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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130章
第130章

  殷渺渺以心頭血煉化了紅蓮,却沒能喚醒露華濃。任無爲的解釋很直白:「你太弱了。」

  有了器靈就是仙器, 整個十四洲都沒有幾樣仙器, 以殷渺渺如今的修爲, 使用它就不錯了, 喚醒器靈這種夢就別做了。

  只有不斷變强,才能讓他蘇醒過來, 只有飛升成仙, 才能讓他重獲新生。

  殷渺渺有點明白自己莫名其妙做的夢了, 他可能是想告訴她, 爲了他, 她也得好好修煉。

  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長了趙家姊妹的樣貌,操著班婕妤的心。她想著, 忍不住又去看他,心想, 他這一生, 多數時候都身不由己被人安排,唯獨在生命的盡頭,自己選擇了想要走的路,哪怕在旁人看來完全不值得,却是他真真實實想要的。

  求仁得仁, 難得成全。

  殷渺渺想了三日, 終於接受了他的選擇。

  地火落入紅蓮, 火靈氣被緊緊拘在了花瓣內。法寶已經煉化完成, 不必再像之前那樣麻煩,她神念一動,將範圍擴充到了一立方米,頃刻間,她周圍就充滿了濃鬱的火靈氣,舒服得讓人想馬上打坐修煉。

  「這是什麽?」地火難得出來放風,忍不住小聲說話。

  她答:「我的本命法寶。」

  「有個人。」

  「嗯,他在睡覺,不要吵他。」

  地火不解:「爲什麽會有人?」

  「他想陪著我。」

  地火不太懂:「陪是什麽?」

  「就是在一起,不分開。」

  「爲什麽要在一起,不分開?」

  「因爲喜歡。」

  「喜歡又是什麽?」

  「喜歡是人的一種感情。」

  地火更迷惑了,人的感情是什麽呢?

  *

  任無爲十分擔心自家徒弟受到打擊後一蹶不振,故暗搓搓派大徒弟盯牢。每天例行詢問——

  「你師妹在幹嘛?」

  雲瀲答:「修煉。」

  任無爲:「……」不會走火入魔嗎?擔心!

  隔天又問:「你師妹呢?」

  雲瀲說:「修煉。」

  任無爲:「……」一定是受刺激了。

  連問半個月,得到的答案都是「修煉」,任無爲心驚膽戰,思來想去,只能道:「你去安慰安慰你師妹,修煉是急不來的,再拼也不能一口氣結丹啊!」

  雲瀲同意了。

  他去的時候,殷渺渺剛結束修煉,正在練習法術。任無爲以爲她被刺激到打算一口氣結丹,這當然是不可能的。

  風風雨雨都經歷過了,露華濃的事雖然讓她十分難過,然而也不至於昏了頭。她悶了三天後就重新調整了過來,順帶給自己規劃了一個作息安排:

  子時(00-02點):夜深人靜,正是讀書擴充知識量的好時候

  丑時到寅時(02-06點):第一次修煉

  卯時(06-08點):一日之計在於晨,趁著清晨練習身法

  辰時到巳時(08-12點):第二次修煉

  午時(12-14點):各項法術練習

  未時到申時(14-18點):第三次修煉

  酉時到戌時(18-22點):鍛煉神識,練習魂術與幻術

  亥時(22-24點):睡覺,恢復神識

  每天十二個時辰,沒有一分鐘浪費,而且勞逸結合,穿插修煉,可謂是十分科學合理了。至於吃飯玩耍?不需要的。

  殷渺渺以前會偷懶是因爲美色誤人(……),卿卿我我時間就沒了,計劃通常只能完成80%,而現在……屋裡空蕩蕩,不清心寡欲都沒有辦法。

  當然,人是有惰性的,拖延症每個人都有,殷渺渺過了幾個月的好日子,突然回到緊鑼密鼓修煉的安排非常艱難,完全靠意志力才能克服。

  在養成習慣之前,自製力异常消耗精力,殷渺渺忙於强迫自己適應新生活,不自覺地就忽略了其他事。

  直到雲瀲今天過來,她才恍然自己叫人擔心了:「師哥,我沒事。」

  「你不開心。」雲瀲倒是不認爲她有事,但不開心是肯定的。

  殷渺渺無奈道:「開心不起來。」

  雲瀲想了想:「蓮生沒有走。」

  沒有走是沒有走,但放弃輪回甘願成爲她的器靈,簡直比他壽終正寢去世還讓殷渺渺難受:「師哥你不明白,我……」

  雲瀲坐到她身邊,安靜地等她開口。

  殷渺渺醞釀了半天,啪一下摔了玉簡:「師哥,我覺得蓮生瞎了眼睛。」

  雲瀲:「啊?」

  「我吧……」殷渺渺艱難道,「貪他美色與溫存,從來不是什麽值得托付的人,他給了我一輩子不够,把永世都賠上了,我覺得自己簡直是個混蛋。」

  雲瀲:「師妹很好啊。」

  「我對蓮生不好。」殷渺渺百味陳雜,她對露華濃的心意不過如此。若是他把對她的功夫花在別人身上,對方十有八-九比她上心得多。

  對於這樣的美人,誰會不喜歡,誰會不動真情?蓮生眼光不好,挑了個最薄情的。

  雲瀲道:「他知道的。」

  殷渺渺心情低落:「他肯定不知道。」

  「他知道。」雲瀲說,「走之前來找過我。」

  殷渺渺猛地抬起頭:「找你幹什麽?」

  雲瀲道:「他說『我知道在她心裡你比我重要,等我走了,你多陪陪她』。」

  殷渺渺:「……原話?」

  雲瀲點頭:「嗯。」

  殷渺渺苦笑,既然都知道,爲什麽還要這麽做?她何德何能呢。

  雲瀲道:「他知道,而且沒有怪你。」

  「所以我更怪我自己了。」殷渺渺嘆口氣,把臉埋在胳膊裡,「沒臉見他。」

  雲瀲摸了摸她的頭:「他肯定想要你開心。」

  殷渺渺說:「他讓我不開心,想我開心我就開心?不開心!」

  雲瀲又問:「怎麽樣才能開心?」

  「過段時間吧。」殷渺渺沉默了會兒,把丟在地上的玉簡撿起來,「時間久了,什麽傷痛都能衝淡,到時候就笑得出來,開心得起來了。」

  雲瀲懂了:「師妹是想懲罰自己嗎?」

  殷渺渺倒不否認:「有點吧。」她心存愧疚,又剛失去了他,高興不起來,也不允許自己高興,這是自我懲罰,也是想要給予某種彌補,哪怕對方不會知道。

  雲瀲問:「多久?」

  殷渺渺:「……說不好。」

  「三天?」

  「這太短了。」

  雲瀲妥協了:「七天,不能再長了。」

  殷渺渺不欲叫他們擔心,想著大不了裝作高興的樣子就是了,點頭道:「好。」

  雲瀲道:「七天以後我再來。」

  他一走,殷渺渺被調動起來的情緒就緩慢地沉入了深淵,房間裡的氣壓降低,連火焰都黯淡無光了。

  據說,悲傷有五個階段:否認現實,憤怒不幸,討價還價,消沉抑鬱,接受結果。但不是每個人都適用,以殷渺渺的經驗,清楚知道憤怒與討價還價沒有用,所以她跳過了這兩個步驟,短時間內從否認過渡到了接受,然後沉入了漫長的消沉。

  哪怕她的消沉是按照時刻表修煉,也不能掩蓋她心情抑鬱的事實。雲瀲對她而言意義特別,所以他的到來勾起了她內心深處的積極情緒,她願意與他傾訴,略作排解。

  可是他走了,她僅剩的能量都在交談中被消耗殆盡,臉部肌肉無力做出任何表情,唇舌失去了活動的意願。

  她口唇緊閉,面無表情地繼續自己的修煉計劃。

  七天轉瞬過去,雲瀲又來了。

  殷渺渺努力揚起唇角,假裝心情不錯:「師哥又來了。」

  「嗯。」雲瀲進了屋,看她仍在修煉,便徑直去了寢屋。

  殷渺渺忽覺不妙,趕忙跟進去,却見他正在鋪被子:「師哥你幹什麽?」

  「鋪床。」雲瀲的動作生疏却沒有出錯。

  殷渺渺顰眉:「鋪床幹什麽?」

  「陪你睡覺。」他攤平被褥,把褶皺拉平。

  殷渺渺:「……」她知道自家師哥的睡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睡覺,但是真的會讓她有一種前任屍骨未寒自己就另覓新歡的渣感,「呃,不用了。」

  雲瀲道:「蓮生說你睡覺喜歡旁邊有人陪著。」

  「……」這是托孤嗎?

  殷渺渺的表情一言難盡,醞釀半天才問:「他都和你說了什麽?」

  雲瀲道輕笑:「不能說。」

  殷渺渺嘆了口氣:「不能說就不能說,但我不用人陪。」

  「你不是每天要人陪?」

  殷渺渺語結:「不一樣。」

  雲瀲沒問哪不一樣,只是好奇:「師妹現在都不單純睡覺了嗎?」

  「……我要打人了!」爲了表示此話不虛,她真的在雲瀲手臂上狠狠拍了一下,「誰說我不單純睡覺了,你在這裡我才不能單純睡覺。」

  雲瀲若有所思:「哦,這樣啊。」

  「對!」她趕人,「你可以走了,別在我眼前晃悠,我一想到你和蓮生還有師父合夥起來騙我,我就想和你們斷絕關係!」

  雲瀲道:「沒有騙你。」

  殷渺渺冷笑道:「對,沒有騙我,只是也沒有告訴我。」

  「這是蓮生的事。」雲瀲認真道,「師妹有事瞞著他,他也可以瞞著你。」

  「你幫誰?」

  雲瀲頓住,想了想,明智地沒回答,只是問:「不要陪?」

  「不要。」她拒絕。

  雲瀲道:「那你要睡覺。」

  「睡睡。」床都鋪好了,又到了休息的時間,殷渺渺乾脆當著他的面鑽進被窩,「我睡了,可以了嗎?」

  雲瀲替她滅掉燭火:「晚安。」

  夜色籠罩了寢屋,好在不是一片漆黑,月光透過窗戶灑進屋裡,爲所有的物什渡上朦朧的輕紗。然而殷渺渺被雲瀲的話勾起心事,總覺得床榻太空,枕冷衾寒,輾轉難眠。

  她睜著眼睛,怔怔地看著帳子頂上的花紋出神。這竹屋住了幾十年,也就剛搬進來的時候費過心思打理,而後事物繁忙,修煉都不够,哪分得出時間與精力拾掇屋子?全是露華濃來翠石峰後布置的。

  他素來知她心意,大到帳子窗簾的樣式,小到茶具插屏的擺放,無一不合審美,屋子的角角落落收拾得無比妥帖,一絲不滿都挑不出來。

  枕畔的熏爐裡留著未曾清掃的香印灰燼,餘香裊裊,人已不再。

  這愈發令人難過起來,大多的痛苦是無聲的,沒有撕心裂肺的呐喊,不是肝腸寸斷的泣血,而是在過去後的某個刹那心血來潮想起,過往的溫馨與現今的冷寂交織,兩相對比,才知道自己辜負過什麽。

  殷渺渺把被子拉到頭頂,心想:原來這就是「當時只道是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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