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喂喂,公然當著我的面懷念舊情人, 這是不是不太厚道?」向天涯捏了一把她的臉, 「考慮一下我的心情啊。」
殷渺渺被他逗樂了:「你是什麽心情?」
「我很嫉妒。」他說, 「都是過去, 我就沒有什麽太多值得懷念的事。」
殷渺渺微笑道:「謝小瑩呢?」
「再快樂的往事,想到她逼我結緣就蒸發得一乾二淨了。」他長嘆一聲,「修士人面不改, 人心却還是易變。」
殷渺渺氣定神閒:「我此生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大可以盡情懷念。」
「你是個聰明人。」向天涯誇她, 「我可以放心了。」
殷渺渺揚揚眉:「放心什麽?」
「放心喜歡你啊。」他懶懶道,「你不會讓自己變成謝小瑩那樣的人,而你選中我,不就是覺得我不會爲你留下嗎?」
殷渺渺側了側頭, 一縷頭髮從肩上滑落:「被你發現了。」
「詭計多端的女人。」他的嘴唇停留在她的耳畔, 「不過我喜歡。」
她抬起眼眸, 笑意如漣漪微漾:「有多喜歡?」
「我倒想表示表示。」他的手指拂過她的眉梢眼角,「就是不知道合不合適。」
「有什麽不合適的。」她把臉頰貼在他的手心裡,微微眯起了眼睛, 「窗關了, 門也關了,我恰好想休息一下,什麽都不想。」
向天涯撩了撩袍角, 很懂得點頭:「明白了, 你就好好『休息』一下吧。」
如果未經世事的少女對男人有過桃色幻想, 那麽大部分都是不切實際的……除非,她遇見的是向天涯,他的身體滿足了女人真實的和不真實的想像。認得他之前,怎麽能想到世界上會有長得這麽英俊的男人,好像是天生來騙取女人芳心的,等解了衣衫,更是糟糕,身體比芳心還要迫不及待,恨不得貼到他的身上去。
和他在一起,再輕佻的事都變得理所當然。殷渺渺什麽都不想了,不僅不想,這一覺睡軟了骨頭,裙子都懶得解,隻撫摸著他裸-露的胸膛:「你靠近一點。」
「這樣?」
「再近一點。」
「這樣還不够啊?」
「有個驚喜。」她面頰泛上紅潮,細細的汗珠沁出,「再近一點就給你。」
正所謂:春睡初醒骨酥融,懶解單衫興偏濃。任爾乘舟過巫峽,滴滴雨露是情動。
雨過天晴,兩人的衣裳糅雜在了一起,系帶纏著對方衣襟,袖子壓在腰身下,一片狼藉。
但當事人都沒有在意,向天涯正壓在殷渺渺身上,居高臨下地問:「這功法很可以啊?」
「我提醒過了。」殷渺渺半闔著眼眸,懶懶問,「這個驚喜不好嗎?」
向天涯翻個身,半摟著她:「好,當然好。」
「那你表示一下。」她說。
向天涯低頭在她額頭上吻了一下:「行嗎?」
她佯裝勉强:「凑活吧。」
向天涯忍不住笑出聲,好一會兒,問道:「說實話,以我的經驗,你的功法挺不錯的,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是凰月谷的人?」
凰月谷是七大門派之中唯一以女性占多數的門派,其門下弟子多通音律、煉丹、藥草等術,也擅長某些增進道侶感情的功法,是各大門派爭搶的聯姻對象。
「不是。」殷渺渺一口否决,「凰月谷不太合我胃口。」
向天涯想了想她們那培養道侶的路子,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也是,不過這麽好的功法其實很少見,你要是想找回自己的身世,可以從這方面入手。」
「等陌洲的事情結束,我就送飛英回家,之後再考慮這件事吧。」殷渺渺靠在他的胸膛上,呻-吟一聲,「事情真多,頭疼。」
向天涯假裝無奈地嘆氣:「跟你在一起,我真的很懷疑自己。」
「嗯?」
「懷疑自己喪失魅力。」他攬著她的腰,戲謔道,「你爲了讓我保持清醒真是煞費苦心了。」
「那你再感激感激我。」殷渺渺點了點他的胸膛,「如何?」
向天涯十分樂意:「讓我先把這個礙事的玩意兒弄下來。」說著就去拎堆在腰際的衣衫,法衣難以損壞,只能耐下性子慢慢解開,可不巧的是,門被敲響了。
「我成功了!」屋外的人大呼小叫,仿佛下一秒就會衝進來,「姐姐,我成功了!」
殷渺渺低頭沉思片刻:「……門,是不是沒鎖?」
向天涯:「……」
飛英,一個幷不知道大人已經不再談正事而在談人生的小盆友,就這樣懷抱著練習新法術成功的愉悅,直楞楞地拍了拍門。
門栓沒插上,一推就開。
他一個箭步衝了進去。
過分平坦的褥子,散落的鬢髮,來不及整理好的法衣……飛英沉默片刻,慢吞吞道:「你們不能提醒一下嗎?」
「多大的事兒啊。」向天涯從床上跳了下來,順手把衣服穿整齊,「你又不是小孩子了,還要特地避著你?」
飛英:「……」一直希望被當成大人但還沒有做好準備迎接成人世界的飛英,啞口無言。
殷渺渺笑得直不起腰來。
「什麽事這麽高興?」文茜走進院子裡,環顧一周,「是殷道友醒了?」
「是,」殷渺渺緩步走到門口,微笑著問,「文道友找我有事?」
「不錯,」文茜抿了抿唇,沉聲道,「我懷疑張大哥他們遇到了麻煩。」
殷渺渺唇角的笑容消失了,眉尖皺起:「怎麽回事?」
張斐然和蔡家兄妹是爲了打探誅謝的人的消息才出的門,他們留了文茜在此等候消息,說大約五日後既能返回。
「上一次去三日半即返,這次却足足拖延了一日半。」文茜道,「我實在沒法樂觀起來。」
殷渺渺點頭道:「是該去看看,我們本不該在一個地方久待,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
「和你沒什麽關係。」文茜頓了頓,「事不宜遲,什麽時候能走?」
「等我收拾一二。」
文茜看她態度痛快,心中憂慮稍减:「那一炷香後見。」
修士所有行囊都在一個儲物袋裡,沒什麽好收拾的,說走就能走。殷渺渺說是收拾,不過是把自己一行人的痕迹都收拾乾淨,省得叫人追踪罷了。
向天涯眉頭微皺,語帶擔憂:「你別强撑,半路暈倒了更麻煩。」
「哦,這個呀。」她抹掉所有的痕迹,漫不經心道,「騙你的。」
向天涯:「……你認真的?」
「嗯。」她絞起一縷頭髮,髮梢掃過他的臉頰,笑語盈盈,「不是有心騙你的,你不會怪我吧?」
向天涯無言以對,唯有一聲長嘆:「女人,你的名字叫謊言。」
「此言差矣。」殷渺渺撫著他的臉頰,「我是肉身凡眼,道心不堅,爲你色相所迷,情有可原。」
向天涯嗤笑:「什麽情有可原?你就是恃愛行凶。渺啊,悠著點,哪天把我的感情浪費光了,我會毫不猶豫地就離開你。」
「唔,是個好的忠告。」她笑了笑,「前提是你我都能活到那一天。」
「活不到的話,就是一起死了。」向天涯笑意不减,「那也不錯,是不是?」
「也是。」
天色漸暗,起風了。
*
張斐然和蔡家兄妹的情况不太好,他們被裡三層外三層包圍了。
更不好的是,包圍他們的人是個熟人。
「蔡蓉。」蔡娥一眼就認出了這個蔡家的旁支子弟,「怎麽會是你?」
蔡蓉是個外貌二十餘歲的年輕女子,眉眼細長,面容溫婉:「大小姐,若不是我,怎麽能一眼就在人群裡認出你呢?」
蔡娥咬緊牙關,他們這次出門是做了些許僞裝的,只是她隻遮掩了面部,沒有留意後頸。她後頸有個紅色胎記,只有親近的人才知道,蔡蓉恰好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你告發了我?」蔡娥恨得牙癢癢,「我好歹是你的族妹。」
「大小姐說笑了。」蔡蓉淡淡道,「您是金尊玉貴的本家小姐,我不過是個旁系子弟,哪能和你稱姐道妹。」
蔡娥冷笑道:「所以你是爲了報復我咯?」她承認,自己還是本家大小姐的時候,對於蔡蓉這些旁支子弟頤指氣使,不怎麽友好,但一碼歸一碼,小女孩之間的鶏毛蒜皮的事,嚴重到蔡蓉居然要對她趕盡殺絕嗎?
「大小姐這麽說,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了。」蔡蓉道,「我是爲了蔡家。」
「呸!」
蔡蓉冷冷道:「大小姐莫不是忘了自己現在是什麽身份?你做下這樣罪無可赦的事,可曾想過蔡家其他人?」
「我所做的一切,正是爲了不墮蔡家威名。」蔡娥高聲道,「倒是你,對四大家族的人卑躬屈膝,哪有我蔡氏半分傲骨?」
蔡蓉怒道:「要不是族長當初一意孤行,我們蔡家又怎麽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族長爲了令姐害死了多少人?你有什麽臉面說是爲了蔡家?」
「我父親……」
她話未說完,蔡蓉就打斷了她:「而你?你還真是青出於藍啊,居然敢對季家做出這樣的事,你知不知道,因爲你們兄妹,我們蔡家現在處於什麽樣的境地?你還記得六叔嗎?他那樣的天資,原本最有希望修成金丹,現在却被廢去了修爲,淪爲了凡人!這還只是季家對我們的警告!」
「季家!!」蔡娥恨得眼睛血紅,「此仇不報,誓不爲人!」
「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蔡蓉指著她,塗著蔻丹的手指顫抖,「我們的十六妹,你還記得十六妹嗎?是你姐姐後我們蔡家最好看的女孩子,她爲了保下我們蔡家人的性命,爲了彌補你造的孽,給季家人做了鼎爐。」
「你放屁!」蔡娥高聲道,「族人受辱,你不想著反抗,只知道討好他們。」
蔡蓉問:「那又怎麽樣?不過是沒了以前的風光,只有你們,大小姐和大少爺不能接受,對我們來說沒什麽分別。既然如此,我們爲什麽要給你們陪葬?」
蔡陽一直沉默地聽著,到了這個時候才問:「蔡蓉,你一直是這麽想的嗎?我們是一族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榮的是你們。」蔡蓉冷冷道,「我們只想活著,對季家俯首帖耳和對本家卑躬屈膝,有什麽區別嗎?」
蔡陽問:「所以,你甘心做一輩子的奴隸?」
「我們本來已經好起來了。」蔡蓉悲憤交加,「已經好起來了!季家對我們早就沒有從前那麽嚴苛,一切都在好起來。可是你們兄妹做了什麽?你們把蔡家那麽久以來的忍辱偷生都毀於一旦……」
她咬住顫抖的嘴唇,潸然落下泪:「都是你們兄妹,都是你們……我們只是想活著!榮的時候是你們本家,隕的時候,却要我們所有姓蔡的人陪葬!憑什麽?」
明明是血脉相連的親人,却被逼的兵戎相見,鬥個你死我活,何等荒唐,又是何等悲哀。
蔡娥和蔡陽無法指責蔡蓉的出賣,但也無法苟同她的做法:「既然如此,我們就不是族人了。」
「我今天就要你們爲所做的事付出代價!」蔡蓉咬緊牙關,「你們要還是有點良知,就自裁謝罪,放蔡家一條生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