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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629|629
清晨,晨霧尚未散去,黃金台附近的早市便開了。今天有飛舟降落,是做生意的好時候,大大小小的攤子早早支了起來,賣吃食一條街,住宿一條街,特產又是一條街。

趕集的人陸陸續續到達,人聲嘈雜。有孩童鬧著要買東西,有小情人背了父母坐在一起吃早點,還有人趁人少逛著店鋪,選購心儀的東西。

繁忙中,有一隻黃色的小鳥歪歪扭扭地飛了過來,熟門熟路地找到茶湯鋪子,丟下兩塊靈石,脆生生道:「兩碗蜜豆奶。」

看攤的孫女眼睛一亮,拉了拉旁邊的老婆婆:「奶奶,小鳥。」

老婆婆拉住了想撲過去看個究竟的小孫女,生怕她觸怒了貴人,臉上揚起笑:「好好,馬上來。」說著,手腳麻利地拿了兩個乾淨的竹筒,舀了滿滿的蜜豆奶,再用蠟封好口子,用繩串起來。

小鳳凰很滿意,爪子勾住繩子,拎了兩筒豆奶搖搖晃晃地飛回家去了。

殷渺渺就是被這股濃鬱的豆奶香氣喚醒的。她一睜眼,就看到小鳳凰翅膀抱著竹筒,鳥喙裡叼了根柔軟的蘆葦,吧嗒吧嗒吸著香噴噴的豆奶。

「好吃嗎?」她坐起來,笑著問。

小鳳凰:「嗯嗯!」

「那給我喝一口。」她自然地說。

小鳳凰張了張嘴,期期艾艾地說:「舟舟說、說不能吃哦。鳳凰、鳳凰……可以吃。」

「我不吃,可以嘗嘗啊。」她溫柔地笑著。

小鳳凰:(>﹏

它知道豆奶保不住了,杏眼含淚,翅膀戳一下戳一下推過去。那忍痛割愛的模樣,活像是在扒它的皮,褪它的毛。

殷渺渺假裝看不見,接過竹筒喝了一口,淡淡的甜味是豆子本身的味道,沒有加糖或是蜂蜜。

「不錯。」她誇了聲,放下竹筒,迤然起身洗漱。

小鳳凰扒過來一看,底部空空如也,只剩下幾滴殘留,喝不成了。它委屈壞了,扭頭就飛了出去,熟門熟路地拐彎進了隔壁的屋子。

葉舟正在煉丹,好險沒炸爐:「做什麼冒冒失失的?」

「舟舟,姐姐把我的豆奶喝掉了。」小鳳凰告狀之餘,還不忘撇清自己,「不是鳳凰給的哦,我說了不可以喝,她不聽。」

葉舟:「……」和他說有什麼用?好像他能管一樣。

小鳳凰看他不說話,繼續撲騰:「舟舟,姐姐最近好壞呀。」

葉舟默不作聲,心想,這哪裡就叫壞了,她對他才壞得很呢。

端葯過去,放在一邊就假裝看不見,非要端到手上不可。燙了,不喝,冷了,不喝,遠處的食肆飄來香味,也不喝。

泡個葯浴,氣味不好不要,太香了也不要,坐進去了就要看書,過了時辰也不曉得,非要他提醒不可。那也罷了,一下子指使他拿巾子,一下子又要拿寢衣,出浴從來不避他,但再也不像從前那般……他知道她是故意的。

葉舟猜,她是想把他折騰走,但她既然不直說,他就當不知道。左右她病著,離不得人照顧,這般裝聾作啞也不算太昧良心。

他想著,丹爐「嗤」一聲,冒出了一股白煙。

成丹了。

小鳳凰湊過去瞅瞅:「舟舟,這個好吃嗎?」

「苦的。」他收走了丹藥。

小鳳凰怏怏趴了回去。

「鳳凰兒。」殷渺渺在隔壁叫它,「過來我檢查一下你的作業。」

小鳳凰一個哆嗦,果斷鑽進了丹爐下面,結結巴巴地喊:「我、我忙著,幫舟舟煉丹呢,嗯,煉丹!」

葉舟:「……」

殷渺渺似笑非笑:「葉舟,是嗎?」

他:「……是。」

她深深看了他一眼,什麼也沒說,關上了窗子。

然後葉舟就發現,送葯送不進去了。她給房間布了結界,不準任何人進出。他下意識覺得不妙,叩門:「師姐,吃藥了。」

「不吃了。」

他心裡一沉,忙道:「早晨的事,是我不好。師姐莫要拿自己身體置氣。」

「我心情不好,就想無理取鬧。」她慢悠悠地說。

葉舟頓時語結。

修真界有句老話,修為越高,脾氣越怪。蓋因修為低時,須時時刻刻小心做人,免得衝撞了誰,死得不明不白;等到修為高了,自然可以為所欲為,且修真注重本我,壓抑天性易生心魔,講究的是堵不如疏。

沖霄宗的元嬰各有各的怪脾氣。磨劍峰的礪鋒真君行事苛刻,看到弟子們耍奸偷懶就是一頓臭罵;圓丘真君私底下嗜好喝酒,底下的弟子時常為他尋訪;紅砂真君愛集好筆好墨,珍藏無數。

因而,他倒不覺得殷渺渺隨心所欲有什麼不好的,可人家都折騰別人,她怎麼折騰自己呢?

他抬手想再敲門,可半道停住,猶豫片刻,把葯放在門口:「師姐不想見我沒關係,葯我放門口了。」

說罷,轉身就走,不再糾纏。

殷渺渺神識一掃,見他果真回了煉丹房,輕輕哼了一聲。她的傷並沒有想象中那般重,大部分要緊的傷勢都用「剎那芳華」穩住了,於是理直氣壯地無視了門口的葯碗,假裝不存在。

而那頭,葉舟回了煉丹房,沉思片刻,去了一瓶藥粉來,掀開丹爐,裡頭的小鳳凰趴在翅膀上,又睡起了回籠覺。

他把藥粉倒下去,彈指送入一陣清風。細細的藥粉便落到小鳳凰的羽毛上,在高溫下融化成了白色的水珠。

不多時,裡頭的小黃鳥就變成了小白鳥。

他不動聲色,按部就班得打坐片刻,過了會兒,拂袖打翻了茶盞。等了一息,步履匆匆地離開,再度敲門,低聲道:「師姐,鳳凰……有點不對。」

「什麼不對呀?」

「羽毛有異。」他眉關緊鎖,聲音裡透出三分不確定,「我對鳳凰的習性並不了解,不知是什麼緣故。」

房裡的殷渺渺不禁蹙了蹙眉。她一直很擔心小鳳凰,它涅槃已有不少時間,卻始終沒有怎麼長大,不知是鳳凰本是如此,還是她養的不對。

羽毛有了變化,是生病了嗎?想到這裡,她立即起身,推門出去:「嚴重嗎?」

葉舟面上不見喜色,反而藏了幾分擔憂,口中卻道:「應該無事。」

殷渺渺狐疑地瞥他眼,快步走進了煉丹房。

丹爐未曾封閉,一眼就看到白白的小傢夥,雪白的羽毛像是裹了層糖霜。她低頭看了會兒,伸手在它的羽毛上揩了下。

指尖殘留著黏稠的藥粉。

她挑起眉:「這是什麼?」

「好像是一味葯。」他認真地辨識了下,左右四顧片時,如釋重負,「它打翻了我的藥瓶。」

殷渺渺似笑非笑,了不得,老實人也學會說謊了。

葉舟還在演:「有些商家會用此為妖獸染色,賣個好價錢,於身體無礙。我調配一份藥水便能洗掉了。」

「說得挺像那麼回事兒啊。」她冷笑,「葉舟,你膽子越來越大了,當我不敢教訓你是不是?」

葉舟抿了抿嘴角,藏起了窘迫,說道:「那你就教訓我好了,別折騰自己的身體,傷還沒好呢。」

「我的身體關你什麼事?」她眼波斜橫,漫不經心,「輪得到你管?」

葉舟當然管不了她。他只是遞過新熬好的葯,說道:「今晚是千燈節,師姐喝了葯,晚上我們……出去看燈吧。」

約會?殷渺渺這下真的訝然了。雖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但這進步未免也太驚人了。

看她不說話,葉舟心底湧起一絲希望,青翠的袖子飄了飄,似是要握她的手。

然而,偏偏此時,門外傳來了敲門聲。

「有人在嗎?」那是杏未紅的聲音,清清脆脆,「我來做客了!」

殷渺渺笑了,親自去開門迎接。

外頭站著杏未紅和松之秋,未帶僕從,一派探訪友人的簡適。

「貴客盈門,蓬蓽生輝,快請進來。」殷渺渺邀他們進屋,又給葉舟使眼色,讓他進來作陪。

待客人坐定,她親自斟了茶水:「原該我上門拜訪,可叨擾莊主那麼多次,也該我做東了。」

松之秋搖頭道:「無妨,虛禮而已。」

他一向講究禮數,然而和殷渺渺來往多次,且皆為元嬰修為,再拘泥於禮節便不是客氣,而是疏遠了。

殷渺渺也深知這一點,謙虛一句便帶過,將準備好的玉盒遞過去:「此次多虧了神木相助,若不然也不能順利解決屍魔。」

松之秋並不居功:「不必,屍魔與我亦有仇怨,還要謝你替我雪恨了。」

殷渺渺還是道了聲謝,這才將地府裡的原委如實說了遍。

聽到迷湯泉已經成功轉為陰極,松之秋不由鬆了口氣,復卻皺眉:「陰極之外,還有陽極,不知道他們是否也有圖謀。」

「莊主可知陽極為何物?」

松之秋沉吟片刻,道:「陽極變化萬千,與幽冥之心不同,有大機緣者方得見。」

殷渺渺聽懂了他的意思,大機緣者怎麼都不該是岱域的人,應當不會像轉生石那麼被動。

但她仍有憂心之處:「水姬似乎還在南洲,魅姬卻許久不見蹤跡,總不會是找了地方閉關。還有江離……亭和凌西海,他們是道修,對我們了解頗深。」

「不管他們有何盤算,十四洲畢竟不是岱域。」松之秋蹙了蹙眉尖,委婉地說,「何必這般憂慮?」

殷渺渺知道他在暗示自己過於心急,苦笑道:「非我急功近利,只是……我最近心煩意亂,時常覺得急切,卻不知從何而來。」

松之秋眸光一沉,抬首看去。她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兩人雙雙沉默。

半晌,杏未紅等不及,插口問:「你們說完了嗎?」

「說完了。」憂慮於事無補,殷渺渺很快打起精神,笑問,「阿紅可是有事與我說?」

杏未紅展開笑顏:「今天是千燈節,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看燈?我傷好了,天亮就要回去。」

「千燈節?」殷渺渺訝然,餘光往旁聽的葉舟身上一遞,果然見他抿起了嘴角,不大高興的樣子,怕是沒想到半路有人截胡吧。

她暗暗失笑,假裝沒看到他欲言又止的表情,高興地說:「好呀,我正想去看燈呢。」

葉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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