面積極大，收到提示之後段珩夜便向著門口處走去。而等他到那裏的時候就看到，此時藍淨遲已經站在了星艦上機器人的對面，進行著安全掃描。

　　和光腦回復裏，相比以前變得冷淡了一些的語氣不同。看到段珩夜過來之後，藍淨遲立刻朝他露出了一個微笑。在段珩夜看來，這笑容與之前的好像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卻又有些說不上來的奇怪感……

　　看到藍淨遲之後，段珩夜的腳步不由得停頓了一下，接著才慢慢的走了過去。這個時候，安檢也結束了。確認過藍淨遲的身上沒有攜帶危險物品之後，葉譜便和周圍幾個軍部的工作人員一道，給段珩夜輕輕地鞠了一個躬，接著便離開了這裏。

　　不能否認的是，早先段珩夜的確是為瞭解藥去幫藍淨遲解圍的。但是到了現在，經過這麼長時間的接觸，段珩夜早已經漸漸地將藍淨遲當做自己的弟弟看待。所以現在收到對方的消息，並且看到他這這幅明顯對跳級不怎麼在意的樣子之後，段珩夜總算是生出了一點“恨鐵不成鋼”的心情來。

　　看到藍淨遲，段珩夜不禁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接著對他道：“跟我過來吧。”說完段珩夜便先一步轉身向著走廊而去。大概也是看出了段珩夜此時心情不是非常好，這一路上藍淨遲都沒有說話，直到段珩夜帶著他走進自己的休息室後，藍淨遲才終於開口說道：“段教授，那個決定我……”

　　藍淨遲話還沒說完，段珩夜就打斷了他說道：“先坐吧。”接著一個機器人端著杯飲料走了過來。

　　聽到段珩夜的話後，藍淨遲點了點頭，然後安靜的坐到了段珩夜身邊的沙發上。他將剛才那杯飲料端了起來，後低頭看著杯中淺橙色的液體一言不發。

　　不知怎的，見到藍淨遲這樣子，段珩夜終於鬆了一口氣。

　　“雖然我不是你的老師，但是安羅的跳級政策每個專業都是相同的。所以僅僅一名安羅教授的身份，我也並不建議你做出這樣的選擇。”段珩夜一來便開門見山的說道。說話的時候，段珩夜直視著藍淨遲的雙眼，眉毛也忍不住輕輕的皺了起來，十足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

　　聽到段珩夜的話，藍淨遲終於將視線從杯子上移了開來，他看著段珩夜說道：“段教授您放心，我已經成功的通過了考試。”

　　聞言段珩夜不由得搖了搖頭，接他繼續對藍淨遲說：“通過考試只是第一步而已。”段珩夜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我剛才查過，近十年整個學校只有九人曾經申請過跳級，其中五人申請成功。而最後順利跟著高年級畢業的也只有兩人罷了，並且這些人裏沒有一個是來自藥劑學專業。”

　　段珩夜的話音落下之後，藍淨遲久久沒有說話，過了好久他終於對段珩夜笑了一下說道：“謝謝段教授關心我，其實我自己都沒有想過去查這些資料。”聽藍淨遲的語氣，他竟然是非常開心的樣子。

　　不過……自己說的重點卻好像完全被藍淨遲給跳了過去？

　　“你雖然身份上只是一名普通的安羅在校學生，但是因為上次的獎項，星際中有一大堆人都在關注著你的未來表現。”

　　段珩夜說著不由得伸出手去按了按眉心，接著他繼續對藍淨遲說：“在大多數人的眼中，你已經有了‘天才’的標籤。所以在這種條件下，無論你取得什麼樣的成就，在旁人眼中都是應該的。可要是一旦發生什麼意外，曾經將你高高捧起的人，同樣也會是不留餘地的貶低你的人。”

　　段珩夜是家中的老小，雖然學習上一直不用家人擔心。但是因為他這稍顯內向的個性，以及追不上智商的情商，從小到大也沒有少被家裏長輩叫走開小會。但是現在，段珩夜說完這番話之後才在恍惚間發現，自己的身份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從被教育者變成了一個教育者。

　　聽完了段珩夜的話，藍淨遲輕輕地搖了搖頭說道：“之前沒有人成功跳級，不代表我不能。”接著他終於放下了一直捧在手中的飲料，然後直視著段珩夜的雙眼，並無比嚴肅的說道：“就像是段教授您做出了很多平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一樣，請您相信我，總有一天我也可以。”

　　雖然藍淨遲沒有將後面的話說完，但是段珩夜知道，藍淨遲想說的是，總有一天他也可以和自己站到同樣的位置上。

　　這句話若是放在外面的話估計沒有幾人會相信，但是段珩夜卻知道，藍淨遲所說的話絕對不是一句空想。

　　和剛才有些心不在焉的表現想比，此時的藍淨遲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如果說藍淨遲一直以來那幅人畜無害的少年模樣迷惑了段珩夜的話，等到他說出這番話之後，段珩夜才終於又一次想起——在《傾倒星際》的故事中，藍淨遲本來就是這樣一個不曾畏懼過什麼的天才少年。

　　他剛才的話，雖然看著是為了藍淨遲著想，但是又何嘗不是一種對對方的不信任呢？

　　想到這裏，段珩夜忽然輕輕的搖了搖頭，接著放柔了語調對藍淨遲說道：“……抱歉，我並不是不信任你。如果真的想好了的話，那堅持下去或許也不錯——無論是對你還是對整個藥劑學領域。”

　　說完之後段珩夜又停頓了一下，接著他再次將語速放慢對藍淨遲說：“但是你要知道，這條路一點也不好走。我不是單指‘跳級’這件事，而是你要明白，做出這個決定之後，所謂‘天才’的枷鎖將會牢牢的將你束縛住。”段珩夜或許是這個星際最適合說這句話的人。

　　聽到了段珩夜的話後，剛才還一臉嚴肅的藍淨遲忽然有些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其實在段珩夜之前，自己本專業的老師已經多次找過藍淨遲談話了。

　　段珩夜剛才說的話曾被許多人在他的耳邊反復提起，而在談話結束並且獲得堅決的否定之後，那些人又會不約而同的對藍淨遲說：段珩夜是誰？你又是誰？他能夠做到的事情，整個星際又有幾個人能夠達到？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不自量力”四個大字幾乎已經寫到了那些熟悉的師長的臉上。

　　藍淨遲沒有想到，第一個確信自己有這個能力的人竟然會是段珩夜。不過這並不是重點，和世界上的大多數人一樣，在藍淨遲的心中，段珩夜的形象是無比高大的。尤其是在自己擅長的領域，段珩夜幾乎無所不能，可剛才從段珩夜的話裏，藍淨遲第一次聽出了他對身上那些光環的真實看法。

　　聞言藍淨遲再次對段珩夜笑了一下，接著他說：“段教授您放心，我已經想好了。”

　　聽到了藍淨遲的話之後，段珩夜也知道，對方的決定大概已經不會再反悔了。他看了一眼光腦上的時間，接著對藍淨遲說道：“好了，時間不早了，我要去見安羅的幾位領導。”說著段珩夜便從沙發上面站了起來。

　　聽到段珩夜的話之後，藍淨遲也同時起立。這個時候段珩夜才終於發現，不知什麼時候，原先比自己矮上一點的藍淨遲竟然已經長得這麼高了——至少站起來之後，自己已經不能順利的平視對方。

　　段珩夜將手抬起輕輕地拍了一下藍淨遲的肩膀，接著對他說：“好，那我就等待你成為藥劑學研究院院長的那一天。”段珩夜沒有明說，但是他話裏的意思已然是——我等著你和我站到同一位置上的那天。

　　站在那裏的藍淨遲愣了一下，接著忽然上前給了段珩夜一個短短的擁抱，他說：“我會的。”這個擁抱來的快，結束的結束的也快。還沒有等段珩夜反應過來，藍淨遲便已經退回了他原本的位置。

　　“好。”段珩夜說道。

　　此時的段珩夜還不知道，自己無意間又改變了一段小說的劇情。至少在段珩夜說這話之前，藍淨遲是從沒有想過去燁天帝國藥劑學研究院的。他甚至差一點就要像原著中那樣，提前退學從此步入星際灰色地帶。

　　但是在今天之後，藍淨遲的目標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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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止是安羅大學的校領導之前非常忐忑，甚至就連學生們也覺得，段珩夜大概是不會再來繼續教他們了。

　　段珩夜的回信雖然被放在了官網上，但是其中卻並沒有準確的關於自己會不會回校的回應。至於一道發來的下一個學期的教學計畫——安羅當然不會將這種教學核心檔放上去。所以直到現在，學生們還是不知道段珩夜會回來的事情。

　　等到機甲專業新學期開課的那一天，教室裏的氣氛格外壓抑。放在往常，課前大家雖然不至於吵鬧，但小聲的談話還是有的。可是這一次，等到段珩夜到休息室之後，卻聽不到一點從教室裏傳來的聲音。

　　他先是疑惑了一下，接著便明白了緣由。

　　“段教授，我們的安保人員已經到位了。”在段珩夜準備像以往一樣去教室的時候，葉譜忽然過來在他耳畔這樣說道。聞言段珩夜點了一下頭說道：“好的，辛苦了。”

　　雖然進過一個假期的修整，現在教室裏面的安保措施已經做得非常完備。不但是進門時候的檢測系統升級成了元帥府的同樣等級，甚至講臺上還有了可以自動反擊的鐳射武器。但儘管如此，軍部還是在這間千人教室裏面安排了好幾個特殊的“學生”。

　　段珩夜看了一眼葉譜光屏上的教室座次圖，“好，我知道了。”其實他並不是很想耗費這麼多人力在自己周圍，但現實卻是——自己的身份實在既敏感又特殊，這樣嚴密的安保不但是對自己負責，更是對學生們還有整個星際負責。

　　不過同樣因為安保確認的緣故，段珩夜稍微耽擱了一分鐘時間。他不知道，這一分鐘對於教室裏的人來說到底有多麼的煎熬……

　　“現在幾點了？是不是已經開課了？”看到自己光腦上面的時間之後，一個學生終於忍不住開口打破了周圍詭異的寧靜。要是他沒有記錯的話，段珩夜之前都會準時到教室，要是有什麼急事耽擱的話，也會提前做通知。

　　由於周圍實在太過安靜，他雖然有刻意的壓低聲音，但是話一出周圍人還是全部看了過來。被問到的人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光屏，接著說道：“已經過了點……你們說，段教授會不會真的不來了？”

　　“其實我也覺得他不會再來了，上個學期的事件影響太差。”周圍人應和了起來。

　　“沒錯，我上個學期那節課就坐在第四排。一點也不誇張的講，那天課上的畫面真的比星際大片都要恐怖，要不是段教授自己身手好的話，一定會出意外的。”說完之後，他忍不住重重的歎了一口氣。

　　說著說著，周圍的氣氛愈發的凝重了起來。雖然還沒有收到正式通知，但是大家幾乎已經默認了自己不會再在課堂上看到段珩夜的事實。

　　就在同一時間，在和葉譜做完確認之後，段珩夜終於向教室內走去。不過一會功夫，他便再次出現在了熟悉的講臺之上。

　　和像以往一樣淡定的段珩夜不同，見到這個熟悉的身影之後，教室裏的學生雖然還能繼續保持安靜，但是他們的表情和眼神卻已經出賣了自己——大家在為段珩夜的出現而感到震驚。

　　段珩夜當然也知道學生在想什麼，只見站在講臺上的男人先是習慣性的打開了教室中央的機甲模型。而一會之後，在大家期待又忐忑的目光下，段珩夜終於轉身對學生們說道：“好了，打起精神來。放心，我會將你們送到畢業的，”

　　段珩夜當然能夠感受到教室詭異氣氛，他說這話一方面是為了叫學生們放心，一方面也是想要為大家緩解一下緊張——畢竟教室裏的人也都是那次襲擊事件的親歷者。

　　不過段珩夜沒有想到，自己這番話的效果好像比想像中還要好。就在話音落下的同時，學生們終於憋不住開始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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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光星上氣氛正熱鬧，正在講課的段珩夜將自己的光腦放到了一邊，並且暫時關掉了普通消息提示。所以此時的段教授不知道，就在自己給學生們上課的同一時間，元帥大人竟然忽然出現在了帝國機甲研究院裏。

　　——雖然他之前已經去過不少次，但那時都有段珩夜在，孟錦淮一來便會直接去找他。

　　今天則不同，由於段珩夜現在不在研究院的緣故，孟錦淮到了之後便利用自己元帥的許可權四處逛了起來。一時間，整個研究院工作人員的腦內都拉起了警報。

　　“蘇明歌：

　　段教授你在渡光星嗎？？？”

　　“蘇明歌：

　　好嚇人，元帥大人怎麼忽然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