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
羹堯聞言不由點頭微笑道:“原來為了此事,那你姐妹一定是雅安劉長林的女兒了,你們既然要抱這不平,曾打聽明白,那雲中鳳為什麼要宰李元豹那廝嗎?”
那劉月娥聞言又微嗔道:“那劉長林雖然是我叔父,我姐妹卻沒有仗著他才敢替人出頭,至於雲中鳳要宰李元豹,她還不是為了李元豹夫婦向著十四王爺,你們卻向著四王爺的。”
羹堯哈哈大笑道:“原來如此,既如此說,你不妨約好林瓊仙,誰是誰非,我們當面問她便了。”
劉月娥不由一怔道:“那女人我看也怪可憐的,她難道會騙我們,竟敢說謊不成。”
羹堯冷笑道:“說來話長,你既對我尚無敵意,我也不想和你一個女孩子動手,你只管回去,再為打聽,我如詳細告你,固然不便,你也決難置信,還是當面對質的好。”
劉月娥把頭一點道:“那也好,我們是一言為定,如果你們確實有理,不妨著那雲中鳳到雅安去,我自會把那林瓊仙也找去,果真你們說得讓人心服口服,我姐妹便不再問此事,否則便你也難逃公道咧。”
說著嫣然一笑,便待出房,羹堯忙又道:“你且慢走,待我喚人送你出去,否則彼此若有誤會,豈不又生枝節。”
劉月娥又笑道:“你放心,我此來本沒想傷人,既然把話說好,更不會動手,至於你那手下,要想傷我也還不易。”
說著,竟從後窗竄了出去,羹堯一看,這才知道,自己一經出去,人家已從後窗進來,所以各處搜尋不著,再一想,那林瓊仙既已入川,秦嶺漏網群賊,一定也已跟來,也許便和川中各地豪猾又打成一片不利自己,正在想著,忽聽前面一片喧嚷,心中方疑那劉月娥已和二羅遇上,雙方動手,連忙起身提劍出去,誰知才到院落當中,便見費虎一路飛奔進來,喘著道:“稟大人,那周再興追一個女賊下去,一直出了南城,想不到人家竟是誘敵之計,如今已被那浪女人用紅絨套索擒去咧。”
接著二羅也回來,竟未看見那劉月娥出去,再一問費虎周再興被擒詳情,原來周再興自從西牆追了出去之後,只見那條黑影便似一縷輕煙直向城南飛躍而去,忙將足下一緊,直追了上去,一會兒便到南城,那條黑影卻在城牆之上站定不再向前,周再興追到面前在月光下一看,卻是一個二十來歲的青衣少女,上面青綢包頭,下面窄窄弓鞋,右手提著一柄苗刀,左手似乎握著一條汗巾,正在看著自己嬌笑著,不由大喝道:“你這丫頭,竟敢在你周爺面前弄此玄虛,還不隨我回去聽候發落。”
那少女嬌笑連聲道:“憑你也配,老實說姑娘我並沒有打算傷你,你如識相,就此回去是你便宜,否則便說不得要得罪咧。”
周再興不由大怒,但一轉念間,反哈哈大笑道:“本來我是不配,要配早請出媒人來說親咧,這還用你說嗎?不過你周爺向來是一位正人君子,便有便宜也不會撿,你要得罪那也在你,這場官司你卻非打不可,打算走那是妄想。”
那青衣少女聞言不由滿臉緋紅,臉色一沉道:“這是你自己找死,那可不能怪我,既然打算動手,那便隨我到城外去納命便了。”
說著,翻身便向城外縱落,周再興忙也跟了下去,那青衣少女已經竄過城濠,到了一座林子外面站定,周再興方也一挺手中短劍,竄過濠去說:“你這丫頭怎麼把你周爺約到這無人之處,這不透著有點教人犯疑嗎?”
那青衣少女已掄刀砍到,周再興連忙舉劍相迎,一面又笑道:“方才那柬帖是你自己寫的嗎?要依我說,你一個女賊能夠讀書識字已經算是不錯,我們還是等把話說明再打也還不遲。”
那少女怒道:“你少跟我油嘴,如今我是先宰了你再說。”
說著揮刀猛砍,周再興又閃在一旁一伸舌頭笑道:“你怎麼不說理,宰了我還能再說嗎?
那你又對誰說去咧?再說,我們又無仇無怨,真是一死相拚那卻犯不著,要依我說,你還是先將來意說明,為什麼別人不找,卻要找我們雲大夫人,你何妨先將來意說明,我們再打不好嗎?”
那少女卻不回答,轉將一口刀使得上下翻飛緊迫了過來,周再興一見問不出話來,忙也喝道:“你周爺因為你是一個姑娘,才對你稍存客氣,好言相勸,你要仗著這口刀打算贏我,那還得回去重練。”
說著運劍如風直逼了上去,那少女刀法雖也純熟,但周再興本也以單刀擅長,近日因從羹堯將一路天遁劍法學全才用短劍,那口短劍變化精奇,簡直令人莫測,一連十餘招過去少女已招架不住,周再興方在一笑又道:“你瞧,這是何苦咧,刀槍無眼,你再不說實話,我雖不便請你回去,萬一碰著哪裡不也不好嗎?”
那少女猛將秀眉一揚,嬌叱一聲,虛砍一刀,跳出圈子,忽然把左手一揚,只見一條丈餘長的紅絨套索脫手而出,直向周再興當頭罩下,那套索看去不過筆桿粗細,卻全部用紅絨絞就,一出手便似魚網罩下,又暗藏好些鋼鉤,雖然收發不易,一經套上卻也不易撕斷,周再興又因料定對方刀法決非自己敵手,未免大意,一下竟被套個正著,連人帶劍一齊罩定,那少女又是一聲嬌叱,手下一抖一收緊,立刻將周再興扯了一個大觔斗,接著撮唇一打胡哨,那林中又縱出四個山精也似的番婦,一下按定,就用那套索纏了個結實,搭向林中而去,恰好費虎人也趕到,方從城上竄了下來,那少女已經轉入林中,再等他竄過城潦一到林外,周再興已被人家不知弄到什麼地方去,自己孤身一人,又不敢犯江湖大忌,入林看望,只得回去,向羹堯稟明,羹堯聞言不由大駭,忙向二羅也將經過一說,羅翼搖頭道:“小弟雖然生長川中,卻沒有聽說過有這樣兩個女人。”
正說著,羅軫倏然把手一拍道:“那劉長林我倒知道,卻沒聽說他有什麼兄弟,更沒聽說過有這兩個侄女兒,這其中也許有詐卻未可深信,我們還須趕快去救周師兄才是。”
“這兩個女人我知道是誰了,她說是那劉長林的侄女兒,也差不多,可並不真的姓劉。”
接著又向羅翼附耳數語道:“那個主兒不也冒姓劉嗎?他昔年又和劉長林是口盟弟兄,也許這兩個女人,就是他的女兒亦未可知,如果真是這個主兒,周師兄雖不至喪命,要想回來便非易事,這卻不好辦咧!”
羹堯一聽外面更鼓,忙道:“既如此說,我們還宜快些去將周師弟奪回來才是,果真不測,我不但難以對他,更無從對我那恩師,這卻遲不得咧。”
羅軫忙道:“年兄不必著急,周兄如果被擄,此刻也許已經出去二三里,如從城門出去,非等五更不可,固然決追不上,便此刻越城而出,也萬來不及,如今只有兩個法子可以救周師兄出來,原忙不在一時。”
羹堯略一計算,也點頭道:“羅兄既知這二女真正來歷,何妨見告,卻無庸隱諱,即使為難,我也必全力以赴,但不知有哪兩個法子可以救他?”
羅軫道:“此事且容到屋內再為陳明,如依小弟所料,只有將家嚴請來,或可將人要出,否則便須將雲馬兩位師姐和那位謝老前輩請來,一同前往雅安,她姐妹所約的蟠蛇砦一行,只要能當著她姐妹將林瓊仙夫婦所行所為說明,再由各人用功夫將她姐妹折服,也許可以無礙。”
說著一同進了上房,大家一商量,決遣費虎先回成都接取中鳳小香和謝五娘,一面由羅翼趕回岷江,去請羅天生不提。
在另一方面,周再興被擒之後,那青農少女嬌笑連聲,一面向那幾個番婦道:“你們且留一人在此看好二小姐馬匹,等她來告訴她,就說我已擒來一名人質,不愁雲中鳳不向蟠蛇砦投到,著她趕緊回去,不可遲誤。”說著,便命隨從番婦,牽來一匹馬跨了上去,那番婦也翻身各自上馬,並將周再興也橫放在一匹馬上,一同出林向一條山徑走去,周再興在馬上一言不發,心中暗計行程,如到雅安,至少也有幾天路程,只要有機可乘,或可脫身,但那馬只行了一個更次,天色方才黎明便停了下來,那番婦猛然用一條汗巾將他雙目蒙了,走了一會便又停住,似覺一個身子已被人從馬上搭了下來,由兩人抬著,在走路,而且那條路曲折奇多,又高高下下,彷彿在翻山越嶺,直走了一頓飯時候,方被放下,又停了一會,忽覺有人代將汗巾解去,眼前一亮,再看時,身外卻是一個八角小亭,那身下又軟綿綿的,似乎是一張重茵軟榻,試一轉側向外一看,只見赤日當空山容如畫,一片松杉之中,夾以猩紅霜葉,又似乎萬山之中的一座別墅,但苦於無法起立,不知究竟是一個什麼地方,猛又聽見身則嬌笑連聲道:“你這油嘴無賴,論理便當宰了喂狼,但我卻不願妄殺一人,只要您肯對天發誓不打算逃走,我便將你鬆綁,等那雲中鳳到過雅安再放你,否則那只有就這樣綁著,等事了也一樣送你出山,我是只憑你一句話,快說罷。”
周再興抬跟再看,正是用套索將自己擒住的青衣少女,但此刻已經換上了一身蜀錦襖褲,頭上雲髻高聳蟬身站在榻前,正抿嘴微笑著,一臉得意之色,周再興不由怒道:“我既被擒,只有一切聽你的,何必多問。”
那少女又笑道:“你別生氣,如論劍法,你本比我要高得多,昨夜那一手我也實出不得已,你卻不可因此氣憤,須知我是一個女孩子,你便稍微委屈也自無妨,我如敗在你手,那便不好咧。”
周再興一聽她竟說出這話不由怒火略平,再一細看,只見那少女長長一個鵝蛋臉,又生得長眉凝翠,鳳目含情,一雙玉頰更如朝霞映雪,竟是一個美人胎子,心中更加奇怪,忙也道:“這個你倒不必如此說,我既被擒,總說不上不算來,不過你和我們那雲夫人究竟有什麼過節,還須先說明才好。”
那少女又笑道:“我和那雲中鳳其實並無過節,只恨她那手段過於毒辣,替一個朋友代抱不平要鬥鬥她而已,你先別問這個,到底你願不願意我替你鬆綁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