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捕水姬說難不難,說容易也並不容易。關鍵在於水姬明面上是白妖王的人,萬水閣無緣無故下手,以白妖王那混不吝的性子,很可能鬧出事來。
屆時,清剿一個妖王不算什麼,打草驚蛇,讓水姬跑了才麻煩。
是以藍素心雖不把白妖王放在眼裡,還是迂迴行事,準備去趟羅浮山守株待兔——風聲這麼緊,水姬有極大的可能轉移噬魂焱。
萬水閣和羅浮山關係不算密切,但打探一下地獄入口還是易如反掌,半日後,藍素心就進了烈焰地獄。
可地獄裡空空如也,只有地獄鬼火,不見噬魂焱。
「手腳真快。」藍素心冷哼一聲,卻還是仔仔細細地將整個烈焰地獄查了一遍,證實噬魂焱已不在此地後便抽身離開。
半日後。
一個鬼將鬼鬼祟祟地出現在了烈焰地獄裡。
南方羅浮山不比西方幡塚山,算不上混亂,鬼帝上位已有多年,四方安定。但也正是因為安定,滋生了安逸,當地的鬼修熱衷於享樂多過修鍊,各府鬼王享盡香火,生活豪奢,跟著他們混的鬼修亦是吃了個滿嘴流油。
放在凡間,那就是官僚無作為,腐敗盛行。所謂上行下效,鬼王府君們如此,下面的小鬼自然更不思進取了,只要有錢打通關節,什麼事都幹得出來。
這個鬼將就是一個財迷心竅的貪財鬼。
雖然鬼王要求封鎖地獄,不允許鬼修們進出,但是錢到位了,別說鬼王的命令,就算是鬼帝的,也有的是人陽奉陰違。
它們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大不了的,甚至心裡認定,鬼王所謂的封鎖並不是什麼大事,而是為了自己圖方便,指不定就是給自家弟子歷練圈了個安全的地方。
小鬼難纏,吃拿卡要厲害,鬼王們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類似的事沒少乾。下頭的鬼修心裡門清,壓根不當回事。
他偷偷摸摸進了地獄,見裡頭一個鬼也沒有,安靜得很,不由慢慢放下心來,掂量著手裡的盒子,一邊哼著小曲一邊盤算。有個神秘人給了他一筆錢,要他偷偷把這個盒子埋到烈焰地獄的某個隱蔽之地。
收人錢財□□,本是最基礎的江湖道義,只是……鬼將拋著手裡的玉盒,心裡嘀咕著,那人花了那麼一大筆錢來辦事,看來這東西頗為重要,說不定是什麼寶貝。
他猶豫著要不要打開來看看,如果是什麼值錢的東西,誰會嫌錢多呢?就怕是什麼厲害的機關,為的是殺人。
鬼將年紀不大,看過的齷齪可不小,一時腦海中天人交戰,猶豫不定。但他若是個心志堅定之輩,如何還會幹這樣的勾當?最終自然沒能抵抗住貪婪,躲到隱蔽處,滿懷期待地打開了盒子。
一縷綠焰冒了出來。
「啪嗒」,玉盒落地。
鬼將魂飛魄散。
半刻鐘後,藍素心出現在此地,眉頭微微皺起。
雖然入地獄時沒見到噬魂焱的蹤跡,但她不可能輕易放過這個地方,留下來暗中監視,果不其然發現了一些小動作。
約有十個鬼將、鬼卒偷偷摸摸溜了進來,手裡持著相似的玉盒。有的人老實,放下就跑,逃過一劫,有的卻如這個貪心鬼,打開的瞬間就送了命。
她已將所有的玉盒回收,卻有些搞不清水姬的盤算。
從北洲的情況來看,封靈魚並不是因為鯨波秘法才正好出現,而是需要出現,才會找到巽門弟子,特意提出鯨波秘法。若不然以粱洲開闊的地形,迷心花和吞無壤是更適合的選擇。
因此,他們基本可以斷定,岱域需要大量的煞氣供養五行之煞,以及將它們安放到對應的位置。
南方屬火,噬魂焱必須出現在南洲。
所以,水姬提前將噬魂焱收走,等烈焰地獄轉到南洲再秘密投放,以躲過他們的探查?不可能,這麼重要的事不可能交由財迷心竅的鬼卒來辦。
應該只是一個障眼法。
藍素心思索片刻,幾乎可以斷定大部分噬魂焱已經不再烈焰地獄了。這些零星的噬魂焱應該只是□□,或者說警戒線。
其中肯定藏有機關,在某種條件下就會被觸發,提醒水姬這邊已然有了動作。
看來是顧不得白妖王的臉面,得速戰速決了。
藍素心當機立斷,返身回南海。
一個時辰後,遊百川到達環心流。
上回他來此處,還是金丹修為,和殷渺渺借海鷗島的臉面才能拜見白妖王。但一回生兩回熟,這次他就不打招呼,直接砸門找人。
遊百川絲毫不隱藏氣息,靈力凝成黑龍,咆哮著沖入了層層防禦的環心流,直接逼至白金宮的大門口,要求白妖王交出水姬。
當然,他不會大大咧咧說出岱域的事,上門的理由是調查沉船案——去往九重塔前,南海才發生了一樁沉船案,昭華有很大嫌疑,但和對方當面對質後,似乎又不是如此,遂成懸案。
他以此為借口,只是因為事情發生沒多久,正適合,壓根沒走心。但這事兒好巧不巧,就是白妖王得了水姬的慫恿乾的,人家打上門來,心裡一突,暗叫糟糕。
「大王莫急。」水姬對遊百川上門的目的心知肚明,口中卻道,「萬水閣來勢洶洶,恐怕根本不是來追查真相的。」
白妖王一驚:「你的意思是?」
「他們是來蓋棺定論的。」水姬吐字清晰,「無論是不是我們,都是我們。」
白妖王焦灼:「那怎麼辦,認還是不認?」
「當然不能認!」水姬笑道,「做得很乾凈,我保證他們沒掌握任何證據。大王,要是認了,你可就等於是把脖子送到他們刀下啊。」
當了那麼久的妖王,白妖王這點腦筋還是有的,一旦被人抓住了把柄,輕則放血割肉,重則沒命,就算是他做的,也得咬死了不認。
「我明白了。」他點了點碩大的腦袋,有了主意。接著,整個白金宮回蕩起鯊魚的怒吼:「欺人太甚!萬水閣是看不慣本王,終於要動手了嗎?」
水波被他的音浪振開,盪出無數漣漪,許多行走的水妖承受不住,摔得七歪八倒,手腳俱軟。
遊百川視若無睹,重複:「水姬在哪裡?」
「你孤身一人敢來我環心流要人,膽子夠大。」白妖王根本不回答他的問題,氣勢逼人,「就不知道你的實力,配不配得上你的膽量了。」
遊百川道:「不肯交?」
白妖王冷笑。要他交人就交人,臉面何存?萬水閣果然就是來打臉的!
遊百川神識掃過,在主殿裡隱約發現了一道妖氣,當下再無遲疑,盤龍鎖呼嘯出手,似遊龍乍現。
白妖王深吸了口氣,海水倒捲入他口中,再噴吐時,已化為數百水箭,無死角疾射而出。
兩股力道相接,震得水波翻湧,整個宮殿發出連續不斷地嗡鳴。
殿內,水姬掐算了下時間,玉盒的記號傳送有時間延遲,不久前才剛剛顯示,看來萬水閣是兵分兩路在堵她。一個已經過來,另一個怕也不遠了。
是時候抽身了。
她和其他人不同,噬魂焱在陰間和西洲都汲取了足夠多的能量,無須她製造太多的事端餵養,所以,她要做的就是把它藏到一個秘密的地方,確保任何人都找不到即可。
這並不難,南海茫茫,憑藉她的本事,躲開萬水閣的搜捕並非難事。找不到她,就絕對找不到噬魂焱的下落。
之所以在環心流留到現在,不過是一步大膽的閑棋:白妖王心裡一直擔心人修會對自己下手,她故意拖延到現在,就是要讓萬水閣的人上門來。
要是對方一口氣派來了好幾個人對付她,她不僅可以借白妖王牽製一二,更能夠伺機制造爭端,以期引起妖帝的不滿,可謂一石二鳥。
可惜,萬水閣做事依舊是那麼滴水不漏,只派了遊百川一人來白金宮。也罷,一人也好,她能從容退去。
水姬腦海中念頭萬千,身影卻開始逐漸變淡,與海水融為一體。這是她的本體帶來的優勢,能最大程度的與水融為一體,哪怕是神識過人的元嬰,只要不是一寸寸摸索過去,就無法發現她的存在。
然而,就當她的胸口即將與水融為一體的剎那,後背心斜斜刺過來一劍,柔和得就像是海洋本身的呼吸。
但這卻是致命的一劍。
水姬在劍刃即將穿透身體的剎那才意識到不對勁,可已經晚了,劍刃刺透了她的胸口。「噗嗤」,一股水流自傷口冒了出來,就是普普通通的海水,不見分毫血跡。
「沒想到大名鼎鼎的藍月真君,也會搞暗殺這些小手段。」水姬輕笑一聲,視偌大的傷口為無物。這亦是水母的強項,全身上下大部分都是水,就算刺上百八十個窟窿,也奪不走她的性命。
藍素心淡淡道:「對付你這樣的人,還用得著光明正大?」
她向來不在意手段的好壞,只要能達成目的,陽謀可做,陰謀也可做。玉盒的目標那麼大,她豈會輕舉妄動,專門安排了一個心意相通的傀儡,算好路程後再觸發。
傳送訊息的時間差,正好用來搜查白金宮。原本還該早一步發現,只是白妖王原型龐大,白金宮自然也建造得廣闊雄偉,但因為學得不到家,和正統的宮殿又有極大的區別,有些房間根本沒必要,有些該留路的地方卻是死胡同。
藍素心行事謹慎,不想破壞其中的陣法和禁製,以免打草驚蛇,故而花費了半個時辰的時間才潛入正殿,正好把準備溜走的水姬堵了個正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