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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703|703
相較於任無為和江離亭的劍意之戰,紅砂真君和火炎真君對付起迷心花來,就要粗暴簡單很多了。

火炎真君用拳頭開道,紅砂真君手持靈筆,當空繪出符文。拳風與法術一近一遠配合默契,專門對付扭動的莖葉。

幾招過完,他們就大致摸清了這巨型迷心花的能耐。葉片不算特別靈活,但又強大的防禦能力,大多數法術砸過去都能擋下來,莖非常靈活且有勁,不輸於許多藤類妖植。

花苞不必提,粉霧能夠製造出大量含有致幻毒素的煙氣,花瓣呈針狀,隔一段時間就會向外射出,全方位無死角地來一套針法。假如是柳葉城的那株迷心花,力道破不開元嬰體表的防禦,但這巨樹高的麽……除非煉了特別的鍛體之法,否則硬抗等於找死。

就這組合,已經能吊打大多數高階妖植,可迷心花最可怕的顯然不是植物性的莖葉花,而是妖獸化的根系。

根系像是一隻土系妖獸,隱藏在山林厚厚的土層中,伺機而動。

於元嬰而言,迷心花這樣的對手也算得上是棘手了。

「嗤」,火炎真君兩個拳頭上凝聚著一隻碩大的獅獸,靈活地與纏繞來去的莖葉周旋。

紅砂真君手腕微動,筆尖起轉撇收,一串金色的符文隨之流瀉出來,明明都是最簡單的筆畫,其蘊藏的力量卻極其驚人。

大量的水自地底冒出,沖走了裸露在表面的泥土。

地下的活物例如老鼠、螞蟻、草木之流,早就成了迷心花的腹中之物,方圓一裡之內,只剩下毫無生機的廢土。

水一衝,土自然會順著流掉。

除了迷心花的根系。

他們二人都是強硬派,不玩什麼循序漸進的把戲,準備將根莖葉統統暴露出來,用殺傷力大的招式一波搞定,省得夜長夢多。

暴雨沖刷下,一塊鮮少有泥土流失的地方暴露出來。

下一刻,金色的符文便驟然凝聚,分散的筆畫組合到一起,竟然形成了一個嶄新的符號,牢牢攝住了迷心花的根系。

虯結盤錯的根系就好像冬天的蛇暴露在了陽光下,動作僵硬,緩慢地挪動著。

趁此機會,火炎真君驟然出擊。

兩團耀眼的烈焰迸射而出,一下子擊中了根系。

焦糊的味道泛起,粗細不一的根系舒展開來,細一點的根已經化為了焦炭,簌簌落下,粗一點的卻只是受了些傷,高高揚起頭,危險地打量著敵人。

「這東西也太難纏了。」火炎真君傳音道,「短時間內拿不下來。」

紅砂真君贊同:「既有靈植的韌性和耐力,又有妖獸的靈動兇猛……岱域帶來的東西要是都這麼難纏,那也太可怕了。」

江離亭似乎發現了他們的窘境,淡淡道:「你們是對付不了它的。這是第五代的迷心花,已經徹底適應了十四洲的環境,又吞噬了夢嶺數不清的妖獸靈植……放棄吧。」

「該放棄的人是你。」任無為說,「你們就這麼幾個人,能打得過我們那麼多人嗎?」

江離亭道:「我們並不需要贏過你們。」

任無為嘆了口氣:「我們與你們本無冤無仇。」他口拙舌笨,實在說不出什麼煽動人心的話來,但比起他,紅砂真君和火炎真君更不適合□□臉,唯有硬著頭皮往下說,「你在沖霄宗待了那麼多年……很多人是你的同門,你的朋友。」

「不錯。」江離亭頓了下,無限悵惘,「可世上沒有兩全的事。」

他在沖霄宗的日子,其實過得不錯。尤其提前埋了秋蘭真君的線,得到的多是友善和討好——這當然十分片面,他亦是帶著遊戲人間的心情在體驗,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感情。

但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時間長了,再虛情假意,到頭來也有了幾分真。

比如袁落,這傢夥的性格著實算不上好,一點就炸,且性子非黑即白,得罪了不少人。他一直以為他會早早隕落,誰知運氣不錯,竟然活到了金丹。

百年相識,只要沒有深仇大恨,變成朋友不稀奇。

他始終記得任無為接任執法堂後,袁落拉著他,罵了殷渺渺半個月,發誓和她不共戴天。那個時候,他一邊安慰袁落,一邊心想,殷渺渺要去調查柳葉城的事,何須你不共戴天,過些日子,她就要死了。

然而沒有,她活了下來,卻忘了一切。

再三試探對方確實什麼也記不起來,對柳葉城更是一點印象也無後,江離亭斟酌許久,決定放過她。

這並非出於友情。雖然他曾騙她說他們是朋友,實際上從結識的那天起,他便起了防備之心——萬一被這個過於聰明的女修發現自己的異常,殺了也費功夫。

後來的事證明了他的顧慮。

但那個時候,誰能預料到這個天資普通的女修能走到這一步呢?他出於對袁落的某種憐憫,以及不想扼殺一個優秀修士的不忍,最終選擇放棄了斬草除根。

哪怕到後來,他在露華濃身上看到了類似指尖蓮之物,也只是選擇殺了螻蟻,奪走東西了事。

一念之仁,成就了今日的素微殷渺渺。

他有點後悔,又有點微妙的欣喜。

尤其是他被她用計識破身份,不得不逃離沖霄宗的時候,他終於意識到,興許當初的心軟並不是心軟。

而是故意為之。

冥冥之中,他始終期待著能有那麼一個人出現,能夠識破他的身份,打斷他的計劃,乃至察覺到岱域的存在,並為此阻止他們。

「我自然知道岱域的所作所為,對十四洲意味著什麼。」江離亭道,「我本可以選擇拒絕,但我沒有這麼做——我是個自私的人。」

任無為套了句老話:「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回頭無岸。」江離亭笑了笑,平靜道,「如果不能戰到最後一刻,我對不起等我的人,也對不起培養我的門派。所以,什麼都不用說了,動手吧。」

說來奇怪,此時此刻,折磨他數百年的痛苦消失不見了。他不再需要於良心和私利上搖擺掙扎,時時質問自己這麼做,是否吻合道心及一貫的處事原則。

夜深人靜的時候,誘惑他放棄計劃,放棄親朋好友,放棄門派的心魔,也偃旗息鼓,陷入了長久的安眠。

為什麼呢?

因為有人意識到了他們正在做的事,並且開始阻止他們了。

他是個庸俗自私的人,無法說服自己為了崇高的道德,放棄為親人愛人謀取一線生機的機會。但他同樣沒有辦法像凌西海一樣,堅定不移地去做這樣的事。

理智和情感無時無刻不再撕扯著他,當終於沒得選擇時,他由衷鬆了口氣。

現在,他可以自私地為所愛的人而戰了。

竭盡全力,到死為止。

「不用留情,我們身上下有禁製,什麼都說不了。」江離亭主動道明內情,「殺了我,是你們唯一能夠阻止我的辦法。」

任無為又一聲嘆,明白了他的決意。

劍光起。

群山震顫,火光衝天,雷雨傾盆而下。

千裡之外的小山村裡,孩童躲在母親的懷中瑟瑟發抖,想哭又不敢哭,眼眶裡掛著兩朵眼淚:「娘……」

「噓——是妖怪在打架。」生活在夢嶺旁邊的凡人村莊裡,流傳著許多可怖的傳說,知道山裡生存著許多可怕的妖怪,一口就能吞下好幾個人。

是以,山嶺裡傳來劇烈響動時,村民們別說看熱鬧,出門都不敢,全家人縮在漆黑的屋子裡瑟瑟發抖,祈禱著事情快點過去。

但這一夜,似乎格外漫長。

雷雨、山火先後降臨,後又起了強風,吹折樹木莊稼。有老人死活要去收曬在外面的糧食,家人苦勸不住,只能陪同出去。

誰知一出門就傻了眼,遠處煙塵滾滾,伴隨著狼嚎鳥鳴,竟是大量獸類成群結隊地逃跑。狼與兔同行,鷹與蛇共逃,急急慌慌,踩爛籬笆,撞破土牆,看也不看嚇呆了的村民,隻以最快的速度逃離此地。

「快!快跑!!」呆愣片刻後,老人顧不得收糧,撕扯著嗓子吼了起來。

半個時辰後,逃離的隊伍裡又多了拖家帶口的人類。

三日後,夢嶺周圍的凡間村莊,已成一片荒蕪。

紅砂真君和火炎真君身上都見了血,法衣亦有多處破損,覆蓋在周身的靈力層亦厚薄不均,顯然主人已無心力控制了。

好在迷心花的情況亦好不了多少,大部分的莖葉都被斬斷絞碎,只剩下光禿禿的主幹還留著綠色的汁液,根系遍體鱗傷,奄奄一息。

江離亭和任無為卻還在繼續比鬥。

兩人一者生生不息,靈力恢復起來極快,一者常年苦修,別的優勢不好說,但絕對夠持久(?),連續打上三天只是家常便飯。

火炎真君忍不住:「劍純真不是磨劍峰的嗎?」

紅砂真君掀老底:「天資太差,當年沒收他。」

任無為不知道自己被同僚八卦了。他隻感覺到自己浮土般的修為緩慢地穩固下來,一層又一層,夯實成堅固無比的地基。

「你的境界雖然不高,打起來還真是棘手。」江離亭道,「能和我拚到這個地步的人不多。」

任無為狐疑:「這是在誇你自己吧。」

他的靈力是靠日以繼夜的苦練積攢起來的,花了旁人數倍的功夫,這才在元嬰中期就達到了元嬰後期的靈力量。但在方才的打鬥中,雙方的靈力消耗都已經降到了三成。

以他的積攢,再堅持半個月沒問題,但問題是,江離亭的靈力是在緩慢恢復,如春雨綿綿,源源不斷。

到底誰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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