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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膽丹心》第119章
一一九

  第十八章 三小

  丁真人聞言哈哈大笑道:“這果然出我意料之外,由你說嘴,不過我在派他兩個去之前早曾囑咐,如果遇上勁敵,只將所帶特製火旗花爆放起,我便另行差人接應,他兩個何以一味硬拚,卻未報訊,這總怪不得我咧。”

  說著又道:“既如此說,便煩沙兄再往一行,著他三個仍從峰後下去,就便一查群賊有無藏伏,同回松棚,再俟候命如何?”

  老回回點點頭答應,連忙奔回沙坪,又竄上峭壁去,一看只見方兆雄已將寶劍尋獲,提在手中,那鄭英也將兵刃撿起,正在張望著,小香卻提劍正從坡下上來。忙先向方鄭二人道:

  “如今下面事情已了,丁老道著你兩個仍從這峰後下去,一路查明有無賊人潛伏,再回到那坡上松棚聚齊,候他覆命,你兩個還去得嗎?”

  鄭英除被閉住穴道已經點開而外並無傷損,方兆雄也隻虎口震裂,已經上好藥,用一片衣服包紮好了,試一掄劍,尚可勉強應戰,聞言齊聲道:“沙老前輩放心,我兩個雖然不擠,如不遇上像侯威那樣老賊還可應付,再說從這裡下去,繞到松棚也不過三五里路,沿途還有我們鏢局朋友,既是丁真人和你老人家吩咐,我二人遵命便了。”

  說罷徑去,那小香也從坡下上來,迎著便道:“二位且請慢走一步,那侯威並未身死,如今人已不見咧。”

  這一來,不但二人一怔,連老回回也大出意料之外,連忙望向坡前道:“你怎麼會知道他沒有死,又到坡下去做什麼?”

  小香道:“原來姑父也上來了,方才我因在那峭壁上,看見下面事情已完,因而想到侯威老賊,於我無異殺母仇人,雖然你老人家曾一再囑咐,遇上不可動手,全把事情搞在自己身上,侄女此恨終是難消,方才見他雖然好像中了你老人家掌風,跌下坡去,但那老賊陰狠狡詐異常,是否確已身死,還是借此又逃去,殊未必死,這才從坡上下去查看一番,誰知竟追查不見那老賊屍身,那群賊之間也有傷而未死的再一查問,才知道那老賊竟就你老人家掌風推出之勢,倒翻下坡去,竟自逃了。此賊一日不死,終是大患,你老人家還須仔細才好。”

  老回回不由也憤然道:“我方才也覺得那一招未能打實,原也打算趕下坡去看上一看,無如那沙坪火藥已經爆發,只顧了下面各人安危,卻忘了此賊輕身功夫已臻絕頂,更擅借勁卸勁,竟藉我掌風推出之力,反彈出去,乘勢逃走,這一來卻真更留下後患了。”

  說著又道:“既如此說,那老賊也許賊心不死,仍在這條路上,我且隨你們一同回那松棚便了。”

  說罷,便命方鄭二人先行,自己和小香跟在後面,向坡下走去,沿途除在坡上躺著十來個死傷賊人而外,其餘並無所遇,那石坡不過約莫三五十丈,到了坡下便又折而向南,再走過一條山徑,又折而向東,便是通那驛路的一個向上山坡,老回回因為心中悶著一件事,一到坡下,便見三五個喬裝山民鏢局夥計迎了上來,料知無事,便一扯小香,把腳步放慢了,低聲道:“你當真已經皈依清淨教,做了謝五娘的衣缽弟子嗎?”

  小香連忙把頭一點也悄聲道:“侄女確蒙恩師慈悲已經收歸門下,只因姑父遠在北京未能稟明,還望恕罪。”

  老回回不由一怔跺了一腳道:“你這不是胡鬧嗎?那謝五娘所習清淨教,雖非旁門左道,而且兼擅諸家之長,更能擷取釋道兩門吐納功夫,不悖性命雙修之旨,但她教規極嚴,門下弟子非童貞不收,既經入門,並無須削髮披緇,卻必須以童貞終老,不許嫁人,稍有苟且,伏她教規便須自行火化,否則一被覺察也非活活燒死不可,你也許一時貪學她那一身絕藝,但卻如何對那年雙峰交代咧。”

  小香不由臉上一紅,迸出兩行清淚,半晌不語,良久方道:“侄女不孝,這一輩子決不打算嫁人了。至於那年二爺他也決不會有什麼話說,您放心便了。”

  老回回越發詫異道:“難道他已說明不要你嗎,那我倒得問問他去。”

  說著立刻二目圓睜,鬚眉戟張,小香忙又拭淚紅著臉道:“你老人家怎麼老糊塗起來,那年二爺知書達理,他能這樣說嗎,那是我因為立志要替闔族報仇,打算學我恩師那身絕藝才這樣做的,你卻拿什麼問人家去?”

  老回回又是一怔道:“你方才不是說他決無話說嗎,他既答應娶你,焉有容你這樣做法之理。”

  小香不由強忍雙淚玉頰飛紅,啐了一口道:“您怎麼問起這個來,就不行我和他已經商量好了嗎?須知那年二爺如非深明大義,國而忘家,各位老前輩還不會那樣賞識他咧。”

  老回回這才點頭,把大拇指一豎道了一聲好,接著又哈哈大笑道:“如非你自己告訴我,那非著他還我一個明白不可咧,既如此說,那我倒放心了,不過卻苦了你這孩子咧。”

  小香又紅著臉悄聲道:“您快別這樣說,須知這是我為了闔族之仇不容不報,才這樣做,您要一嚷出去,那不但我不是意思,便年二爺也不是意思,您既和他是忘年之交,能讓他受窘嗎,再則我在名份上已經算他的人,只他願意我願意,您犯得著操這份心嗎?”

  老回回又大笑道:“既然這事,你兩個全願意,那我還有什麼說的。”

  接著又道:“我就為了此事放心不下,才抽空問你,既如此說,那我便不管了,不過那清淨教教規真嚴,你還須留神才好。”

  小香雖然強笑又啐了一口,那內心上卻難受異常,真有說不出的滋味,正向前走著,忽聽遠遠一陣號角之聲,漸來漸近,似從嶺上下來,正向那松柵方向走著,遙聞前面方兆雄高聲道:“沙老前輩快走,那駐防清兵已來,一個不對,也許立刻就有一場廝殺咧。”

  老回回小香聞言連忙趕上前去,直上山坡,準備赴援不提。在另一方面,丁真人和羹堯等人,自老回回走後,一面分出人來查看火勢,和賊人情況,並將車馬趕向坡上,同回松棚而去,方才上坡,走了一段路,已離松棚不遠,忽見梁剛夫婦策馬來迎著羹堯高聲道:“適據小兒來報,駐防綠營副特毓昆已親率清兵前來,那廝原系八王門下,表面上是說聞得秦嶺群賊,大股出動,攔劫年兄,特來援救清剿,實際卻是暗助群賊,將我輩一網打盡,並且做好圈套,只年兄一行被群賊燒死,死無對證,便把這攔劫學政,戕官殺傷多人的罪名全加在西北的遺老志士身上,申詳上去,底下便是按圖索驥,甕中捉鱉一個也跑不了,如今幸喜奸計未成,年兄已經安然出險,小弟雖然是個客籍,但因所營事業不少,各方人緣還好,在這一帶也算是一個紳縉,如今且將各位老前輩隱藏起來,只由你我出面,算是我們本系故交,因為秦嶺群賊中途行劫未遂,致成仇殺,我因保護年兄,一面托振遠鏢局,護送入川,一面調動民團鄉勇相助剿賊,幸而群賊就殲,得以無恙,再將那雍王允禎曾有商同地方駐軍相機進剿的話對他說明,也許這全部奸謀便可了結,不然稍一動手,還恐又生別計咧。”

  丁真人捋鬚微笑道:“這一著早在我計算之中,只這位年老弟無恙,便不怕他此刻再生枝節,不過事不宜遲,你二人還須帶著從人前往,內眷卻不必隨往了。”

  說著又分別教了各人一套話,等說完後,路民瞻笑著也從懷中掏出一個大官封來道:

  “這裡還有一件法寶,你只要將這東西一現,便不愁他不就範咧。”

  羹堯一看卻是甘陝總督的一封嚴飭毓昆的肅清轄境以內匪類以安行旅的札子,並且指明秦嶺群賊有勾結當地文武衙門為害地方情事,不由愕然道:“路師叔這東西是哪裡來,為何事前不令弟子知道?”

  路民瞻大笑道:“說來話長,決非數語可盡,不過這東西卻不是假的,你只管拿去應用便了。”

  羹堯連忙袖起,一面仍由天雄、二羅、周再興隨從,此外便是梁剛、方兆雄二人同行,均各上馬,直向嶺上迎了上去,才走一段路,便聽號角之聲大起,數里以外,煙塵滾滾,一片人喊馬嘶,又半會漸漸看見旌旗招展,前面哨馬已到,天雄連忙迎了上去高聲道:“前面來的是協鎮毓大人部下將爺嗎,相煩稟明大人,就請說雍王府護衛馬天雄求見。”

  那前哨原由一位把總率領,聞言連忙下馬施禮,一面道:“聞得馬老爺現隨學政年大人一同入川,我們大人便因據報,竟有不逞匪類,打算攔在這嶺下行劫,所以親自帶兵趕來保護,但不知年大人曾否遇險,還請明示,以便稟明我們大人,相機馳援才好。”

  天雄忙道:“年大人便在後面不遠,中途確有大股土匪中途攔劫,幸而當地民團鄉勇就近援助,又得振遠鏢局隨行保護,未遭毒手,如今這些股匪已被擊潰,大半殲滅,聞得毓大人也親自率兵前來救護,所以和兄弟同來申謝,還有要事面商,相煩火速稟明便了。”

  那把總連忙命人飛報上去,不一會便有一個弁目趕來請安道:“我們大人說,他一時耳目未周,致令股匪流竄入境,有累年大人和馬老爺受驚,大隊少時就到,有請馬老爺和年大人駐馬稍候,容待當面謝罪。”

  說罷又疾馳回去,不一會羹堯和梁剛等人也到,那隊伍仍舊緩緩前進,又等了一會,方見一位三品服色的武官帶了四個親兵策馬而來,那武官年紀約在四旬上下,天生一副瘦骨臉,小眼睛,淡淡眉毛,頷下還留有一撮山羊鬚,看去非常猥瑣,但居然頂翎箭衣,一身戎裝,如猴在馬上,羹堯一見,料定便是毓昆,連忙下馬把手一拱道:“年某不幸,自奉聖命入川以來,還未入境,便迭遇暴客行刺,方幸無恙,卻想不到竟在此間,又遭股匪截擊,如非舊友梁兄代邀振遠鏢局護送,又承當地民團相助,否則卻真難說,如今幸喜匪徒大部就殲,復蒙大人親率貴部來援,實深感激。”

  說罷便待請安下去,那毓昆也連忙滾鞍下馬,扶著道:“大人遠道過境,未能迎接,已屬失禮,又復在我這境內出事,兄弟更有疏忽之罪,所以聞訊即行馳援,還望恕罪。”

  接著又笑道:“可惜大人蒞境之初,微服而行,未能讓兄弟知道,致使來遲一步,至累飽受虛驚,否則也許不容這些從境外流竄過來的股匪如此猖獗咧。”

  羹堯揖讓之外,忙也笑道:“兄弟也只因幼承庭訓,不容過事張揚,所以出京一路西來,贄贊師和有限幾位父執之外,均未驚動,先前原不知道這一帶匪勢這等猖獗,否則早已趨轅拜謁,商請派遣貴部護送出境了。”

  接著又笑道:“不過兄弟雖然初歷仕途,不知京外伏莽不靖竟至如此,本省督帥卻早已料定,今晨特遣差官,送來一封私函,諄諄相戒,切囑嚴加戒備,並有一封札子,著兄弟轉交大人,只兄弟因為欽限綦嚴,不容多留,才冒險登程,此札本擬過嶺即行專人投遞,卻不料竟在此處相遇,兄弟年輕荒唐,還望大人恕罪。”

  說著便將那封札子遞了過去,毓昆方疑總督只札飭妥為護送出境而已,連忙笑道:“這是兄弟職責所在,便無督帥札飭,既在轄境以內也當盡力。”再抽出一看,卻是一封嚴飭清剿秦嶺積盜,限期肅清,並將首惡孟三婆婆擒解來轅的文書,不但對秦嶺群賊平日淫掠之狀瞭如指掌,連勾結文武衙門諸般不法情事全敘明在內,措詞又極嚴厲,且有切責庇縱,若不能如限肅清,將首要擒解具報,便當專折提參之語,不由又大驚失色道:“督帥平日明察秋毫,再聖明不過,這次卻屈煞兄弟了,這股積匪雖然確有不法情事,但巢穴並不在我這轄境以內,像這次這樣公然聚眾越境行劫,還是兄弟到任以來第一次,以前便有為害行旅,劫掠居民之處,並不在本省境內,兄弟如何能出境搜捕,上頭這樣嚴飭下來,卻教兄弟如何銷差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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