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修)
前世,殷渺渺讀過不少修真仙俠小說,裡頭儲物袋基本是底層標配,但如何使用大多都語義不詳,她只好先嘗試著輸入一截靈力。
沒用。
鑒於儲物袋屬私人物品,或許需要更私人化的打開方式,殷渺渺又試著集中精神采用腦海中那無形的力量去打開,霎時間,劇痛自大腦深處誕生,如狂風橫卷腦幹,疼得她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殷渺渺咬了咬牙,堅持不撤離,那神念心不甘情不願,慢吞吞地去碰了一下她的荷包。
抽繩鬆了。
胃裡翻江倒海——殷渺渺覺得這類似於腦震蕩的後遺症——眼前閃著一顆顆金色的小星星,她强忍著不適,竭盡全力,從荷包裡頭取出了一件東西。
沒有來得及看清楚那是什麽,她就失去了意識,身體慢慢栽倒,然後靠在了一個不怎麽軟但也不算硬的人肉墊子上。
被她一砸,卓煜瞬間就清醒了過來,下意識地想要坐起,却意外地發現了靠在他胸口的殷渺渺。
窗外的積雪反射著月光,照進了黑洞洞的屋裡,她一頭鴉發鬆散地披在肩頭,眼睫低垂,呼吸平穩,像是睡著了。
卓煜微微訝然,旋即想起她這幾天來似乎沒有睡過一次覺,憐惜便悄然升起。他伸出手,有心爲她調整一個更爲舒適的姿勢,可又想起她警覺過人,生怕一不留神就吵醒了她。
思量再三,他選擇躺回原位,維持現有的姿勢不變,讓她盡可能得不受打攪得休息一會兒。
然而,興許是胸膛上多了分量,他再也睡不著覺了。
雪夜裡,耳畔是窗外呼呼的風聲,往事如潮水般不受控制地涌上了心頭:二十餘年來,他生命中出現的女人幷不在少數,可要說動情生愛,恐怕一人也無。
他十三歲見到進宮陪伴皇后的鄭月,彼時,他就知道她會是他的妻子——不是什麽一見鍾情,勢在必得,而是「金屋藏嬌」的交易。
與武帝一樣,爲了太子之位,爲了得登大寶,他伏低做小,處處討好,爲表誠意,他身邊連教導人事的宮女也沒有。可換來的只是鄭月對太后的撒嬌:「姑母,卓煜乃賤婢所出,如何配得上我?我不要嫁他!」
他在窗外聽見這句話的時候,如墜冰窖,心中寒氣直冒,從未這般清晰地意識到,鄭家打心眼裡看不起他。
可是廢太子死了,他被立爲東宮儲君,鄭月再心不甘情不願,想要做太子妃、做皇后,就只能嫁給他。但嫁歸嫁,婚後圓房後,她就不願他近身,抬舉了幾個侍妾打發他。他深感受辱,再也不曾踏足她的房間。
先帝覺得不像話,又爲他指了兩個孺人,皆是重臣之後。他知道厲害,十分寵愛她們,兩個孺人知情知趣,倒也算相處和美。
然而,娶妻納妾,寵愛抬舉,都和她們本人沒有什麽關係。鄭月是鄭家的女兒,所以要娶;其餘妃嬪是拉攏朝臣的手段,所以要寵。
可此時此刻,他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考量,純粹是心中一動,對她生出了喜愛之情,就那麽簡單。
真是不可思議又難以捉摸……卓煜想著,不禁凝視著靠在自己胸口的人,慢慢的,慢慢地抬起手,攬住了她的肩膀。
於是一夜好夢。
***
殷渺渺睡了很長的一覺,安穩香甜,夢也沒做一個。只不過醒來的時候,腦海中的刺痛與不適已悄然退去,她眨了眨眼睛,剛想起身,突然發現不太對勁,回頭一看,樂了。
卓煜居然摟著她睡了一晚上,怪不得她總覺得枕頭挺軟和的,敢情是枕在他胸口了。
借著晨曦的陽光,殷渺渺仔仔細細打量了一番昨夜的枕邊人,卓煜的年紀放到現代,也就是個初入社會的大學生,青澀得很,可在這裡,他已經是一個國家的掌權者了,過多的責任和複雜的鬥爭使得他看起來比同齡人成熟太多,也有魅力太多。
有時候,男人的吸引力不在於外表,不在於身材,而在於某種更玄妙的東西。大概是因爲這樣,才讓她忽視了他的年齡,對他産生了前所未有的興趣?
她饒有興致地看著他。就在這個時候,卓煜醒了,與她四目相對。
殷渺渺不閃不避,大大方方與他對視,倒是卓煜想起昨夜的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她支著頭,烏髮簌簌落在他的胸口,但不言語,只是對著他看。
卓煜不由自主緊張起來,喉結滾動,偏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曖昧又奇妙的氣氛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他似是期待發生些什麽,細細去想,又覺心慌意亂。
「卓煜。」她終於開了口,叫他的名字。
卓煜强自鎮定:「怎麽了?」
「我覺得……」
「嗯?」血液加速,心跳如雷,他想去按一按胸膛,手臂却僵硬得無法動彈。
殷渺渺道:「天亮了,該啓程了。」說罷,徑直坐起來下了床,好像剛才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心魔暗生,她光風霽月,什麽都沒有做。
卓煜:「……」
在農家吃了頓早飯,拿走了先前拜托做的乾糧,他們離開了這個村莊。
駕著馬車離開前,卓煜回頭看了一眼,裊裊炊烟升起,這是新的一天。
殷渺渺跳上車鑽進了車厢:「今天還是你趕車。」
說得好像你學會了一樣。卓煜腹誹了一句,不聲不響地揚起馬鞭:「駕!」
休整了一夜的馬兒輕快地奔跑了起來。
陽光燦爛,積雪漸融。
殷渺渺卷起一側的簾子,終於有時間看一看昨天她從儲物袋裡取出的東西——那是一本小册子,很薄,質地像是某種獸皮,於是乍看起來,就好像是個羊皮本。
翻開來一看,裡面一個字也沒有。
無字天書。
她不意外,修真界的東西,奇怪一點很正常。
她試著輸入靈力,無效;使用神識,仍舊無效。思考了會兒,她咬破手指,在上面滴了一滴血。
血迹慢慢滲入羊皮紙,兩個字漸漸浮現——「筆記」。
殷渺渺頓時有種不出所料的感覺。她第一眼看到那個本子就覺得挺適合當筆記本了,沒想到還真的是。
裡面會是什麽呢?她好奇地翻了翻,原以爲只有幾十頁,可沒想到嘩啦嘩啦翻了半天都沒翻到頭,只好倒回去看第一頁。
全都是簡體字,全都是熟悉的字迹,她沒有猜錯,這就是她自己的筆記本。早年因爲讀書基礎比別人差,她養成了每天整理學習筆記的習慣,直到後來也保持了下去,幷且使得她後來的學習過程中受益良多。
沒想到穿越到這個世界,她還是那麽做了,幷且意外地造福了失憶的自己。殷渺渺感慨著,仔細閱讀起上面的筆記內容來。
第一頁上寫了三個詞條,分別是:「修真」、「靈氣」、「開竅」。
1、修真:通過修煉從人進化爲神仙(更高等級生命)的過程。
(殷渺渺:這應該是她自己總結的,充滿了濃濃的科幻小說的味道~)
2、靈氣:盤古開天闢地,清氣上升,濁氣下沉,靈氣存於自然,有五行之屬:金主清肅、收斂,木主生機、萌發,水主寒凉、下沉,火主溫熱、升騰,土主承載、接納,五行相生、五行相克,世間萬物,莫不如此。
(殷渺渺:唔,是抽象的屬性而非具體的物質,也就是說不會有變异靈根這種東西吧?等等,靈根不提嗎?)
3、開竅:竅乃天成,竅開則可溝通天地,引氣入體,閉則爲凡胎肉體,無緣仙道。人身各處無一不可爲竅,竅無定處,因人而异。
殷渺渺托著下巴陷入了沉思,這個開竅的說法好像沒怎麽聽過,如果人身各處皆可爲竅,她的竅又在哪裡?
想著,她翻開了下一頁。
4、小周天:竅引氣入體至丹田,爲小周天。
5、大周天:靈氣自丹田流轉全身,爲大周天。
6、神識:腦力?精神力?靈魂的力量??抽象至極!!!可以通過不斷消耗、恢復(睡覺)增長,作弊利器,重點鍛煉(劃掉)。
補充:神識過於强大會導致肉體無法承受而爆炸(……)果然小說裡都是騙人的!
又補充:師父說一般情况下不會有這種問題,所以還是要努力鍛煉。劍修就是不靠譜,一句話分兩次說,怪不得……呵呵
「噗——」殷渺渺先是被自己的筆記兼吐槽日記給逗笑了,再一看,不對,她有個師父,還是個劍修?這是很重要的綫索……了吧。
她把這點記在心裡,又琢磨了一下蝴蝶說的「靈氣溢散,神魂受損」,再想想昨天睡了一覺就好些了的腦子,心中大致有了數。
但現在不是休息養傷的時候,殷渺渺往後翻了幾頁,後面果然有記下幾個法術,除了淨塵術、輕身術之類的日常法術外,她所學的都是火系法術。
看來她是個法師……不對,法修。
殷渺渺想著,給自己施了個淨塵術,原本沾染了塵土的頭髮頓時一塵不染,乾乾淨淨,頭皮還有些暖意。
她大喜過望,立即鑽出車厢,不等卓煜發問就給他來了一套,又順手掐了個防護罩,霎時間,呼嘯而來的寒風就與他們擦肩而過,一絲冷氣也無了。
卓煜神色複雜,喃喃道:「這就是道家仙術嗎?」這般手段,凡人真的能與之爲敵嗎?
殷渺渺聽出了他話中的驚懼,想了想道:「你身邊的人武功應當都比你高吧?」
卓煜很奇怪她怎麽突然提起這一茬,可還是點點頭:「是。」如果那天護衛他的是禁軍統領這樣的高手,他必不會那樣狼狽。
「會法術就和會武功一樣。」沒了寒風,殷渺渺就坐到他身邊,與他肩幷肩,看碧空如洗,「能力勝過常人,可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因爲我們也是人。」
卓煜意外地看著她。
「告訴你實話吧。」殷渺渺輕輕笑了一聲,「我不止是受了傷,我還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我不知道自己從哪裡來,又爲什麽會到這裡。修士的壽命和能力也許大過凡人,可一樣會受傷,會死,會害怕,會畏懼,歸塵子不也是如此嗎?」
卓煜緊綳的唇角鬆了下來,心腸被溫柔卷裹:「渺渺,你……」
殷渺渺打斷了他:「比你武功高的人,可以成爲你效力,比你聰明的人,也照樣成爲你的臣子,修士也只是能力特別的人而已,你無需畏懼。」
「渺渺,不是這樣的,人之所以能被掌控,是因爲有所求,榮華富貴,權勢地位,乃至最基本的活著,都是求。」卓煜苦笑道,「歸塵子有所圖,才能爲鄭家所用,若是他無所求呢?普通人尚能奪人性命,你們呢?」
他運氣不錯,現在一共兩個修士,歸塵子想要百姓信仰,不會傷害黎民,殷渺渺心善,同樣不會害人,可聽他們所言,世間何止區區幾名修士?
若是有用心險惡之人,那他們凡人,還有什麽還手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