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番外二
終於如願以償的出去玩了雪的小泡兒心滿意足, 乖乖跟著爹媽回來之後又跟郭先生他們問了好, 這便去浴室洗澡換衣裳。
他身子骨長的好,展鴒和席桐也不嬌慣溺愛, 如今早就自己穿衣洗澡吃飯了。
小朋友先在旁邊衝乾淨了,又去浴池裡美美泡了一回,拿著絲瓜瓤仔仔細細的搓了, 這才用架子上挂著的乾淨大手巾擦乾水漬, 然後光脚踩著鞋子,散著一頭黑油油的頭髮跑出去。
「爹, 爹, 幫我綁綁頭髮!」
別的事倒也罷了, 自己努努力就能做好, 唯獨這個綁頭髮,他跟自家娘親一樣,都有心無力, 胳膊又短, 每每弄得跟鶏窩一般。
旁人家裡都是娘親幫忙穿衣梳頭, 唯獨他們家是個例外,當爹的心靈手巧……
「從來不見你擦好頭髮再出來。」
小泡兒剛衝出來, 頭髮還遮著眼睛呢,就聽見前面有一道熟悉又溫和的聲音笑道:「過來,我給你擦擦。」
「轍哥!」他胡亂扒了扒頭髮, 果然就見左邊長身玉立的少年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藍輒是誰?
衆人就都哄笑出聲, 郭先生一個勁的嘆氣搖頭, 「什麽哥哥弟弟?他同你爹媽論哥哥弟弟呢,你又是哪門子的弟弟?」
小孩子沒什麽輩分的概念,親戚又少,總愛胡亂叫,這個小舅舅掰了多少回都掰不過來。
小泡兒嘿嘿傻笑,顧不上許多,先過去跟藍輒行禮,「哥哥,啊,舅舅好。」
藍輒笑了笑,抬手摸摸他的腦袋,「先過來,我給你把頭髮擦擦。」
原本的小孩今年都十二歲了,身子骨堪堪長開,眉目如畫,行事做派却又帶了點展鴒和席桐的肆意灑脫,果然已有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的味道。
小泡兒同他十分親近,自己吭哧吭哧搬了張大凳子過來,去他跟前乖乖坐好,又問道:「怎麽才來呀?再晚點都趕不上吃湯圓了!」
娘親做的東西都可好吃了,湯圓又大又圓,餡兒又濃又滑,香甜可口,只要輕輕在皮上咬一個小口子呀,裡面熱騰騰滑溜溜的餡兒就會爭先恐後的涌出來,哇,真是想想就流口水。
藍輒一邊給他擦頭髮,一邊說:「風雪太大,不好走的太快。」
「別鬧你舅舅,」展鴒道,「他帶著人趕著車呢,哪裡像你似的猴子一般,上躥下跳沒個正形。」
說著又看向藍輒,「這次是回鄉考試了吧?東西可都準備齊了?」
「都準備好了,」藍輒笑笑,不緊不慢道,「姐姐姐夫不必擔心。」
他的聰明才智從小就顯露無疑,藍源夫妻也十分引以爲傲,這才十二歲,便叫他下場考試了。
「不過區區考試而已,」郭先生雲淡風輕的擺擺手,「案首已是你囊中之物。」
作爲這孩子的老師,他想的更遠:十二歲的秀才,足够引人注目了。剩下的鄉試、會試每一届考一次,穩扎穩打,十八歲的狀元,足以永載史册。
藍輒起身行禮,「是。」
「舅舅真厲害呀!」小泡兒由衷感慨道。
衆人失笑,藍輒也捏著他腮上的軟肉說:「小泡兒也很聰明,你也能這麽厲害。」
一聽這話,剛才興高采烈的小泡兒却瞬間苦了臉。
君子六藝什麽都好,他小小年紀,詩詞也做得頗有格局,氣勢雄渾,唯獨一個寫文章,真真是要了老命!
他跟來自現代社會的爹媽一樣,天□□自由,骨子裡根本就沒有對於皇權皇帝的崇拜,不屑於等級,又怎麽可能寫的出規規矩矩的封建文章?更別說對統治者阿諛奉承歌功頌德了。
郭先生打從去年開始教他作文章,每回看每回都跟著心驚肉跳,幾乎隨便哪篇都能找出一些石破天驚的話來。
真要叫這小子上考場,只怕交卷之日就是掉腦袋之時!
生不逢時!
郭先生明裡暗裡跟這幾個人感慨過許多次,也包括跟遠方書信往來的藍源和褚清懷。
如今幾家已是緊緊綁在一起,長輩們是現在,小輩們才是未來,自然也會多多交流。
褚清懷只有一個女兒,如今又隻生了一個孫女,來日生不生的出孫子還兩說;藍源倒是有兩個嫡子,長子儼然是人中龍鳳,如今青年才子裡的佼佼者,次子也已嶄露頭角,去年以一篇《懷古賦》艶驚四座;唯獨這個學名席渢的孩子,太過特殊。
他的身體强健,頭腦靈活,眼界高遠,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格局,是個天生的領導者,可惜……注定了過不了考試這一關!
郭先生曾試圖叫他隱藏鋒芒,好歹過了考試再說,然而這小子却將腦袋晃的撥浪鼓似的,死活做不到。
三歲看老,如今他已五歲了。
若眼下是亂世,他席渢便是應運而生的亂世梟雄:家世才學武藝,無一不缺,他只需找準時機振臂一呼……
然而,當下乃是太平盛世。
私底下郭先生不知嘆息過多少回,生不逢時啊,造化弄人。
展鴒和席桐倒是挺想的開,太平盛世就好,日後孩子愛怎麽樣便怎麽樣,便是真如肖鑫他們去做一代游俠,也未嘗不可。
當爹媽的都這樣,時間久了,郭先生也想開了。
考不上就考不上吧,名揚天下的豪俠,或是特立獨行的才子也不錯,左右上一輩人在這裡,這小子注定了不可能默默無聞。
衆人便又說回到藍輒的考試上。
頭一場考試定在二月十七,他的老家距離黃泉州約麽二十日路程,今兒是正月十五元宵佳節,略耍幾日也來得及。
展鴒不免又問了一回他的行李,生怕在考場凍著餓著。
真要說起來,古代這個科學考場條件都太惡劣了,尤其在春天的這幾場,才過了年,正是滴水成冰的時候,那考場四面透風,一群考生還不許穿厚重的衣服,若是主考官上心,多多的生火盆也就罷了,若是不上心,凍也凍死了。
古往今來多少考生幷不是毀在考題上,而是半道身體堅持不住,給人抬出來的。
藍輒這孩子小時候遭了一場大罪,調養了好幾年才緩過來,展鴒自然擔憂。
「你不要有壓力,考完了也不要跟別人討論答案……」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以前的考試經驗,也不管用的上用不上。
席桐失笑,「咱們的考試跟他們的可不一樣,就算是對答案,也對不上呀!」
展鴒就笑了,抬手拍了他一把。
衆人對他們口中「咱們的考試」好奇不已,可這麽多年來都問不出一點蛛絲馬迹,索性就當沒聽見了。
藍輒聽著心裡暖呼呼的,第無數次的跟他們說:「這個倒還好,幷不需要在考場裡頭過夜,早上去考完了也就回來了。我這幾年勤練武藝,身體已經很好了,穿著你們給我做的羽絨服,暖和的很呐。」
如今羽絨服已經在大半個大慶朝流傳開來,因體積小、重量輕、保暖好,還能有高領子和大帽子,尤其受到文人學子的喜愛,臨近考試這一陣賣的格外好。
它不同於那些厚重的棉襖和皮裘,進門之前士兵和考官們檢查夾帶也不怕的,只要飛快地將羽絨服脫下來,讓他們對著日頭和火光一照,裡頭乾乾淨淨什麽也都看清了,有沒有作弊一目了然,根本不必像檢察棉襖一樣費勁,所以考官們監考過之後也大力推崇。
如今一家客棧又多了一條生産羽絨製品的産業鏈。
席桐伸手捏了捏藍輒的胳膊,算是認可的點點頭,「倒是有了些肌肉,可見武藝沒荒廢了。」
藍輒溫溫潤潤的一笑,「兒時吃過身子不好的苦,自然不敢懈怠。」
說著,又衝小泡兒眨眨眼,飛快的捏了捏小朋友肚皮上的小肉肉,衆人笑作一團。
大家說笑一回,天色漸漸黑下來,展鴒忍不住出去看了兩次,就見往西的大道上依舊是白雪茫茫空無一人。
「前幾日他們捎回來書信,說今日必到的,」席桐安慰幾句,「不必擔憂。咱們先去裡頭弄元宵是正經,別等會兒人來了,還吃不上熱飯。」
「也好。」展鴒點頭,又去看了烤乳猪。
就見烤爐裡幾頭烤乳猪金黃油亮,外頭已經變成漂亮的紅棕色,上面細小的油花遍布,在高溫作用下時不時炸裂開來,帶著空氣中的香味越發濃鬱了。
還有旁邊爐子裡的烤鴨、烤鵝,也都香噴噴亮閃閃,只等著客人們等會兒大吃大嚼。
「肖大哥和秦兄弟愛喝酒,」展鴒笑道,「今兒就給他們嘗嘗咱們自己釀的葡萄酒如何。若是得用,再來個深水□□!」
這幾年日子越發好過了,夫妻兩個又琢磨著釀酒,如今除了冰火兩重天之外,又有了其他兩種高度烈性酒,至於其他的果子酒就更別提了,什麽葡萄酒,桑椹酒,紅杏酒,青梅酒,五顔六色琳琅滿目,只叫人眼花繚亂。
兩人學著現代的喝法,弄了幾款深水□□,就是幾種烈性酒混搭,酒量不好的人,一杯下去就放倒了,從此望而生畏,或是百折不撓,而酒量好的人更是愛不釋口。
「那許多果酒顔色美麗,」席桐道,「不做鶏尾酒實在浪費了,趕明兒風雪停了,我再去趟清宵觀,看張道長他們的玻璃做的怎麽樣了。」
如今生産的玻璃用來鑲嵌窗子倒是可以,但若是做鶏尾酒杯,勢必要做到剔透無氣泡,實在還差了些火候。
兩人正說著話,忽聽外面一陣馬蹄踏踏,二人對視一眼,二話不說就出門迎客。
郭先生他們已經涌到了門口,果然就見風雪之中兩條大漢牽著兩匹高頭駿馬迎風踏雪而來,仰頭衝他們豪爽一笑:
「我們來了,好酒好菜可準備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