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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714|714
中洲,天義城。

偽裝成金丹散修的殷渺渺看似散漫地壓著馬路,耳畔卻已將街頭巷尾的耳語捕捉殆盡。

唔,不愧是天義城,各路消息相當靈通,人人都在指點江山,發表高見,對九重塔或者說神京傳承的事,已經推測出了七、八種發展路線。

其中,聽得最多的版本是冷玉想奪得傳承,趁機偷襲她,沒想到她奮力反抗,兩人同歸於盡。

殷渺渺無語又好笑,但不得不說,這些似是而非的傳聞很好地掩護了她的下落。如今不知情的,覺得他們內訌同歸於盡,知情的說不定以為他們私奔,都想不到她這個時候會出現。

敵明我暗,大有可為之處。

她在街頭轉了圈,而後潛進了碧霄閣。作為沖霄宗的分駐點,此地自然有嚴密的防範,陣法精良。

擱在過去,殷渺渺縱是元嬰修為,面對不擅長的陣法也只能暴力破解。可自從有了太陽餘暉,她的視野就發生了奇特的變化,能清晰地看到靈力的流動。

兼之防禦的陣法頗為常見,她稍加推演便找到了破解的關竅,順利溜進了自家門派。

唐管事無心幹活,在外喝酒未歸,餘下的兩個弟子正在喝酒聊天。她轉了一圈,很快找到了藏有情報的密室。

門上有禁製。

毫無難度。她不費吹灰之力便將其打開,數不清的情報資料就老老實實地躺在書架上,任君採擷。

殷渺渺從最近的找起,第一眼就看到了封印起來的信件。

寄件者是顧秋水,封口處寫明了送到天義城給她本人,若不在,則轉寄沖霄宗予掌門。

顧秋水何等聰明的人,殷渺渺半分不意外他會料到自己的出現,當下便拿起解開禁製,一目十行看了起來。

內容出人意料,講的竟然是天煞的事。

大意如下:

小半個月前,天煞秘密出現在了鏡洲。正好陌洲只有一個千嬌,翻不起浪花,顧秋水接到消息後便趕去查看情況。

但他來晚一步,趕到鏡洲時,方無極已經和天煞打了起來。

原來朱蕊死後,他一直謀劃著如何為她報仇。但天煞在魔洲時,手下的魔修頗多,又有其他魔君窺伺,始終找不到機會下手,隻好苦苦忍耐監視。

功夫不負有心人,沒過多久,方無極就發現天煞秘密離開了魔洲。他自然跟了過來,一路追到西洲。

興許是路程太長,露了行跡,又或許是有意誘之,天煞一到鏡洲,便叫破了方無極的行蹤。

方無極本是為復仇而來,見狀也不廢話,直接就動了手。

然而,天煞的境界已是元嬰後期,所修的領域又是毀滅之力,雙方交過手,互知老底的情況下,方無極並不佔優勢。

顧秋水趕到時,方無極已落於下風,被天煞逼至險境。可他心懷恨意,報著必死的決心在戰鬥,居然抵抗住了狂風暴雨般的攻擊,越挫越強了。

他二人都是害死朱蕊的兇手,只不過天煞身上還有一層岱域的陰霾。顧秋水不假思索,拔出觀瀾劍加入了戰局。

形勢瞬間好轉。

與上回的三方混戰不同,這次的方無極再也沒有和顧秋水作對的意思。不管天煞如何舌燦蓮花暗示顧秋水早有預謀,方無極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赤紅的雙目牢牢盯住天煞,恨意入骨:「我要殺了你,給蕊兒報仇!」

對於一個被仇恨蒙蔽了內心又痛失所愛的男人來說,什麼花言巧語都沒有用。他不考慮留手,也無所謂孤月山的利益,因為動手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隕落的準備。

就算是死,也要殺你。

至於我,活著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一個報著必死之心的元嬰魔君,遠比平時可怕太多。

天煞終於感到棘手,兼之又有顧秋水這麼一個本領高強的劍客在側,稍有差池便會一劍奪命。衡量之下,他提前動用了狂血石的力量。

真正的狂血石不過拳頭大小,乃是礦中玉髓,吸納了魏家多年的供養,早已血紅如心臟。看得久了,耳畔甚至會響起砰砰的心跳,難以相信這是死物。

魔洲大名鼎鼎的狂血丹,就是以狂血石為原料煉製而成,金丹修士服下亦有卓越的效果。狂血玉髓的能量又何止是狂血丹的數倍,天煞不過握於手中,體內的魔氣便大幅度上漲,瞬間回至巔峰狀態。

外掛在手,優勢再度滑向天煞。

不過,顧秋水和方無極這一方也沒太落下風,放緩了進攻,琢磨破解之法。

狂血玉髓在手,天煞的魔氣幾乎源源不竭,但魔氣不是萬能的,受的傷無法以魔氣治癒,而若是能施加某種規則,同樣可以干擾天煞對魔氣的吸收轉化。

巧的是,方無極的力量來源於星辰,其中婁宿有驅使僕從之能。他亦是魔修,利用婁宿之力,即可將狂血玉髓的力量驅為己用。

星辰大亮。

圍繞在天煞身邊的魔氣像是受到了某種神秘的吸引,違背主人的意願,一縷縷溢散開來,像是萬蛇匍匐蜿蜒,奔向了方無極。

他消耗的魔氣同樣開始補充。

與此同時,顧秋水的《春山煙雨劍歌》也變了調,從採茶少女在濛濛煙雨中的清吟淺唱,變成了蓑翁在碧波江上的放聲長笑。

招式豪放勁疾,勢如大河前橫,滔滔不絕,劍氣似一葦渡江,犀銳飄逸。

天煞見狀,便知不能速戰速決,故而不再控制手段,以免暴露,放開了手腳。於是,濃鬱澎湃的魔氣如霧氣散開,喚醒了沉眠在此地的穢物。

埋入地下不久的屍首忽然睜眼,挖穿棺材,扒開墳墓,一個個鑽出了地面,體表白毛旺盛,竟是直接被催生成了殭屍。

又有幾個路過的低階修士,不幸遭到魔氣的侵襲,心智不堅,為其所染,直接入了魔。

還有許多生活在此的妖獸,被魔氣沾染後沒多久,便轉化為魔物,成群結隊地向天煞湧了過來,黑壓壓地護衛在側,只需要他一聲令下,就會變成悍不畏死的炮灰。

短短一刻鐘,天煞憑藉狂血玉髓,竟生造了一個魔修大軍出來。

蟻多咬死象,在勢均力敵的戰事中,一根稻草的重量或許就足以扭轉勝負,何況是浩浩蕩蕩的軍隊?

不得不說,天煞為自己增添了一枚強有力的籌碼。

然而,他忘記了一件事。

這裡是鏡洲。

羽氏王朝已衰,只有一個百裡丞相,哪怕感知到了動靜也不會冒險。澤國國君是曾經的程駙馬,亦深知明哲保身之道,不會參與。

但伽藍寺還在。

急劇膨脹的魔氣,自然吸引了境內巡邏的佛修。

「阿彌陀佛。」一個灰袍僧人手持佛珠,漫步踱入戰場,「貧僧渡海,乃伽藍寺武僧,不知幾位施主到此,所為何事?」

顧秋水揚了揚眉峰:「在下沖霄宗孤桐,要為門中弟子報仇,大師可有高見?」

渡海僧人很講道理,點點頭道:「殺人償命,情理之中。敢問兩位魔君,為何來此?」

「天煞魔君身懷秘寶,能汙靈氣,左右不會巧合路過。」顧秋水淡淡一笑,輕輕鬆鬆給天煞定下罪名。

渡海看了看天煞手中的狂血玉髓,再看了看壓頂的魔雲,覺得確實沒必要再核實什麼,手往上一托,金光熠熠的降魔杵入手。

下一刻,降魔杵已如秋風掃來。

顧秋水眼皮子一跳,這招看似尋常,卻含有鎮惡除魔的真意,甚至被金港城帶起的風一吹,都有惡念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之感。

沒想到伽藍寺除了慧劍覺醒外,還有這般厲害的武僧。

有了渡海加入,人多勢眾的魔修大軍立即被壓製。離得近的那些殭屍,被金剛杵一掃,力量就被擊潰,頃刻間便恢復到普通屍首的模樣,歪倒在地,再無異常。

天煞暗暗心驚,不敢再小覷,使出全力應敵。

這一戰打得十分艱難,後期天煞逐漸落於下風,起了撤離的心思。然而方無極並不肯就此罷休,於眉心釋放出已經黯淡的紅鸞星,猛地引爆了這顆星辰。

心愛之人已逝,徒留紅鸞星不過觸景生情。

他拚著損失一顆與境界息息相關的主星,也要留下天煞。

天煞離開遭阻,唯有應戰。

此後,方無極又以角宿之力注體,強行將己身的實力提高到元嬰圓滿,用短暫的究極狀態重創天煞。

天煞沒有必死之心,豁不出去,遭到重創。方無極也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實力掉回元嬰初階,境界搖搖欲墜。

顧秋水看他們兩敗俱傷,當然不客氣地坐收漁利,一劍結果了天煞。

但他沒有料到的是,天煞氣息才絕,屍身就被狂血玉髓吸收。玉髓因此愈發鮮紅欲滴,散發著濃鬱的濁氣,僅是瞧上一眼,便覺魔氣縈身,好若纏人的惡鬼,死死駐紮在心頭。

顧秋水和渡海尚可,兩人一是道修一是佛修,皆惡魔氣,方無極則不然。魔氣幾乎自發地湧入他的體內,不容他反抗,他也難以反抗。

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著,傷口結痂,經脈凝續,掉落的境界徐徐回升,不久便漲回了原本的元嬰後期。

然而福禍相依,饋贈的同時,魔氣開始擊潰他的心防,蒙蔽他的神智,經脈裡魔力超過了界限,好似決堤的河水,隨時會沖開經脈,必須殺戮才能平息。

靈台之中,關於方無極的記憶在逐漸淡去。

少年時陰雲密布的苦修生涯,青年時登上魔君寶座的意氣風發,還有後來狼狽地逃離到了中洲,於絕境中遇見了的美麗少女。

「不!!」他捂住腦袋,痛苦地哀嚎起來,「蕊兒,不!!」

不可以,他只剩下這點回憶了。

假如連記憶都失去,方無極活著還有什麼意義?!

「他入魔了。」渡海冷靜地說,「用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一個徹頭徹尾的大魔頭。」

顧秋水點了點頭,神色凝重。解決天煞損耗太多,他沒有把握製住吸收了狂血玉髓的方無極。

出人預料的是,方無極的雙眼雖赤紅如血,彷彿已徹底失去神智,隨時成魔,但過一會兒,眼中又會出現明顯的掙扎,口中不斷呼喚著朱蕊的名字,找回了些許自我。

渡海看了會兒,目露慈悲之意,半晌,誦了聲佛號,看向顧秋水:「貧僧有一建議。」

「大師請說。」

「佛門有言,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魔君意識尚存,尚有回頭的可能。」渡海拈著佛珠,徵詢道,「不如將他送至敝寺,鎮於清凈塔下,既能化其魔氣,又能渡他超脫,豈非兩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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