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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LORD:不死者之王(第五卷)》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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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火月(九月)三日,9∶42。

  布萊恩出了葛傑夫的家。

  回頭看看,想到回來時的事,他將房屋外觀仔細地記在腦子裡。因為葛傑夫帶他來時,他體溫過低,意識有些模糊,所以記得不大清楚。

  他之前就知道葛傑夫家的住址,因為他將來有一天想要找葛傑夫挑戰,所以收集過情報。不過那只是聽人描述,有點誤差。

  「屋頂上根本沒插劍嘛。」

  他對賣給自己假情報的情報販子咒罵了一句,細細觀察房屋。

  比起貴族們居住的宅邸,這房子小多了,比較像是小康市民的住宅。不過讓葛傑夫與家裡的幫傭老夫妻三個人住,也綽綽有餘了。

  牢記房子外形後,布萊恩邁出腳步,但沒有特別要去的地方。

  也不想再去選購武器、防具或魔法道具了。

  「今後該怎麼做呢……」嘟噥聲消失在半空中。

  他覺得就此消失在某處也無所謂。其實他到現在,還受到這種念頭的強烈吸引。

  他探尋自己的內心想要什麼,然而心中只有空虛的洞穴。目的完全遭到粉碎,連殘骸都不剩。

  既然如此,為什麼——

  他低頭看看右手,還握著刀。衣服底下穿著鏈甲衫。

  來到王都的路上,他之所以緊緊握著這把刀不放,是因為恐懼。他知道遇上夏提雅那種怪物,那種能以小指指甲彈開布萊恩全力攻擊的怪物,這把刀根本沒用,但是手無寸鐵還是會讓他恐懼不安。

  那麼現在拿著刀的理由又是什麼?他大可以放在葛傑夫家裡。還是因為不安嗎?

  布萊恩一想,左右搖頭。

  不對。

  但既然如此,自己又是出於何種感情拿著刀?結果,他找不到答案。

  布萊恩回想起以前初次來到王都的記憶,四處漫步著。有些建築物依然一如往昔,例如魔法師工會或王城,但也看到許多記憶中沒有的新建築。布萊恩正在享受記憶與現實的交疊時,前方路上發生了騷動。

  那吵鬧聲讓他蹙起眉頭。人群中傳來的氣息是尖銳的暴力之氣。

  布萊恩正打算往別處走,改變腳尖方向時,一名老人吸引了他的目光。老人用有如滑行的動作鑽進人群之中。

  「……什、什麼?那動作是怎麼回事?」

  他眨了好幾下眼睛,同時無意識地發出驚嘆。那動作實在太難以令人相信。他不禁以為自己在做所謂白日夢,或是受到某種魔法效果的影響。

  老人的動作,恐怕就連布萊恩都辦不到。那是必須掌握對手的意識與整體人群的推擠之中產生的力量流動,才能達成的神技。

  以動作來說,已經達到了一種巔峰。

  他的雙腳毫不猶豫地往人群移動。

  布萊恩一再推開其他人,走到中央,正好看見老人以高速的拳影震盪男人下巴的瞬間。

  (什麼,剛才那一擊……如果是我的話,擋得下嗎?很難?他誘導了男人的意識與視線?是我多心嗎?不過話說回來,那一擊的動作實在漂亮,都可以當成教科書了……)

  他反覆玩味剛才看見的那一擊,口中不禁發出感嘆的呻吟。

  他沒有看得很清楚,也很難拿相同基準比較劍士與拳士。即使如此,那短短一瞬已足以讓布萊恩理解,眼前的老者身手相當了得。

  也許那人比自己還強。

  布萊恩咬緊下唇,想把老人的側臉與自己記憶中的強者數據做對比。然而他的記憶中沒有這號人物。

  (他究竟是何方神聖?)

  老人轉眼間就走出了人群。一個少年追在他的背後走去。彷彿被引誘了一般,布萊恩也一時衝動,開始跟在少年身後。

  他總覺得老人的背後好像有雙眼睛,不敢直接追在他後面,不過跟著少年就不用擔這個心了。況且狡猾地說,就算少年被發現,自己也還安全。

  跟蹤沒多久,布萊恩就發現了緊跟老人或少年的多個氣息,不過布萊恩一點也不在乎。

  不久兩人轉過拐角,往更昏暗的地方走去。那種有如受到誘導的行動,讓布萊恩心生不安。

  少年難道都不覺得奇怪嗎?就在他開始訝異時,少年向老人說話了。

  兩人正好是在剛一轉彎的地方開始對話,因此布萊恩躲在轉角前方,偷聽他們談話。

  簡而言之,少年是在向老人求教。

  (想得美。那個老人不可能收那種程度的小鬼當弟子。)

  拿兩人的才能一比較,如果少年是石子,老人就是巨大的寶石。兩人所生活的世界實在差太多了。

  (……真可悲。不明白彼此實力的差距,竟然是這麼可悲的事。適可而止吧,小鬼。)

  布萊恩沒說出口,只在口中喃喃自語。

  這番話是對少年說的,同時也是對過去那個自以為天下無敵的愚蠢的自己吐露的自嘲。

  他繼續偷聽——娼館的話題他毫無興趣——結果老人好像願意對少年進行一次鍛鍊。布萊恩實在不認為那種程度的少年有什麼可取之處,能夠吸引那麼厲害的老人。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我又看錯人了?不,不可能。那個小鬼作為武人的能力沒什麼大不了的,也應該毫無天分才對!)

  老人想怎麼鍛鍊他呢?然而從這裡只能聽見聲音,看不到情況。受好奇心驅使,布萊恩想從轉角偷窺,他消除了氣息慢慢移動。說時遲那時快——

  全身受到駭人的氣息貫穿。

  發出不成語言的尖叫。

  全身為之凍結。

  那種感覺就像巨大的肉食猛獸臉貼臉對自己吐氣。來勢洶洶的殺意讓世界為之變色,別說動一下,連眨眼都辦不到,甚至誤以為心臟都停止了跳動。

  布萊恩認為夏提雅·布拉德弗倫是這世界上最強的存在,而此時這股氣息似乎與她不相上下。

  若是心靈脆弱之人,恐怕就不是錯覺,而是真的停止心跳了。

  他雙腳打戰,一屁股跌坐在地。

  (連自己都這副德行了,那個少年豈不是要氣絕身亡了嗎?)

  運氣好一點也會昏死過去吧。

  布萊恩在地上趴著,心驚膽顫地偷看兩人的狀況,赫然看見一幕難以置信的光景,受到的衝擊令他一時之間完全忘了害怕。

  少年還站著。

  他跟布萊恩一樣,雙腿嚇得發抖,但仍然站著。

  (這、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個沒多少本事的小鬼,還能站得住!)

  自己丟臉地嚇到腿軟,少年卻還能維持站姿,這讓他難以理解。

  是不是少年擁有能抵禦恐懼的魔法道具或武技,還是他具有特別的天生異能?

  的確,不能保證他沒有這些東西。然而,望著少年不可靠的背影,他直覺以上皆非。雖然答案令他難以置信,但也只有這個可能性。

  少年比布萊恩更強。

  (不可能!不可能有這種事!)

  少年看起來鍛鍊過身體,但肌肉量還不夠。從跟蹤時的腳步與身體的移動方式推測,他也不覺得少年有多少才能。明明不過是這點斤兩的少年,結果卻完全不同。

  (這、這是怎麼回事。我真有這麼弱小嗎?)

  視野變得模糊。

  布萊恩知道自己在流淚,但提不起勁兒擦眼淚。

  「嗚,嗚嗚……嗚嗚……嗚……」

  他拚命壓抑住嗚咽,但淚水仍然源源不絕地流出。

  「為什麼,啊……為什麼啊!」

  布萊恩握緊地面的泥土,努力讓自己站起來。然而排山倒海般的殺氣使他無法動彈,雙腳簡直像受到他人支配般動也不動。他只能抬起臉,看著兩人的情況。

  看得到背影。

  少年到現在仍然站著。

  少年還在與放出殺氣的老人對峙。本以為弱小的背影,如今看起來遙不可及。

  「我……竟然這麼弱小嗎?」

  等到殺氣都已經煙消霧散,自己卻只能勉強站起來,讓布萊恩對自己氣惱不已。

  少年與老人似乎還要繼續鍛鍊,但布萊恩忍不住了,他鼓起勇氣衝出轉角,喊道:

  「等……等等!」

  如今的布萊恩已經沒心情去想會不會打擾兩人修行,或是找個恰當的時機再現身了。

  聽見那拚死拚活的語氣,少年回過頭來,肩膀劇烈一震,面露驚愕的表情。若是立場顛倒,布萊恩也會做出相同反應吧。

  「首先,我真心對打擾兩人表示歉意。因為我實在等不及了。」

  「……您跟這人認識嗎,塞巴斯大人?」

  「不,不認識。原來如此,也不是您的朋友嗎……」

  兩人以懷疑的眼光看向他。不過這他早就料到了。

  「首先容在下報上姓名,在下名叫布萊恩·安格勞斯。請讓在下再度對打擾兩位表示歉意,真的很抱歉。」

  他比剛才更深地低頭。可以感覺到兩人稍微動了一下。

  等覺得表達了夠長的歉意後,抬起臉一看,可以感覺到兩人的戒心比剛才輕了點。

  「有什麼事嗎?」

  對於老人的疑問,布萊恩瞄了一眼少年。

  「究竟是什麼事?」

  見少年一副不解的樣子,布萊恩嘔血似的問他:

  「為什麼……你為什麼面對那樣的殺氣,還能站得住?」

  少年略為睜大雙眼。由於他裝作面無表情,因此從這點小小的變化中,都能感受到巨大的感情波動。

  「我想問個清楚。那股殺氣超出了常人所能承受的領域。連我……抱歉,連在下都承受不了。然而你卻不一樣。你承受住了,你站得住。你是怎麼辦到的!那麼困難的事?」

  興奮使他變得語無倫次,但他就是壓抑不住。面臨夏提雅·布拉德弗倫壓倒性的力量,害怕得逃跑的自己,遭遇與她同等級別的殺氣迎面來襲,卻還能屹立不倒的少年,他想知道這差距是源自哪裡。

  他無論如何都想知道。

  布萊恩的熱誠似乎傳達給了少年,少年雖然困惑,但還是認真地想了想,然後回答:

  「……我不知道。我也一點都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承受得住那樣的殺氣暴風。不過,也許是……因為我想著主人的事吧。」

  「……主人?」

  「是的。只要想到我侍奉的大人……我就有力量繼續撐下去。」

  怎麼可能因為這種理由就撐得住?布萊恩差點兒沒大叫出聲。但在那之前,老人靜靜地開口解釋:

  「也就是說他的忠義之心,足以克服恐懼,安格勞斯先生。人們只要是為了珍惜的事物,就能夠發揮出難以置信的力量。如同在崩塌的房屋中,母親能為了幫助孩子而抬起柱子,又如同丈夫能單手拉起快要從高處摔落的妻子。我認為這是人的力量。也就是說,這孩子也發揮了這種力量,而且這跟您並非毫無關係。只要您有絕對不能讓步的事物,想必就能發揮超越您想像的力量。」

  布萊恩無法相信。他絕對不能讓步的事物,就是對強大力量的渴望,但那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啊。輕易就被擊潰,結果自己只能害怕得逃走。

  漸漸轉為陰沉,俯視著地面的臉,因為老人接下來的一番話而猛然抬起。

  「……自己一個人培養起來的信心是非常脆弱的。因為一旦自己受到挫折,一切就結束了。不要什麼都靠自己,只要能與別人共同建立信心,為了別人付出,就算遭受挫敗也不會倒下。」

  布萊恩陷入沉思。自己有這樣的事物嗎?

  然而什麼都想不到,因為一切都被他當成無用之物捨棄了。難道說他以為追求強大實力時不需要的那些事物,其實才是最重要的嗎?

  布萊恩不禁發笑,笑自己的人生滿是錯誤。所以他忍不住講出了近似抱怨的話來。

  「統統都被我捨棄了,現在還來得及挽回嗎?」

  「沒問題的。就連沒有才能的我都辦得到了,安格勞斯大人這樣的人物一定行!絕對不會太晚或來不及。」

  少年的話語毫無根據。然而不可思議的是,這番話卻為布萊恩的內心帶來溫暖。

  「你真是溫柔而且堅強呢……真的很抱歉。」

  突然被人道歉,少年愣了一愣。如此勇氣十足的人物,自己竟然把他當成小鬼,還瞧不起他。

  (真是愚蠢。我真是太愚蠢了……)

  「對了,您說您叫布萊恩·安格勞斯……莫非是過去曾與史托羅諾夫大人打得不分高下的那位?」

  「……你真清楚啊……你也看過那場對戰了?」

  「啊,我沒有看到,只是聽看過的人說的。那位大人說安格勞斯大人是相當厲害的劍士,即使在王國內實力也是數一數二,看到您的舉手投足以及重心穩當的動作,讓我知道那位大人果真所言不假!」

  被對方純粹的好意壓倒,布萊恩吞吞吐吐地回答:

  「……呃,謝……謝謝。我、我覺得自己還差得遠呢,不過被你這樣稱讚……倒是有點高興呢。」

  「嗯……安格勞斯先生。」

  「老先生。請直呼我為安格勞斯就可以了。像在下這樣的小人物,不配讓您以敬稱相稱的!」

  「既然如此,我叫塞巴斯·蒂安,希望您能叫我塞巴斯……那麼,安格勞斯小弟。」

  「小弟」這種稱呼讓布萊恩有點害臊,不過以兩人的年齡差距來看,這樣的稱呼的確不奇怪。

  「可以請您替這位克萊姆小弟鍛鍊劍術嗎?我想這對安格勞斯小弟來說,也一定有所幫助,如何?」

  「啊!這真是失禮了!我的名字是克萊姆,安格勞斯大人。」

  「不是要由老先生……失禮了。不是要由塞巴斯大人鍛鍊他嗎?剛才在下打擾兩位之前,好像聽見兩位談這件事?」

  「是的。我本來是想這樣做的,不過在那之前,好像有客人來了,我想先招呼他們幾位——來了呢,看來是準備武裝花了一點時間。」

  塞巴斯看向一個方向,布萊恩慢了點,也往同一個方向看去。

  三名男子慢吞吞地現身。他們身穿鏈甲衫,戴著厚皮革手套的手上,握著拔出的利刃。

  他們散發的已經不是敵意,而是明確的殺意。那股殺意是衝著老人來的,而且看起來不像是會有慈悲心腸準備放走目擊者。

  看到這幫人,布萊恩不禁驚愕,啞著嗓子喊叫:

  「不會吧!遭遇到那種殺氣,竟然還敢過來!實力當真這麼了得!」

  若真是如此,那麼他們每一個人的本領恐怕都能與布萊恩匹敵——不,是比他更高超。跟蹤技巧那麼笨拙,只是因為他們修習的是戰士系技術,不擅長潛行嗎?

  然而,塞巴斯否定了布萊恩的擔憂。

  「我剛才的殺氣只針對你們兩位喔?」

  「……咦?」布萊恩自己都覺得發出的聲音很蠢。

  「我對克萊姆小弟發出殺氣是為了訓練,對您則是因為不知道您的真面目,想逼您露面,或是削減您的戰意、敵意等。由於我從一開始就把他們視為敵人,因此沒對他們發出殺氣。要是把人家嚇跑就不好了。」

  聽到塞巴斯若無其事地解釋著驚人的真相,布萊恩都懶得驚訝了。竟然能精密控制那樣濃厚的殺氣,根本已經超出了常識能理解的範圍。

  「原……原來如此。那麼您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嗎?」

  「大致上可以猜到,不過還不能確定。所以,我想抓一兩個人來,問出情報。不過——」塞巴斯低頭致歉,「我無意將兩位牽扯進來。可以請你們立刻離開這裡嗎?」

  「在那之前,我想問一個問題。他們……是犯罪者嗎?」

  「……給人的感覺應該是,一看就覺得是作惡多端的那一類。」

  聽布萊恩這樣說,克萊姆的眼瞳燃起熱火。

  「也許會妨礙到您,但我也想一起戰鬥。身為保衛王都治安之人,保護人民是我應盡的職責。」

  也沒人能斷定塞巴斯就是正義的一方吧。布萊恩心中竊想。沒錯,與出現的這幾人相比,誰都會覺得態度廉潔正直的塞巴斯是對的,但沒人能保證真是如此。

  (真是青澀……)

  不過,他也能體會少年的心情。

  拿保護孩童免於醉漢暴力的人物與這幾個男人一比,就算是布萊恩,也會毫不猶豫地決定該幫哪一邊。

  「我想您大概不需要助陣,不過……塞巴斯大人。請讓我……呃,不,請讓在下也助您一臂之力吧。」

  布萊恩站到克萊姆身邊。塞巴斯不需要他們掩護……甚至可以說他們離開也沒關係。只是,他想傚法一下為別人而戰的克萊姆,選選過去的自己絕對不會選擇的答案。他想保護這個擁有一顆堅強的心,但劍術本領慘不忍睹的少年。

  布萊恩看見男人們握著的武器,皺起眉頭。

  「毒藥嗎……使用可能傷害到自己的武器,代表他們應該有點經驗……是暗殺者嗎?」

  這種短劍稱為破甲劍,劍身刻有凹槽,裡面反射著危險液體的油亮光澤。再看男人們不同於劍士等職業,更注重機動性的輕巧身手,比布萊恩的喃喃自語更肯定了一切。

  「克萊姆小兄弟,當心點。除非你有能抗毒的魔法道具,否則千萬小心,一擊都不能讓他們打到。」

  如果將體能提升到布萊恩這個等級,就幾乎能百毒不侵,不過以克萊姆的能力,恐怕抵禦不了強力的毒藥。

  「從正面現身卻不立刻動手,是想等另外兩人前後包抄吧?難得有這個機會,就先從正面突破如何?」

  塞巴斯故意大聲講話讓對方聽見,男人們的動作一瞬間停住了。圍攻計畫被對手看穿,讓他們產生了動搖。

  「這樣最妥當吧。先擊潰前面再解決後面應該比較安全。」

  布萊恩肯定了塞巴斯所言,然而這個意見被提出者本人否決了。

  「啊,這樣會讓對方逃走呢。這樣吧,前面三人由我來對付,可以請兩位對付繞到背後的兩人嗎?」

  布萊恩表示瞭解後,克萊姆也點頭表示同意。這是塞巴斯的戰鬥,兩人是勉強請塞巴斯同意他們幫忙。只要塞巴斯沒犯什麼致命性的錯誤,他們就應該照塞巴斯說的做。

  「好,上吧。」

  布萊恩對克萊姆說完後,轉身背對男人們。之所以敢在充滿敵意的男人們面前顯得毫無防備,是因為有塞巴斯在。將自己的背後交給塞巴斯,有如靠著厚重的城牆般令人安心。

  「那麼,雖然很遺憾……請各位就當我的對手吧——哎呀,請不要三心二意去打那兩人的主意,好嗎?」

  布萊恩轉頭一看,只見塞巴斯右手手指間夾著三把短劍。他張開手指,男人們扔向毫無防備的布萊恩或克萊姆的短劍便應聲落地。

  男人們的殺意明顯地越來越弱。

  (這是當然了。扔出的短劍被人用那種方式擋下,誰都會喪失戰意的。終於明白到塞巴斯大人的強大了嗎?不過現在明白也來不及了。)

  他們不可能逃出那個老人的手掌心,就算兵分三路也沒用。

  「真是厲害。」克萊姆站到布萊恩的身邊。

  「是啊。就算跟我說塞巴斯大人才是王國最強的戰士,我也會信。」

  「比戰士長還強嗎?」

  「你說史托羅諾夫啊?嗯,那位老者就算由我……在下……抱歉,讓我輕鬆點講話吧。就算由我與史托羅諾夫兩人一起上,肯定也毫無勝算吧……哦,來了。」

  兩個男人繞到另一邊,出現在他們面前。果不其然,這兩人穿著打扮也跟剛才那三人相同。身旁傳來拔劍出鞘的聲音,布萊恩慢了一點,也跟著拔刀。

  「沒有讓其中一人躲起來偷扔短劍,大概是因為被那位老先生看穿了吧。」

  伏兵就是要不為人知才有效,要是已經被看穿,就只是分散戰鬥力罷了。對方應該是判斷既然都被看穿了,不如一次全部出動,單個對付比較有勝算。

  「真是天真的想法……克萊姆小兄弟,我對付右邊那個,左邊那個交給你。」

  觀察男人們的動作,布萊恩看出哪個比較弱,向少年做出指示。少年點了個頭,舉起了劍。那種毫不遲疑的態度,是經歷過生死的人才有的反應。知道他絕不是只做過訓練的實戰新手,讓布萊恩頓時放心了。

  (應該是克萊姆小兄弟的勝算比較大,不過……考慮到對手會使毒,也許只能險勝。)

  就算克萊姆有實戰經驗,布萊恩也不認為他會歷經血戰,經常有機會對付使毒的對手。搞不好這就是他第一次經歷「毒戰」。

  就連布萊恩自己在跟會用腐蝕強酸或劇毒的魔物戰鬥時,都會變得太過慎重,而難以發揮全力。

  (是否該立刻宰了這傢伙……然後去支援他?這樣對他有幫助嗎?我主動去幫他,會不會反而傷了他的自尊心?要代替他對付敵人嗎?不。還是說塞巴斯大人打算一有危險就出手幫他?如果塞巴斯大人沒有要出手相助的意思,我該介入嗎?想不到我會有為這種問題煩惱的一天……)

  布萊恩用沒握刀的手抓抓頭,從正面緊盯敵人。

  「好了。不好意思,就請你當彌補我空白期的祭品吧。」

  三擊。

  塞巴斯踏進攻擊範圍,朝著別說防禦連反應都來不及的男人們打了三拳。戰鬥就這樣結束了。

  當然了。在納薩力克都擁有頂尖戰鬥力的塞巴斯,這種程度的暗殺者用小指頭就能解決掉。

  男人們昏死過去,像章魚一樣軟綿綿地不支倒地,塞巴斯從他們身上移開視線,看向後方的戰鬥。

  布萊恩的功夫始終壓倒對手,看著令人安心。

  與他對峙的暗殺者似乎想找機會開溜,但布萊恩不放過他,將其玩弄於股掌之間。不,那不能說是玩弄,塞巴斯感覺那是藉著施展各種攻擊,回覆自己變得生疏的本領。

  (對了,剛才好像聽見他說「空白期」。另外也是因為擔心克萊姆小弟,隨時準備出手幫助,所以才沒認真應戰吧。看來這人還挺善良的。)

  塞巴斯將視線從布萊恩移向克萊姆。

  (嗯,應該不會有事吧。)

  一進一退的攻防戰。雖然有毒的武器讓人略感不安,不過似乎也不用立刻出手搭救。自己遇到的麻煩把親切的外人牽扯進來,讓他過意不去。不過——

  (若不是他說希望能變強,我就會去幫他了……以命相搏的戰鬥也會是很好的訓練。等有危險再去幫忙吧。)

  塞巴斯摸著鬍鬚,觀望克萊姆的戰鬥。

  克萊姆以劍擋開突刺。

  背後流下一道冷汗。只差一點就要刺中鎧甲了。與他對戰的男人冷酷無情的臉上,一瞬間產生失望的神色。

  克萊姆將劍向前一刺,測量兩者距離。反觀對手則是頻頻前後挪動位置,不想讓他如願。

  克萊姆的戰鬥方法向來都是以盾防禦,同時以劍攻擊,這時必須只以劍戰鬥,對他來說是折磨身心的經驗。而且塗了毒藥的刀刃也讓人緊張萬分。破甲劍是特化於突刺攻擊的武器,因此他很清楚只要注意突刺就行。即使如此,連一個擦傷都不能有的狀況仍然讓身體動作變得畏縮。

  他調整一下被肉體與精神兩方面的疲勞打亂的呼吸。

  (對手也一樣。不是只有自己覺得累。)

  對手的額頭上也滿是汗水。對方的戰鬥方式是以靈活身手愚弄敵人,符合暗殺者的風格。為此只要四肢受到任何一擊,就會失去優勢,摧毀彼此戰鬥力的均衡。

  一擊就會分出勝負。

  這就是兩人之間緊張感的來源。當然,雙方實力相當的戰鬥都是這樣的。然而這一戰的傾向更顯著。

  「呼!」

  吐出一口氣,克萊姆砍向敵人。這記劍擊揮動幅度小,沒使上多少力。這是因為如果大力揮砍,遭到閃避時將會露出巨大破綻。

  暗殺者輕易閃過這一擊,伸手探入懷中。克萊姆察覺到他的下一道攻擊,盯緊暗殺者的手部動作。

  短劍扔出,克萊姆以手中利劍打落。

  運氣很好。由於他細心注意,才能幸運地將其彈開。

  然而還來不及安心地呼一口氣,暗殺者已經壓低姿勢,如滑行般闖進攻擊範圍內。

  (不好!)

  背脊躥過一陣冷戰。

  沒有辦法擋下這記追擊。他打掉短劍時,因為害怕而把劍揮得太大。如今劍浮在半空中,想轉回來迎擊也來不及。他想專心閃避,但論敏捷性,暗殺者比他強。

  無計可施了。至少以手臂為盾——

  克萊姆做好覺悟時,進逼而來的暗殺者忽然按住了臉,往後大大跳開。

  原來是一顆豆大的小石子,從後方打中了暗殺者的左眼瞼。克萊姆極限狀態下加速的精神,確認了這個狀況。

  不用回頭,他也知道是誰扔的。背後傳來塞巴斯的聲音,就是最好的證據。

  「畏怯是很重要的感情,不過不可以被畏怯束縛。我從剛才看到現在,覺得您的戰鬥方式太過單調,沒有全力以赴。如果對手已有準備犧牲一隻手臂的話,您肯定已經喪命了。既然體能輸給對手,就以心靈取勝。精神有時候是能凌駕肉體的。」

  克萊姆在心中回答「是」,驚訝地發現自己心情輕鬆多了。不是因為有人幫忙,可以依賴,而是因為有人在旁邊看著自己,令他放心。

  的確,他還沒完全拭去或許會喪命的恐懼,但即使如此——

  「如果……我死了,請告訴拉娜大人……公主殿下,說我已英勇應戰。」

  他呼出長長一口氣,靜靜地舉劍擺好架勢。

  克萊姆感覺到暗殺者的眼中潛藏著不同於剛才的光芒。雖然只是短暫的時間,然而經過這段生死之戰,也許自己與暗殺者的心靈相通了。

  暗殺者意識到克萊姆已做好覺悟,自己似乎也一樣做好了覺悟。

  暗殺者踏出腳步。當然他什麼也沒說,只是一口氣拉近距離。

  確認對手踏進攻擊範圍,克萊姆舉劍往下揮砍。霎時間,暗殺者向後跳開。原來是男人看穿了克萊姆的劍速,以自己作為誘餌,耍了個假動作。

  然而,暗殺者忽略了一點。

  也許暗殺者的確幾乎看穿了克萊姆的所有劍擊。然而,有一招是他不知道的。克萊姆能夠滿懷自信地施展,來自上段的一擊,比其他所有劍擊更快,也更重。

  克萊姆朝暗殺者肩窩砍下的劍被鏈甲衫擋住,沒能將皮肉一刀兩斷。但它輕易折斷了鎖骨,並且壓爛了肌肉,連同肩胛骨一塊粉碎。

  暗殺者整個人翻倒在地。劇痛使他淌著口水,發出不成聲的慘叫。

  「漂亮。」

  塞巴斯自背後現身,隨隨便便地踹了暗殺者的腹部一腳。

  光是這麼一下,暗殺者就像斷線人偶般安靜下來。想必是昏倒了吧。

  視野的角落中,布萊恩已經解決了暗殺者,輕鬆地揮揮手,慶祝克萊姆的勝利。

  「那麼我要開始盤問了。有什麼想問的別客氣,儘量問吧。」

  塞巴斯將其中一人帶過來,把他打醒。那男人身體一震回覆了意識,塞巴斯將手放在他的額頭上。時間不到兩秒。塞巴斯並沒有按得很用力,男人的頭卻往後重重一晃,像鐘擺似的回到原位。

  這時,男人的眼睛已經失去焦點,露出醉漢般的眼神。

  塞巴斯開始質問。身為暗殺者,本應守口如瓶的男人,竟然毫不隱瞞地說個不停。面對這異樣的光景,克萊姆向塞巴斯問道:

  「您對他做了什麼?」

  「這是稱為傀儡掌的特殊技能……看來是成功了,還好。」

  這種技術克萊姆從未聽過,但更令他蹙眉的,是男人洩露的情報。

  他們是「八指」的警備部門最強的戰士「六臂」中的一人訓練出的暗殺者,似乎是為了殺害塞巴斯而尾隨他。布萊恩向克萊姆問道:

  「……我知道得不多,不過「八指」應該是個很大的犯罪集團吧?我記得他們在傭兵方面也有門路……」

  「是啊。其中最可怕的是‘六臂’,指的是號稱組織最強戰力的六名強者。我曾聽說他們每個人的實力都可以與精鋼級匹敵。不過究竟是哪六個人,這種黑社會的內幕我就不太清楚了。」

  男人又說出現在塞巴斯侍奉宅邸的沙丘隆特正是「六臂」中的一人,綽號「幻魔」,他的計畫似乎是做掉塞巴斯,好讓美貌的女主人任由他們擺佈。

  聽到這裡,克萊姆受到一股寒氣侵襲,發現來源是塞巴斯。

  塞巴斯慢慢站起來,布萊恩向他問道:

  「那麼塞巴斯大人,您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已下定決心。總之我先去擊潰造成問題的那個地點。況且根據此人的說法,沙丘隆特似乎也在那裡,沾上身的火花就快點揩掉吧。」

  聽他回答得輕鬆,克萊姆與布萊恩都倒抽一口氣。

  既然他要殺進對方的大本營,就表示他有自信能勝過精鋼級——也就是在人類之中擁有最頂尖戰鬥能力的人。

  不過,兩人都不覺得意外。

  (能在轉眼間打倒頗有實力的三名暗殺者,赫赫有名的安格勞斯大人又對他表示敬意。塞巴斯大人究竟是何方神聖?莫非是退隱的精鋼級冒險者?)

  「……況且聽說那裡還有其他人遭到囚禁,還是趕緊採取行動比較好吧。」

  「有道理。暗殺者沒有回巢會令對方起疑,要是他們把受到囚禁的人移動到其他地點,就救不到那些人了。」

  時間拖得越長對己方越不利,對手則相對有利。塞巴斯置身的就是這種狀況。

  「那麼我打算現在直接過去。非常抱歉,我不會改變這個決心。可以請兩位將這個暗殺者抬到值勤站嗎?」

  「請等一下!塞巴斯大人!若您不嫌棄的話,可以讓我……在下也提供協助嗎?當然,在下是說如果您願意的話。」

  「還有我。守護王都治安,是身為拉娜大人屬下的我應盡的義務。如果王國人民受到欺凌,我定會以這把劍拯救他們。」

  「……我看安格勞斯小弟還沒問題,但您的話,可能有點危險喔。」

  「我明白。」

  「克萊姆小弟……我想塞巴斯大人可能也是嫌你礙事喔?雖然以塞巴斯大人來看,你跟在下大概都差不多就是了。」

  「不不,我沒那個意思。我純粹是擔心您罷了。希望您知道,我無法像剛才那樣保護您。」

  「我已有覺悟了。」

  「……接下來要做的事,也許不能對您或您的主人帶來榮譽喔?我認為有其他機會更適合您賭命戰鬥,您不覺得嗎?」

  「若是因為危險就視若無睹,將會證明我這個男人沒有侍奉主人的價值。如同那位大人拯救人民,我也想盡我所能,向陷入水深火熱的人們伸出援手。」

  如同她當時對自己伸出援手——

  也許是感覺到他的堅定決心,塞巴斯與布萊恩面面相覷。

  「……您已經有所覺悟了吧?」

  被塞巴斯這樣問,克萊姆點了一下頭。

  「我明白了。既然如此,我也無須多言。那麼兩位,請助我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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