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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任遍仙界》第219章
第219章

  雖然從幻境中脫離了出來, 也得到了十分罕見的法寶作爲獎勵,殷渺渺却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哪怕她知道這個幻境是爲了煉心, 熬過以後, 道心會更堅定, 更明確自己會成爲什麽樣的人, 永不放弃的是什麽。可是,那段令人窒息的經歷仍舊使她的情緒變得十分糟糕。

  幻境若夢, 雖不同於真實, 醒來也心悸難抑。殷渺渺伫立半晌, 慢慢將情緒調整過來, 別說終究是幻夢, 就算是真的又如何?

  修真之路坎坷無數,熬得過就繼續走,熬不過就死。

  她不會認輸的。

  不久, 慕天光也從幻境中脫離了出來, 下意識地看向她:「你……」

  「我沒事。」她緩了過來, 「你沒事吧?」

  「這個幻境有點……」他頓了好一會兒,才澀聲道, 「艱難。」

  殷渺渺見他眉間帶著幾分鬱氣,走過去抱住了他, 輕聲道:「我知道。」她溫熱的體溫和懷抱驅散了他心中的滯澀,慕天光緊緊擁住她, 低低道:「或許是我道心不堅, 險些……」

  「沒關係, 我也是。」她揮手取出帳篷,拉著他道,「進來說吧,外面太冷了。」

  他們進了帳篷,脫去外衣,幷肩坐在床帳裡說話。

  慕天光破天荒地喝了點靈酒,慢慢說起自己的經歷:「我變成了一個父不詳的私生子……」

  殷渺渺靜靜地聽著,果然,慕天光的經歷雖然與她大不相同,但受難的本質幷沒有改變,小時候父不詳而被人叫做野種,母親動輒打駡羞辱,而後因爲委身於一位築基修士的後輩,直接被廢去了修煉的根骨,被人肆意嘲諷。

  這樣還不够,對方又栽贓了一個勾結魔修的罪名給他,害他被關在暗無天日裡的大牢裡幾十年。隔壁關押的魔修爲了脫身,試圖奪捨他的身體,雖然失敗了,但他身上留下了對方的魔力。

  後來有一天,大牢暴動,關押的逃犯全都跑了出去,包括他。

  他找到陷害自己的人報了仇,然後想要遠遠地離開這裡。可是正道人士認定他是十惡不赦之徒,是爲了報復才殺害仇人,揚言要爲仇人討回公道。於是,他在漫長的追殺中度過了幾十年,試圖修魔氣而不做邪修,却沒有人相信他,最後被逼得無路可走,在一次圍剿中與敵人同歸於盡了。

  「不愧是煉心幻境,我的心境仍有諸多不足。」慕天光抿緊了唇角。

  他很小就被帶回了歸元門,對自己的父母沒有什麽印象,在門派裡,因爲資質出衆,只有被人艶羨的份,等拜入掌門門下後,更是以關門弟子的身份備受寵愛。可以說,一路修煉到金丹,除却修煉上的艱難與瓶頸之外,他沒有遇到過任何坎坷。

  沒有被辱駡過,沒有被踐踏過人格,沒有像狗一樣苟延殘喘過。對他而言,肉體上的疼痛是可以忍受的,被追殺的日子也熬得下去,唯有最初那段被毀掉尊嚴的日子,刻骨銘心,難以釋懷。

  相比之下,當初魅姬帶給他的耻辱感根本不值一提。

  殷渺渺也說了自己的經歷:「……對於我們來說,身體上的痛苦承受得太多了,沒什麽不能堅持的,精神上的踐踏才是真正可怕的事。」

  哪個修士沒有幾分傲骨?越是高傲,打斷骨頭的時候就越是痛苦。她到底算是經歷過低谷的人,然而像慕天光這樣的天之驕子,幻境中的打擊幾乎是致命的。

  「這個煉心幻境著實了不起。」他閉了閉眼睛,神情漸漸平靜下來,「我受益頗多。」

  「那就好。」殷渺渺微微笑了笑,福禍相依,有許多天之驕子就是隕落在了人生第一道坎坷上,現在幻境對慕天光的打擊越大,對他的幫助也就越大,只要能够走出來,心境自然有所提升,往後若是再遇到人生起落,便可以從容應對了。

  他「嗯」了聲,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只是幻境,你不要太過在意了。」他受的都是皮肉之苦,她却不然,被人淩-辱對女子而言,不知是何等的痛苦。

  殷渺渺心中一暖:「我沒事。」

  「若心中鬱結,可與我說。」

  「好。」

  這一夜,就在他們彼此依偎間過去了。

  *

  夜空繁星點點,晚風送來陣陣清凉。

  向天涯坐在山洞外面,百無聊賴地用草葉子編東西——這種細長的清凉草是對抗熱毒的不二法寶,要在島上行走,必須時常服用裡面的草籽,而外面的草葉雖然不能食用,却也可以編成斗笠,亦能做些許防護。

  「喂。」他編了個小巧的斗笠,隨手丟進洞裡,「拿去。」

  過了會兒,水悠然走出來,語氣複雜:「謝謝。」

  「不客氣。」向天涯閒著也是閒著,順口問,「喜不喜歡兔子?」

  水悠然一怔:「什麽?」

  「還多了點。」他抓了把草葉,漫不經心地開始編兔子,完了丟給她,「拿去玩吧。」

  水悠然下意識地接住,手裡是隻憨態可掬的兔子,觸手處傳來些許清凉,大大緩解了她心口的悶熱,遲疑片刻,接受了他的好意:「謝謝。」

  「不客氣。」

  一陣尷尬的沉默。

  水悠然望著兔子,嘗試改變自己的態度,遂問道:「你怎麽會編這個?」

  向天涯:「哄女人。」不知道爲什麽,女人就是對可愛的東西沒有抵抗力,不開心的時候拿來哄人會有奇效,既然如此,博卿一笑,又有何妨?

  可是說完,水悠然的臉色又變得很古怪。

  他:「……不是,我學來是爲了哄人,不是哄你。」

  水悠然依舊沒吭聲。

  向天涯放弃解釋,他對水悠然已經處處小心,然而當年誤會太深,他的名聲又太壞,說什麽都是錯,乾脆不說了。

  長夜漫漫難以打發,他掏出一葫蘆的靈酒,慢慢喝了起來。

  借著淡淡的月光,水悠然看到葫蘆上的印鑒:「衝霄宗……翠石峰?」

  「這個嗎?」他晃了晃酒葫蘆,「渺兒送的。」

  翠石峰做種植業,殷渺渺最不缺的就是靈酒、靈茶、果脯,隨身帶著好幾個儲物袋,臨別的時候,和她交情好的都收到了禮物,只不過對別人說的是「自家的東西,嘗個新鮮」,對他說的是大實話:「幫幫忙,能拿多少拿多少,放不下了。」

  水悠然問:「你和素微道友是……」

  「是什麽關係?」向天涯納悶,「我以爲所有人都知道。」

  水悠然還真的不太清楚,說是愛侶,他們各分東西,說是朋友……誰信?

  他道:「都住一間房了,你以爲我和她跟你似的,相對無言到天明嗎?」

  水悠然道:「既是如此,你怎能和齊道友牽扯不清?」

  「和盼兮又有什麽關係?」向天涯語重心長地說,「道友,這個世界上不是只有道侶才能野合,不是野合了就要成爲道侶,你想開一點。」

  水悠然道:「若非兩情相許,肌膚之親不過是□□,毫無意義。」

  「我道心不堅,沉迷□□,做不到清心守己,慚愧慚愧。」向天涯一如既往地能自黑。

  但水悠然聽出了他的敷衍,冷冷道:「你以爲我不懂,故而不屑和我論此。然而,我們素派修士幷非不知交-合爲何物,相反,我們正是知道食色本性,才試圖遏抑,一如辟谷。」

  「修士辟谷只是因爲五谷雜糧不利修行,你看也沒幾個人真的不吃東西吧?」不答會被認爲是瞧不起人,向天涯只好道,「陰陽之道合乎天理,順應自然,就算沒有感情,也是一件很平常的事罷了。」

  水悠然反駁:「人怎能與沒有感情的人有肌膚之親?如此和獸類又有什麽區別?」

  向天涯道:「因爲沒有感情也可以很快樂。」

  水悠然不相信,語氣堅定:「不可能。」

  向天涯:「……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你不是論道的態度。」她冷冰冰地說。

  向天涯無言:「可是姐姐,我也沒辦法和你證實這一點啊,難道和你說『你試試』?你不得以爲我要非禮你啊。」

  水悠然深吸了口氣:「我不是這麽無理取鬧的人,你且說來。」

  「你真想知道?」他問。

  「自然。」

  向天涯看著她,突然道:「道友,我勸你不要對這件事太好奇,世間不知多少男女,就是因爲對此好奇而踏出了第一步。你對它有了興趣,本身就證明了欲望的魅力。」

  水悠然蹙眉反駁:「天下道有無窮,我不過想多知多聞,以彼道印證我道罷了。」

  「如果你會亂了道心呢?」

  水悠然道:「你未免小覷了我。」

  「你未免太有自信。」向天涯嗤笑道,「是或否,你說不準,我也說不準,只不過要是真的那麽倒黴,你能承擔得起後果嗎?」

  水悠然道:「我……」

  「別我了,到此爲止吧。」向天涯拍了拍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回去休息吧。」

  水悠然被他小覷,又惱又恨:「你怎麽知道我承擔不起?你高估了□□的誘惑力,古往今來,摒弃□□的修士不知何許,你做不到,不意味著別人做不到。」

  「是嗎?」他挑了挑眉,傾身靠過去,和她四目相對。

  他靠得太近了,從沒有這樣近過,肌膚感受到了他身體的熱意,個人的領域被侵犯,水悠然不適地皺眉,下意識地想側身避讓。

  「不許退。」他直視她的雙眸,「看著我。」

  水悠然不肯輕易認輸,定了定神,抬眸與他對視。說來也奇怪,她平日裡看他,只覺得他混帳放蕩,固然長得好亦不屑一顧,可此時此刻,忽而驚覺皮囊自有惑人之處,眼眉鼻梁,唇角下頜,組合在一起居然使人移不開目光。

  蟲鳴清脆。

  她在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心跳變快,面頰微微發燙,水悠然意識到了自己的异常,可脖頸僵硬,手足盡皆動彈不得。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坐了回去,懶洋洋道:「行了,算你厲害,我輸了。」

  水悠然抿了抿唇,一語不發地走進了山洞裡,下一刻,不由自主地抬手按住了胸口,那裡心跳如雷,宛若劫後餘生。

  霎時間,她真真切切地意識到,是她高估了自己,而他手下留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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