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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VERLORD:不死者之王(第六卷)》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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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火月(九月)四日,9∶37。

  蒼薔薇一行人以為雷文侯要來也得花上一段時間,到時候應該是中午了。

  身為大貴族,從一早就有與其他貴族會面等各方面的預定行程。如果傳喚者是國王的話當然另當別論,但拉娜畢竟只是沒有權力的公主。對雷文侯來說,優先級當然應該也比較低。

  因此,當克萊姆比大家想像得還要早回來時,一瞬間,一行人以為他被不由分說地趕回來了。

  然而在克萊姆走進房間後,一行人看見從他身後出現的兩名男子時,她們都無法掩飾驚愕之情。

  其中一人當然是雷文侯。

  一身儀容只能說無可挑剔。緊身上衣繡了金線,應該是以某種珍稀野獸——很可能是魔物一類——的毛製成。

  前排紐扣與衣領周圍的裝飾極為精緻,從光線反射的模樣來看,紐扣應該鑲進了小顆寶石。細窄的立領圍著脖子,將它整個包藏起來。

  用以謁見貴人的最高級服飾,穿在他身上無懈可擊,符合王國六大貴族之一該有的氣度。

  接著走進來的是一個微胖男子。

  拉娜看到該人,驚訝地喚道:

  「哥哥。」

  「喲,我同父異母的妹妹,看起來氣色不錯嘛……哦,這不是艾爾貝因家的千金與大名鼎鼎的蒼薔薇嗎?這真是太驚人了。想不到能在這裡見到精鋼級冒險者啊。」

  敲都不敲門就走進房裡來,開朗地出聲打招呼的此人,正是第二王子賽納克·瓦爾雷歐·伊格納·萊兒·凡瑟夫。

  拉裘絲向他行王室禮後,賽納克高傲地揮揮手回答:

  「我看你們好像要談很有趣的話題,所以就來參加了。」

  「臣是受到拉娜殿下傳喚而來。」

  「是的。有勞你跑這一趟,雷文侯。請把頭抬起來。」

  看到兄長——王位繼承權高於自己的人物登場,拉娜從椅子上站起來回答。

  抬起頭來的雷文侯,臉上彷彿掛著冷笑。

  那笑容很是陰險,給人陰森森的印象,但不知何故,卻又讓人感覺這個男人只適合這種笑臉,旁人即使看到這副表情,也不會感到不快。

  「那麼除了我們之外,麻煩其他人到隔壁房間迴避一下,沒問題吧?」

  「我明白了,哥哥。拉裘絲,克萊姆,不好意思,請你們到隔壁房間。」

  「知道啦。」

  拉裘絲簡短地回答後,指示同伴們拿起行囊。大概是不想浪費時間,打算在隔壁房間做準備吧。

  蒼薔薇的五名成員與克萊姆,總計六人低頭致意後走進隔壁房間。看著他們的背影消失不見後,拉娜請兩人到桌旁坐下。

  「這邊請坐。」

  「是,拉娜殿下。」

  「好啊,老妹。」

  一個是一屁股坐下,另一個則是彬彬有禮地安靜就座。

  拉娜倒了一杯紅茶,放在雷文侯的面前。

  「有勞殿下親手倒茶,不勝惶恐。」

  「不好意思,茶有點涼了。」

  「喂喂喂。怎麼沒有我的份啊?」

  賽納克滿臉不悅地瞪了端著紅茶杯的兩人一眼。

  「哎呀,我以為哥哥不喜歡喝紅茶呀。」

  「是啊,我討厭有顏色的熱水。可是沒有東西潤喉很空虛耶。」

  「那我請女僕送來吧。果汁可以吧?」

  「紅茶就可以了。也沒必要特地讓情報洩露出去吧。」

  「只要在今天之內行動,我想女僕們也沒時間向自己家裡通風報信。」

  「但還是得注意一下吧,畢竟女人就是大嘴巴。尤其是在王宮服務的這些女僕,跟自己家裡打小報告的速度,可是快得嚇人喔。」

  拉娜微笑後倒了杯紅茶,放在賽納克面前。

  「……哼。你已經試過了這些女僕的情報網,是嗎?」

  「您指什麼呢?」

  「好吧,算啦。」

  只說了這句話,賽納克就灌了口紅茶。「好苦。」他吐出舌頭。

  「不過,殿下,什麼事情急著這麼早談呢?雖然只要殿下一句話,臣無論何時都會急馳趕到。」

  「謝謝你。那麼情況緊迫,我就明說了。我想借用你的智慧。」

  她輕咳一聲之後說出的,是單刀直入的一句話。

  雷文侯有些狹長的眼睛睜開,滿是驚愕之色。不過他立刻回覆鎮定,隱藏起驚愕。

  「臣的智慧嗎?竟然有問題是殿下也不明白……臣實在沒自信能滿足殿下的期許呢。」

  「我想你一定沒問題。因為關於宮廷這方面的事,我認為無人能出雷文侯之右。」

  雷文侯與王子交換了一個眼神。

  拉娜公主幾乎沒參與過權力鬥爭,那麼她剛才所說的「宮廷這方面的事」指的是什麼呢?

  雷文侯悠然自得地微笑。

  目前情報太少,勉強揣測也只會想到奇怪的方向去,這是自明之理。他判斷可以等情報多一點再做推測。

  「臣該與殿下說些什麼呢?」

  「我想問你這個擁王派的背後支配者,或者應該說在背後整合擁王派的人物,能否動員派系的部隊。」

  「……嘎?」

  雷文侯的那副表情就像魔法突如其來地在眼前爆炸一樣。

  只要人在現場,無論是誰都會大吃一驚。

  因為雷文侯這號人物,平常表情並不是那麼豐富多變。

  不過這也難怪。其他貴族聽到這段發言只會一笑置之,然而,這卻是隱瞞至今的真相。

  人們以為雷文侯是在兩個派系之間來回晃蕩的蝙蝠,實際上他卻是誘導擁王派,阻止可能造成王國一分為二的內亂,為了保全國家大局而私下行動的最大功臣。

  若不是有雷文侯這號人物在,王國肯定早已分崩離析。

  賽納克倒抽了一小口冷氣。

  他的確早就感覺到,拉娜擁有難以想像的智慧,是個披著人皮的怪物。

  話雖如此,她沒有眼線或左右手,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像是被監禁在王城裡一樣,在這種狀況下,她是如何掌握到真相的?

  在這王國當中除了賽納克之外,沒有人發現這一事實。兩人同時想到她可能是虛張聲勢,但即刻否定了這個想法。

  拉娜的態度,就只像是在講一件理所當然的事。

  兩人見過許多笑裡藏刀的人,如果拉娜的態度不是足以瞞騙兩人的演技,那麼她究竟有何根據,能找到這個答案?

  拉娜似乎覺得需要進一步說明,她完全無視於雷文侯的驚愕,溫暾地接著說:

  「……不,也許本來我應該問問擁王派的另外兩位大貴族,但勃魯姆拉修侯暗地裡與帝國互通消息對吧?這樣一來……」

  「你、你說什麼……」

  「請殿下稍等一下!」以比賽納克沙啞的低語更大的聲音,雷文侯睜大了一雙細眼,叫了起來。

  「勃魯姆拉修侯……」

  「你應該知情吧?你不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做了限制,不讓勃魯姆拉修侯掌握太多重要情報嗎?」

  兩人啞口無言,注視著拉娜。

  他們注視著這個沉穩神態紋風不動,輕聲說「不是嗎」的美女。

  「您……」雷文侯驚愕到忘了喚她殿下。

  拉娜說的都是事實。

  六大貴族之一,擁王派的大貴族勃魯姆拉修侯背叛了王國,這件事實只有雷文侯與賽納克知道。

  之所以默認叛徒的存在,是為了維持派系間的平衡。

  為此,雷文侯拼了命向貴族派隱瞞這件事,又千方百計不讓重要情報散佈到帝國。

  沒錯,他應該一直處理得很好,直到現在這一刻。賽納克知道這件事,是雷文侯告訴他的。

  那麼這只籠中鳥是怎麼發現真相的?

  賽納克一想像,感到自己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您是如何發現……」

  「稍微聽聽大家的話就知道了。我有時候也會跟女僕們聊聊。」

  女僕講的話,能有多少真實性呢?難以置信的想法支配著雷文侯的內心。

  然而從過去的記憶判斷,他也能理解拉娜所說的話——從女僕的話語等信息中導出的推測——的確是事實。

  眼前這名女性是從大量的垃圾中,只挑選出美麗的部分,自己做成了一條鑲嵌寶石的項鏈。

  所以——

  「怪物啊。」

  他小聲嘀咕著最適合拉娜這名女性的評價。

  拉娜應該聽得一清二楚,但她只是微笑,並不責備雷文侯的無禮。

  雷文侯捨棄了自己直到剛才的想法。這是值得自己坦誠相對的對象,而過去的記憶的確沒錯。

  「——臣明白了。請容臣敞開胸襟吧。王子,您不反對吧?」

  看到賽納克點了個頭,雷文侯端正姿勢,從正面定睛看著拉娜。

  那態度與舉起利劍的葛傑夫十分神似。

  「不過,在那之前,臣想與‘真正’的拉娜殿下談話,可以嗎?」

  「什麼意思?」拉娜好像不懂似的,天真無邪地回問。

  「臣以前曾經見過某位少女。那位少女以臣遠遠不及的高度洞察力,述說了價值無可估計的言論。只不過,臣是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後,才理解到那番話的意義與價值。」

  悄然無聲的室內響起雷文侯的獨白。

  「……講話讓人費解的少女。當臣看到被人這樣認定的她時,只有一瞬間,臣彷彿看到了一名危險人物。」

  「危險人物嗎?」拉娜平靜地問。

  「是的。因為臣只不過是偷看到了一點,因此以為是自己多心了。不過,臣當時是這樣覺得的,那是一雙對世界毫不關心、輕蔑一切存在的人的空虛眼睛。」

  室內氣氛頓時與剛才截然不同,變得冰冷起來,雷文侯像是要保護自己似的縮起肩膀。

  「只是過了一段時日之後,臣再見到那位少女時,她散發出那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氣息,當時,臣以為之前是自己看錯了……我啊,殿下,是想問您至今是否真的都巧妙隱藏起自己的本性。」

  兩人的眼神正面相對。

  有如兩條蛇互相纏繞的陰險鬥爭。

  然後突如其來的,拉娜的眼瞳失去了光彩。

  雷文侯像是看到了懷念的事物,臉上浮現冷笑。

  「啊,想不到竟然如此……」

  眼見露出純潔笑容的妹妹,彷彿變成了駭人的怪物,讓賽納克冷汗直流。

  不,其實他早就感覺她的美貌底下隱藏著醜惡的真面目。只不過他以前猜想,拉娜要的可能是自己掌控權力,或是把囚禁自己的王國破壞殆盡之類的慾望,這點似乎是猜錯了。

  這個東西跟自己不同,是異質的存在。

  「果不其然呢,拉娜殿下。殿下這眼神,與我過去看到的如出一轍。您從那時候起,就一直在演戲嗎?」

  「不是的,雷文侯。我並不是在演戲。我是得到了滿足。」

  「殿下是指您的士兵,克萊姆……嗎?」

  「是啊,都是多虧了我的克萊姆。」

  「哦。那個少年竟然足以改變殿下……臣只當他是個孩子……對殿下而言,他是個什麼樣的存在呢?」

  「你說克萊姆嗎……」拉娜的視線一下子變得如同在半空中徬徨。

  因為她在思考要用什麼樣的詞,才能形容他的價值。

  拉娜·提耶兒·夏爾敦·萊兒·凡瑟夫,若要以一個詞彙來形容她,那就是「黃金」。

  這個詞彙來自她耀眼的美貌。

  然而很少有人知道,她擁有一種足以令美貌相形見絀的才能。

  她的才能在於思考力、洞察力、觀察力、想像力、理解力等,所有與思維相關的能力都異常發達——用一個詞來形容,就是「天才」。

  這份才能只能說是上天所賜。

  她的思維像是由靈光一閃所組成,實際上卻是從無數的零碎情報當中,借由非比尋常的洞察力考察出來的。

  恐怕放眼整個大陸,也找不到才能足以與她匹敵的人物。若是硬要舉出與她並駕齊驅的存在,只能從人類以外去找了。只不過,就連那些超越人類物種的存在,也很少有能與她不相上下的。

  在納薩力克,一個人就能管理全部樓層僕役的守護者總管雅兒貝德,以及擁有惡魔睿智之人,軍事、內政、外交——在國務運作等所有方面都具有極致才能的迪米烏哥斯,算是跟她旗鼓相當。

  人類會以自己的觀點考慮事物。就這層意義來說,奇人或怪人這種標籤,或許可說是凡人能做出的正確評價。

  只不過,她有一個缺點。

  她不明白自己能夠理解的事,為什麼其他人無法理解。如果這裡出現一個與她水平相當的人,應該能察覺到她的天賦異稟。

  這樣一來,結果應該會有所不同,然而並沒有這樣的一個人。

  結果她得到的反應,是年紀小小的女孩講話讓人難以理解,讓人覺得可怕。

  由於拉娜小時候長得十分可愛,因此並未遭人嫌惡,而是獲得了某種程度的疼愛。

  然而自己說的話沒有人聽得懂,對小女孩的精神發育形成了極為重大的影響,小女孩的心理便隨著時間的流逝,一點一點地扭曲。

  稱為天才的孤獨或許比較容易理解。

  身處於缺乏同類的環境下,小女孩承受的壓力越來越大,連著幾天食不下嚥,吃什麼吐什麼。

  當時眼看著公主漸漸消瘦的人,都認為她時日不多了。若不是有那隻小狗,這個預測或許就成真了。

  就算熬得過來,恐怕也催生出了一個魔王。一個只能以數字判斷事物,為了多數強迫少數受虐的魔王。

  那次真的只是一時興起。

  在某個為了轉換心情而帶著護衛外出的雨天,小女孩撿到了一隻瀕死的小狗。她撿來的小狗,用一種眼神望著她這個飼主。

  好沉重的眼神。她這樣想。

  天真無邪地表示尊敬的眼神。

  她早已看習慣了把她當怪胎看的眼神,也看習慣了覺得她可愛的眼神,但她卻無法理解這對眼睛。

  對她而言,滿懷真心的這對眼睛是嫌惡,是驚愕,是愉悅,是感動,並且——是人類。

  沒錯,她從那眼睛當中,看見了與自己相同的人類。

  小女孩撿來的小狗,後來成了少年,然後成了男人。無論是小狗、少年還是成為男人的時候,那對眼睛總是以耀眼而純粹的目光射穿她。

  不過,她已經不以為苦了。

  因為有這對眼睛,她才能夠稍微像個普通人一樣跟其他人交談,才能與卑俗低劣的生物相處。

  而現在,只要有克萊姆在,拉娜的世界就已經圓滿了。

  「克萊姆……這個嘛,如果能跟克萊姆結合……嗯——而且還能用鐵鏈把克萊姆綁起來養,讓他去不了任何地方,也許會更幸福呢。」

  室內的空氣凍結了。

  與拉娜有一半血緣的賽納克當然不用說,就連雷文侯也露出驚愕的表情。

  他們本來以為能聽見王國當中公認最美麗的女性,說出一些孩子氣的甜蜜夢想。

  不,想到拉娜已經露出了真面目,也許不能期待她說出什麼甜膩的字眼來,但實在沒想到會這麼誇張。

  若是她為門不當戶不對的戀情所苦,那該有多好。

  她這番發言實在太不合常理了。

  「原、原來如此。這就是你的本性啊。該怎麼說呢……小時候只覺得像是扣錯一顆紐扣那樣感覺怪怪的,現在我完全能體會你這種異常性了。」

  「是嗎,哥哥?我覺得我並沒有做出任何異常的事啊。」

  「想養就養吧。沒人會對殿下的所作所為……不,還是有點困難呢。除非有人願意幫忙。」

  「是啊,如果還要維持公主的顏面,想實現應該很難……而且強迫他看著我也沒意義。我是希望讓他維持著那個眼神,用鐵鏈完全綁住他,像養狗一樣養他看看。」

  沒幾個人喜歡聽到別人的性癖好。

  雷文侯接觸到拉娜這名女性的內心,巴不得能後退幾步。

  「當狗養……也就是說殿下並不愛他了?」

  拉娜用一種匪夷所思的鄙視眼神盯著雷文侯。

  「當然愛嘍。只是很喜歡他那個眼神罷了,也很喜歡他像條狗似的纏著我不放。」

  「真抱歉。我一點也聽不懂。你那不叫愛喔,老妹。」

  「我認為愛的形態千差萬別。」

  「……非常抱歉,這話題對臣來說有點難懂。」

  「我無意要兩位理解。只要兩位知道我喜歡他,也很愛他,這樣就夠了。」

  太奇怪了。雖然早就覺得她心態扭曲,但實在沒想到扭曲成這樣。

  兩人在精神構造異於常人的公主面前面面相覷。

  他們都在猶豫該怎麼辦。

  明明他們聽到的是公主愛上一個士兵,根據情況甚至可能動搖國本的問題,但他們卻覺得實際的問題比這離譜多了。

  「好吧,性癖好這種問題……」

  「這不是性癖好,而是純粹的愛啊。」

  拉娜像是責備般打斷了雷文侯的意見,他強行忍住了想反駁的心情。

  「好吧,是愛沒錯……對。只是以現階段來說,殿下想與克萊姆……閣下結合,實在有點——」

  「不可能啦。豈止不可能,這事一旦傳出去,你會馬上被許配給哪個貴族。跟貴族派沆瀣一氣的老哥的話,應該會選貴族派的貴族吧。」

  「是啊,哥哥。如果現在最大的哥哥立刻繼承王位,他的第一件工作應該就是這件婚事吧。我想這方面的事情他們應該已經談好了。因為有個貴族每次看我,都像在看自己的私有物品。」

  「臣知道有個貴族表示願意加入貴族派,只是要得到相應的謝禮。」

  「可是按照常理來想,想跟克萊姆在一起,哪可能成真啊……那傢伙就算獲得貴族爵位,頂多也就是男爵。就算出於特例領受更高的地位,也不可能讓公主下嫁吧。」

  「這點我十分清楚。以王國目前的狀況來說,不管使出何種手段都不可能成功吧。」賽納克因此咧嘴一笑。

  他判斷這是最好的一步棋。

  「所以嘍,要不要跟我做個交易?如果我得到王位,我就撮合你跟克萊姆。」

  「我接受。」

  「回得這麼快!真的可以嗎?」

  「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因為所有賭注中,這個的勝算最高。哥哥隨同雷文侯一起來到我的房間時,我就想到這點了。」

  「……也就是說你早都算好了?」賽納刻苦笑著響應,但他的心境卻與表情截然不同。

  雖說他早就猜到妹妹比自己聰明,但完全沒想到自己會被她掌握得這麼徹底。

  冷靜下來想想,拉娜本來沒必要對自己這樣開誠布公。不過,如果是為了引誘自己講出這個答案,那就可以理解了。

  他在心裡暗罵妹妹:這個怪物。

  「還有,哥哥……應該說我有件事想拜託雷文侯。」

  「殿下有何吩咐?」

  「雷文侯有個公子對吧?」

  「是的。犬子年僅五歲。怎麼了嗎?」

  雷文侯腦海中浮現出寶貝兒子的小臉,勉強壓抑住快要鬆弛的臉頰。

  他想到坐在身旁的賽納克露出厭惡表情的原因,便拚命忍住了差點兒脫口而出的對孩子的讚美。

  「請讓公子成為我的未婚夫。」

  「不可以!我怎能把那孩子交給你這種女人!」雷文侯馬上吼叫起來。

  然後他看看眼神冰冷的賽納克,又看看臉上笑容依舊不變的拉娜,對自己的失態臉紅起來。

  「真、真是抱歉,兩位殿下!臣一時有些混亂……」他幹咳一聲,重新轉向拉娜,「殿下,恕臣失禮。可以請殿下告訴臣理由嗎?」

  「你應該很清楚吧?」

  「喂喂,老妹。這話是你自己提出的——」

  「跟臣的兒子結婚,殿下與克萊姆懷孕生子。臣的兒子與他最愛的女性懷孕生子——由臣這個孫子繼承家業。然後殿下名義上是他的母親……大概是這樣吧?這個方法還不錯。殿下能與心愛的男子懷孕生子,雖然是偽裝的,但臣的家族也能獲得王室血脈。」

  「我對地位或繼承權沒興趣,所以侯爵只要能給我的親生孩子一些財產,我不會侵佔你的家族。」

  「這方面臣願意信賴殿下。」

  「……雷文侯這樣的重臣一旦提議,父親也不好拒絕吧。侯爵能獲得王室血脈,你能與心愛的男人結合,而我則獲得你這個協助者,誰都不吃虧。一旦背叛,所有人都得一起下地獄……哎,算是很完美啦。不過,這種事不該在我面前提出來吧……」

  「哎呀,我只是想確定哥哥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再說您也不願意事後才知情吧?「

  賽納克什麼話也沒回。

  因為拉娜說得沒錯,而且他無法拒絕這種掌握了雙方弱點的提議。

  雖說齒輪錯了位,但這樣優秀的人物,也是王國將來不可或缺的人才。

  「那麼,我們的話題就講到這裡,聽說殿下好像與‘八指’起了衝突,而且還逮捕了奴隸買賣頭子?」

  「是啊,正如克萊姆跟你說的。所以我想趁‘八指’躲回地下之前一口氣展開攻勢。我從某個場所得到了關於在王都內活動的‘八指’的情報,想在今天之內襲擊那個地點。只是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兵士不足。我想借助雷文侯的力量,所以才找你來。」

  賽納克與雷文侯面面相覷,開口說話的是賽納克。

  「所以要襲擊的地點是?」

  拉娜將羊皮紙與寫著翻譯的紙交給他們,兩人傳閱一遍。

  「這項情報已經獲得證實了?」

  「當然。我請拉裘絲調查過了。我剛才收到報告,這些的確是‘八指’擁有的設施。問題是,每個地點都位於不同貴族的領地。」

  雖然還不到治外法權的地步,但是闖進其他貴族的領地,就等於向該貴族挑釁。

  「這點應該沒有問題。只要能找到關於‘八指’的證據,就能用來對貴族施加壓力。」

  「就算沒發現,只要硬找出來就沒問題。這下放在手邊會有麻煩的數據廢棄地點就有著落嘍。」

  三人相視而笑,那笑容當中不帶一絲溫柔。

  「那麼老妹啊,我有個問題,或者該說重要議題。」

  賽納克環顧周圍。這是他第一次確認房間裡沒有別人。也就是說這問題相當重要,接下來要談的是最高機密。

  「其實我們的哥哥,也收了‘八指’一個部門的錢。我們想說可以用來趕他下台,所以搜索過那個部門在王都的大本營,並且已經掌握到那個大本營就在這個王都裡。我想把那個地點加入這次的襲擊計畫中。」

  「可以。這次是大掃除的好機會。畢竟錯過這次機會,下次就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那麼是哪個部門呢?」

  「毒品相關。」

  「那樣很不妙呢。幾天前,我請拉裘絲她們襲擊了三座栽培毒品的村子。所以最好及早行動,否則對方可能會逃走。」

  「什麼……這樣啊。雷文侯,能立刻行動嗎?」

  「很難呢。總之臣知道哪些貴族並未與‘八指’同流合污。但若是絕對能夠信賴的,大概只剩下兩家吧。臣需要時間說服他們。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呢,雷文侯?」

  「我們帶來的士兵也可能敵不過‘八指’。」

  以強大冒險者作為代表,某些人的實力有時甚至能與一支軍隊相抗衡。

  冒險者當中特別多人獲得超凡力量的理由眾說紛紜。其中可信度最高的說法,是極限狀態下肉體——另有一種說法是腦部——會異常活性化,引發類似超回覆的現象,而使能力不斷上升。

  其他還有神給予祝福、吸收魔力而進化等各種說法,不過它們的共通點是:肉體、精神或魔力等身體機能會急速上升。

  這種上升現象越是對付強者,發生的概率就越高,因此對抗擁有各式各樣能力的強大魔物的冒險者,非常容易產生這種現象。

  而如果敵方當中有這種對手,一般士兵毫無勝算。

  「但如果是侯爵直屬的親衛隊,應該可以吧?」

  雷文侯搖頭響應賽納克的詢問。

  「他們的確是引退的冒險者沒錯,而且是由秘銀級以上的人員所組成,但敵人當中也有超乎想像的強者。‘八指’最強的打手‘六臂’,據說他們每一個成員都能與精鋼級冒險者匹敵,若是他們出動,情況將會相當不妙。如果能好幾個人對付一個人的話,情況或許會有所不同。」

  「精鋼級……」

  賽納克會說不出話來也是理所當然的。

  據說每一個最高級冒險者的強大實力,是名副其實的以一擋百,又可說是萬夫莫敵。

  「那就拜託拉裘絲,請蒼薔薇的成員們分頭行動,每個人負責一個地點吧。只要一個地點沒有兩個以上的‘六臂’成員,我想應該行得通。」

  「……臣記得蒼薔薇的各位總共是五人吧。敵方的最強戰力有六人。這樣一想,分頭行動可能會犯了兵力分散的大忌……不過也不見得六個人都在王都裡。只要她們不介意,這樣最多可以同時襲擊五個地點呢。」

  「雖然很想全部一口氣發動襲擊,但似乎很困難呢。真可惜,如果能一網打盡的話,那是最好。」

  拉娜弄到手的羊皮紙上記載的地址共有七個,再加上賽納克他們知道的一個,總共是八個地點。

  但他們沒那麼多人手。

  「要放過的地點多達三個。雖然氣人,但我想也是情非得已。」

  「結束襲擊的人員就依序前往剩下的三個地點,怎麼樣?」

  「這應該是最好的辦法了。殿下,在王都內動用士兵本身就會形成問題,這方面該如何處理?」

  「這方面我會好好說服父親。先別管這個了,結果還是得放棄嗎?我這人有點貪心……」

  這時傳來了敲門聲。

  「來了呢。」

  本來應該由女僕去應門,但這次她們不在房間,因此雷文侯想要站起來,不過拉娜以手制止了他,走到門邊後毫不猶豫地打開門。

  確認了站在門外的人物後,拉娜滿面喜色地回頭看向兩人。

  「可能協助我們襲擊第六個地點的人來了。」

  滿心困惑地被拉娜請進房間裡的,是王國戰士長葛傑夫·史托羅諾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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