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商彥難得懷疑人生。

　　怔了兩三秒， 他才反應過來蘇邈邈這話的來由。

　　「她不是……」

　　商彥自己停住，改口：「我沒有前女友，一個都沒有。」

　　……

　　求生欲可謂極强了。

　　齊文悅和廖蘭馨在兩人身後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

　　蘇邈邈：「哦。」

　　女孩兒的聲音一如剛問出那個問題時的平靜， 聽不出半點語氣上的起伏或是情緒上的變化來。

　　商彥頭疼。

　　又沉默幾秒，他有些無奈地坦然道：「她是我姐。」

　　女孩兒手裡筆尖停了一下。

　　「是麽。」

　　商彥：「……」

　　商彥輕眯起眼， 趴下身，斜著側到女孩兒身旁，從下往上望著她。

　　那雙黑白分明的瞳仁淡淡地掃了他一眼， 不帶情緒的。

　　商彥：「前些天在計算機組， 你還抱著我發誓不會懷疑我的。」

　　「我說的那個懷疑跟這個不是一……」

　　女孩兒咬著勾抬起頭， 一觸即商彥的目光，她便發現自己上當了。

　　快速鬆了勾， 蘇邈邈重新低下頭去， 神情也恢復淡定。

　　「我相信你呀。」

　　聲音輕軟。

　　商彥嘆了聲氣。

　　這是誰把他家小孩兒教成這樣的？

　　「帶手機了麽？」

　　蘇邈邈一怔， 點頭。

　　商彥目光瞥下來，「帶在身上？」

　　「……嗯。」

　　蘇邈邈以爲他有什麽急事，也知道這人不知因爲什麽始終不配手機， 便暫時放下了心裡那個小疙瘩， 伸手要去給他拿。

　　結果手裡的筆剛放下， 她手腕突然一緊， 整個人就被從椅子上拉起來了。

　　不等回神， 商彥已經拉著她往教室外走。

　　在全班驚訝而寂靜的注目禮下， 蘇邈邈臉色一紅， 壓低了聲音往回拽走在前面的男生。

　　「商彥……現在還在上自習課啊……你拉我出去幹什麽？」

　　「……」

　　只是蘇邈邈到底沒擰得過商彥， 話聲到尾音時，她已經被男生帶到了教室外的長廊上。

　　走廊安靜，身後教室裡的學生們探頭探腦，竪著耳朵等著聽兩人的聲音。

　　商彥在原地站了兩秒，便繼續拉著蘇邈邈上到樓頂天臺。

　　說來也巧，之前在樓頂天臺遇上的兩個學生，這會兒剛好下樓。兩相照面，兩個學生望著商彥身後拉著的女孩兒，表情微妙地對視了眼。

　　擦肩而過。

　　到Z型折回的上一段樓梯，蘇邈邈和商彥還聽見兩人隱約的聲音傳回來——

　　「那個就是商彥吧？」

　　「嗯。」

　　「厲害啊……這才多會兒工夫，就帶了兩款完全不同型的女生上去了？」

　　「羡慕不來的，我們就別想了。」

　　「……」

　　商彥：「………………」

　　他回頭一看，女孩兒一張艶麗的小臉果然更加沒什麽表情了。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目光，女孩兒慢吞吞地撩起眼簾，輕輕掃了他一眼。

　　跟刀片刮過去了似的。

　　商彥深深地嘆了一聲。

　　他步伐加緊，幾步將女孩兒帶到了樓頂天臺的門後。

　　天高雲淡，四方空曠。

　　風吹著艶麗的金色陽光，搖晃著眼裡的影兒，將深秋那點凉意吹拂過來。

　　蘇邈邈輕輕地抖了一下。

　　原本沒準備上來，自然顧不得帶外套，商彥一垂眼看見女孩兒微白的臉色，不由在心裡暗駡了一句自己的粗心。

　　他鬆開了女孩兒的手腕，抬手解了身上的校服外套，脫下來披到了女孩兒的身上。

　　帶著陌生而熟悉的體溫的外套將自己裹住，蘇邈邈微微錯愕地抬眸。

　　男生裡面也只穿了薄薄的綫衣，外套同樣在樓下的教室裡擱著。

　　蘇邈邈心裡一緊，面上皺起細細的眉，「你別給我，會凍感冒的。」

　　她伸手想解，却被連手一起包進正在合攏衣領的掌心裡。

　　商彥垂著眼看她，淡淡地笑。

　　「感冒也是我活該，不好麽？」

　　蘇邈邈不贊同，眉皺得更緊了。

　　商彥：「手機不是帶了？拿出來打個電話。」

　　「……打給誰？」

　　蘇邈邈一邊照做，一邊好奇地問。

　　「上次在醫院，電話打到你手機上找我的那個人，我幫你存下那個號碼了。」

　　蘇邈邈順著通訊錄，翻到了「薄屹」這個名字，她撥出號去，電話遞給商彥。

　　商彥接過，隻按開了免提。

　　不多時後，電話接通了。

　　對面有點遲疑——

　　「蘇邈邈……同學？」

　　商彥嗤笑，「誰跟你同學，你都多大歲數了，要點臉行不行。」

　　薄屹：「…………」

　　薄屹：「我就該知道是你這老狗。」

　　商彥：「注意措辭，我可還開著免提。」

　　薄屹：「……呵呵。怎麽了，被你姐收拾了，跑我這兒來撒氣了？」

　　商彥：「商嫻那點段位也就收拾你吧。別廢話，你發一張你和她的合照過來。」

　　薄屹：「？」

　　薄屹：「我爲什麽要發合照給你？你是不是又不安好心？」

　　商彥：「……」

　　捏了捏眉心，商彥難得求人，耐著性子給他解釋——

　　「商嫻去年不是來過我們學校，他們以爲她是我前女友，我家小孩兒也被誤導了。」

　　薄屹在對面沉默幾秒，突然解氣地笑了起來。

　　「邈邈同學就在旁邊聽著呢是吧？你別信這老狗的話，商嫻就是他前女友，他倆不是姐弟，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商彥長期不當人，和各種人的關係十分混亂——你咬他，使勁兒咬！省得他再在外面沾花惹草！」

　　蘇邈邈：「…………」

　　商彥；「…………」

　　聽到這兒，蘇邈邈自然已經聽出來，之前來班裡的商嫻確實就是商彥的姐姐，而且似乎還是電話對面這位的戀人。

　　她有些好笑地看向商彥。

　　空氣靜默幾秒。

　　商彥輕眯起眼，聲音裡透著不疾不徐的危險。

　　「我們班裡有男生問我商嫻的聯繫方式。本來我不想給，但既然你這樣說了，那我有必要回去替我的『前女友』擴列一下。」

　　薄屹：「…………」

　　對面秒慫。

　　薄屹：「我發，我這就發。」

　　電話挂斷，沒幾秒鐘，手機裡震動一下，一條帶照片的彩信飛了進來。

　　商彥一邊點開，一邊跟蘇邈邈解釋——

　　「商嫻和薄屹，就是上次給你打電話的這個，戀愛談了好些年了，結婚也是遲早的事情。」

　　蘇邈邈好奇地看過去。

　　薄屹發來得很快，顯然生怕商彥這不當人的，轉頭便真把商嫻的聯絡方式給了班裡男生。

　　照片於是也只是隨手從相册選的，角度像是旁人從窗外偷拍下來。裡面隔著玻璃，薄屹半跪在商嫻的辦公室的沙發旁，小心地替沙發上累得睡過去的商嫻解下高跟鞋。

　　商彥看得目光柔和了些，嘴上却不饒人，輕嗤了聲。

　　「妻、奴。」

　　蘇邈邈看了幾秒，輕聲：「他應該很喜歡你姐姐吧？」

　　「……」

　　想起這兩人那場談到兵荒馬亂的戀愛史，商彥不由莞爾。

　　「嗯。」

　　「……商嫻比我大8歲，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我剛回國念初中。有那麽一段時間，因爲薄屹，我總懷疑我這位姐姐是個苗疆轉世的下蠱高手——除了鬼迷心竅，沒什麽能解釋薄屹的狀態。」

　　蘇邈邈也忍不住輕彎下眼角。

　　商彥似乎想到了什麽，目光在披著自己校服外套的女孩兒身上停了停。

　　須臾後，他嘴角一勾，自嘲地輕嗤一聲，「不過現在，我不懷疑了。」

　　蘇邈邈一怔，抬眼，「嗯？」

　　商彥啞聲笑著，側過身。

　　他手插進褲袋裡，聲音被太陽曬得鬆懶。

　　「像是鬼迷心竅了似的，也不止他一個。總不能……都是會『下蠱』的。」

　　蘇邈邈聽得更茫然了。

　　商彥却沒有說下去，隻轉回身，將話題拉回到最初。

　　「我承認，高一那時候，我確實沒有否認過商嫻和舒薇的事情。……因爲否認之後，會有更多的麻煩。」

　　商彥嘆聲。

　　他俯下身，撑著膝蓋低到女孩兒眼前——

　　「那時候我無所謂，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怎麽傳。但如果早知道有今天，早知道會遇見你……」

　　話至此，商彥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

　　他笑得無奈。

　　「我一定不會那樣選……應該從最開始，就跟她們劃清界限的。」

　　蘇邈邈被他看得臉頰發燙。

　　過了幾秒，女孩兒慢吞吞地點頭：「我能理解的。」

　　「……」

　　看著女孩兒臉頰一點點攀上來的嫣粉，商彥眼神深了深。

　　突然就又有點不太想做人。

　　商彥微狹起漆黑的眼瞳。

　　在原地站定須臾後，他重心前傾，聲音附到女孩兒耳邊——

　　「不過除此之外，師父我一身乾淨。」

　　蘇邈邈：「…………？」

　　商彥啞聲笑了笑，起身。

　　「完全原封，隨時等你來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