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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736|736
雖然殷渺渺在各種場合,都說岱域拿五行之煞準備搞事,多半是傳送陣,並且舉例白壁山和粱洲,但她心裡其實壓根沒信過。

之所以假裝信了,甚至那麼說,無非是多留一手,省得傳出風吹草動,叫岱域知道壞了事,臨時改變主意。

她為什麼不信呢?

「如果我是你們,絕對不會把真正的計劃泄露一星半點。」殷渺渺看著凌西海,緩緩道,「藏得越好,成功率越高,最好彼此之間都不知道。」

凌西海不置可否,「有歸於無」和「幻夢空花」交疊,一重空間內兩種規則,平衡被破壞,混亂迭生。

殷渺渺咬牙維持著領域,冷靜地訴說:「白壁山的傳送和粱洲的突襲,是你們故意透露的線索,就是引導我們往傳送陣的方向去思考。但傳送陣絕對是所有計劃裡可行性最低的辦法,真要是非如此不可,必須出其不意——顯然,事實並非如此。」

凌西海身俱傲骨,做了不認不是他的行事風格,遂笑道:「但你也不知道我想幹什麼。」

「確實不知道。」和凌西海這樣的人對峙,若是故作聰明,只會讓他看不起你,氣勢便輸了一籌。必須像一把出鞘的寶劍,光亮乾淨又不失鋒芒,方才能與其交手。殷渺渺道:「不過我可以猜一猜,你想聽嗎?」

凌西海勾勾唇角:「想說就說。」

殷渺渺道:「傳送陣是幌子,但五行之煞依然是關鍵。」

進九重塔前,她對傳送陣的懷疑大概是七分,經歷神京後直接飆升到九分——庚辰聯盟只能派出一艘虛空艦,可見本世界的傳送容易,穿越難,陰陽傳送陣的可行性幾乎為零。

但岱域在五行之煞上花費的心思甚俱,不惜潛伏百年,隻為讓它們適應十四洲的環境,也沒有道理隻用來掩人耳目。

「本來我還猜不透箇中奧妙,就憑幾個煞物,如何能解岱域之危。但聽了你擾亂天機一說,豁然開朗。」殷渺渺不緊不慢道,「五行能夠干擾天機。」

凌西海似乎覺得好笑,搖了搖頭,嘆道:「你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想從我口中驗證猜想。」

殷渺渺假裝沒聽到:「而今天的天狗食日,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因為沒有太陽。」

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她敏銳地察覺到凌西海的瞳光微微變幻了一瞬,這變化十分細微,但未能逃過她開了掛的眼睛。

「太陽是路標,它消失的時候……」殷渺渺的腦海中閃過諸多猜測,不過保險起見並未直言,而是換了一種更高深莫測的說法,「天機可蔽。」

然後她發現,比起邏輯推理,真正的修士確實喜歡這樣的畫風。凌西海嘆道:「你果然是天眷之人,九重塔給了你不少暗示。」

他似乎很遺憾:「九重塔不出,太陽不入星譜,九重塔既出,很多事便再難遮掩。這是世界的自我保護,終不能兩全。」

殷渺渺沒接話。兩人唇槍舌戰間,對空間的掌控就沒停過,她初悟領域,靈力和熟練度都不如凌西海,和他糾纏了會兒,已經精疲力竭,快要堅持不住了。

太陽還有多久出來?

——還有六十息。

這個精準的答案來源於凌西海。

天狗食日是一個過程,有時長,有時短,對於他們來說,必須是太陽徹底被吃掉的天狗食日,也就是日全食,才有起到作用。

而就算是時間較長的天狗食日,太陽完全被遮蔽的時間也非常短,大概在一分鐘到三分鐘左右。

但今年不同。

根據記載,星辰第一次亮起前,天狗食日只是非常單純的月遮蔽日,只會滋生一些陰邪之物。可九重塔出現後,太陽亮起,真正展露在宇宙萬物面前,星海的力量便會勾連月亮,擴大吞噬的力度。

或許是感覺到敵人的力竭,又或許是惋惜自己沒有進入過九重塔。凌西海出人預料地開了口:「太陽亮起後,星海中的力量就會注視到這裡。從此後,每一次的天狗食日都非常危險,因為太陽真的有可能會被『吃掉』。」

殷渺渺一怔,無法掩飾震驚。

「日為陽,月為陰,陰陽是萬物的兩面,所以,月是日的倒影。」凌西海說的內容也許在修士看來不可思議,於殷渺渺來說並不稀奇。然而不知為何,那麼科學的知識被他如斯到來,居然有一種無法言說的詭譎恐怖。

接下來的話更令她不寒而慄:「天狗食日,所謂的天狗就是月亮。假如月代替了日,世界就會翻轉,進入另一重無法探知無法表達的空間。」

電光石火間,一個念頭閃過腦海,她不假思索,脫口道:「這是毀滅嗎?」

「有到無,是毀滅。」凌西海揮袖,綻放的蓮花在他手下化為虛無,「沒有無緣無故的消失,消失當然不是毀滅。」

這和神京的說法截然相反。

誰對誰錯,抑或是誰都對,誰都錯?不,不能分神!

殷渺渺陡然警覺,注意力瞬間回籠。

——距離太陽重現還有四十息。

深淵之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沸騰起來。

「看到了嗎?」凌西海微不可見地笑了笑,「你能找到這個克制我的地方,確實有點本事。但若以為這裡是什麼好地方,那可就大錯特錯了。太陽已經徹底消失,它們正想趁這個機會到達地表。」

殷渺渺沒應聲,心道:要坑你的不是我,是十四洲。而她會相信誰,答案不言而喻。

凌西海觀察入微,看她眉眼不動就知道未能說服,再一算,離太陽重現還有三十息,心中有了數,冷笑道:「愚蠢,事已至此,還道我在誆你。我只是想叫你死的明明白白罷了。」

話音未落,只見廣袖如仙鶴翩飛而起,森然寶劍已逼至她面前。

一道血線出現在額間,殷渺渺竟然在這一刻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強行扭轉了這一劍的攻擊,將其化為虛幻,這才堪堪化為光影,避讓開來。

但伸手一抹,掌心鮮血猶在。

太快了,快到她就算馬上使用了領域,也只能抵消部分傷害。來不及猶豫,她鼓動神識場,將魂術的威力提升到了最高。

凌西海感覺到無形的力量沖盪了自己的靈台,神魂搖晃,微微眩暈。「倒也有些明堂。」他不動聲色,依舊用淡漠的語氣回應,好若不受分毫影響。

「不愧是凌道友。」殷渺渺輕微喘息著,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一直都是你教我,愧受了。這次就讓我還道友一點『恩情』吧。」

流光飛舞,金芒簌然落下。

幻術已至。

凌西海原不在意,菩提樹徐徐生長,就要將其震碎。然而下一刻,他的動作頓住了,耀眼的恆星佔據了整個視野,無邊無際的浩瀚宇宙跌入眼簾,星雲淡抹,銀河遙遙,腳下是萬裡疆域,人如螻蟻,頭頂是宇宙永恆,亙古不變。

不好!

星海的汙染!

凌西海很快意識到了陷阱所在,可是太遲了。

沒有一個修士能夠抗拒這一幕,因為他們終其一生,都在追尋著超脫的道路。凌西海既然是修士,且是一個極其優秀的修士,就註定要看這一眼。

「你總是提起九重塔,但我想岱域的九重塔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應該沒有這個機會進入。」明明神識和精力即將告罄,鬢邊冷汗不止,殷渺渺卻裝得雲淡風輕,彷彿很友善地說,「而我恰好有,就和道友分享一二。」

雲瀲之前和她說過,與其畏懼星辰之力,不如以此修行。她驚弓之鳥,不敢答應,但劍有雙刃,能傷到這樣的敵人,自損也值得。

她看著眼中透出暗色的凌西海,一字一頓道:「這份機緣,你、滿、意、嗎?」

交手以來頭一次,凌西海無法回答他的問題。

意識海中,青翠欲滴的菩提樹牢牢籠罩住了他的身形,可樹冠之上,黑霧猶如毒蛇,順著枝椏向下遊走,尋覓著偷襲的機會。

時間緊迫,沒工夫一點點拔出了。

凌西海魄力過人,當即做出了決斷。

嘩啦啦。清風吹來,青翠的菩提葉脫離主幹,向上飛旋而起,一觸碰到黑霧,翠葉便被侵蝕出大片黑斑,轉眼成了灰燼,而黑霧也與其一道消失了。

菩提樹葉威力非凡,如此硬碰硬消耗,竟然在數息間便壓製住了汙染的黑氣,重新奪回了清明。

「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遭到汙染,還能完好無損。」凌西海不再留手,連斬數劍,招招對準要害。

凜冽的劍氣下,殷渺渺頸間的瓔珞,腰間的玉佩,都像是豆腐渣一樣碎裂。這些昂貴的防禦法器,竟然只能擋住凌西海一、兩招。

她咬緊牙關,飛快用剎那芳華恢復著傷勢,並一口吞下數枚補靈丹,稍稍恢復了些許力氣。而後,施展飛身術,不管不顧地往上逃竄而去。

看來汙染印記是她的底牌,如今不得不放棄逃命了。凌西海微微鬆了口氣,卻沒有大意,一手攝住奄奄一息的吞無壤,一手持劍追趕。

展眼的功夫,便離地面只有百米之遙了,天空隱約可見。

就在殷渺渺快要到達地面時,光亮了。

明亮溫暖的光輝撒了下來,不像平時那麼熾熱,微微涼的暖意,但毫無疑問,是熟悉的陽光。

終於到了。凌西海心頭大定。

沒錯,整個計劃的關鍵不在於太陽被吃掉的短暫時光——他表現出來的在意,只是為了誤導敵人,以為天地無光的時機適合五行之煞的布陣而已。事實則恰好相反,關鍵在於天亮的那一個瞬間。

日食結束的第一個剎那,月亮離開,邊緣會亮起一顆明亮的光珠。這被稱之為啟明珠,是十四洲重回宇宙星譜的第一下心跳。

岱域要做的就是在這個剎那,啟動準備好的陣法,偷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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